胜利(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21 21:13:18

点击下载

作者:康拉德

出版社:新华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胜利

胜利试读:

首版注

本书最后一个词写于一九一四年五月二十九日。这最后一个词正是本书标题。

那是和平的年代。出版的时刻临近,我一直在审慎考虑修改标题页。“胜利”这个词,高贵努力之后的闪亮而又悲壮的目标,矗立在一部小说的开头,看起来太伟大,太威严,而且也容易让人怀疑这里有精明的商业成分,欺骗公众让他们以为本书与战争有关。

不过这一点我并不是很担心。对我的决定影响最大的因素是担心它对潜伏在我们古老人性深处的敬畏和怀疑,这样的异教残渣有隐晦鼓励的效果。“胜利”是我在和平年代写下的最后一个词语。它是雅努斯神殿的大门飞速打开带来对整个世界人类的思维、心灵以及良心的撞击之前我想到的最后一个文学理念。这样的巧合不能轻率对待。我决定让这个词保留,以满怀希望的勇气,古罗马质朴的市民也会拥有的相同勇气,来“接受预示”。

我想要加以评论的第二点是一个叫苏姆贝格的人(在小说中)的存在。

毫无疑问,我相信他是真实的。我不可能有意识的要给公众一个让人烦心的人物。苏姆贝格是我公司的一个老同事,早在一八九九年他是《吉姆老爷》中的一个次要人物,在我一九〇二年出版的某个短篇小说中十分活跃。在本小说中他在更大篇幅中出现,是真实的生活(我希望),但也是真实的他自己。只是,这次,他更深的激情得到展示,并且因此他奇怪的心理历程最终得以完成。

我不想假装说这是彻底的条顿人心理,但这毫无疑问就是一个条顿人的心理。我在这里提到他的目的是要引出一个事实:他远不是近来仇恨的化身,他是体现长久以来深植于我心的公正定罪信念的人。

J.C.

作者注

临到给《胜利》写这篇注的任务之时,我意识到的第一件事是这本书确切的亲近感,它对我个人的亲近感,对业已消失的写作时的情绪,对由这本书几乎是在战后刚好一年之际首版时获得的评论引起的百感交集,都有亲近感。本书的写作于一九一四年完成,是在奥地利人阿契丢克被谋杀,给这个充满疑虑和恐惧的世界带来第一声警告之前很久。

这一版保存的当时很短的作者注是我同意出版该书时复杂情感的见证。该书今年很早已经在美国出版的事实使它在英国面世的时间很难再拖延了。它是在战争开始后第十三个月问世的,因为将这篇想象出来的戏剧扔进混乱的现实之中的极度不协调,我的良心受到折磨。怎么看这个乱世都已经足够悲剧,并且比悲剧更残忍,比残忍更富于启迪性。炮声隆隆,表达不屈信念真理的豪言壮语甚嚣尘上,这样的世界无疑是将喉咙搁在刀尖上的感觉。在这样的世界中会有目光投在这几页书上,这样想一想似乎都太放肆了。

不变的人类历史在他的忍耐力和超然性两方面都有着绝佳的适应力。事实似乎是命运的操纵,对他的恐惧来说太过大手笔,对他的理解能力来说太过神秘。最后的审判这个号角会在一个工作日突然吹响吗?这个工作日,钢琴旁的乐师继续贝多芬奏鸣曲的演奏,鞋摊上的鞋匠带着真皮十足的信心粘上鞋楦,风度完美。为了什么我们要让自己被天使复仇的音乐扰乱?这音乐对我们的耳朵来说过于强劲,对于我们的恐惧来说过于可怕。于是我们碰巧突然被愤怒的闪电击中。如果读者觉得这书让他高兴他会继续读下去,评论家将继续用超然的能力批评他。这种超然或许是从一种无限渺小的感觉产生,并且这种超然也是唯一似乎能让人和不朽的上帝相似的能力。

只有当我们晦暗的命运碰上灾难的时候,那一类人里最具代表性的人也容易失去他的超然。很明显,随着绅士风度的琼斯先生,真诚的里卡多,和忠诚的佩德罗的到来,对宇宙超然的人失去了精神上的自持了,那种在世界不治之症面前的超然态度,被称为“坚韧”。一切都只是个比例的问题。对这种事情应该有治疗办法,然而没有。在生命危险的小小事例背后,海斯特看到了盲目宿命的强大力量。此外,海斯特在他的超然里失去了坚持自我的习惯。我不是指坚持自我的勇气,不管是道义上还是体格上的勇气,而是指做它的方式,技巧,愿意的态度,动手运作,不带反思的做出来,让人看到生活,艺术,犯罪,美德甚至是爱这些方面的精髓。思考是完美最大的敌人。深刻反思的习惯,我不得不说,是文明人类形成的所有习惯里最有害的一种。

但是不要怀疑我有哪怕是一点点的取笑海斯特的用意。我一直喜欢他。这个有血有肉的人站在书中我熟悉得多的人物背后,这个人作为一个神秘的瑞典人被我记着。他是否是个男爵,我不是很肯定。他自己也从来没有自以为自己有此殊荣。他太超然,不会就人的轻信做任何的声明,不管这个声明大还是小。我不会说我是在哪里碰到他的,因为我担心给读者一个错误的印象,一个人和他的环境之间明显的不协调往往是很容易误导的情形。我们一度非常要好,我不想将他置于令人不快的怀疑之中,尽管我个人认为他不会在意这些怀疑,如果他不会在意生活中其他的任何不利因素。他当然不是完整的海斯特,他只是我的基于短期熟识之上创作出来带有我对他身体和道德认知的海斯特。它不长,这不能怪我。因为他的超然的风度令我着迷,这种超然在那种情况下,我不禁认为做得有点过分了。他离开了他的房子,没有留下任何踪迹。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他从我的视野中消失只是为了进入这场冒险,这场冒险在一个他坚持视为在阳光下旋转的恶毒阴影的世界中不可避免地等着他。在这些年中,一种抒发的情感,偶然听到某个成语的特定感觉,往往会使我想起他,我便会将好多词加到他身上,都是我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属于不那么完美,不那么悲悯的情绪。

同样的观察也用于修正比较之后的琼斯先生身上,他基于单薄得多的关系。琼斯先生(或者不管他的名字叫什么)没有从我身边渐行渐远。他转身背向我走出了房间。正是在西印度群岛(七十五年)的圣托马斯岛上的一家小旅馆我们发现他在炎热的下午舒展地躺在三把椅子上,独自在一群嗡嗡的苍蝇中间,死尸一样一动不动,有一种阴森可怕的感觉。我们的闯入一定使他不悦了,因为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去了,留给我一个对他细瘦小腿很奇怪的深刻印象。和我一起的人中有人说那个家伙是他从没见过的最不顾一切的赌徒。我说:“一个职业赌棍?”得到的答案是:“他是一个恐怖主义者。但是,我必须说在某一点上他会公平行事。”我不知道是哪个点。我再也没见过他了,我相信他直接上了邮轮,邮轮在其他港口的召唤时间往阿斯皮纳尔市方向开走了。琼斯先生标志性的傲慢属于另一种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关于他的心态的源起我没什么可说的,因为我不想做破坏性的认可。

正好就在同一年里卡多,物理意义上的里卡多,是我在一条极小极脏的纵帆船上的同行乘客,那是在墨西哥湾两处名字不值一提的地方之间一段为期四天的航程。大多数时候他都躺在船尾的甲板上似乎就在我脚下,时不时用胳膊肘支起身子说他自己,不停地说,确乎不是和我说,甚至不是对着我说(他眼皮都不抬,只是盯着甲板),而更像是小声的和他熟悉的魔鬼交流。偶尔他会看我一眼,优雅地拨弄他生硬的小胡子。他的眼睛是绿色的,我现在每次看到猫都会想到他脸部的轮廓。他为什么旅行或者他做什么营生他从来没有对我透露过。说实话,那条帆船上的唯一能公开谈论他的活动和目的的乘客是一个郁闷的谈起话来又很愉悦的修士,一个修道院的上级,由一位很年轻的僧侣陪着,有特别残忍的表情。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西班牙绅士,沮丧地躺在帆船上那间阴暗的无法描述的小舱房里,带了很多行李,并且和里卡多很肯定的告诉我的那样,确实病得很重。里卡多似乎要么是那位上了年纪长相特别的病人的仆人,要么是他的密友。行程早期,病人和修士小声交谈了很长时间,然后就只是在那里虚弱的呻吟,抽烟,间或用痛苦的声音喊马丁过来。然后,这位在小说中变成里卡多的人会下到令人讨厌散发恶臭的舱里去,神秘地待在那里,然后又上到甲板上来,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不再继续用他最残忍的表情做最鲜明特别的例子阐述他对生活的品行态度对我进行教诲。他想要吓唬我吗?或者是引诱我?或者是惊倒我?或者是想让我佩服?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引起我可笑的怀疑。他远不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我那时很天真不会认真看待他的哲学。从早到晚,他以一个用心的仆人的姿态,竖起耳朵注意那间小舱房。然后我觉得,从某个角度上来讲,他在病人身上强加上了和他自己结局的联系。因此,当读者听到一天早晨帆船老板不带任何表情的告诉我下面那个“有钱人”死了的时候,也不会感到吃惊:他夜里死了。我不记得是不是曾经对以为完全陌生的人凄凉的结局有所感慨。我看着下面的天窗,尽职的马丁正忙着将死者的牛皮箱捆起来,在深陷的阴暗闷热的床铺上,死者的白胡子和鹰钩鼻是我唯一能看清的部位。

在下午的行程中趋于平静并且在随后的夜晚以及可怕的炎热的白天继续平静,傍晚的时候,逝去的“有钱人”不得不被扔下船,尽管事实上我们已经看到了我们目的地那满是低矮红树林的海岸线。可敬的院长神父用非常怜悯的神情对我提到:“那个可怜的人留下了一个幼小的女儿。”谁来照顾她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上岸前看到用心的马丁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提到岸上。也许我应该追踪一下这位有着极大诚心的人的去向,但是我有自己一些很紧急的事情要照料,这些事儿最后又跟地震混到一起,我没有时间关心里卡多。尽管我不必告诉读者,我没有忘记他。

我和忠诚的佩德罗接触的时间短暂得多,我对他的观察不是很完整但是无比急切。退出他的生活是由一个突然的灵感结束。那是在一个由木棍和垫子搭成的路边小屋里。我走进去,只是想要一瓶柠檬水。直到今天,我想不通我的出现或者行为中到底是什么引起了他可怕的愤怒。第一次将目光落到他身上之后不到两分钟我就明白了,尽管极度吃惊,我当然没有停下来想想清楚,而是抄了近路——我翻墙了。这样残忍的鬼魅一般的形象和仅仅几个月后在海地碰到的某个巨人一般的年轻黑鬼,将我对盲目狂暴不理智的愤怒这个概念的印象固定下来直到我生命的尽头,如同在兽性未脱的人身上表现出的那样。后来我曾经有几年都梦到那个黑人,但是从没有梦到过佩德罗。对他的印象不是那么鲜明。我太快就离开了他的生活。

似乎对我来说深埋在我记忆的某个角落里的三个人突然走出来大白于这个世界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此自然我不必为他们的存在寻找理由。他们就在那里,他们不得不出来;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准备或者预想,除了充满整个感性世界的东西之外没有任何道德目的就从事这一职业的人来说,这个理由太充分了。

既然这篇注主要与小说人物的源起和我与他们的私人接触有关,我也必须说说丽娜,因为如果我不提似乎是一种轻慢;我从未想对丽娜有一丝一毫的轻慢。如果所有与萨布兰神秘事件有关的人物当中,我与海斯特一起生活时间最长的话,那么她,我叫她丽娜的人,是我注视时间最长,持续关注最多的。这种关注源自我与生俱来的闲散。一天晚上,我闲逛至一家咖啡屋,那是在法国南部,不是在热带小镇上。那里充斥着香烟的烟雾,嗡嗡的说话声,玩多米诺骨牌的啪啪声,还有刺耳的音乐。乐队比在塑姆贝格旅馆表演的那支要小很多,氛围不像是招募乐队,更像是家庭聚会。我必须坦白承认,似乎比臧家库玛音乐行业更让人敬重。它也少了几分炫耀,多了几分家常和亲切。在中场休息时,演员们都离开了舞台。其中一个人走向大理石桌子将一个船形酱碟形状的破旧锡罐子中的苏和法郎收起来。那是个姑娘。现在在我看来,她对手头活计的超然感觉似乎与海斯特在人的智力在生命中遭遇的脑力退化所持的漠然态度不相上下,甚至更甚。沉默无言,眼睛大睁的她带着梦游一般的神情从一个桌子走向另一个桌子,除了硬币轻微的叮当声唤起人的注意,默无声息。我的海洋生涯已经结束好久了。但是很难完全丢弃跟随半生的习惯特点。似乎是出于“杰克上岸”的精神我丢了五法郎到碟子里面:这时,梦游者转过头看着我说“谢谢,先生”,语气里没有感激只有惊讶。我确实是够闲的,不怕麻烦去评价她的声音很有魅力。当演员们就坐继续演出时,我将位置稍微移动了一点儿,以便看清被做指挥的大胡子小个男人挡住的那个人。那个指挥可能是她父亲,人生中真正的使命就是作为臧家库玛胜利的范本。能看清楚之后,我自然(很懒散地)在演出的第二部分整场都看着她。她将长满黑发的头向小提琴倾斜过去的样子非常迷人,并且,当冗长的节目间隙休息时,她一袭白衣,棕色的手放在腿上,完全是梦幻一般天真的形象。那个成熟的坏脾气的弹钢琴的女人可能就是她妈妈,尽管她们二者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我对他们彼此之间私人关系的确定来自胳膊上方狠命的一掐。我肯定我看到了!没错。我很闲散,不可能凭空想象出这么无端的粗暴一幕。可能就是好玩,可是女孩子好像被黄蜂蛰了一般跳起来。可能是好玩,可是我清楚地看到,在她和其他演员一起沿大理石桌子中间的过道列队下场的时候,可怜的“梦幻一般天真”的女孩轻轻地摩挲着被打的地方。彼时,人声喧嚣,多米诺骨牌啪啪的响着,香烟的烟雾袅绕出一片蓝色的雾幔。

或者也许他们只是迁移到另一家大的咖啡屋,在喜剧之地的另一端。这是很可能的。我没有去找过。正是我的闲散无心赋予那个女孩一种特殊的魅力,我不想用任何额外的努力去破坏它。我闲适的感受使这种印象如此牢固以致当她和海斯特相遇的时刻来临的时候,我觉得她与极有风险很不确定的未来的每一个要求英雄般相配。我相信这一点,让她和海斯特相随,不能说没有痛苦,但肯定没有疑虑。鉴于她最后胜利的结局,我还能为她的复原和幸福多做些什么吗?

第一部

第一章

在现如今的科技时代,连小学生都知道煤和钻石之间密切的化学联系。我认为,这就是一些人把煤炭称为“黑钻石”的原因。这两种商品都代表着财富;但煤炭是一种不便携带的财富。从这一点来看,煤炭资源的分布并不集中。现在,试想一个煤矿,可以放入自己的背心口袋里——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迷恋煤炭的时代。煤炭是这个时代里至关重要的商品,我们如同置身耀眼而喧闹的酒店中困惑的旅行者一般在煤矿驻扎。我想正是考虑到这两点,煤碳的实用性和神秘性,使海斯特——阿克塞尔·海斯特没有离开。

热带煤炭公司进入了破产清算。金融世界是个神秘的世界,在这里,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都可能出现,公司先从人间蒸发,然后进行清算。首先是资金蒸发,然后公司进入清算程序。这些都是反常的物理现象,但是这一切是海斯特长期怠惰的原因,我们“外面的”人过去常常在自己人中间笑话这一点,但并不会带有敌意。惰性的身体不会伤害任何人,也不会挑起敌意,实在不值得嘲笑。确实,它有时很碍事,但是,这并不能用来形容阿克塞尔·海斯特。他没有碍着任何人的事,他仿佛栖息于喜马拉雅山脉的最高峰,十分显眼。那个世界的人们都知道他,他蜗居在自己的小岛屿上。虽说是一个小岛,但也是一座山的顶峰。阿克塞尔·海斯特居住在这个岛上,四周没有被难以预测的暴风雨和没有尽头的透明海洋气流包围,而是环绕着温暖的浅海;大川平静的支流环绕着地球上的大陆。这儿的常客是阴影,云彩的阴影,以及徘徊不去的毒辣热带骄阳,千篇一律,毫无生气。他的近邻(我现在所讲的事情开始变得生动起来了)那是一座慵懒的火山,火山口略高于正上方的北方地平线,白天,整天放出朦胧烟熏;当夜晚降临,一点暗红朝向他,在闪亮的群星之间,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就像在黑暗中断断续续地抽着一支巨大雪茄。阿克塞尔·海斯特也爱抽烟;当他叼着契如特烟在阳台信步的时候(这往往是他睡觉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情)黑暗之中,他烟头发出的光亮跟好几里外的火山发出的光亮一样暗红,一样大小。

从某种意义上说,夜色下只有火山与他相伴——夜色浓重,让人透不过气来。万里无风,连一根羽毛都吹不起来。一年中的大多数夜晚,海斯特可以点燃一根毫无装饰的蜡烛,坐在外面,读一本已故父亲留给他的书。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宝藏。但是他从没那样做过。很可能是怕蚊子。他也从未因为寂静就随意评论陪伴他的火山。他并没有疯。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是的,也许可以这样说,事实上也是这样说的。但是你必须得承认,这两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满月的夜晚,寂静笼罩着桑博兰——地图上的“朗德岛”——让人眼花缭乱;晚上,清冷的月光如瀑布般洒下,海斯特可以看到他周围的环境,在那种境况下,可见一个闲置已久、杂草疯长的丛林:层层叠叠地覆盖着低矮的植被,月光从竹篱笆的间隙钻了过来,撒在一个长长的草地上,如同一条长满杂草的倾斜小路,穿过密不透风的灌木丛,通向几百码开外,有一个黑色的码头和类似坟堆的东西,未被照亮的一面,完全漆黑一片。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由两根柱子支起的一块大黑板上,当月光照在上面时,白色的字母拼成的“热带煤炭公司”就会呈现在海斯特面前,至少有两英尺高。这些是热带煤炭公司的缩写,是他的雇主——准确地来说是已故的雇主。

根据金融世界里非同寻常的奥秘,热带煤炭公司的资本已经在两年中蒸发殆尽,公司已进入破产清算程序,我相信,它是被迫的,而非情愿的。然而,该过程没有任何强制性的行为。进程缓慢;追踪其在伦敦和阿姆斯特丹的清算的懒散过程,阿克塞尔·海斯特这位在招股说明书中被称为“热带地区经理”的人,他仍然留在桑博兰的岗位上,即公司1号加煤站。

这不仅仅是一个加煤站。那儿有一座煤矿,半山腰有个煤矿开采点,离摇摇晃晃的码头和壮观的大黑板不到五百码。公司的目标是在所有热带岛屿中拿到煤矿开采权,并在当地开采煤矿。大概,只有上帝知道能有多少个煤矿开采点吧!正是海斯特在他漫无目的漫步过程中,确定了在该热带地区的大部分煤矿开采点。现在,他几乎成了一名书信作家,不断地写信给他在欧洲的朋友们,告诉他们这些事情。至少,据说是这样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怀疑他对自己的财富存有幻觉。正如他所说,显而易见,大千世界中,他似乎最关心的就是“向前迈进”。他向岛上一百多名居民谈论了“这些地区将会大步前进”的这个话题。他自信地挥挥手,暗示热带地区会不断地向前进。与他翩翩风度相随,它是很有说服力的,或者至少是让人无言的——至少一度无言。他谈论时张弛有力,没有人想要同他争论不休。他的认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他的真诚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任何人在热带地区认真谈及自己的梦想时,都是纯良无害的,所以说,伤害他的感情有什么用呢?

因此,理性的男人带着介绍信和适度的信用凭证进入了信誉良好的企业。几年前,这些煤炭开采点开始出现在他玩笑性的谈话中。刚开始,让他说出来还有些困难。他不是一个漂泊不定的旅行者。一个旅行者会不断地抵达又离开,去往各地。然而,海斯特没有离开。我曾遇到一个人,他是马六甲东方银行公司分行的经理。海斯特宣称跟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在俱乐部的台球室他如是说道):“我陶醉在这些岛屿中!”

他突然蹦出这一句,就像法国人评论靴子一样,毫无干系,同时用粉笔写出他的线索。这也许就是其魅力所在。这里比平凡魔术师所能想象到的法术更有魅力。

大体上来看,以北婆罗洲为圆心,800英尺为半径画一个圆,这就是海斯特的魔法圈。这个圆刚到马尼拉,他曾去过一次。这个圆也刚好到西贡,他也曾有一次去过那儿。也许,这些都是他突出重围的尝试。如果是这样,这些尝试都失败了。这种魅力必须是坚不可摧的。那位经理(曾经听他述说过那儿的魅力的人)被他的语气,激情,狂喜和随心所欲深深地打动了,或许是被这种不搭调的组合所打动,他不止对一个人讲诉过那件事情。

他唯一的评论就是“那个瑞典人是奇怪的家伙”;但这也是“疯子海斯特”名号的由来,这个名号也被我们用来称呼海斯特了。

他也有其他的名字。早年,在他秃顶以前,他向一家苏腊巴亚公司(特斯曼兄弟公司)的特斯曼先生呈上了一封介绍信,该公司有着一流的房子。好吧,特斯曼先生是一位善良、仁慈的老绅士。他不知道该怎么了解这位访客。他告诉海斯特,他们希望海斯特能愉快地待在自己的岛屿上,这样他们才会帮助他完成他的大计。在收到海斯特的感谢后,你知道的,很随意的那种谈话——他开始用父亲的语气,缓慢地询问:“你有兴趣?……”“事实上”,海斯特温文儒雅地打断道,“除了事实,没有什么值得了解,铁的事实!只有事实,特斯曼先生。”

我不知道老特斯曼先生是否赞同他,但他一定谈论过,因为,一度,这个男人有了一个名号——“铁的事实”。他的运气好得非同寻常,他所说的话紧跟着他,并成为了他名字的一部分。从此以后,他坐在特斯曼的爪哇海交易帆船上,整日精神恍惚,然后就消失了,登上了一艘开往新几内亚方向的阿拉伯商船。他在魔法圈子的边远地区待了很久,几乎被人遗忘了,直到他乘坐一艘当地的载满格拉姆流浪汉的三角帆船进入人们的视线,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瘦骨嶙峋,头发稀疏,胳膊下夹着装草图的公文包。他很乐意向我们展示这些,但对其他的东西却有所保留。他说,他曾经有一段“欢乐时光”。他是一个要去新几内亚寻找乐趣的男人!

多年以后,当最后一丝青春的痕迹划过他的脸颊,他头顶的头发掉光了,金红色的水平胡子已经成为了高贵的象征,一个声名狼藉的白人男子又给他取了一个绰号。他颤抖着双手放下喝光了酒的大玻璃杯(海斯特给他买的酒)他表现出只有一个不喝酒的人才有的深思熟虑般和睿智,说道:“海斯特是个完美的绅士。非常完美!他是一名空想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海斯特刚刚走出那家小酒馆。空想家,是吗?我敢保证,关于这一点,我唯一听到的就是他亲自邀请老麦克纳布。礼貌的态度,欢快的声音是他明显的特征,他曾开玩笑地说:“来吧,和我们一起,实现你的梦想,麦克纳布先生!”

也许就是这样。一个人敢提建议,甚至敢开玩笑地和老麦克纳布,要实现他的梦想,一定是一名梦想家,追求幻想的人;十分讽刺的是海斯特并不是一个挥霍无度的人。可能,这就是他为什么受人欢迎的原因。那时,他体格健硕,胸膛宽广,意气风发,头顶光秃,和胡须颀长,以及他那冒险的经历,这一切,都让他像极了查尔斯十二世。但是,任何情况下都没有理由认为海斯特是一个好斗的人。

第二章

正是这个时候,海斯特结识了莫里森,关于这一点人们很疑惑。有些人说他是个合伙人,有人说他跟寄宿客是一类的;但事实比这复杂得多。有一天,海斯特出现在了帝汶岛,至于他为什么出现在了帝汶岛,没人知道。他在德里——一个十分令人讨厌的地方闲逛,在那里,他可能是想要找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在街上,他遇到了莫里森,那时候的莫里森也是个着了魔似的人。当你和莫里森说起回家的时候(他来自多塞特郡)他就颤抖个不停,说家里黑暗又潮湿,住在那里就像将头和肩膀都套着一个潮湿的黄麻袋一样;那只是他夸张的说法。莫里森是我们的一员,他是典型的摩羯座,经营双桅横帆船买卖,除了有太多的“利他主义”这一缺点之外,他这一行干得很好。他常年辗转于很多被上帝遗忘的村庄,那里溪水暗黑,小湾也很隐蔽,他在那里从事产品交易。他经常出海,穿过一些非常危险的航道来到一些凄惨的地方,却只见饥饿的人群为大米吵嚷,并没有那么多可以装满莫里森先生箱子的农产品。在一片喜洋洋的氛围中,他会将大米卸下,向人们解释这只是提前预定,他们欠了他的债,告诉他们应该勤奋努力,并且会在一个随身携带的口袋日记本上详细记录下来;那场交易就这样结束了。我不知道莫里森是不是真的这么想,但是村民们对此并没有任何怀疑。无论什么时候,某个海边村庄看到了这个双桅横帆船,村民们就会敲锣打鼓,系上飘带;女孩们则在头发上佩戴花饰。人们拥挤着在岸边列队欢迎。莫里森带着强烈的满足感,微笑着,他的眼睛在单镜片眼镜下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他身材高大,下巴突出,胡子剃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像朝狗扔假发的大律师。

我们过去常常劝他:“你这么下去,肯定是收不回你的任何赊账的,莫里森”。

他就会摆出一副“我知道”的样子。“你不用担心,总有一天,我会催他们还的,它提醒着我。”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说道,“这就是某某村庄,他们的日子现在又挺不错的了,我可以就从他们开始催。”

他会在小本子上记下狠心的一条。

他就会在笔记本上狠狠地做个记号。

备注:第一时间催促某某村庄还账。

然后他把铅笔放回去,啪地按下弹簧,一锤定音;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开始要账。有人抱怨他破坏生意。呃,也许在一定程度上是的;但是并不严重。他去做生意的大多数地方都不为人知,不知道具体的地址位置,也不知道与他做生意的人的具体情况,关于这一点,连生意人口口相传绝无虚饰而形成的当地人生意秘籍里也找不到。有人暗示,莫里森在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妻子。对这种捕风捉影的说法,我们大多数都义愤填膺地拒绝相信。莫里森是一个真正的人道主义者,一个苦行僧一样的人。

当海斯特在德里遇到莫里森的时候,他正在街上走着。眼镜甩到了肩膀后面,垂着头,带着绝望的神情,迈着坚定沉重的脚步,在路人的眼光下从一个济贫所艰难地走到另一个济贫所。听到招呼声,他带着本能的担忧表情抬起头。他确实碰到麻烦了。就在他来到德里的前一周,葡萄牙当局以他的文件不规范为由,罚了他一笔钱,并扣留了他的帆船。

莫里森手里从来没有多余的钱。在他的交易体系下,如果他手里有钱,那才叫奇怪呢!记载在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的债款不足以帮他筹到一点钱——一先令都筹不到。

葡萄牙当局希望他不要为难自己,他们给了他一周的期限,然后打算在拍卖会上卖了他的帆船。这对莫里森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而当海斯特在街上像平常那样跟他打招呼时,就意味着这周就要过完了。

海斯特向他走来,微微躬下身,就像那种私人场合一个王子跟另外一个王子打招呼那样。“多么意外的惊喜啊!你介意跟我去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去喝一杯吗?就这样在街上谈话,阳光太刺眼了。”

莫里森十分憔悴,顺从地跟着他去了一个昏暗阴凉的简陋小屋。要是以前他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他心烦意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此,你可以很容易就把他领进这个酒馆,不过,这时候就算你把他领到悬崖边缘也很容易。他木然地坐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只要一看见装满红酒的杯子,他就拿起来一饮而尽。与此同时,海斯特礼貌而又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的对面。“恐怕,你是发烧了吧。”海斯特同情地问道。

可怜的莫里森听到这句话,舌头不再打结了。“发烧!”他叫道,“让我发烧吧!让我得瘟疫吧!这些毕竟是疾病,可以熬过来。但我却是要被谋杀了,我要被葡萄牙人谋杀了,这伙人要彻底断了我的后路,后天我就要被割喉了。”

海斯特看到他如此激动,眉毛轻微的皱了皱,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这与屋子里的一切并非不合时宜。莫里森彻底地绝望崩溃了,他口干舌燥,终日在那个悲惨的土房小镇上徘徊,沉默无言;危难之中没有人可以帮助自己,他被自己的想法折磨地发狂了;然后突然间,他遇到了一个白人(货真价实的白人)莫里森拒绝承认葡萄牙官员的白人种性。他完全放开自己,从激动的讲述中情绪得到缓解。他用手肘撑着桌子,眼睛布满血丝,嗓子几乎哑了,圆形遮阳帽的帽檐下,遮盖的是一张胡子拉碴,出离愤怒的脸。他的白色衣服都穿了三天了,现在十分肮脏。他的一切都十分糟糕,看起来无可救药。这使得海斯特十分吃惊,但出于他本人的良好的社交礼仪,他没有显露出丝毫惊讶的神情来。他显露出的,是绅士在倾听他人谈话时候所体现出来那种礼貌的聆听。通常这会吸引人继续说下去,因此莫里森振作起精神,像上流社会的人说话那般,一鼓作气地全说完了。“这是个恶毒的阴谋。不幸的是我没有办法。那个恶棍卡西尼奥——安德里亚斯,你知道的,他对我的帆船垂涎已久。一般来说我绝不会把帆船给卖了的,我要靠它谋生,它就是我的命。所以他就伙同海关头目耍了个小把戏。把帆船卖了只是个闹剧,没有人会买的;而他费两个小钱就可以得到那艘船,不,甚至两个小钱都用不上,就是半个。海斯特,你在这岛上待了好几年了,对我们都了如指掌,你也看到了我们是怎么生活的。现在你有了个机会可以看到我们是怎么完蛋的,因为对我来说,一切都完蛋了。我不能再欺骗自己了,你也看到了,不是吗?”

莫里森试着振作起来,但是人们仍旧可以从他的强作镇定中感到一丝焦虑。海斯特刚要说“我可以清楚了解这次不幸事件的来龙去脉了”就突然被莫里森打断了。“我敢保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告诉你们所有这些,我以为遇到一个纯正的白人会让我脱离这个麻烦。我可能说话有所偏颇,但我一旦告诉了你这么多,可能我就会告诉你更多。听着,从今天早上起,我就在我的船舱里跪下来祈求帮助,我跪下了!”“莫里森,你是信徒吗?”海斯特略带敬意地问道。“当然,我可不是一个异教徒!”

莫里森迅速回答道,还带着一丝斥责的口吻。然后停顿了一会儿,可能莫里森有点良心不安。而海斯特则表现得十分平静,礼貌而又关切。“当然,我像孩子那样祈祷,我相信孩子们的祈祷,也相信女人的祈祷,但是我宁愿认为,上帝希望男人能更加自立。我认为,一个男人不应该拿他愚蠢的问题去无休止的麻烦万能的主,这是无耻的。然而今天早上,我,我从未故意伤害过上帝的子民,我祈祷您能够停一停,我跪下来祈求,这样你也许就能判断——”

他们彼此诚恳地凝望着对方的眼睛,可怜的莫里森带着沮丧继续说道:“可是这是一块被上帝遗忘的地方。”

海斯特低声问道,他能否知道赎回那个被扣的双桅帆船需要多少钱。

莫里森控制住了骂人的冲动,大略说出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本身如此微不足道,除海斯特以外任何人都可能惊叫起来。甚至连海斯特也在礼貌克制之下忍不住怀疑起来,失声地问他手上是不是真的连这点钱都没有。

莫里森的确没有,他全部家当只有一点英国金币,几个纪念品,这些都在船上。他把所有的闲钱都留给了三宝垄的特斯曼,为了填补他在出航时候的某些开支。无论怎样,所有这些钱对他来说于事无补,因为他现在的情形就如同在最边远的地狱一样。他说这些十分坦率。他看着对面人高贵的额头,看着那伟大的武士胡须,看着他疲倦的眼睛,眼神突然冷淡下来。这个魔鬼是谁?莫里森,他是什么?在那里像这样说话?莫里森对海斯特的了解并不比我们这些同在多岛海区做生意的人了解得多。如果这个瑞典人突然起身,一拳挥向他的鼻子,也不会比这个陌生人,这个毫不起眼的闲逛者,在桌子那边微微欠身说出的话更让他吃惊。“哦!如果事情果真如此,如果您允许我为您效劳,我将十分开心。”

莫里森感到不解。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之一——他从来没有听过。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海斯特肯定地说道:“我能借你这笔钱。”“你有这笔钱?”莫里森悄悄地问,“你的意思是说,钱就在你口袋里?”“是的,我有,很高兴借给你。”

莫里森惊得目瞪口呆,伸手去摸索挂在肩上的眼镜片。摸到之后就匆匆忙忙地将它戴上,似乎他期望海斯特平平常常的热带地区白色外套会变成光彩夺目的华服,滑落到他的脚下,然后一对炫丽的翅膀在这个瑞典人肩膀上生出来,他不想错过这场蜕变的任何细节。然而,若海斯特是一位从天而降的天使,应他的祷告而来,他在外表上可并没有泄漏他的真实身份。因此莫里森没有跪下来,虽然他想这么做,他伸出手,海斯特轻快地握住这只手,一声礼貌的“小事一桩,很乐意效劳”声音很小,刚刚能被听到。“奇迹还是会发生的”,莫里森惊讶地想着。对他来说,对我们所有在这个岛上的人来说,这个流浪者海斯特,并没有拼命工作,似乎绝不会是跟金钱有关事务中上帝的代言人。他出现在帝汶岛或者任何其他的地方,如同窗台上不经意间出现的麻雀那样不起眼。但是他会随身携带这样一笔钱,这看起来颇有点不可思议。

这件事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以至于他们一起迈着艰难的步子,穿过沙漠,走向那个海关的房子——另一个土坯房,去交罚款的时候,莫里森突然停下来,直冒冷汗,吞吞吐吐的大声问道:“我说!海斯特你没有开玩笑吧?”“开玩笑!”海斯特转向不安的莫里森,蓝眼睛变得很严肃。“请问,哪里像开玩笑?”他继续用他那冷峻而又不失礼貌的口气问道。

莫里森很羞愧。“海斯特,原谅我,你一定是上帝听到我的祷告后被派来的,这三天我都急糊涂了;刚才我突然想到,万一你是魔鬼送来的怎么办?”“我和神灵没有关系,”海斯特语气和蔼,继续说道,“没有人派我来,我只是碰巧遇到你了。”“我知道,”莫里森反驳道,“我也许不值得你这样做,但我的祷告已经被上帝听到了,我明白,也能感觉到,为什么你要给我提供——”

海斯特侧着头,似乎是出于对他并不认同的信仰的敬意。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喃喃地说,在这个面目可憎的事实面前,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天的晚些时候,他们缴清了罚款。船上的守卫都已撤走,他们俩站在双桅帆船上,这时候莫里森绅士而又诚恳的地谈论起还款的事情。他自己很清楚,他没法筹集到任何一笔钱。一部分是出于他目前的处境,还有一部分是出于他的个性,这两者所占的比例很难分清楚。甚至连莫里森自己也说不清,但是他承认事实就是这样。他略显忧虑地把这一切都归因于宿命:“我不知道我怎么就从来都攒不到钱。像有咒语一样。总是有一两个账单等着付。”

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他的记事本——这本子在岛上十分有名,这是他的希望,他兴奋地翻着。“看吧,”他继续说,“这里记有五千多美元的欠款,这个数目可不小。”

突然间,他停下来了。海斯特一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安心的叹息。然而,莫里森不仅诚实,而且也更值得让人尊敬。在这个压力巨大的日子,在这个上天派来的神奇天使出现之前,在他的情绪发生过山车一样的变化之前,他艰难地决定放弃。他抛弃了他长期存在的幻想。“不不,这些并不是好事,我永远不会去逼迫他们。永远不会。我已经说了好几年我会这样做。但是我放弃了。我从不相信我真的能这样做。别指望这个,海斯特。我掠夺了你。”

可怜的莫里森将头靠在船舱的桌上,仍旧摆着崩溃的姿势,而海斯特也极力安慰他,与他沉稳而又礼貌地交谈着。这个瑞典人和莫里森一样忧虑,因为他也理解对方的感受。海斯特从未嘲笑过别人的感受,但是他无法让自己的全部热情都表现出来,他感到这是他的缺陷。对一个情绪崩溃的人来说,周全的礼貌无济于事。他们两人必须都在这个帆船上的小木屋里度过一段相当痛苦的时间。最后,莫里森十分沮丧,无奈之下想出了个主意,他打算邀请海斯特一块随他乘坐帆船旅行,并分给他一些经商利润,作为对他借钱给他的回报。

海斯特未婚,并且过着四处漂泊的生活,所以他接受了这个提议。那时,他没有任何理由特别想乘帆船去多岛海区的每个角角落落,也就是莫里森做生意的大部分地区。事实也并非如此,他只是同意任何可以离开这个伤心小木屋的安排。突然,发生了一个巨大的转变:莫里森抬起他那瘦削的头颅,拔开一个瓶塞,双眼透过玻璃瓶,满脸亲切地看着海斯特。他们一致同意这件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对于莫里森而言,你知道,他不是为这段插曲感到骄傲,只是他害怕被冷漠地揶揄。“像我这样精明的人!居然被这些该死的葡萄牙恶棍陷害了!我永远也不想再听到他们的名字,我们要对此保密。”

在他所有的动机中,他自己的世故圆滑是其最主要的动机。海斯特更加急切的想要对此保持沉默。任何一位绅士都会在天使面前感到渺小,而莫里森将上帝使者的称号强加给他,这令他十分不安。也许他并不在乎别人知道他有一些钱财,不管可能是多少,至少是十分富足的,可以让他借钱给别人。这两个是个二重唱,就像歌剧里的同谋一样,唱着“嘘嘘嘘!保密,保密!”。由于他们对此都很严肃,因此显得颇为滑稽。

有段时间,这个“同谋”很成功,以至于到现在,我们都认为海斯特寄住到好脾气的莫里森船上去了,有人说,他是在这个厚道人身上占便宜。但你不知道它背后有这么多的神秘的故事。事情总会有一些漏洞,莫里森自己无论如何不是个很会保守秘密的人,又满怀感激,压力之下他肯定模糊泄漏了一些东西,这足以使岛上谣言纷飞。这时,从人们谈论自己并不了解的事情的态度,你就可以知道他们有多善良。有一个谣言说,海斯特用某种神秘的力量将莫里森控制之后,就将自己附在他身上,要吸干他的血。有些人追溯到了谣言的源头,就非常小心,不再轻易相信谣言。那个谣言始作俑者,似乎就是一个叫苏姆贝格的人,他是一个体型庞大、身强体健、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具有日耳曼人那样的说服力,口舌利落,夸夸其谈,说话能够颠倒黑白。如他所诉,他说自己是个候补中尉,这一点我并不能确定,在这之前,他先是在曼谷当酒店老板,后来又去了别的地方,最后来到了苏腊巴亚。他身边还带着一个沉默寡言,十分胆小,身材矮小的女人,她有着一头长长的卷发,见人就傻傻笑着,露出一颗蓝色的牙齿,跟随他在热带地区四处奔波。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惠顾他的各个酒店。他道德败坏,通过愚蠢的谣言来满足他的八卦欲,经常是以牺牲自己的顾客为代价。有天晚上,当莫里森和海斯特经过那个酒店时(他们并不是那个酒店的常客),就是他,在走廊里对周围的人低声嘀咕道:“先生们,看哪,刚刚有只蜘蛛和一只苍蝇经过。”然后,他装出郑重其事的样子,将肥胖的手捂在嘴上神经兮兮地说道:“先生们,我们大家都在这,我想说的是,千万不要和这个瑞典人搅在一起,千万别上了他的钩。”

第三章

人类的本性就是如此,它有愚蠢的一面,也有卑劣的一面,不少人对没有权威判断只是普遍习惯相信的每一则恶行传闻表现出很义愤;另外还有好多人只是觉得叫海斯特蜘蛛是很好玩的事情,当然只是在他背后这么叫。他那安详的表情,好像全然不知此事,就像不知道他另外几个绰号一样。很快,人们在海斯特身上又发现了新的谈资;不久之后,他就成了更大事情中的领头人物。他在公众们眼中成了热带煤炭公司的总经理,在伦敦和阿姆斯特丹都有办公室,以及关于他的一些其他事情,这听起来很玄乎,看起来也很浮夸。在这两个首都的办公室可能是——很有可能——一个地方一个房间;但是相隔甚远,在亚洲那儿,这一切都被传得神乎其神。真的,我们对此更加疑惑不解了,甚至有些眼花缭乱了;甚至是我们中间头脑最清醒的人也会想那儿是否真有其事。特斯曼先生指定了代理商,一份由政府担保运输船的合同,从此,这些岛屿上的蒸汽时代开始了——这是伟大的进步——海斯特的进步!

这一切都源于走投无路的莫里森遇见了漫步闲逛的海斯特,这可能恰好是那个祈祷者的作用,也可能不是。莫里森并不是一个愚笨之人,但他对海斯特的态度,似乎让自己处于了一种相当混沌的状态。因为海斯特要是应了万能上帝的命令怀揣巨款而来,来回应莫里森的祈祷的话,那莫里森就不会那么感激,显而易见的,他不能自己渡过难关,上帝应该帮助他。但是莫里森对这两种情况都坚信不疑,一种是因为祈祷的功效,一种是海斯特的大慈大悲。他感谢上帝的仁慈,心怀敬畏和感激之情;他对海斯特给他的帮助,那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爱,更是感激不尽。莫里森夹杂着对海斯特的强烈感激之情,坚持要求海斯特跟他一起合伙完成这个伟大的发现。最终,我们听到为了推动宏伟的煤炭理念,莫里森穿过苏伊士运河,回到了家乡,亲自打理伦敦的事情。他离开了他的双桅帆船,从我们的视野范围中消失了,但我们听说他给海斯特写过一封或几封信,告诉他伦敦寒冷多雾;他既不喜欢伦敦人,也不喜欢伦敦的事情,他就如同“身处异国他乡的乌鸦那般孤独”。实际上,他怀念南回归线——我并不是仅指热带地区;我也指他的双桅帆船。最后,他去多塞特郡看望他的旧友们,结果患上了严重感冒,又淋了一场奇怪的雨死掉了,这令他的家人们相当震惊。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在伦敦的努力榨干了他的活力,但是我相信正是这次来访给煤矿事业注入了活力。在莫里森这个感恩和当地气候的受害者加入到多塞郡墓园的祖先们中间之后不久,热带煤炭公司诞生了。

海斯特在摩鹿加群岛时从特斯曼先生那儿听到了这则消息后,他相当震惊,随后就消失了一段时间。据说他与一位荷兰政府医生待在安波那岛,这个人是他的一个朋友,在他的小木屋照看他一下。然后,相当突然地,他又出现了,他眼窝深陷,处处都很戒备,好像很害怕有人会因为莫里森的死而责备他。

天真的海斯特呀!好像每个人都可能……没有人对回家了的人有任何兴趣。他们都很好,再也不算什么了。去欧洲就几乎和最后去天堂一样。可以把一个人从水深火热之中带走了。

事实上,我们中很多人都没有听到这则死讯,直到数月之后,从苏姆贝格那里,一个平白无故讨厌海斯特的人那里,听到了一则暗暗流传的阴险谣言:“这与那个人脱不了干系。他像挤柠檬水一样压榨你,榨干你,然后把你抛弃——让你回家等死。一定要吸取莫里森的教训!”

当然,我们嘲笑了酒店老板的神秘黑色建议。几个人都听说了海斯特准备亲自去欧洲,亲自推动他的煤炭事业;但他一直都没去。这完全没有必要。这家公司成立之时他就不在,任命他当热带地区的总经理也是以书信的形式通知他的。

最开始,他想去桑博兰或者朗德岛地区,这是考虑到中转站的因素。创办计划书的一些副本中提到,在欧洲,已经发现了摆脱东部的途径,这些材料手手相传。我们相当尊敬那些陪伴股东们的地图,正是地图给了他们启迪。在地图上,桑博兰作为了东半球的中转站,它的名字已经镌刻在许多大都市了。繁重的路线从它开始,穿过热带地区辐射向各个方向,绘制出一颗神秘而又有魔力的星星——表示影响的线条和表示距离的线条,或者诸如此类的事情。公司的推销商们有他们自己的想象力。地球上,就没有人比公司的推销商们更有浪漫情怀了。于是,在桑博兰,工程师们来了,苦力们也来了,板房也被搭建起来了,山脚下挖出了隧道,实际上,也挖出了一些煤。

这些事情让最冷静的人头脑都为之一震。曾有一段时间,那些岛屿上的每个人都在谈论热带煤炭公司,即使是那些对自己安静微笑的人也只是为了深藏自己的忧虑和不安。哦,是啊;它来了,任何人都知道后果是什么——个体商人最后都遭受蒸汽机船入侵的影响,生意一落千丈。我们买不起蒸汽机船,买不起。海斯特才是总经理。“你知道,海斯特,着魔的海斯特。”“噢,他呀!他在这儿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他在我们大家的印象中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是的,他说他在寻求真相。嗯,他找到了一个对我们所有人都有效的方法,”一个人挖苦道。“那就是他们所谓的发展——并会紧抓不放!”另外一个人嘟哝道。

在热带地区,海斯特从未像现在这样被谈论不休。“他是一个瑞典大亨还是什么?”“他,大亨?你吃多了吧!”

就我个人而言,我对此深信不疑。当他仍在岛屿之间游荡着,不可思议而又漠然地像个无关紧要的幽灵,在某个场合他亲口告诉过我。很久之后,他令人担忧的方式真的毁了我们小产业——海斯特,我们的敌人。

很多人都说海斯特是我们的敌人,这几乎成了一种时尚。现在,他相当真实,相当显眼。他快速往返于多岛海区,送着邮政包裹进进出出,就像乘坐有轨电车一样跑到这儿,那儿,走遍了每一个地方——用他所有的力量让这一切运转着。这可不是闲逛。这是在做生意。如此突然而又强有活力的炫耀强烈震撼了那些最持怀疑态度而且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们,远比科学展示那些煤矿开采点的价值要震撼得多。这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苏姆贝格是唯一反对它的影响的人。他体型庞大、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肥胖的手中握着一杯啤酒,他会走向任何一桌正在讨论这个话题的人们,先听一会儿,然后冒出他千篇一律的话来:“先生们,所有的这一切都很好,但是在我看来,他不会弄出任何一点煤渣。里面什么也没有。为什么,那里什么都不可能有。像那样的家伙做总经理?呸!”

是低能仇恨的千里眼?还只不过是愚蠢固执的偏见,有时以最令人惊讶的方式,冒天下之大不韪结束这一切?大多数人都记得洋洋得意的傻瓜的例子;也就是蠢人苏姆贝格的胜利。热带煤炭公司进入了破产清算,正如我开始告诉你的那样。特斯曼兄弟洗手不干了。政府取消了这些著名的合同,谈判也没有了,不久,这儿那儿就谈论到海斯特要完全消失了。他变得不那么显眼了,就像先前那些时候,他过去会赶快逃出人们的视线,试图摆脱“这些群岛”的魔力,要么朝着新几内亚的方向,或者朝着西贡的方向——去食人族或者去咖啡馆。着魔的海斯特啊!他最后打破了咒语吗?他死了吗?我们对他太漠然了,也没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你看,我们总体上还是蛮喜欢他的。但是喜欢还是不足以让一个人对他一直充满好奇。心怀憎恨,显然就要另当别论了。苏姆贝格不可能忘记海斯特的。这个敏锐强壮的日耳曼人是一个优秀的怀恨者。愚蠢的人往往就是这样。“晚上好,先生们。你们得到你们想要的一切了吗?啊!真好!你知道吗?我经常跟你们说的是什么?啊哈!里面什么也没有。我就知道。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什么变成了那个——瑞典人。”

他在说道瑞典人这个时候加重了语气,好像这个词就是恶棍的意思。他憎恨所有的斯堪的纳维亚人。为什么呢?老天才知道。像他那样的蠢驴真是高深莫测。他继续说道:“离上次我与看见他的人说话已经五个月甚至更久了。”

正如我所说,我们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苏姆贝格当然不能理解这些。他简直愚钝得近乎荒诞。只要有三个人在他所在的酒店聚集到一起,他就会格外留意一定要在他们中间提起海斯特。“我希望那个家伙没有溺死自己,”他那滑稽的认真态度让我们不寒而栗;只是我们这群人比较肤浅,无法理解这种虔诚期望的心理动机。“为什么呢?海斯特没有欠下你的酒债吧?”有一次,一个人略带讽刺地问他。“酒!噢,天啊,这可没有!”

这个酒店老板也并不是唯利是图。日耳曼人的性格也非如此。但是他会用阴险的语气告诉我们,海特斯光顾他的“公司”也许总共还不到三次。这是海斯特的罪行,为此,苏姆贝格希望他能一直痛苦地活着。看看这个日耳曼人的分寸和宽容的好脾气。

最后,一个下午,有人看到苏姆贝格走近一群顾客。他很显然十分兴奋。他挺起宽阔的胸膛,表示有重大的事情。“先生们,我有一些关于他的消息。谁?嗨,那个瑞典佬。他还在桑博兰。他从未离开过。公司倒闭了,工程师们离开了,办事员们走了,苦力们也走了,一切都没有了;但他还死钉在那里。船长戴维森从西部过来了,亲自看到的。码头上有一点白色的东西,他就开蒸汽机船过去了,然后又乘小船上岸了。海斯特,没错,正是他。把书放进了他的口袋,那是他一贯的礼貌做法。他一直在码头漫步闲逛或读书。‘我就留在这里,’他告诉戴维森船长。我想知道的是他在那里吃什么呢?时不时地吃一块鱼干吗?他对我酒店的饭菜都不屑一顾,这对他来说可真够作践自己的!”

他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一声铃响,他就朝餐厅走了过去,就像步入一所神殿,非常庄重,带着造福人类的表情。他的雄心壮志就是在有利可图的基础上施舍,他的乐趣就是在背后人云亦云。对海斯特一无所有、甚至不能体面的吃饭的事情感到欣喜若狂,这正是他的特点。

第四章

我们中有些人都很想去找戴维森弄清更多的细节,然而他所透露的屈指可数,他说他专门到桑博兰北部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起初,看起来似乎整个岛屿都被遗弃了,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不久,在桑博兰密密麻麻的植被之上,他看到了光秃秃的旗杆。接着,蒸汽机船朝着官方一度称为“黑钻石海湾”的微微凹陷进去的地方行驶了一会儿,他透过眼镜,看清了装煤码头上的白影,那不是别人,正是是海斯特。“我以为他肯定想要搭船离开,于是把船开进去。但是他没有任何要搭船的表示。不过,我还是放下了一条小船。我无法看到除他以外的人,没错,他手上拿着一本书,他正如我们经常所见——整洁的白鞋,软木头盔,他向我解释,说他很享受一个人的生活。这可是我头一次听说,我告诉他,换来的却仅仅只是微微一笑。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并不是个容易接近的人,但在他心中必然有什么秘密,不过也没有人会在意。”“但你这是为了什么?你是打算拥有矿藏吗?”我问他。“差不多,”他说“我一直持有股份。”“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我大喊道,“事实上,你根本不值得这样坚持,海斯特。”“哦,但我还是要把这些做完。”他说道,一边鞠躬,并一边把一只手迅速按到了自己的头盔上。

说完他便离开了,戴维森登上了自己的船,将船开了出去,当他即将消失时,他从桥上看见码头处的海斯特朝岸边走去,他走进了高高的的草丛,便消失不见了——只能看见他头顶上的白色软木头盔,仿若在绿色海洋中遨游一般。过了会,头盔也消失不见了,它似乎落进了热带丛林的植被里面,热带丛林比海洋更嫉妒人类的征服。已偿清贷款的热带煤炭公司最后一道痕迹也将被堙没——阿克塞尔·海斯特,这位东部的经理。

戴维森,那样一个简单善良的人,很奇怪地被海斯特感染了。值得注意的是,他几乎完全不了解海斯特,海斯特的温文尔雅和翩翩风度令很多人感到困惑,他是其中之一。我觉得,他自己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尽管当时他并不比我们其余的人更优雅。自然我们是友好的一群人,有着我们自己的标准,我敢说,这标准不会比其他人的更差;但是优雅并不是这些标准中的一个。戴维森的细腻情感很真切,足够使他改变他蒸汽船的航向。他没有往萨布兰南部行驶,而是决定取道北部海滨,在码头一里以内。“如果他想的话,可以来看我们的,”戴维森说道,然后又加了句,“我是说,我不希望他认为我是强迫他来的,嗯?”

我们让他放心,他的行为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海对所有人都是开放的。

这小小的偏差导致了戴维森不得不绕行十英里,不过这对于整个一千六百海里的行程来说微不足道了。“我已经把它告诉我的主人了。”一向认真负责的指挥官西西说道。

他主人的脸像古老的柠檬,矮小消瘦,看起来很奇怪,因为通常来讲,一个中国佬如果在优渥的条件下长大的话,腰围和身高应该还可以再长点。在一个中国公司上班也并不差,一旦让他们相信你在公平交易,他们会完全信任你。你就错不了了。所以戴维森的中国老板连忙支吾着说:“行,行,行。你想干嘛就干嘛,船长——”

这个事情有了一个结局,虽然也不完全算得上,这个中国佬过去一直向戴维森询问那个白色衣服的男子:“他还在那里,对吗?”“我再没见过他,”戴维森不得不向他的主人坦白,主人静静地盯着他,透过圆形角质架的眼镜,和他小而沧桑的脸比起来明显大了,“我再没见过他。”

他偶尔会对我说:“我敢肯定他在那,他一定是藏起来了,真令人扫兴。”戴维森对海斯特略有不满,“真有趣,”他继续道,“我想对所有人说,在他之后没人曾问过,除了我的那个中国佬——以及苏姆贝格。”他顿了一会儿补充道。

是的,自然会有苏姆贝格,他向所有人问所有事,并将一切消息整合成他所能想出来的最无耻的话语。不时的,他会走上来,眨巴着有大眼袋的眼睛,厚厚的嘴唇,栗色的胡须,看上去不怀好意。“先生们,晚上好,都点好东西了吧?那么很好,我听说,丛林曾将黑钻湾的棚屋堵死了,事实上,他现在隐居在这片荒地里,但这位经理在那里能弄到什么吃的呢?这可难倒我了。”

有时,一个陌生人可能会自然而然地好奇问道:“谁?什么经理?”“哦,某个瑞典人啦。”——带着一丝险恶的重音,似乎他在说“一个强盗啦”一样,“那里早就传开了,他因羞耻而隐居,当找到他时候,就会发现他的所作所为是恶魔的行为了。”“隐居者”,这是当海斯特在这片热带地区漫无目地朝圣之时,给他贴的最新的标签,这或多或少有些诙谐,苏姆贝格空洞的话语让我们很不高兴。

但很显然,海斯特的性情明显不适合做隐居者。他的所在地并不是完完全全的令他厌恶,我们必须相信这一点,既然因为这种或那种原因他确实从隐居的地方出来过一些时。可能只是看看特斯曼有没有给他来信,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但是这次重现表明了他并不是完全的和这个世界分离了,不完整就会出一些乱子,阿克塞尔·海斯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