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开的经济周期:历史,理论与投资现实(珍藏版)(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25 19: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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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挪威】拉斯·特维德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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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开的经济周期:历史,理论与投资现实(珍藏版)

逃不开的经济周期:历史,理论与投资现实(珍藏版)试读:

序言

楚格州是瑞士最小的州。虽然面积很小,但充满了瑞士风情。放眼望去,山坡上散布着木质农舍,牧牛的铃声在山间飘荡。夏天的时候,许多房子旁边还会点缀上各种美丽的花。

它位于阿尔卑斯山麓,从这里向南可以远眺瑞吉山和皮拉图斯山的壮美。如果你置身其间,就可以看见西边耸立着秀美的少女峰和艾格峰。山谷中的河流汇入了当地的楚格湖。湖的东岸是古老的楚格镇,建于11世纪,镇上还保留着古老的木屋、狭窄的街道、富有浪漫气息的教堂,还有当年防御用的城墙和塔楼,人们还为湖上的船只建造了一个小小的码头。

岁月的洗礼极大地改变了这个地方。在漫长而暖和的夏天,生活变得纷扰忙乱。许多小小的户外咖啡馆挤满了欢乐的人群,这里有庆典、露天集市、音乐会,湖上偶尔还有壮观的焰火表演。预示着夏天快要结束的第一个信号是暴雨的到来。你会看见寂静的闪电划过远处的天空——不是几道闪光,而是几百道。闪电渐渐从远处逼近,轰隆隆的声音很快就打破了原来的寂静。当闪电出现在楚格镇上空的时候,几乎每道闪电都会击中湖面或者山坡。顷刻之间,风雨交加,而后又是一片明媚。秋天过后,会有一段阴暗多雾的天气。当雾散天清的时候,你就会看到白雪皑皑的山峰,此刻,冬天已经来了。

就在1998年年初一个清朗而寒冷的冬日,我沿着苏黎世班霍夫街前行,准备去和朋友尤根·奇德克(也是自2005年以来我的合作伙伴)共进午餐。我们喜欢约在中央广场的餐馆见面,主要聊聊世界经济的状况与金融市场的前景。尤根是一位对冲基金经理,正在这个市场上努力打拼。像往常一样,我先点好午餐,然后问:“情况怎么样?”“还有好多没有处理完。这次将是一场巨大的崩溃。”他回答道,“俄罗斯的股票市场像滚落的石头一样下挫。尽管俄罗斯拥有1.5亿人口,但其经济规模比瑞士还要小一些。”“比瑞士还要小?”“是呀。俄罗斯整个股票市场的价值大约相当于美国一些互联网公司的市值。亚太地区则是一团糟,有一些地方看起来像要努力建设成为新的曼哈顿。而今,那里的建筑物虽然屹立不动,却早已是人去楼空。这就像古老的经济周期又发作了。”

我们一边享用着午餐,一般聊着危机的细节和经济周期的理论,喝完咖啡之后,我们便一起离开了餐馆。在外面互道再见的时候,我问他还有什么建议。“这是一次危机,你知道。而且这是一次很大的危机。不妨等等再看吧。”他回答道。户外寒冷刺骨,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似乎都结成了冰霜。最后,他说完话,脸上竟然露出了很明显的喜色:“不过天气很可爱。”而后我们相互咧嘴笑了笑就分手了。

当我看到他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时,我觉得他刚才说过的那些话仿佛已经凝结成冰,正在班霍夫街上飘荡,而且带着令人心寒的消息:“这是一次危机,你知道。而且这是一次很大的危机。”他所说的某个信息可能马上转过街角,进入瑞吉斯拉斯街,与其他所有忧心忡忡的商界人士所发表的言论混合在一起。或者它可能径直来到湖边,飘过湖面的小船,轻声向人们嘟囔着:“这是一次危机,你知道……不过天气很可爱。”

那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没有脱外套就走进了花园,坐在树下的椅子上。这是一个异常漆黑的夜晚,雪花无声地飘落。我曾经非常喜欢这样寂静的冬夜,来自清朗天空的雪花在我身边轻盈曼舞。我抬头望得见远处皮拉图斯山顶上滑雪酒店的灯光,而在我的脚下,是那些威严的游船亮着航行灯从湖面上划过。这真是一派非常神奇的景象。

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午餐时讨论经济周期的情景。我看到如此多的老练商人,因为不懂得经济衰退而变得身无分文。就连经济专家也感到这是一个难题——有多少人能说自己真正理解了这个问题呢?当出现暴跌的时候,许多人相信我们再也恢复不了了,而当出现繁荣的时候,有些人认为这种景象会永远持续。经济周期问题是非常复杂的。让我感到好奇的是,这种现象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在石器时代肯定不会有任何的经济周期。那么它们是从1929年大危机开始的吗?显然不是,时间比这可要早得多。有可能是亚当·斯密时代吗?也不是,我们还要往前追溯。于是,我认为很可能是在欧洲市场经济引入纸币的时候,经济周期现象就真正成为了重要的问题。

把纸币引入欧洲的人是约翰·劳。这一举措刺激了一个非常巨大的信用市场的发展。信用市场对造成经济周期现象具有巨大的作用。因此,也许这就是经济周期现象真正成为重要问题的关键所在。

我深入地研究了约翰·劳。他是否真正理解自己引入的纸币呢?现在看来,他很可能没有理解。他怎么可能理解呢?我尽力想象着他的模样。他像我曾经看过的古老版画中的样子吗?他一定是高个子吧。在我的心里,他的一幅肖像已经渐渐浮现出来——轮廓修长的高个男子。在太阳王(路易十四)的时代,他的鞋子看上去有些女性化,上面满是各种装饰物。我闭上眼,静静地斜靠在椅子上,仿佛看见约翰·劳一副赌徒的模样。我似乎看见一个自信而傲慢的年轻人,站在早晨的阳光下。肯定在一个公园,因为旁边树木葱茏。隔着一段距离,一群人正望着他。他们都穿着同样颇为滑稽的文艺复兴风格的衣服。然而,约翰·劳只是站在一侧,陷入了沉思。现在,我已经把他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注意到他脸上流淌的细小汗珠。他似乎并未察觉到,而只是一直牢牢地盯住某一个点。他如此固执盯着的是另一个人。他死死地盯着,然后我看到他迅速地伸手去拿一件东西……

第一篇 发现经济周期——繁荣与崩溃

第1章 密西西比泡沫

他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剑。即将要出现的一幕着实让人恐惧,他就要和一个23岁的年轻人进行一场决斗。这个年轻人名叫约翰·威尔逊,是这个镇上一个大家族的子弟。就在此刻,威尔逊的马车来了,除非威尔逊突然改变主意取消,否则决斗已经无法避免。约翰·劳为什么要接受这样一场决斗呢?他为什么要冒失去自己年轻生命的危险呢?他真的很愚蠢吗?实际上,他只要原谅自己,就可以退出决斗,绕开这个麻烦,或者只要离开伦敦一段日子,所有事情也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人忘却了。然而,约翰·劳不是那样的人,他遇到麻烦时,从来不会逃避,就像他一看见机会总要伸手抓上一把一样。于是,当约翰·威尔逊向他提出要决斗的时候,劳就立刻准备直面这场挑战。赌场上的数学天才

约翰·劳非常健谈,而且衣着讲究。尽管脸上有一些出水痘留下的疤痕,但看上去还是显得颇为睿智,况且他身材伟岸(有6英尺高,合1.8米),仪表堂堂,非常富有魅力。在故乡爱丁堡,姑娘们都知道他是“花花公子劳”。从14岁到17岁,他在父亲的会计行里学习银行业务,在此期间他展露出了超常的数学才华。1688年,他的父亲故去,留下这个17岁的儿子,还有银行与金匠业务的收入。在爱丁堡,约翰·劳几乎不曾错过任何一次机会,然而,他想要的实在太多,这个小城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欲望。

于是,他决定离开苏格兰去伦敦。到了伦敦,刚刚安顿下来,他就开始频繁光顾赌场。在赌场里,他的数学才华可以派上大用场,没过多久,他就在赌桌上赢了相当可观的一笔钱。很快,这个英俊潇洒的苏格兰青年在伦敦出名了,而在一大群崇拜者中,女士们显得格外突出。这不禁让人感叹:生活真是太奇妙了!

但是,日子慢慢地过去,约翰·劳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赌徒。他在赌场上玩得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他受到了上天的惩罚:因为输得太惨,他只好抵押房产来还赌债。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就在这一年,当威尔逊提出决斗时,他竟然愚蠢地接受了。可是,这样一场严肃的生死决斗,却仅仅是因为他和威尔逊女朋友的一次小小的调情。当时的约翰·劳虽然也只有26岁,但是似乎已经作好了赴死的打算。逃亡

这场决斗因残酷的死亡戛然而止。威尔逊一下马车,便提着剑直奔约翰·劳而来。约翰·劳仅仅是迅速地作了防卫性突击,却意外地刺中了威尔逊。威尔逊受了致命伤,没过一会儿就倒在了地上。然而,就在这天晚上,警察逮捕了劳,随后他被指控犯有谋杀罪,他的案子是和其他26名被告一起进行听证审理的。在历时3天的听证审理过程中,法庭不允许他雇用辩护律师或者自己出庭作证,他唯一的辩护方式就是当庭宣读一份书面陈词。第三天,判决结果出来了。大部分被告——准确地说,是21名被告——由于犯有偷窃罪而被判处烙手印,一人被判处流放,其余5人则被判处绞刑。在这5人之中,有一个是强奸犯,还有3人是由于造假而犯罪,最后一个就是约翰·劳。

幸运的是,判决书上的谋杀罪名后来被改成了过失杀人,于是绞刑也被减轻为判处罚金。威尔逊的兄弟对此极为不满,提出了上诉,结果案子悬而未决,劳仍然被关在监狱里。但是,在上诉定谳之前,劳就已经作好了逃走的打算——至于他是如何逃走的,并没有明确的记载。当时的公报曾刊载过一则逮捕他的告示,对他作了这样的描述:约翰·劳船长,男,苏格兰人,26岁,身材高挑瘦削,皮肤黝黑,6英尺高,脸上有明显的麻子,鼻子很大,谈吐不凡,说话嗓门很高。

由于这些描述和实际的情形相差太远,因此,我们可以推测,这张告示反而帮了他的忙,使他能够顺利逃亡。无论这个情况是真是假,但不争的事实是他的确设法从英格兰穿越海峡逃到了欧洲大陆。新的货币

约翰·劳在欧洲大陆游历了多年,每到一个国家,上午的时间一般都用来研究该国的财政、贸易以及货币与银行方面的业务,晚上则是泡在当地的赌场里。大概是1700年,他在29岁的时候返回了故乡爱丁堡。在爱丁堡,他开始推销自己早在欧洲大陆游历期间就逐渐形成的理念:国家要繁荣,就要发行纸币。他本人对此深信不疑,因为相比传统的金币或银币,纸币进行交易会带来极大的便利。1705年,他出版了《论货币和贸易:兼向国家供应货币的建议》。他在这本册子的开头写道:有几种办法可以挽救处于货币严重短缺困境的国家。当然,要进行正确判断,而且要符合最安全、有利与可行的原则,就应该研究清楚以下问题:1.要查明货币的性质以及为什么白银比其他物品更适合充当货币。2.要研究贸易,以及货币对贸易所产生的深远影响。3.要对已经采用的用于维护和增加货币供应量的办法以及现在所提到的这些问题加以检验。

这本册子的促销工作做得较好,许多地方都张贴了宣传海报,列出了他所提建议的要点。它的确写得很好,说理非常清楚,让人容易理解。例如,约翰·劳对价格与价值的区别作了这样的解释:水的用处很大,但价值很小,因为我们拥有的水量远远大于需求量;钻石的用处很小,但价值很大,因为对钻石的需求量太大,远远超出了供应量。

再比如他对纸币的描述:商品交换的目的不是获得货币,而是获得商品的价值。货币的用处就是购买商品,而白银作为货币并无更多的用处。

当时苏格兰的经济正处于不景气时期,劳相信自己看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经济不景气与货币有关。这本册子还提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说法——“货币需求”。劳试图向读者说明,由于货币供给量太少,所以货币的利率就太高。解决的办法就是增加货币供给量。他声称,扩大货币供给量能够降低利率,而且,只要国家以全部生产能力运行,就不会导致通货膨胀。

他还提出了另外一项建议:在苏格兰建立一家“土地银行”。该银行可以发行银行券,但发行银行券的价值绝不超过国家所拥有土地的价值。持有银行券的人可以获得利息,并且有权选择在特定时间将银行券兑换成土地。这个新的方案有两方面的优点:·它将减轻国家的负担,即避免为了适应经济增长而购买越来越多的贵金属来铸造钱币。·它将使国家更容易管理流通中的货币量,以便适应国家需求的变化。

这个建议非常好,产生了很大的轰动效应,同时也引发了争议。批评者嘲弄这是一个“沙滩银行”,将会破坏国家的命脉。但是,另外有一些人则支持劳的想法,最后,议会也对这个问题进行了严肃的辩论。然而,事情也就到此为止,大部分议员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个方案。约翰·劳对此感到非常失望,再加上他又得不到英格兰法庭对他过失杀人罪的赦免(当时的英格兰与苏格兰是两个不同的国家),于是,他又回到欧洲大陆。这一次,他重操赌博的旧业。几年之后,他的赌技在各欧洲国家的首都已经闻名遐迩。他已经历练得很有城府,为人处世变得非常小心谨慎,并且已经拥有大量的财富。

约翰·劳就这样在佛兰德斯、荷兰、德国、匈牙利、意大利、法国等地度过了14个春秋。有许多地方的人认为劳给青年人带来了坏的影响,也正是这个原因,他被逐出了威尼斯和热那亚。他还树敌不少,一方面是由于他太精于算计,在赌桌上总是赢钱,另一方面是由于他总是喜欢和女人们厮混,而这些女人有时也与别的男人来往。有一次,他遇见一个叫凯瑟琳的女士,虽然她已经结婚了,但还是喜欢上了劳,最终她离开了丈夫,跟着劳私奔到意大利。后来,他们在一起生育了孩子。他还和一些有权势的上层人士来往,其中就有法国的奥尔良公爵。菲利普·奥尔良和约翰·劳一样,长得非常英俊,而且富甲天下,有权有势,很是迷人。与劳相比,在玩弄女人方面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在劳的心里,还一直挂念着有关纸币的想法。他确信欧洲的繁荣需要纸币信用。大约1708年,他在法国的法庭上向一位检察官提出了建立土地银行的计划。然而,这个建议再一次被拒绝。之后,他又在意大利作过尝试,结果同样被拒之门外。要繁荣,就需要纸币

然而,历史往往又是滑稽的,有时正是某个非常奇怪的巧合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命运。挥霍无度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在1715年死去,继承法国王位的国王年仅7岁。于是,劳的朋友菲利普·奥尔良有机会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作为年幼国王的叔叔,他成了摄政王。奥尔良大公不像劳那样懂得银行与高级财政事务,他对此几乎是一窍不通,但与欧洲其他国家的领导人不同,他开始认真考虑劳的设想。

大公要自己承担这样的责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于路易十四对珠宝与宫殿的兴趣远大于预算平衡,在他挥霍无度之后,法国的财政已经是摇摇欲坠。以下是关于这个国家的几个关键数字:国家债务:20亿里弗尔年财政收入:1.45亿里弗尔付息之前的年支出:1.42亿里弗尔付息之前的盈余:300万里弗尔

当一个国家的债务差不多达到每年财政收入的14倍时,日子就会特别不好过。法国20亿里弗尔的债务中大部分是从大约40个私人银行家那里借来的,这些银行家也负责收税。当时的情形实在已经糟糕透顶,因为每年需要支付的债务利息就高达9000万里弗尔,相当于利率为4.5%。如果财政盈余在付息之前就只剩区区的300万里弗尔,那你如何能支付高达9000万里弗尔的债务利息呢?那时候,诺阿耶公爵被新任命为财政大臣顾问,他后来对当时的实际情况作了记载:我们发现,加上王室的财产,国家的财政收入几乎被无比庞大的费用和巨额账单消耗光了。正常税收早就被提前吃完,而各种拖欠的债务还在逐年累积,各种债券、收费条例、预支摊派的名目如此繁多,把这些加总起来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

圣·西蒙大公后来在他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没人还有付款的能力,因为谁也拿不到薪金……

既然情况如此糟糕,那奥尔良大公还能干些什么呢?按照古代欧洲的传统,他可以有以下5种选择:·宣布国家破产;·竭尽能事进行大规模征税;·使硬币缩水(收回所有的硬币,然后用含金量更低的新硬币替换);·出售垄断特许权,例如,垄断某种商品或殖民地的全部贸易;·查抄腐败政府官员的财产。

奥尔良大公选择了两种方式:使硬币缩水与查抄官员财产。他下令将所有硬币回收到造币厂,并禁止使用旧币,而替换的新币含金量则只有旧币的80%。但是,这种做法非常不受欢迎。况且,所有硬币替换完成之后,对国家财政的贡献也仅仅是新增7000万里弗尔。

大公还向公民承诺,如果有人举报腐败的政府官员,在其定罪后,这个人就可以获得罚没财产的20%。对那些长期受到压迫的人来说,出台这样的政策措施是令人高兴的,于是法庭很快就高速运转起来。政府查抄了1.8亿里弗尔,大公将其中的1亿里弗尔作为特别款项拨给了新的官员。因此,政府新获得的总收入是:来自硬币缩水的收入:7000万里弗尔来自查抄的收入:8000万里弗尔=总收入1.5亿里弗尔

虽然采用了上述两种办法,大公也只是填补了国家债务的7.5%,或者说还不到两年的利息支出。他自己绞尽脑汁,再也无计可施,事情已经到了既无办法也无精力对付(除了和女人在一起)的地步。另一方面,约翰·劳像一把锋利的刀子,而菲利普·奥尔良对他则早已知晓。在1716年,也就是大公开始摄政的第二年,大公接见了劳,和他讨论了施政的政策。这时的约翰·劳已经是一个44岁的大富豪,他再次重复了以前说过无数次的话:要繁荣,就需要纸币,而且这种纸币还应该是硬通货,不贬值,不缩水。他提议设立一家银行来管理王室的收入,这家银行所发行的银行券要完全由贵金属或者土地作为支撑,换句话说,这是改良的“土地银行”。结果,大公高兴地同意了。垃圾债券

1716年5月5日,一家名为劳氏公司(Law & Company)的银行创立了。银行从做担保业务开始,宣布所有税收都要用劳氏银行所发行的银行券缴纳,法国由此采用了纸币。

劳氏公司的资本为600万里弗尔,如果要购买其股份,需要用硬币支付其中25%,其余75%用行政债券支付。这是非常聪明的一步棋。行政债券是路易十四为给其巨额花销进行融资而发行的债券,这些债券在刚发行的时候售价为100里弗尔,现在则只值21.5里弗尔,因此被认为是垃圾债券。表1-1显示了当时的情况。表1-1 1716年法国政府的财政状况

有效利率如此之高(债券的市场价值如此之低)的原因当然是人们担心国家破产。然而,有一个可能的解决办法就是,政府按照当前很低的市场价格回购债券。如果这样做,政府实际上就可以将债务从20亿里弗尔(按政府出售债券时的价格算)减少到4.3亿里弗尔(按当前的市价算)。这样做实际上没有伤害到任何人!而且,此举有助于恢复信心。从原则上讲,政府还可以通过发行新的债券来支付债务利息——现在是按照4.5%的利率来计算4.3亿里弗尔债务的利息,可见利息负担已大为减轻,新的利息负担大约仅为每年1900万里弗尔。解开死结

现在的问题是,政府如何设法把20亿里弗尔的垃圾债券收回,并且不至于抬高其市场价格。如果人们真认为菲利普·奥尔良会从价格挤压中摆脱出来,他们肯定就会提高债券的报价,这样一来,他的图谋就会失败。约翰·劳劝说人们专门用行政债券购买劳氏公司股票的办法,也只能解决一小部分问题。

在这个阶段,劳的“债务-股权互换”部分仅占债务总额很小的比例,剩余的政府债务还有18.5亿里弗尔。发售劳氏公司的股票所购回的行政债券仅为450万里弗尔,即600万里弗尔的75%——相比20亿里弗尔的债务总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劳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他又做了下面的三件事情:·规定劳氏公司银行券可以“见票即付”。这就是说,无论何时,只要你愿意来到劳氏公司,出示持有的劳氏公司银行券,都可以足额兑换硬币。·规定其银行券可以兑换旧币。如果政府采用缩水硬币(之前常常如此),那么约翰·劳仍然会支付原始含金量的硬币。·他公开宣称,任何银行家在发行银行券时如果没有足够的储备作为支持,就应该“受死”。

他这样做的结果是:新的纸币作为硬通货被接受,而且一开始的交易价格为101里弗尔,也就是说,与相同名义价值的硬币相比,还有1%的溢价。这种可靠交易手段的出现,很快就刺激了贸易的发展:商业出现好转,对纸币的需求也与日俱增。不久,劳氏公司就在里昂、罗谢尔、图尔、亚眠和奥尔良开设了分支机构。一年之后,即1717年,劳氏公司的纸币价格用硬币计价已经上升到了115里弗尔。

与前两步棋相比,约翰·劳走的第三步棋则更加辉煌。他提议法国政府实施一项新的债务-股权互换计划,最终把剩余的行政债券全部吸收完毕。他建议奥尔良大公应该同意设立一家公司,这家公司获得与两个殖民地进行贸易的垄断权——这两个殖民地是1684年法国政府占领的密西西比河与路易斯安那州。在公司公开出售股权时,人们应该用行政债券购买,如此一来,国家的债务就消失了。大公对此提议非常兴奋,于是开始着手准备这个新的“密西西比计划”。

与此同时,大公的兴趣转到了劳的银行上。至此,它已经不再被看作一项实验,而是成功的典范。他决定采用若干特许权——包括冶炼金银的唯一特权——进一步支持银行。他甚至还同意了一件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做的事情:将银行命名为“皇家银行”。很显然,这时他已经掌控了这家银行,而且高兴怎么干就可以怎么干。他之所以这样胆大妄为,是因为看到了以下四个方面的问题:·人们对纸币已经树立信心;·纸币是政府借款的“无痛方法”;·由于纸币处于溢价交易状态,很显然供给不足;·纸币似乎带来了繁荣兴旺。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多印发纸币呢?如果人们购买银行券来兑换硬币,大公就可以花费那些硬币!于是,他下令该银行印制10亿里弗尔的纸币——这超出了之前所印制纸币的16倍之多。这个命令遭到了大臣达古梭的反对,大公于是立即用更加听话的人取代了达古梭。约翰·劳对此感到了恐惧。密西西比计划

此时的约翰·劳正在准备启动他的密西西比计划。1719年年初,新的密西西比公司的特许权得以扩大,包括:·在密西西比河、路易斯安那州、中国、东印度和南美享有贸易专权;·为期9年的皇家造币权;·为期9年的国家税负征收权;·烟草专卖权。

除了这些,密西西比公司还获得了塞内加尔公司(The Senegal Company)、中国公司(The China Company)的全部财产,以及部分法国东印度公司(The French East India Company)的财产。随着法国东印度公司被控制,人们期望这个新的巨人能够挑战全能的英国东印度公司。

由于拥有了这些特权,不难想象,这家公司会创造出巨额的利润。公司被命名为“印度公司”后,又宣布增发价值2500万里弗尔的公众股票,从而使公司的总股本增加到了1.25亿里弗尔。约翰·劳对外宣称公司的预期红利能够达到5000万里弗尔,这就意味着投资年收益率达到40%。然而,由于投资者是用“太阳王”的垃圾债券来购买股票的,所以实际上获得的投资收益率比40%要高得多。我们可以举一个例子来算一下,假如你购买价值100万里弗尔的股票:股票名义价格:100万里弗尔预期年红利:40万里弗尔用名义价值100万里弗尔的债券(折现率为0.2)购买的价格:20万里弗尔

因此,实际投资收益率竟然高达200%!你当然会期望每年能够获得大约200%的投资回报!这是200%呀!!!顷刻之间,申购股票的投资者蜂拥而至,股票被超额认购。公司职员要花几个星期的时间来整理认购人的名单,约翰·劳在这段时间里也无法叫出这些股东的姓名。可是,就在这段等待的时间,出现了戏剧性的心理效应。一大早就有成群的人在坎康普瓦街集结,一直到很晚才离开,只是为了听到结果。没过多久,人数就增加到好几千,越来越多的人挤满了整个街道。这可不是一群普通的人,其中就有诸位公爵、伯爵和侯爵夫人,所有人都急切地想狠赚一笔。最终名单出来的时候,这次股票发行已经至少被超额认购6倍。而在自由市场上,股票价格急剧飙升到了每股5000里弗尔,是发行认购价格的10倍。劳和奥尔良大公决定好好利用人们的这种激情,于是又增发价值15亿里弗尔的股票,这次的发行规模达到了前两次的12倍之多。大泡沫

这次股票发行确实应该引起投资者的担忧。我们这样想一想:投资者投入的是垃圾债券,并没有新的资本——仅仅是利息——注入公司,但是,随着资本份额的扩大,相应的每股收益已经被大大稀释,仅为原来的1/13。

然而,公众对此并不担忧,导致如此巨额的股票发行仍然有3倍的超额认购。于是,极为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尽管4年前法国还陷在深深的绝望之中,但仅仅过了4年,整个国家又开始沸腾起来,到处充满了喜悦与幸福。所有的奢侈品价格都开始上涨,花边缎带、丝绸、宽布和天鹅绒的产量翻了几番。工匠的工资涨了4倍,失业率也下降了,到处都在忙着建造新的房屋。每个人都看到价格在不停地上涨,谁都想赶在价格进一步大幅上涨之前去抢购物品,抢着投资,抢着囤积。

在巴黎,经济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热。据估计,在此期间,巴黎的人口增加了30.5万。街道上常常塞满了新的马车,挤得谁也动弹不了。巴黎从世界各地进口了大量的工艺品、家具和装饰品,这种情形还从未有过,消费者也不再仅仅由贵族构成,还包括新兴的中产阶层。那些购买了股票的人突然发现,区区几千里弗尔居然可以增长到100多万里弗尔。很快,法语增加了一个新的词汇——“百万富翁”。不过,最大的受益者还是贵族阶层。这也包括约翰·劳,他是爱尔兰流亡者理查德·坎蒂隆的朋友,坎蒂隆当时是法国巴黎最成功的一位银行家。劳、坎蒂隆以及他的兄弟伯纳德一起在密西西比购买了16平方里格的土地,并且招募了大约100位想淘金的移民到那里种植烟草。不久之后,伯纳德就和他的移民一起乘坐贩奴船起程了。当他到达那里的时候,才发现实际情况并不像先前在巴黎的沙龙里所描绘的那样,而是布满了荆棘与敌意——在接下来的4年里,他带来的人有3/4死于疾病或印第安人的袭击。

然而,这类故事需要经过一些时日才能传回故乡,所以巴黎的投机狂热并没有丝毫减轻的迹象。先前在萧条中受到残酷压榨的许多中产阶层人士,如今依靠对印度公司的股票投机得救了。波旁公爵就是其中之一,他在股票交易上赚了大笔的钱,这足够让他在尚蒂伊重建一座无比奢华的宅第。他的投机还让他能够从英格兰进口150匹精心挑选的赛马以及购买一大片土地。其他许多中产阶层人士也都发了大财,但最大的玩家之一还是理查德·坎蒂隆,他是劳的朋友与投资合伙人,在股票价格还很高的时候,手里便累积了大量的股票。偶尔的震颤

股票交易不会是只涨不跌的,即使最疯狂的牛市也会有下挫的情况。印度公司的股票的确也是如此。在几天时间里,印度公司的股价有时不止一次大幅下跌,这就足以消灭掉那些处于边际的交易者。在股价下跌的情况下,一位名叫希拉克的内科医生给一位女士看病。希拉克自己也感觉不太好,因为他买的印度公司股票价格已经连着几天大幅下跌。当他给这位女士号脉时,他的心思还在股票市场上,他沉思着说道:“不行了!不行了!天哪!快不行了!”那位女士非常恐慌,踉跄着去拿钟,还一边哭泣着:“哦,希拉克先生,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

希拉克很是惊讶,问她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的脉搏!我的脉搏!……”她回答道,“……我会死的!”幸运的是,希拉克先生的解释让她平静了下来,因为他刚才说的是印度公司的股价,而不是她的脉搏。新的繁荣景象

随着牛市的继续,在劳位于坎康普瓦街的房子外发生了一些稀奇的事情:整条街都变成了股票交易场所,挤满了针对印度公司股价变化进行投机买卖的投机商。股票经纪人与中间商在这条街上到处租房子,租金比通常的价格高出12~16倍,而且连酒吧与餐馆也改成了股票交易场所。随着投机商和金钱而来的,还有小偷与骗子。所以,派一群士兵到坎康普瓦街来维持夜里的治安,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最后,劳实在受够了外面喧嚣的噪音与拥挤,于是在宽敞的凡登广场旁找了一个新的住处。但是,他不能从这些人当中搬走,因为在这些人的眼中,他是所有活动的中心。对他们来说,他比历史上任何国王都要伟大,是最伟大的金融天才,他独自创造了一个国家的繁荣新景象。贵族们用大笔金钱贿赂劳的仆人,就是为了能成为劳的听众。无论何时他驾车外出,皇家骑兵都要在前开道,为他挡开那些崇拜者。那些投机商与股票经纪人必须清楚地了解他的一举一动,就像圣·西蒙在他的回忆录中所写的那样:劳被那些信徒与野心家紧紧围绕着,有的人把他的屋门挤坏了,有的人从他的花园翻窗而入,还有一些人从他办公室的烟囱上爬了下来。

奥尔良大公夫人也这样写道:劳成天被人追逐着,不分白天与黑夜,没有间歇。有一位公爵夫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了他的双手,而既然一位公爵夫人已经亲吻了他的双手,那些普通的女士又该亲吻他身上的什么地方呢?

因此,就像工蜂追随着蜂王一样,人们也紧紧跟随着约翰·劳。不久,他家门前的广场上又搭满了摊位与帐篷,凡登广场也变成了一个兴旺繁忙的集市,人们不仅在这里从事股票与债券的买卖,还做起了各种各样的生意。广场上一片喧嚣,这比先前在坎康普瓦街时还要糟糕。奥尔良大公听到了一些对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的抱怨,尤其是首席法官的抱怨。因为他主持的法庭正好也在凡登广场,外面噪音已经让他听不清律师的讲话。约翰·劳决定再找个新的地方,于是买下了苏瓦松酒店,这个酒店的后面有一个大花园。就在同时,法庭发出了明文规定,除了这个花园之外,禁止在其他任何地方进行股票交易。于是人群再一次蜂拥着跟了过来,酒店的后面立即搭起了500多个大大小小的帐篷。这一次,巴黎的每一个人,不论男女老幼,几乎都在投机买卖印度公司的股票,而这只股票正处于加速的牛市行情。故事还在继续,当时清醒的阿贝·特诺松与和他同样清醒睿智的朋友拉莫特相互庆贺彼此都没有卷入这场全民的疯狂。然而,几天过后,拉莫特禁不住诱惑,跑去买了一些印度公司的股票。但是,当他走进苏瓦松酒店的时候,迎面碰见从酒店里面出来的人是谁呢?当然是阿贝,他刚刚在市场上买进了股票。在这个插曲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们在经常进行的哲学讨论中都避免谈及投机的话题。

与此同时,奥尔良大公还在通过皇家银行印发更多的纸币。为什么不呢?难道不是发行货币的做法使国家重新繁荣起来的吗?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多印发一些货币呢?打个简单的比方,货币对于经济这部机器来说就像油一样,不是吗?油灌得越多,机器就会运转得越好!这对股票市场也同样有好处。印度公司的股票价格已经从初始的每股150里弗尔飙升到超过8000里弗尔。就在这一天,一位生病的投机商听到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价格后,就打发他的佣人去卖掉250股的股票。当佣人来到市场,他看到价格实际上更高,卖出的价格不低于每股10000里弗尔,这已是原始发行价的67倍了——股票价格已经令人惊异地飙升了6700%。他回来的时候,交给了主人400万里弗尔的预期收入。然后,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收拾好东西,卷起剩下的50万里弗尔,迅速离开了这个国家。

但是接下来,在1720年年初的一天,非常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个人拉着两马车的纸币来到皇家银行门前,他愤怒了,而且非常愤怒……

第2章 现金支付危局

孔王子相信自己有充分的理由愤怒。他想购买一些印度公司的新股票,但是劳没有同意。这个傲慢的苏格兰杂种!踢开他!王子愤愤地骂道。于是,他拉着满满两车的纸币来到银行门前,径直走进了大门。“瞧,先生们!你们的纸币,所谓‘见票即付’的纸币。现在,你们瞧见了吗?那好,给我换成硬币吧!”银行随即把纸币换成了硬币,装了两马车。奥尔良大公听到这件事之后,显然大为震怒,立刻命令孔把2/3的金属硬币退回了银行。事情仅此而已。后来公众便不喜欢孔了,而且谴责他不合情理的做法。但是,这个事件仍然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它在民众的心里播下了一点点怀疑的种子。如果有更多人都拿着纸币要兑换,那会是什么样子呢?如果所有人都拿着纸币去银行兑换呢?银行会有那么多的黄金吗?我自己是否要去兑换呢?!

在随后的几个月里,一些机敏的投机商开始从股票市场抽身,卷走收益,而一些股票价格在短暂地摸高到每股10000里弗尔的水平后便开始下滑。有一对兄弟俩,鲍登与拉·理查蒂埃尔,开始悄悄地拿着纸币到皇家银行去兑换,每一次兑换的数额都比较少。他们还开始尽量收购白银与珠宝,并且把白银、珠宝和硬币一起秘密地运到荷兰与英格兰。一位成功的股票交易商沃默雷特也完全卖空了股票,把价值100万里弗尔的金属硬币装进了马车。他在上面覆盖了干草与牛粪,自己假装成农夫,驾着马车跑到了比利时。许多人离开了法国,剩下的人对纸币也越来越没有信心,并秘密储藏金属硬币。人们要么把硬币藏在床垫下,要么就把它们运到国外,这样一来,法国的货币流通速度慢了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大公采取的措施实在不够高明。首先,他把纸币兑硬币的兑换价调高了5%。显然,他第一步是想恢复信心,但是这对资本外逃毫无效果,于是他把兑换价又调高了5%,但还是不见效果。1720年2月,他干脆禁止使用硬币。在法国,任何人财产中的硬币价值不得超过500里弗尔,否则就有被罚没充公的危险。他还禁止收购白银、珍贵宝石和其他珠宝。任何举报收购这类贵重物品的人,将会得到罚没财产价值的一半,当然这一半的价值是要用纸币支付的。最后,大公在2月1日到5月底的这段时间里,又印发了价值15亿里弗尔的纸币,纸币的总供应量已经达到了26亿里弗尔。很显然,公爵采取所有这些措施的目的,就是要迫使人们继续使用纸币,然而,这些举措此时已经回天乏力,毫无效果。经济已经开始紧缩,人们心里充满了恐慌。法兰西的未来在哪里呢?这又该谴责谁呢?

约翰·劳。正是这个约翰·劳应该受到谴责。不是他最先编造了纸币的故事吗?他的密西西比计划又怎样了呢?人们在那边除了被蚊子咬死或是被印第安人杀死,还能干些什么呢?印度公司的股票真的比皇家银行的纸币还值钱吗?难道不是这样吗?最好还是把这些东西统统卖掉吧!于是,股票价格很快崩溃了,大约超过50万人亏了本,成千上万的投资者破产了。那些在股票投机上亏本的人还不了别人的钱。面对这样一条残酷无情的反应链,需要采取一些补救的措施,以使印度公司的股东们相信公司实际上仍然运转良好。补救的办法很简单:把巴黎最穷的人与罪犯征召起来送到新奥尔良为公司挖黄金。有6000多个“穷鬼”参加了这个计划,这支队伍推推攘攘地在巴黎的街道上游行,准备去码头,然后坐船到美洲去。起初,人们喜欢这个计划,因为6000名工人已经是一支很大的队伍了。如果他们能找到金矿,那么公司当然会顺利运转。如果能用这些黄金铸造新的硬币,那甚至可以让法兰西再次振作和繁荣起来。于是,有一段短暂的时间,印度公司在股票市场上又重整旗鼓了。黄金在哪里?

但是,古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在街上游行的人绝大部分根本没有离开这个国家。3个人中就有两个把配发的新衣服与工具卖掉了,根本没上船,而是回到了家里。在巴黎忍受贫穷也比到新奥尔良挖黄金强。很明显,这个密西西比冒险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人们曾经寄托的希望,于是劳和他的朋友理查德·坎蒂隆,这位23岁的超级银行家,也就放弃了从他们合伙购买的那块土地上挣钱的希望。然而,坎蒂隆对此显得很从容,因为他正在做着另外一桩挣钱的大买卖。当银行大量发行货币的时候,他的反应并不像其他人,实际上他早就看到了法国货币迟早是要贬值的,所以他收回了所有钉住法国货币的贷款,而把收益投在了英国货币上。劳听说了这种情况,于是来到坎蒂隆的办公室,告诉他:如果是在英国,我们可以谈谈并能达成一个协议。但现在是在法国,你也知道我会告诉你什么——如果你不答应我在48小时之内离开这个国家,今晚你就会被送进巴士底狱。

这听上去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建议。坎蒂隆卖光了全部资产,大约净赚了2000万里弗尔,这确实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然后他火速离开了法国。

这时,印度公司的股价还在持续下跌,奥尔良大公变得绝望起来。很显然,他越是采取限制使用硬币的措施,人们越是想要持有硬币。他决定把皇家银行与印度公司合并起来,希望两者能够相互支撑。可是这也没有奏效。1720年5月初,他召集了一个约翰·劳和所有大臣都参加的紧急委员会会议。在会议的日程中,首要的便是处理正在流通的价值26亿里弗尔的纸币,而这每一张纸币都可以从官方兑换金币和银币。实际的硬币数额还不到一半,而且多数已经被民众藏在了床垫下面(法国人的这个习惯在此后几个世纪里已是臭名昭著)。会议决定将纸币贬值一半,从5月21日起生效。这对法国民众的打击简直太沉重了。由于社会动荡的不断升级和反抗的威胁,仅仅过了一个星期,即5月27日,原来的法令就被取消了。也正是在这一天,皇家银行暂停支付金属硬币,而约翰·劳也被解除了职务。

然而,这天晚上,大公派人去请劳,劳从一个密道进了王宫。大公竭尽所能地安抚劳,说劳这次成为众矢之的,被民众憎恨,是如何不公平。过了两天,他邀请劳去歌剧院看演出,劳还带着家人一起来,好让每个人都看到他们一家和大公在一起。但是,这对劳来讲,几乎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的马车刚到家门口,民众就用石头进行袭击。车夫驾着车迅速躲进了大门,佣人随即把门砰地关上,劳才免遭皮肉之苦。劳受了惊吓之后,大公派了一队瑞士卫兵日夜驻扎在劳的宅子里。即使这样,劳还是感觉不安全。很快,他搬进了王宫,和大公享受同样的保护。

大公现在完全隐退了。为了帮忙收拾混乱局面,他决定重新起用两年前被他解职的大臣达古梭。为了能够劝他回来救场,他派劳坐着邮政马车去面见达古梭。达古梭同意了,而且和劳一起回来了。很快,在6月1日,禁止自由持有硬币的法令被废除。也是在同一时间,价值2500万里弗尔的新纸币得以发行,这些纸币是用巴黎的税收作为支持的。6月10日,皇家银行重新开张,也作好了纸币兑换金属硬币的准备——但它们已经不全是以往的贵金属硬币,现在有一部分被换成了铜币!沉重的金属

历史上,铜的价格经历了好多次牛市,但这一次更是独特。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总有一群人聚集在银行门前,每个人都要把纸币兑换成一堆铜币。有几次聚集的人太多,以至于有人被挤死。为了缓解压力,7月9日,士兵封锁了大门,于是外面的人就开始投掷石块。一个士兵开枪还击,打死了1人,还伤了1人。8天之后,又有15个人因挤压而毙命。人们被激怒了,他们用担架抬着3具尸体游行到了皇宫花园。在这里,他们发现了约翰·劳的马车,于是就把它砸得粉碎。

委员会不得不寻求新的解决之道。下一个紧急措施就是进一步扶持印度公司,公司贸易特权的范围将进一步扩大,以至于垄断法国所有的海上贸易。这样做将使数千名独立的商人丢掉生意,于是议会收到了一封接一封满是怨言的请愿书。议会因此否决了这个方案。大公对此恼羞成怒,就把议会和所有议员驱逐到偏僻的蓬图瓦兹。

8月15日,一道新的法令强加到了可怜的法国人身上。该法令规定,除了购买年金、存入银行账户或者购买分期付款的印度公司股票之外,不允许进行全部纸币价值合计1000~10000里弗尔的交易。10月,印度公司的许多特权被拿掉了,纸币也贬值了。股东们被迫与公司一道持有股票,而且,那些已经同意购买公司新股票的人还被强迫按照几乎是当时市场估价30倍的价格购买。许多人试图离开这个国家,以逃避这恐怖的惩罚。于是,所有的边防哨所都接到了命令,要求扣留任何想出境的人,直到弄清楚他们是否认购了印度公司的股票。那些已经设法出境的人则要因缺席被判处死刑。1720年法国货币供给是如何下降的法国有效货币供给下降有三个主要原因:·资本外逃。人们携带金币和银币离开法国。·货币流通(速度)下降。人们因不相信纸币而储藏硬币,随后可能由于对每个人持有硬币数额的限制,人们更是竭尽所能地保存硬币。·银行信用降低。法令强制规定,价值合计1000~10000里弗尔的所有纸币,只能用来购买债券、印度公司股票和存入银行账户,这就减少了有效货币供给。一位现代经济学家很可能建议放弃金本位制,鼓励增加借贷,降低利率,增加公共开支,减税,以及让银行发行更多的货币去购买债券。

约翰·劳现在整天生活在恐惧之中,他成了法国最遭憎恨的人。离开了皇家庇护所,他要么隐姓埋名,要么得找到一个强大的保护队伍。他请求搬到一个乡下庄园去,大公对此求之不得。几天后,他收到了大公的回信,大公在信中展现了仁慈,并且还允许他离开法国——如果他想离开的话。大公还同意送给他一笔钱,想要多少都可以,他恭敬地婉谢了大公的好意。随后,就在开启这场冒险旅程5年之后,他只带了一颗大钻石,离开了法国前往威尼斯,这一年他49岁。

约翰·劳在法国所见的现象是非常令人震惊的,但是这并不是法国独有的。最狂热的投机刚刚在法国上演完,一场场非常相似的闹剧正在英格兰的土地上酝酿着。诚如法国一样,英国政府也被不断增加的巨额公共债务紧紧地缠住,其解决问题的措施也与法国类似。“南海公司”接管了偿付政府债务的义务,作为回报,它被授权垄断与南美的贸易。公司发行的股票早被急切的公众一股脑儿买完了,虽然没有证据表明南海公司做过任何实物贸易(正如我们后面将要看到的,到它真正做的时候已经是90年之后的事情了),这些股票的价格还是涨到了名义价值的10倍(后来被称为“南海泡沫”)。其中一个早期的最大买家不是别人,正是理查德·坎蒂隆。1720年6月,南海公司的股价达到了历史顶峰(见图2-1),而在接下来的3个月里,股价下跌幅度达到了85%,它也像法国的印度公司那样崩溃了。

许多投资南海公司的人是靠借钱来购买股票的,由于股票价格的崩溃,他们也失去了偿付债务的能力。于是造成银行倒闭的恐慌,结果拖累了很多金融机构的经营,导致了违约高潮的出现。游戏的结尾

当英国的泡沫破裂的时候,约翰·劳作为法国纸币事件的策动者,正生活在威尼斯。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仍然抱着希望,盼着被召回法国并帮助政府重新创建稳固的信用体系。但是,奥尔良大公在1723年去世了,他的希望也随之彻底破灭。于是,他就依靠赌博来度过余生。有好几次,他当掉了那颗大钻石,但每次都赢了足够的钱又把钻石赎了回来。1729年,他在58岁的时候客死于威尼斯,那时他已经穷得身无分文。图2-1 1719~1720年南海公司的股票价格(以当时英国货币计)。在法国的印度公司崩溃之前,“南海泡沫”就已经开始了。当年的资料表明,正是法国的冒险者带着大量的资金进入英国,从而给这个新泡沫的后期阶段提供了支撑。理查德·坎蒂隆在这两个泡沫故事中,都是尽力早买并赶在股价崩溃之前卖空。

第3章 经济危机——商业的苦恼

奥尔良大公去世的那一年,约翰·劳放弃了被召回法国的所有希望。也是在这一年,在离劳的故乡爱丁堡大约15公里的柯科迪小镇上,玛格丽特·史密斯有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她是一个单亲妈妈,丈夫在孩子出生前几个月就已经死了。这是一个男孩,1723年6月5日出生,名字叫亚当·斯密。他的童年生活很安宁,只是在两岁的时候发生过一个小插曲。一个吉卜赛罪犯把他拐骗了,但很快就没事了。孩子在一天天的长大,玛格丽特·斯密注意到他对身边社会的情况有着强烈的兴趣。尽管柯科迪是一个只有1500个居民的小镇,但还是有很多值得关注的地方。小镇有多种多样的商业贸易,来自许多地方的商船就停泊在房子旁边。小男孩喜欢坐在海边的峭壁上,远望着商船来来往往。嬗变之年

那时候的英格兰不像法国,它已经建立了一套运转良好的纸币制度。支付手段不仅包括金币与银币,还包括英格兰银行和其他银行所发行的纸币,以及本票和境内票据。除了硬币、纸币与境内票据,还有像财政票据和东印度公司债券这样的附息票据,它们都可以流通,虽然周转率较低。造币厂的主管就是艾萨克·牛顿,他于1696年获得该项任命。牛顿在年轻的时候,就注意到不仅政府可以实行硬币“缩水”的做法,许多市民也可以这样做。一些人把一堆硬币放进一个袋子里,使劲地摇晃,然后把那些磨掉的粉末收集起来。有的人更加粗暴,直接在硬币的边上切下薄片,然后再拿去花掉。为了防止发生这样的事情,牛顿主张把硬币磨成光边,以便鉴别硬币是否曾被动过手脚。

那时,工业革命已经处于摇篮阶段,经济大繁荣的条件正在日益成熟。首先,英国的海军正在快速地征服新市场,为英国的产品打开销路。其次,乡村也已经启动了一场“农业革命”,农场正在扩大,产量也在提高。这个过程释放出了劳动力,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来到城市寻找工作、学习机会或者尝试一些新的冒险职业。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来到伦敦,那时居住在伦敦的人口大约有50万~75万。另外一些人选择去了英国第二大城市布里斯托,那里约有4.3万人居住。其余的人分别移居到了诺里奇(3.6万居民)、利物浦(2.2万居民)、曼彻斯特(2万居民)、索尔福德(2万居民)、伯明翰(2万居民)以及其他一些商业中心。不凡的个性

再回到柯科迪小镇看看。我们这位年轻的朋友亚当·斯密在17岁那年完成了基础学校教育后,决定离开家乡。他告别了妈妈玛格丽特,跨上马,风尘仆仆地骑了500多公里的路程,来到了牛津,他已经被牛津大学录取了。约翰·劳17岁的时候则是醉心于伦敦的赌场,他也曾经立志要成为一个人物。而亚当·斯密对于赌博则是乏料可陈。实际上,在牛津大学,他是那些表现得最心不在焉的学生中的一员。在喝茶的时候,他把黄油面包泡在茶壶里,然后却抱怨茶的味道不好,人们看到这些并不觉得奇怪。他浪漫地与一个姑娘相恋,但在聚会的时候居然没有发现这位姑娘也在场。而且,人们还经常看见他自言自语。就在亚当·斯密看起来似乎忘却周围一切的时候,他却并不是在发疯,而是正聚精会神地思考着某些问题。

他不仅能够专心致志,而且还有很强的表达能力。在参加社交聚会的时候,他可以整晚上都只想自己的问题。可是一旦有人引起他的注意,比如向他直接提问或者发表一些刺激性的观点,他会就此展开讨论,仿佛在发表一席演说。他在讨论问题的时候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有时在一些具体的细节上不停地纠缠,使得人们都后悔不该和他争论,或者后悔不该碰见他。

亚当·斯密发现自己对牛津大学课堂上讲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的大部分知识实际上来自他独立的学习和阅读。

1750年,亚当·斯密完成在牛津大学的学业后回到了家乡,在格拉斯哥大学担任逻辑学教授。1752年,又担任道德哲学教授。这些年里,克莱德河沿岸的贸易逐渐发展起来,促进了当地新兴产业的发展。亚当·斯密怀着很大的兴趣跟踪商业的发展动态,而且在大学里的工作也让他感到非常愉快。新伦理学:同情与私利

亚当·斯密有一颗雄心,那就是发展一套新的伦理学理论,这套理论是以人的本能与情感为出发点,而不是从虚伪的教条中推演出来。他相信,任何人都有一个基本的愿望,那就是被他人接受,并获得他人的“同情”。为了博得他人的同情,心怀私利的人将会尽力以一种受人尊敬与赞赏的方式行事。这样一来,就会培养出道德感,良心在转化为行动之前,就已经渗透在人们的思想之中。如果忽略了这一点,就不能唤起他人的同情心。因此,伦理学研究的并不是有关功利、仁慈或者道德教条的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私利问题。

他还以同样的视角来考察社会经济的进步。他认为,正是追求私利的个人推动了经济的进步,而且,任何企图压制个人(私利)的行为,结果都会导致对整体经济活力的压制。1755年,他在一篇论文中作了这样的解释:让一个国家从最低级的野蛮状态发展到最高水平的富裕,其实并不难,只要有和平的环境、较低的税收以及老百姓可以忍受的司法管理,其余的都是一个自然过程。然而,那些反对这个自然过程,强迫自然过程改变轨迹,或者在某个特别关键点上拼命阻碍社会进步的政府,都是不近人情的,而且会被迫采用压迫与残暴的手段来维护自身的统治。

1759年,他出版了《道德情操论》,这是他的第一本著作,在苏格兰广为人知。这本书还使他成为巴克卢公爵的私人家庭教师,公爵不仅同意提供大学薪水的两倍,而且还提供一项特别的礼遇:如果斯密愿意陪他一起到欧洲进行为期两年半的游学,公爵还愿意承担他的花费。斯密欣然同意了这个计划。1764年的一天,斯密乘船前往海峡对面的法国。货币必须不停周转

在经历了奥尔良大公、约翰·劳与密西西比危机之后,法国又经过了很长时间才逐渐恢复,现在它正与英国争夺殖民地的控制权。这些年,法国一批知识精英已经成长起来。斯密来到法国后,乘机拜会了其中一些精英分子,包括时年29岁的魁奈。魁奈结交了很多有权有势的朋友,他自己实际上还是路易十五的私人内科医生,这个路易十五就是约翰·劳时期由菲利普·奥尔良摄政的那个年幼的国王。

魁奈的一部分灵感来自于理查德·坎蒂隆。坎蒂隆死于1734年的火灾,他当时是个顶级富豪,在法国与英国金融市场上狠赚了几笔。在这个年仅37岁的百万富翁的遗产中,发现了一本书的手稿。后来将其出版,这就是《商业性质概论》,这本书对许多经济现象进行了分析。回过头来看,到目前为止,坎蒂隆最重要的贡献是有关货币供给、货币流通速度与资本市场的理论。坎蒂隆了解到如何影响有效的货币供给,他认为这不仅取决于发行多少货币,还取决于货币的流通速度,也就是货币在不同的人之间周转有多快:在某种程度上,货币流通的加速度或者更高的速度,将会产生与增加货币供给(发行)相似的效果。

这两种途径都有效。诚如他在密西西比恐慌中亲眼所见的那样,如果人们开始储藏货币,其结果等同于货币供给的下降。货币必须不停地周转,否则就不能给市场这部机器添加机油,萧条也会随之发生。

尽管魁奈受了坎蒂隆的启发,但他自己的开创性思想也为人类作出了贡献。他在历史上的确也留下了深深的足迹,以至于200年之后,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评价他是历史上最重要的四位经济学家之一。他的主要贡献之一就是所谓的“经济表”,这张表解释了注入社会中的一定数额的货币是如何转变成流量的。然而,货币不会永远流动,因为每一个收到钱的人在花费之前,通常都会储蓄一部分。他用这个方法来证明,向社会注入新的流动货币产生的影响要大于所有票面的数额。因此,重农学派认为,资本在本质上是一系列的预付,而社会收入是流动的,并且从某种意义上说,其数额在流动过程中会有所增加。人们都把魁奈看成是“重农主义”运动的非正式领军人物。这场运动创造了一个流行口号:自由放任。

他们反对法国的重商主义传统,反对国家干预与保护主义,他们主张废除垄断、贸易壁垒和特权。他们还提倡个人主义与“自然法”概念,认为社会法律应该反映大自然的客观法则。实际上,这场运动的名称本身意味着“自然统治”。重农主义者还认为自己利益的最好看护者是个人,而不是政府。于是,他们到处宣讲私有财产应该受到完全的尊重。为消磨时光而写成的巨著

斯密倾听着魁奈,心中有些怀疑,但还是很感兴趣。显然,他并不太忙,在到法国的第一年,他便开始写书来消磨时光。后来,他在谈到这件事的时候说,当时“写书就是为了消磨一下时光”。他在法国待到1766年,回苏格兰的时候,已经完成了这本书的第一部分手稿。他那时还不知道自己所写的这些内容后来会成为一部经典著作的一部分,这部著作受到了经济学家的称颂:“……不仅是所有关于经济学的著作中最为成功的,也是迄今为止所有科学著作中最为成功的,和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可以一较高下。”(J·熊彼特,1954年)“……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很可能是所有著作中最重要的一部。”(T·H·巴克勒,1872年)

但是,他知道,一定要利用这些手稿作非常彻底的研究。回到苏格兰的那一年,他43岁,在柯科迪的海滩边买下了一幢房子,打算在这里继续他的研究。英国工业的起飞

18世纪50年代,越来越多的英格兰商人开始使用一些简单的机器。那时,许多小企业都散布在小山坡周边,以便利用溪流作为机器运转的动力,还有一些则是利用矿物能源做动力。在斯密的家乡,就有煤矿、盐场和制钉厂。他的一位密友詹姆斯·奥斯瓦德就在城外开了一家制钉工厂,离斯密家也不算太远。制钉用的铁屑原料是从欧洲大陆进口的,而煤炭在工厂的门口就有。后来,斯密就运用这家小工厂的经验来解释产业进步的关键。他回来三年之后,英国诞生了两项重要的技术发明。一个是阿克莱特设计的“水力纺纱机”,它大大地提高了纺织业的生产效率。更为辉煌的还是第一台蒸汽机,它是斯密的一位好友詹姆斯·瓦特的专利发明。水力纺纱机与蒸汽机以及其他一些发明,加上煤炭生产,推动了英国工业的腾飞(表3-1)。

机器带来了两种戏剧性的效应。一是提高了单位资本投入的产量,另一个是在建立新工厂时,有必要预先制订深入的生产计划,这与以前向许多小家庭作坊订货的方式大不一样。当然,随着工厂潜在赢利能力的扩大,不确定性也增加了。在工厂建成投产之前,就可能面临市场需求变化的风险。没有人确切地知道这种发展对经济运行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但肯定会有某种影响。表3-1 创新带来的工业革命资料来源:梅格,1987。《国富论》

1766~1773年,就在当地资本家正忙着用新机器设立工厂的时候,已经回到英国的亚当·斯密却一直在专心致志地著书立说。最终完稿的时候,已不知不觉写就了鸿篇巨制。这部5卷本的《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一般简称为《国富论》)全面地向读者阐述了资本主义经济的运行机制。在第一卷,斯密阐述了劳动分工是一些国家经济产出增长的主要原因。他用劳动分工来解释劳动生产率大幅提高与各种机器的发明。关于理性人,斯密用亲自观察的实例来说明自己的观点,而不是从理论上给出假设(有一次,他在解释制革厂的劳动分工理论时,由于注意力太集中而跌到了制革的坑里)。但是,他在书中说明劳动分工的理论时,举的例子不是制革厂,而是他曾经考察过的制针厂。在这家制针厂,10个工人一天总共生产出48000根针。但是,如果把他们全都分开并独立工作,而且他们之中没有人接受过这项业务的专业培训,那么每个人一天的产量肯定不到20根,甚至可能连一根针都做不出来。

由于劳动分工是国民财富的基本源泉,他提倡通过自由贸易来促进国家之间的劳动分工。《国富论》接下来分析了价格机制,他认为市场价格围绕“自然”价格或“均衡”价格上下波动。该书的其他章节还研究了工资、利润、企业家承担的时间风险、利息、地租、资本与税收等问题。关于政府的作用,他建议应该最小化:我从来不知道那些人为了公共利益而进行政府干预会带来什么好处。

他认为,公共部门不应该干预市场,而应该致力于保护市民、建立司法公正,以及承担一些特定的工作,像发展教育、运输系统和监管票据信用等。看不见的手

然而,斯密著作最重要的部分并不是他的局部分析(其中多数是正确的),而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基本原理:自由是最有效率的经济模式。他在书中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让每个人成为自己利益的守护者,而且依靠自私的力量,那么,资本主义经济就是最理想的:他只是追求自己的利益,像在其他许多场合一样,他受一只看不见的手的指引,去尽力达到一个并非他本意要达到的目的。

而且:我们与生俱来的追求优裕生活的愿望,至死也不会改变。

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在书中重复着这样的话语:我们的晚餐不是出自屠户、啤酒商或面包师的恩惠,而是出于他们自利的打算。我们不要向他们乞求怜悯,而要诉诸他们的自利之心;我们也决不向他们谈论自己的需要,而只谈论对他们的好处。

斯密如此强调这个原理,并不意味着他把市场经济想象成一个乌托邦式的天堂。他认为,雇主总是尽力压榨劳动工资,商家总是尽力消灭竞争,生产商总是尽力共谋提高价格,而工人们对此感到非常厌烦,有些人一辈子都处于穷困潦倒之中。但是,总体上看,经济体系会快速成长,而且那只“看不见的手”——市场的力量——将会迅速地对成长路径的任何偏离加以纠正。

这是一部经典之作。此前还从未有人像他那样深入地阐释经济的运行。这本巨著产生了极大的震撼力,连议会的议员们在演讲中都开始参考借鉴。1782年,斯密的一位崇拜者谢尔本勋爵被选为首相。谢尔本在很多问题上都要寻求斯密的意见。他还曾经写道:和斯密先生从爱丁堡到伦敦的一次旅行让我获益匪浅。在我人生最美好的岁月里,这份收获始终如影随形。

当斯密住在伦敦的时候,他经常和谢尔本在一起。而且,通过谢尔本和其他国会议员,他在当时辩论中的影响力仍在不断扩大,尽管他偶尔有些奇怪的举止,人们也会原谅他。例如,当要求在文件上签名的时候,正在聚精会神思考问题的斯密,可能会仔细模仿别人在上面已经签过的姓名,代替自己的签名。18次经济危机

有一位崇拜斯密的议会议员,是一个出色的人物,名叫亨利·桑顿,22岁时就被选为下院议员。

桑顿出生于1760年,在18岁的时候就到父亲的会计室工作(就像93年前的约翰·劳那样)。这个男孩曾经好奇地看着父亲如何打理生意,那时,父亲经营小麦、烟草以及其他类似的商品贸易。由于缺少主营业务,亨利对那时的生意没有什么印象。然而,像任何一位有抱负的青年人一样,他对自己挣的工薪也不满意。24岁那年,他去了一家名为“道与福瑞”(Down & Free)的银行工作。他在银行的工作很出色,于是,这位年轻的议员不久就受邀成为这家银行的合伙人,银行的名字也改成了“道,桑顿与福瑞”。

但在英格兰经营银行并非易事,业务经营上彼此竞争是很常见的现象。另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信用系统内部的沟通很差。如果某个地方的人嗅到经济的危险,他们就会带上票据到当地的“乡村银行”去兑换硬币。如果银行担心贵金属短缺,就要请伦敦的有关银行运送过来。如果没有及时送来足够数量的硬币,就会发生恐慌,人们就跑到其他地方的银行去兑换硬币。这些银行就会向伦敦要求运送更多的硬币,结果伦敦的银行也会感到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这样一来,恐慌有可能在首都蔓延开来,甚至会超出国界。

这种恐慌过程的开始可能仅仅是由于道路不通而引起的。当时的很多路都是黏土路面,一下雨就变得非常泥泞难行。春天冰雪融化之后,泥泞的路面有时要用多达10匹马拉着犁耙来弄平。由于经常运送煤炭和其他重的物件,很多地方的路面都坑坑洼洼。而那些运送物品的马车不仅轮子很重,而且没有弹簧,移动起来很笨拙。

派人去运送钱币的费用也很昂贵。在1700~1750年间,英国议会通过了400条交通立法,允许在公路上设站收费。那个时期,闻名遐迩的绅士强盗,像迪克·特平、克劳德·杜瓦尔、乔纳森·怀尔德与杰克·谢泼德等,常常潜藏在树林里袭击过路人,更不消说是从伦敦某家银行送来的装满钱币的马车了。商业的苦恼

作为一个银行家,桑顿已经注意到,无论哪个时期,在过了几年相对繁荣的好日子之后,经历一场恐慌似乎都是不可避免的。回顾他所处的那个世纪,他看到英格兰在以下年份经历了经济危机:1702年、1705年、1711~1712年、1715~1716年、1718~1721年、1726~1727年、1729年、1734年、1739~1741年、1744~1745年、1747年、1752~1755年、1762年、1765~1769年、1773~1774年、1778~1781年、1784年和1788~1791年。在这18次经济危机中,每一次都是经济自我复苏,而且多数时候经济在复苏后都会上升到更高水平的稳定状态。但是,每一次复苏都只有几年时间,随后又会发生新的危机,并再次摧毁经济。

在1788~1789年发生危机之后的几年里,商业正处于繁荣状态。但是,过多新开设的乡村银行又发行了大量新的银行券,这造成了纸币发行量的大规模膨胀。1792年,贸易与制造业达到了最高水平。11月,股票市场发生了急剧下挫,货币也开始出现雪崩。次年2月,法国宣布对英国开战,3月,许多头寸紧张的乡村银行派人急驰伦敦求援。但是,这一次伦敦的银行也被抽干了。桑顿的银行尽管已经发展成为伦敦最大的银行之一,也没有逃脱厄运。后来,桑顿这样写道:在1793年,经济非常糟糕的一个时期,我们所经历的困难比大多数银行要大得多,因为突然减少了一大笔头寸,这笔头寸是一些非常重要的银行所存放的利息。

当英格兰银行决定再发行500万英镑货币刺激经济时,危机才得以化解。在之前的1784年危机中,银行通过减少货币供给——限制票据信用的数量从而迫使利率上升的方法来阻止资本外逃。现在,事实证明,通过采取反向操作可以避免内部的经济危机。显然,银行正从危机中不断学习。自由放任——哦,不?

英格兰银行发行新货币之后,货币供给增加了,桑顿的银行也得救了。但可能正是这次危机使他开始研究信用理论。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次的金融危机?如何阻止危机的发生呢?是应该交给斯密教授的“看不见的手”,还是应该像英格兰银行那样进行干预呢?桑顿没有什么可以求助的文献。他的论证只能以常识与经验为基础。但是,当桑顿在思考有关不稳定的问题时,经济仍然在不断地发出挑战。就在上一次危机过去两年之后,新的危机又开始了,而这一次形势更为严峻。发生金融恐慌的原因,是英格兰银行的黄金储备突然从500万英镑下降到了125万英镑,而且,就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英格兰银行决定对金属硬币采取限量供应。这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就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恐慌进一步扩大蔓延,倒闭的商店与银行大幅增加。1797年2月26日,英格兰银行承认失败并宣告破产。毋庸置疑,这是一次严重的挫败。货币供给

第二天,英国议会下院设立了一个委员会着手追查问题的起因,上院隔天也成立了一个类似的委员会进行调查。前一个委员会召集了19位证人,后者则召集了16位证人。亨利·桑顿似乎是作为伦敦私人银行家的唯一代表参加了这两个委员会的听证。

他提出的证据让人感到吃惊。他刚一开口,人们就觉得桑顿对银行的本质有着深刻理解。他清楚、详细地指出了英格兰银行的责任,并且对中央银行政策工具箱里应有的工具进行了仔细介绍。回想起来,我们知道至少有部分理由支持了他的证词。他开始利用夜晚与周末的时间写一本有关这个主题的书。这本书出版于1802年,书名为《大不列颠票据信用的性质和作用的探讨》(通常简称为《大不列颠的票据信用》),至今仍然被认为是经济学历史上一部伟大的经典著作。作为当时仅有的几本著作之一,它比同时代其他著作的水平要高得多。然而,起初并没有人重视它,因为它从未强调过其观点是多么新颖和具有原创性。实际上,这部著作的观点既新颖又原创。直到如今,书中所解释的许多原理依然被看成是信用(或者货币)理论的精髓。并且,桑顿在今天常常被称为“中央银行之父”——这正是约翰·劳曾经热切希望得到的头衔,遗憾的是菲利普·奥尔良把他的计划变成了人们的狂怒。

约翰·劳阐述了“货币需求”的概念,桑顿紧随其后,把所有不同的信用手段看成一个整体。今天,经济学家通常会谈到的“货币供给”,即被定义为一些货币手段的加总。例如,“M2”,其构成包括“纸币与硬币,个人与企业的支票账户,以及较短时间的定期储蓄存款等其他账户”。但是在桑顿之前,习惯的做法是对各种流动性的来源进行单独分析。因此,桑顿创造了一个强大的分析工具,用来考察货币总量(流动性)、货币流通速度(由坎蒂隆所提出)与利率之间的相互影响。下面是他的一些观察结果:·高利率可以防止资本外逃,甚至吸引国外的流动资金。·高利率可以吸引民众将部分现金存放到银行账户上。通过维持高利率,中央银行就可以降低流通速度,吸收货币,从而给经济活动降温。与此相反,低利率将会增加货币供给并且刺激经济活动。·公众对未来通货膨胀的预期会影响现在的利率水平。如果人们担心将来发生通货膨胀,现在的利率水平就会相应地提高。·非计划的信用收缩可能导致经济萧条。相反,信用的大幅扩张(通过增加借贷)可能导致经济过热。因此,如果经济已处于充分就业的状态,货币供给的增加将导致通货膨胀;如果还没有达到充分就业,那么,增加货币供给只会促进经济增长。

这对法国人民来说是颇为遗憾的,他们的统治者——继太阳王之后的奥尔良大公并不了解这些规则,因为他如果了解这些规则的话,就肯定不会印发过多纸币而毁掉约翰·劳的天才计划了。信用陷阱

桑顿指出,如果增加货币供给,比如把利率降低到商业团体的预期盈利水平之下,就会导致借贷数额大幅上升,结果商业活动的水平也大幅提高(桑顿举了法国约翰·劳计划早期阶段的情形作为例子)。但是,他还进一步作了一项非常重要的考察:在特定的经济活动增长水平下,社会有能力吸收更多货币。每一次货币供给的增加,在后来似乎都被证明是合理的——只要之后的经济活动能够随之增长,直至达到充分就业的水平。问题的关键也就在这里,这种情况会导致中央银行在对危险毫无察觉之时过多地增加货币供给,而当它察觉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换句话说,信用体系是不稳定的——增加信用似乎(欺骗性地)证明了信用增加的合理性,相反,减少信用似乎也证明了信用减少的合理性。诚然,这种内在不稳定性的观点与斯密“看不见的手”的概念有着显著的差异,它表明,经济运行具有自我脱轨的能力(由于正向反馈),正像经济具有自我复轨的能力一样(由于负向反馈)。如此一来,看不见的手就不止一只了,而是有两只!如果要说桑顿的著作已经包含了世界上第一个经济周期理论,那是有争议的,而且多数人可能不会同意。但是,他的确已经接近了这块领地。萨伊定律

就在那个时候,亚当·斯密的著作已经在英国之外传播开来。有一位名叫让·巴蒂斯特·萨伊的法国商人在1788年读到了斯密的书。萨伊在法国经营棉纺织业并在新技术上进行投资。由于业务太忙,他很少有时间著书立说,但在1803年,他最终还是出版了自己的著作《政治经济学概论》。这本书在许多方面把26年前斯密所写的问题作了概括与澄清,但在结构与论证上更加清晰了。此外,他还提出了某些新的观点,其中就有让他闻名遐迩的“市场法则”,也就是后人所说的“萨伊定律”。

什么是萨伊定律呢?萨伊自己是一位商人,他曾经和其他许多商人谈到这样一种现象:在商业活动中,最容易的就是生产产品,而比较困难的则是销售产品。因此,他提出一个非常合理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不创造一个总能卖出所有东西的社会呢?为什么不让人们有足够的钱去购买所有的产出呢?如果不能卖出我们所制造的所有东西,社会就不能公平地分给人们更多钱或者其他财物吗?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遗憾的是,萨伊的答案并没有提供一个新的解决之道。他首先简单地假定供给能够创造自己的需求:我们有必要注意到,某种产品一生产出来,从那个时刻起,就为其他产品提供了市场,这个市场是以该产品的自身价值为最大限度的。当生产商完成其产品的最后一道工序时,他最焦虑的就是要把产品立刻卖掉,唯恐产品的价值在他手上会有所减少。当他销售产品获得货币时,又同样焦急地要把货币花出去,因为货币的价值也是容易改变的。而花费货币的唯一方法就是购买别的产品或者其他东西。因此,生产某种产品只不过是立即为其他产品打开了市场出口。

虽然这些话听起来颇合逻辑,但为什么他的商业伙伴们感觉产品销售如此难,他还是不能解释。然而,萨伊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当太多的生产手段被用来生产某一种产品,而其他产品的生产却不足,此时就会发生供给过剩的问题。

这就是问题的答案。说得再清楚些,这意味着货币本身并不是问题。货币在交易中不过是霎时间的媒介,说到底,市场交易的实质还是产品与产品的交换。至少,他所见的情况就是如此。

萨伊定律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它解释了通过刺激供给能够促进长期的经济增长,并且也说明了为什么用缩短每周工作时间来解决失业的办法从长远来看是行不通的。由于处在“政治光谱”两端的派别都可以采用萨伊定律作为自己政策论证的基础,因此,这个定律具有相当广泛的吸引力。右翼人士可能会说,让我们刺激需求吧,这样货币就会涓涓流出并创造供给。而处在另一端的左翼人士则可能会说,给我们的平民百姓多分些钱吧,这将会刺激供给。

到此为止,萨伊的解释都还不错。然而,萨伊定律在理解经济的不稳定性方面则有失偏颇,因为他在剔除一些长期的潜在未知因素的同时,又完全忽略了许多短期的复杂因素。由于这一点,甚至可能有人会简单地认为,如果没有萨伊,那么人们对经济波动的理解可能会进展得更快一步。大卫·李嘉图

南美洲最终在1809年向英国商人敞开了大门,随即涌现出一股乐观主义的热潮(像90年前南海公司事件那样),这导致英国货币供给的大幅度增加。不久之后,货币相对于黄金的价格开始下滑,于是给英国带来了通货膨胀的问题。1809年8~10月,有三篇批评英格兰银行政策的文章刊登在了《纪事报》上;稍后,又有一篇相关的文章发表在《爱丁堡评论》上,这篇文章的标题是《金银的高价格,银行票据贬值的证据》。文章的作者是桑顿的一个熟人,37岁的伦敦股票经纪人与金融家,大卫·李嘉图。

这是他在学术舞台上初次登场。他在学校接受了非常基础的教育,14岁的时候就加入了父亲的股票经纪业务。从那时起,他就开展了自己的经纪业务,主要是买卖政府的证券。他的座右铭被成千上万的经纪人所采用,那就是:砍掉亏损,让利润增长。遵循这个原则,他变成了富豪。在27岁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应该花点时间研究经济理论。为什么要研究经济呢?现实中的经济不是运行得很好吗?但在1799年度假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了《国富论》,而且读得入了迷。“某一天……”他曾经想着,“……我也要考虑加入进来。”1808年,他遇到了一位生活潦倒的记者,名叫詹姆斯·穆勒,与李嘉图一样,他也对一般经济学有兴趣。与李嘉图不同的是,穆勒在爱丁堡大学(斯密曾经在此校任教)受过正规的大学教育。从此,李嘉图与穆勒经常一起长途漫步,讨论着政治与经济方面的问题,后来穆勒建议李嘉图投稿。这就是李嘉图发表这篇文章时的情况。

李嘉图发表在《爱丁堡评论》上的文章的结论是,通货贬值的原因在于纸币的超额发行,以及农业收成不好与战争开销造成的进口数量不足。他建议英国应该立即恢复1797年废除的金本位制。为了澄清问题的根源,1810年英国设立了“金块委员会”,桑顿是该委员会的成员,他同意了李嘉图的结论。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委员会发表的调查报告却差一点儿导致了桑顿自己破产。在调查报告发表之后发生了一场金融恐慌,桑顿不得已向他的一位朋友透露:道,桑顿与福瑞银行的存款头寸快要耗尽了。幸运的是,他有许多忠诚的朋友,他们立即到他的银行存了足够多的钱,于是银行得救了。曾经饱受通货膨胀之苦的李嘉图则坚持认为恢复金本位制是有利的。

1816年,辩论又重新开始,李嘉图发表了《有关经济与稳定通货的建议》,他在该文中再次建议英格兰恢复金本位制。但是,这个金本位制并不要求使用金币,而是要求英格兰银行能按照需求进行纸币与黄金的兑换——就像劳氏公司开始时所做的那样。他认为这样的货币体系具有自我稳定性,理由如下:·如果英格兰银行发行的纸币过多,它将不得不进口黄金储备来予以支持……·……这一过程本身能够自动减少货币供给,并且缩减英格兰银行发行新货币的潜能。

桑顿不同意这样的观点。他认为任何货币体系都不能实现自我稳定,因此,英格兰银行应该而且能够积极地管理货币供给,而且他相信货币供给的波动不仅会影响价格,还会影响经济活动的水平。1820年,英格兰银行推出了一项与李嘉图的建议非常相似的计划进行试验。这导致了价格的急剧下滑和一场灾难性的衰退,于是计划很快就被废除了。显然,这场争论的赢家是桑顿,并不是李嘉图。这时离约翰·劳的计划失败正好是100周年,然而,经济似乎依然非常不稳定,而纸币似乎也不是造成经济不稳定的唯一原因。经济学的梦幻团队

我们注意到一个非常有趣的想象,尽管用今天的标准来看,当时的交通运输非常落后,国际交流也非常少,但是早期经济学家之间的交往传承竟然如此顺畅。劳是坎蒂隆的一位生意伙伴,魁奈则像劳一样为法国王室工作,给奥尔良公爵的继任者当私人医生。而魁奈又遇到了斯密,斯密则是桑顿的朋友,桑顿又与李嘉图成了朋友。

在这些杰出的人物当中,约翰·劳、理查德·坎蒂隆、弗朗索瓦·魁奈和亨利·桑顿这四个人都致力于阐释大量有关货币与信用的问题。因此,听起来有点让人吃惊的是,我们有关货币的大量知识应该归功于这支梦幻团队,这个团队的成员竟然包括一位苏格兰的杀人犯、色鬼和赌徒,一位爱尔兰的核心投机分子,一位英国的银行家和一位法国的医生。正是这四位组成了一支经济学领域最伟大的梦幻团队。他们主要因为以下的贡献而被铭记本章所提到的一些名垂青史的经济学家是:·弗朗索瓦·魁奈:“经济表”与“自由放任”的理念。·理查德·坎蒂隆:对“货币流通速度”效应的理解。·亚当·斯密:强调追求私利的重要意义与效率。所有形式的保护主义都具有破坏效应。·亨利·桑顿:“中央银行之父”,总量货币供给波动的原因与影响。利息率如何推动储蓄率、货币供给、汇率以及国际间的资金流动。货币供给的变化如何具有初始的经济增长效应,以及随后的通货膨胀压力。中央银行的积极干预是有利的。为什么中央银行家可以让繁荣更加持久。·让·巴蒂斯特·萨伊:供给能够创造自己的需求。·大卫·李嘉图:强调在经济理论中计算边际效应的重要性。第4章 1837年美国经济危机

李嘉图的密友詹姆斯·穆勒终其一生保持着对经济学的强烈兴趣。这两位好朋友和其他一些杰出人士创建了一个“政治经济学俱乐部”,经济学家杰文斯后来对此作了记载:(俱乐部)继续存在下去,是由于每个月精彩的晚宴——俱乐部似乎并没有去研究经济问题——也是由于每次晚宴之后的经济辩论,我并不想对此作出评判。

尽管詹姆斯·穆勒花了很多时间去发展李嘉图的观点,但他对经济理论与问题的研究也自有一套。他曾经提出了一个重要而实际的问题,那就是要限制人口出生数量——他认为在食物供应有限的条件下,这个问题是一个主要的威胁。穆勒对这个问题可能确实有感而发:李嘉图的兄弟姐妹有17个,他排行老三,而穆勒本人则有9个孩子。

在詹姆斯的9个孩子中,有一个名叫约翰·斯图尔特·穆勒,出生于1802年。小穆勒在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超常的智力,而且詹姆斯认为他这时已经可以接受正规的教育。就在这个小男孩刚满3岁的时候,詹姆斯便开始教他学习希腊语和算术,8岁的时候让他学习拉丁语,随后不久开始学习几何、代数、化学和物理。小穆勒12岁的时候开始学习逻辑学,一年之后,他被引领到政治经济学领域,詹姆斯认为这是最难的学科。詹姆斯给他讲授经济学的一种方式就是带着他散步(就像詹姆斯和李嘉图一起散步那样)。詹姆斯在路上给自己的儿子讲授了经济学各个方面的问题——主要还是李嘉图曾经描述过的那些东西。每天上午,小穆勒必须交出一份完整的书面报告,内容是父亲前一天所讲过的东西。这些报告后来成了《政治经济学要义》的草稿,该书在1819年出版。这本书是经过非常努力思考得到的出色成果,而作者写作这些内容时年仅13岁。

就在该书出版之后,詹姆斯认为自己的工作已经完成,他儿子已经作好了进入社会的准备。这个17岁的男孩加入了东印度公司,这让他有了极好的机会去洞察私营企业与公共事务,而且,他在空余时间可以进行写作与学习。20岁的时候,他已经发表了7篇有关经济学、政治学与法学的重要论文,并且编著了一本有关哲学的书籍。

约翰·斯图尔特·穆勒对经济理论的最大贡献是他在23~24岁时所写的内容,这些东西直到多年以后才得以出版,题目是《政治经济学若干未决问题》,其中有一篇论文分析了萨伊定律。穆勒称,在简单的物物交换经济中,萨伊概念中的供给自行创造需求是可行的,但是当货币作为交易的媒介时,结论就不一定成立。因为人们可以把销售收入储存起来,所以供给并不总是创造等量的需求,普遍信心的改变能够引发供给与需求之间的不平衡。为什么繁荣会走向完全脱轨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又发表了许多有关经济学的论文。1826年,他写了一篇题为《纸币与商业困境》的论文,在文中介绍了“竞争性投资”的概念。他的看法涉及技术发明可能造成市场突然扩大等问题。对于扩大的市场“馅饼”,商人们可能过高地估计了自己正常情况下能够得到的份额:每一个期盼自己走在全部竞争对手之前的商人,会向市场提供他认为起飞时自己所能获得的最大份额;这没有反映出其他对手的供给,而其他人的行为也像他这样,并且他们都没有预估到价格的下跌,而一旦增加的供给进入市场,就一定会发生价格下跌。这样一来,短缺很快就演变成了过剩。

在这种情况下,对某种物品的需求暂时过多可能很快就会演变成相反的一面:供给暂时过剩。在同一篇文章中,他还介绍了“职业交易商”和“投机者”之间的差别,前者的行为是建立在长期经济分析的基础之上,而后者的行为基础则是对短期价格走向的分析:那些试图观察未来供给与需求信号的少数人,一旦预估到价格会大幅上涨,就会大量买进。这种购买行为会立刻造成价格的明显上涨,结果反过来诱惑许多只是关注市场即时变化的人也去购买,这些购买者期望价格仍然会有更大的上涨空间。

这就意味着一个恶性循环,它很容易解释为什么繁荣会走向完全脱轨,就像密西西比计划与南海公司的泡沫那样。而且就在穆勒的书出版10多年之后,类似的灾难再一次降临了。1837年危机

发生在1837年的危机成了证明穆勒经济理论的一个绝佳例证,就好像人们想要验证一下他的经济理论似的,但实际上并没有人真想要那样做。在这个故事中,我们需要介绍五位杰出的美国人,他们在这场大戏中分别扮演了不同的角色:·安德鲁·杰克逊,在1828~1836年期间担任美国总统,是个极其不信任纸币的人。·马丁·范布伦,接替杰克逊担任美国总统(1836~1840年)。·尼古拉斯·比德尔,担任第二合众国银行总裁,任职到1836年。他是个极有天赋的人,但不是杰克逊总统的朋友。·菲利普·霍恩,一位投资者,在1837年之前相当富有,之后则变成了穷人。·詹姆斯·戈登·贝内特,《先驱报》的编辑,散文写得极好。

现在大戏开场了。安德鲁·杰克逊是这场大戏中的第一位总统,他是一位有着独裁倾向的辉煌政治家,固守原则,脾气很坏。然而,他还曾经是1812年的战争中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他所领导的军队在新奥尔良击败了英军,这场胜利也为他踏上政治舞台奠定了基础。在政治舞台上,他的第一场斗争则是反对中央银行,也就是所谓的“第二合众国银行”。

这家银行的领导者是天才人物尼古拉斯·比德尔,他13岁的时候就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获得了学位。这两位先生相互憎恨,彼此攻击,但是当杰克逊成为美国总统的时候,比德尔变得更加忧心忡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可以说明这一点。杰克逊任命了荷兰人马丁·范布伦担任副总统,并且告诉他:“那家银行正在设法置我于死地,但我会先干掉它!”后来,比德尔的银行被迫关闭。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安德鲁·杰克逊为什么不喜欢比德尔和他的银行呢?一个主要的原因是他不喜欢纸币。在他看来,纸币是不真实的,而且造成了投机与各种各样的歪曲。就此而言,他确实击中了要害。看一下流通中的货币总量吧:1832年仅有5900万美元,到1836年已经疯长到了1.4亿美元——仅仅4年的时间竟然大幅上涨了137%。这是一个非常吓人的数字,而当你透过表象深究实情的时候会更加忧虑。大量的流动资金是由新开业的银行创造出来的,可是这些银行的资本储备少得可怜,有的甚至根本就没有。问题是,所有这些钱流到了哪里呢?投资新兴产业了吗?这些钱并没有投资到新兴产业,其中的大部分都流进房地产业用于投机了。在此之前,美国有中央银行,而现在,它已经不复存在。抛售、破产、恐慌

我们这场大戏中的第三位人物就是富有的投机者菲利普·霍恩先生。这位绅士般的投机者生活在纽约,他之所以成为我们关注的人物,不仅因为他成了那场危机的牺牲品,还因为他留下的日记至今依然保存着。那就让我们翻开他的日记,看看他在1836年3月12日的心境:纽约所有东西的价格都高得离谱。下一年的房租已经上涨了50%。我为获得一大笔钱而卖掉了房子,这是真的,但我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住。离市政厅两英里左右的许多房子都涨到了8000~10000美元。就连第十一区那些朝向东河的房子,两三年前才卖2000~3000美元,如今也涨到了4000~5000美元。

他有理由发出这样的悲叹。房地产价格的快速飞涨并不限于纽约一个地方(见图4-1);芝加哥的土地价值也已经从1833年的15.6万美元涨到了1836年的超过1000万美元——3年之内令人难以置信地暴涨了6400%。试想一下,暴涨6400%,仅仅在3年之内!图4-1 美国出售公有土地的收入,季度数据,1816~1860年。此图显示出了非常强烈而缓慢的周期。

由此可见,杰克逊总统完全有理由在7月签署法令,规定大多数购买土地的交易必须采用黄金或白银支付,禁止用纸币进行房地产投机!这时,他还要处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政府的财政盈余正在增加。当然,这个问题会让人觉得稍微愉快一些。杰克逊提议通过削减关税来恢复预算平衡,但国会表决的结果是把财政盈余分配给各个州。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呢?根据国会的这项决议,从1837年1月2日开始,每隔3个月就要从纽约的主要银行提取900万美元,并把这些钱分配到各个州。诚然,纽约的主要银行很厌恶这样的做法。

与此同时,我们的朋友霍恩先生则想方设法在百老汇与大琼斯街的转角处新买了一块地,花了1.5万美元。虽然这一点都不便宜,但他还能买得起。拿到土地后,他就开始在那块地上盖一座新房子,然后,自己便去了一趟欧洲。

或许本就不该他发财。当他从欧洲回来的时候,发现城市的气氛完全改变了,当然不是变得更热烈。以下摘自他11月12日的日记:艰难岁月。货币紧缩的压力已经有一段时日了,现在情况还在继续变糟,我已经深受其害。股价已经跌得太多……房屋价格以及其他东西的价格虽然名义上没有下跌得太多,但基本上没有了交易,现在已经没有人还有钱买得起这些东西了,而且也没有人还愿意要那些不能换成现金的债券与抵押品了……

这还是发生在政府资金分配计划之前,但也已经够严重了。1837年1月2日,美国财政部从纽约的主要银行提取了900万美元。没过几天,恐慌与一系列的破产事件就发生了,街上也发生了骚乱。房地产市场进入了一个被迫抛售的恶性怪圈,大量银行破产,其他许多行业也是如此。3月4日,霍恩先生在日记中非常悲哀地写道:这是我的家族历史上最黑暗而悲惨的一天。布朗与霍恩公司今天停止支付款项,并且召开了一个债权人会议。我的大儿子把我给他的资本全部赔光了,我也被牵扯进去,为他们背负了一大笔款项,数目真叫人胆战心惊。

就在此时,美国又完成了一次总统选举,人们开始期望新当选的总统马丁·范布伦会改变对待票据信用的态度,然而,这种期望很快就被击得粉碎。杰克逊总统在他的告别演说中强调:“总之,我们不能依靠那些创造纸币的公司来保持流通媒介在数量上的统一。”然而,马丁·范布伦在他的就职演说中根本就没有提到这个话题。他对正在酿成的金融危机连一个字都没提到!

现在,房产根本卖不出去,除非打很低很低的折扣,而股票市场从1月到2月一直在急剧下挫。詹姆斯·戈登·贝内特,这位《先驱报》的编辑,以他的方式在1837年3月的一篇社论中这样写道:美国从来不曾处于现在这样的危险境况。我们现在被商业恐慌包围着,这场恐慌正在发出巨大的威胁,它要破坏我们社会的一切事务——要毁灭我们整个国家,要把大片地区变成废墟,要把我们一半的银行机构从地面上抹掉,要点燃那些最浮躁的热情,并且制造突变,最终让国家停滞不前。

这听起来有些绝望,但那时人们的情绪的确如此。必须得有人采取行动。于是,霍恩和他的朋友们想了一个主意,便去和前中央银行总裁比德尔先生联络。比德尔来了,并召开了一个协调会议,提出了一些建议与意见。随后,货币便从各个地方冒了出来,人们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贝内特又写了一篇新的社论:尼古拉斯·比德尔是金融业的拿破仑。他抵得上两个亨利·克莱,两个半丹尼尔·韦伯斯特,更抵得上八个马丁·范布伦。

当了解到自己的伟大仅仅是对手的1/8时,心情肯定不会愉快。因此,总统先生肯定不喜欢这句话。但是社论还是如此写道:尼古拉斯·比德尔走在大街上,像个天堂里的精灵,他对这场商业飓风说“保持安静”,又对投机风暴说“停下来”。他就是这样一个天才,扮演抚平夏日早晨烦躁的角色。

尽管我们这位金融业的拿破仑曾经是个令人生畏的人物,但他如今不再经营中央银行,也不能去印钞票。他没有说服总统改变既定的路线。政府在4月1日仍然从纽约的主要银行里提取了900万美元的款项,于是,恐慌进一步蔓延开来。一些主要银行在5月初开始营业,到5月10日便宣布银行假期,以便给金融业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但是,这并没有起多大作用。随着泡沫的破裂,大量的破产还在继续,美国西北部的失业率已经超过了20%。芝加哥的一块土地在1836年曾经卖到1.1万美元,如今持续下跌,到1840年只要花100美元就能够买到。由于地价的下跌,那些购买了大片土地并将其分成更小的地块囤积起来的投机者开始认识到再也没有后续的购买者了。最后,他们把那些分成小块的土地又集中起来,转成了农业用地,这样至少还能种点东西,有一点儿收入。到了1842年,也就是危机发生5年之后,全美国大部分地方的房产价格最终跌到了谷底。同时期的伦敦

就在美国发生所有这一切的时候,我们的英国天才经济学家约翰·斯图尔特·穆勒正在他的东印度公司办公室里继续努力工作着。他在1835年被录用为《伦敦评论》的编辑,要写大量的文章,后来这些文章都编进了他的主要著作。也是在1835年,他的一位朋友,托马斯·卡莱尔,请他对一本长达800页的关于法国革命问题的手稿写一篇评论。一天晚上,穆勒刚读了一点儿就昏昏欲睡,随后便睡着了。他的女仆过来烧壁炉,不幸的是,她用卡莱尔的手稿来引火点着了炉子。后来,卡莱尔表面上原谅了穆勒,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把整个书稿重写了一遍。卡莱尔的书在1837年出版,那时他又请穆勒公开发表了一篇评论,不出意外,穆勒对其“相当”肯定。

就在同一年,穆勒读了《归纳法哲学》,这是威廉·休厄尔的一本关于历史与哲学的重要著作,他还重读了著名天文学家维尔霍姆·赫歇尔的《自然哲学研究的基础》。这些著作中的知识给穆勒后来的写作带来了许多启迪与灵感。1845年,他决定把一条条思路整理成一本著作,并将其命名为《政治经济学原理及其在社会哲学中的若干应用》。他对这个主题已经思考了多年,当决定要写出来的时候,他的写作速度创了一项纪录。他完成这本长达971页的著作仅仅用了18个月的时间,其中的材料都有详细的考证,还有很多独到的分析。在这本书中,他把货币流通速度——坎蒂隆的老概念与一般增长及投机联系起来,这在国际上成为了经典。

对于穆勒来说,1848年是很有意义的一年,因为他的书出版了。而对于其他几位杰出的绅士来说,这一年也很有意义。例如,有一位奥弗斯通勋爵,是当时英格兰最成功的银行家,他思维清晰,认为经济危机是一种有着自身内在动力的重复发生的现象。有一天,他和《经济学人》杂志的主编沃尔特·巴奇霍特进行一次谈话,后来,巴奇霍特引用奥弗斯通的话来描述繁荣-萧条周期的不同阶段:静止,增长,信心,兴旺,激奋,发展过快,震荡,压力,停滞,再次进入静止而告终。

如果说桑顿差一点儿创造了最早的经济周期理论,那么可以公平地说,奥弗斯通差一点儿给出了最早的经济周期的定义。但是,他是个实干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一直在关心英格兰银行遏止严重的银行危机与恐慌的能力。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银行家,他密切跟踪市场动态并尽力预报存在的危险。1845年秋天,他觉得局面正逐渐变化,于是坐下来给好友G·W·诺曼写了一封信,谈到了这一点。奥弗斯通并不认为危机即将发生,但是,有一些早期的预警信号则是确切无疑的。“我们现在还没有危机……”他这样写道,“……仅有一些轻微的前兆迹象,就在我们脚下。”他是对的,1847年,危机发生了——距离上一次危机整整10年。中央银行如何增加货币供给到19世纪中期,人们了解到中央银行有3种创造货币的重要途径:·购买债券(并支付货币)。这样做有一种直接效应(注入货币)和一种间接效应(债券价格上涨,所以利率会下降,这将鼓励更多的私人借贷)。·降低中央银行对私营银行的贷款利率(贴现率)。这将鼓励各银行从中央银行贷款,从而使各银行能够增加向私人放贷业务。·降低私营银行的存款准备金率。减少存款准备金可以使私营银行增加放贷业务。

第5章 繁荣的终结

为什么在一段时期内的过量投资会导致经济危机,而不是一次平稳的纠正?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一直很难找到足够的理由来解释。然而,在英国1847年的危机中,采取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铁路股票似乎是导致危机发生的决定性因素。在那个时候,采取分期支付的办法购买股票很常见,购买者只要支付首期款项就可以了,然后,他可能希望按照可获得收益的价格在下一期付款之前将股票卖出。经过这样一系列的分期支付,1847年1月到期应付款的总额约为650万英镑。如果真要按期支付这些款项,许多人都有困难。于是,就在当年夏天,酝酿成熟的危机爆发了:8月有22家英国公司破产,9月增加到了47家,10月则达到了82家。没过多久,危机就扩散到了荷兰、比利时、纽约和德国。《资本论》

1847年对于一位名叫卡尔·马克思的年轻人来说,是很有意义的一年。马克思1818年5月5日出生于普鲁士的一个小镇特里尔。他生活在一个传统的中产阶级家庭,后来依靠自己的努力进入著名的柏林大学学习。他在大学里的专业是哲学。离开柏林之后,他在耶拿大学获得了博士学位。1842年他24岁的时候,被聘为《莱茵报》的编辑。然而,就在5个月之后,这份报纸被政府查封了。他的职业生涯遭遇这次挫折之后,便举家搬到了巴黎,他在巴黎担任了多家杂志的记者,但两年之后又被法国政府驱逐出境。这就是在举世公认的名牌大学里研究哲学的青年人的遭遇。当他想要表达自己思想的时候,社会却不允许。

后来,他加入了共产主义者同盟组织。作为资本主义和资本主义社会的激进批评家,卡尔·马克思的目标在于说明资本主义经济是不公平的,存在严重的缺陷,因此它应该被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制度所代替。因此,应该尽可能地将工人动员起来,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实施罢工并获得掌控权。

如何判定时机已成熟是个让人感到棘手的难题。从1847年的危机来看,当时应该是一个较为合适的时机,因为这场危机已经激化了矛盾,一些群情激愤的事件由此爆发。在欧洲的多个地方,一些共产主义者发动了起义,尽管这些起义都被镇压下去,但它们确实给马克思某些启发:很显然,正是经济危机导致了对革命的探索,因此,新的经济危机可能会点燃下一次革命的火种。于是,他有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规划,不仅要说明资本主义制度的腐朽和共产主义制度的美好,更要为实现这两种制度的转变提出明确的路线图。经常爆发的经济危机正是实现制度转变的一条导火索。因此,他决定剖析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发生有规律的经济危机的内在机理。

就在他深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经济再一次出现了过热现象。19世纪50年代发生了对铁路股票的新一轮投机热潮,还有对小麦(英格兰)、土地(美国)和重工业(欧洲大陆)的投机。1857年,距离上一次危机已整整10年,俄亥俄人寿保险信托公司的纽约分公司暂停营业。很快,出现了连锁反应,铁路股票价格像自由落体一样大幅下跌。

这次危机激发了卡尔·马克思的无限热情。它再一次发生了!他决定把自己的理论公开发表出来!在6个月的时间里,他写出了第一部书稿——《资本论》,这最终成了他的经典著作。在这部著作中,他把自己的理论称为现代政治经济学各个方面最重要的原理。他所描述的过程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技术革新会经常创造经济的繁荣。·技术革新的效应指资本家在生产过程中使用更多的资本(机器等),雇用更少的劳动力(工人)。·只有劳动才能创造价值,但是由于劳动力与资本的比率下降,利润率也会随之下降。

他指出:“利润率的下降不是因为工人被剥削的程度减轻了,而是由于相对于所用的资本而言,雇用的工人总数减少了。”尽管后来的经验表明情况恰恰与此相反,但他还是继续阐述,利润率的下降导致了债务亏欠的增加,直到最终发生危机,于是共产主义者就可以实施接管。他后面的结论得到了验证。共产主义者的接管确实发生了,而且在随后一个世纪中的相当长时期里,世界上的大部分地方都由共产主义者统治着。

卡尔·马克思作为经济周期理论的贡献者,在今天依然被人们铭记,这不只是因为他有关周期的结论与预言,更是因为他分析处理问题的方法。他是最早尝试建构有关资本主义经济如何发生危机与萧条的系统性理论的学者之一。危机导火索

1864年,法国开始出现新的危机,两年之后就蔓延到了英格兰与意大利。这一次,投机者的目标是毛织品、船运业和各种新兴的企业。然而,与正在角落里徘徊等待的噩梦——19世纪最具破坏性的国际大萧条相比,这次危机根本算不上什么。这场噩梦之前的一次金融危机发生在1873年,也就是约翰·斯图尔特·穆勒去世的那一年。

我们很难确认1873年危机的真正导火索是哪一个事件,但如果从1869年开始数,那肯定不会遗漏这个让人相当困惑的故事的任何一部分。当时,在纽约证券交易所的黄金交易室里,市场交易非常活跃。交易商在这间交易室里买卖黄金,但由于黄金在性质上属于国际硬通货(当时欧洲的大部分国家都采用金本位制),所以实际上这里交易的只是美元:如果你购买黄金,就要用美元支付。如果以美元计价的黄金价格上涨,实际上就意味着美元的国际价格下跌。

黄金交易室里有两位最活跃的交易商,他们是杰伊·古尔德和吉姆·菲斯克。吉姆·菲斯克是一个胖子,有着开朗乐观的性格和迷人的气质,同时还是一位营销高手。他非常喜欢一家瓷器商店里摆放的一件公牛瓷器,就经常光顾这家瓷器店。杰伊·古尔德是一位精明、谙熟世故的投机者,他在伊利铁路事件中受到了磨炼,也正是在那次事件中,他结识了吉姆·菲斯克。古尔德曾在繁荣一时的铁路股票上投入了很多钱(他仍然持有这些股票)。他并不是一个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他曾经这样说:“在共和党的领域,我是一个共和党人。在民主党的领域,我是一个民主党人。而在多疑者的领域,我就是一个多疑者。但是,我始终在为伊利铁路而奔波。”另一次,他又说道:“我可以雇用一半的工人阶级去杀死另外一半。”

现在,他为了获取巨额的财富,决定倾尽全力执行一项让人难以置信的计划:他要尽可能地收购黄金,以打压美元的汇率。然而,这里的黄金可不是一点点,而是数量庞大。随着美元汇率的下跌,这样做能够推动美国出口的增长(这将为铁路带来更多业务),当然也会刺激美国的通货膨胀——于是可以减轻他所投资的铁路公司的债务负担。

在那个时候,美国大约有价值1.15亿美元的黄金,其中有1亿被锁在财政部的金库里。由于交易保证金要求非常低,古尔德自己只需要投入50000美元就可以用期货合约购买价值1000万美元的黄金,这种交易只要人们相信他大致具有这样的信用价值就可以进行了。但是,在行动之前,他还要高度警惕是否会发生某些意外情况。例如,只要格兰特总统决定把财政部的黄金出售一部分,就必然会压低黄金的市场价格。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精心培养和格兰特总统以前的妹夫埃布尔·戈尔宾的友谊,而后,戈尔宾就可以把古尔德介绍给格兰特总统。最终,这一幕在菲斯克的轮船上发生了。在旅途中,古尔德试图弄清楚总统对于提高黄金价格持何种态度。然而,这次会面的结果并没有让古尔德感到完全满意,因为格兰特似乎并没有清楚地表明对于黄金狂热的看法。

9月16日,古尔德请戈尔宾给总统呈送一封信,在这封信中,他解释了在农作物出口之前卖出黄金为什么是错误的。信一写好,他就立即派了一位信使马不停蹄地赶往华盛顿。信使向总统呈上书信之后就问是否有回话。“没有,什么都没有。”总统这样答道,然后信使便返回匹兹堡并发出了一封简短的电报:“安全送达。”(Delivered all right.)

但是,电报在传送过程中出了一点儿差错,古尔德与戈尔宾收到了电报,但其所表达的意思很不一样。电报内容变成了:“送达。同意。”(Delivered. All right.)

一看到这封电报,古尔德就决定立即行动。他答应给戈尔宾一份价值150万美元的无保证金交易合同,然后就开始买进黄金。他在自由市场上以大约135美元的价格购买,而后价格开始逐渐小幅上升。9月22日,当菲斯克来到交易室的时候,收盘价涨到了141.5美元。那天晚上,古尔德拜访了戈尔宾,而戈尔宾收到了一个非常令人不安的消息。他刚刚接到了格兰特总统的来信,在信中,格兰特表达了他对美元汇率下跌的不满,这意味着他将命令财政部出售黄金。

通过戈尔宾的安排,古尔德再一次见到了总统,这一次是在一个公开聚会上,当时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到他和总统在一起。古尔德试图说服总统,美元汇率的上升将会极大地损害出口,因此,即便要采取行动,至少也应该等到那些大额的、尚未明确的订单都确定下来。在这次简短的会面之后,他开始设法让其余的人都相信总统自始至终都是支持他的。然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就接着买进黄金。幽灵黄金

古尔德把大部分交易都交给一位名叫亨利·史密斯的交易商,史密斯招募了其他许多交易商,这些交易商又招募了另外一些交易商,结果总共大约有五六十位交易商一起行动。他们一起买进黄金,直到把市场上的黄金几乎全部买完。当市场上已经没有黄金可卖的时候,他仍然利用远期合同继续买进黄金,最后,他手中持有价值4000万美元的黄金合同,另外还有价值1500万美元的黄金现货。在这个过程中,金价上涨到了146美元——这意味着他独自发力就已经迫使美元汇率下跌了8%。

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由于某些原因,金价卡在146美元,好像有其他人在这个价位上大量抛售黄金,抑或是有人已经知道财政部将要出售黄金。通过远期合同的交易,古尔德可以买进比市场上现存数量更多的黄金。然而,这是一个很难突破的价位,和古尔德的预期相互矛盾。因为当抛售方必须交割时,他们手中没有那么多的黄金,该到哪里去买黄金来交割呢?当然,他们要向古尔德购买,那时价格就要由古尔德来操纵了。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黄金价格还是停留在146美元呢?难道是由于格兰特要出售黄金吗?

庆幸的是,没过多久,总统看望了戈尔宾。这一次,戈尔宾成功说服总统不再干预市场。受此鼓舞,古尔德告诉老朋友菲斯克,并邀请他参加这次最精彩的突袭——历史上最大的突袭行动之一——而且这次行动得到了上自总统、下至国会门卫的所有人的支持。古尔德还让菲斯克负责购买黄金,并且负责把这些谣言传给黄金交易室的同僚。菲斯克踊跃加入了行动,而且开始用自己的账户购买远期的“幽灵黄金”合同——那些黄金实际上并不存在。抛售方一边卖空远期交割的黄金,一边希望财政部会释放一些黄金,这样他们就能够以较低的价格来抢购。古尔德告诉菲斯克,格兰特想要看到黄金价格飙升至1000美元,菲斯克很快就把这个谣言传给了其他交易商。

当公众都参与进来的时候,时机就成熟了(诚如约翰·斯图尔特·穆勒曾经预言的那样)。很快,牙科医生、店主,甚至全国各地的农民都在预期黄金价格还会进一步上涨,于是这些人也尽可能地买进黄金。这股抢购黄金的新热潮猛烈地冲击着那些专门做空的卖家,这些卖家要将合同平仓,就只好不惜血本地买进黄金,于是146美元的价格屏障崩溃了。此时,古尔德已经不再买进黄金。他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于是开始出售黄金。菲斯克对此一无所知,他的账户还在继续买进黄金,实际上,他买进的黄金正是古尔德所卖出的。终于,情况开始出现变化。格兰特给戈尔宾写了封警告信,说财政部将要出售黄金。戈尔宾立刻要求古尔德结清账户,并把利润支付给他。古尔德同意了,条件是戈尔宾要对那封信保持缄默。他知道自己正处在灾难的边缘。他仍然持有一些黄金存货以及价值3500万美元的远期合同——要想把这些都悄悄卖掉,无异于牵着一头大象经过餐馆而不想让人知晓一样。现在他仅有几天的时间,甚至只有几个小时去处理这件事情。

他首先决定撇下菲斯克。一头大象或许能够不被注意地潜行离开。而如果两头大象一起行动而不被发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因此,第二天早晨,他鼓励菲斯克继续买进,而自己则以更快的速度秘密出售黄金。奇怪的是,黄金价格还在继续上涨,而公众也还在继续买进。巨大的交易量也很稳定,而且价格还在一美元一美元地提高。与此同时,古尔德一个劲儿地不断卖出,直到一点儿不剩。尽管如此,他还在不断卖出黄金,通过远期合同建立空头头寸,这个头寸也在持续增加。一位来自《纽约先驱报》的记者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他在文章中作了这样的描述:狂怒的印第安人发出复仇之战的呐喊,从疯人院里传出得意的狂叫,其激烈程度都比不了黄金交易室里那些投机者哭天喊地的哀嚎。

由于公众还在继续买进,黄金价格依然保持上涨趋势,但气氛开始变得凝重。价格最终真的会涨到1000美元吗?格兰特是否参与了呢?财政部会卖出黄金吗?然而,就在12点零7分,当价格刚刚涨到165美元的时候,财政部发表了将要卖出黄金的公告。

据估计,古尔德在接下来的14分钟时间里赚进了150万美元。就在这14分钟里,金价从165美元下跌到了133美元,于是,所有做多者的浮动收益被一扫而空。做空者从他们的压榨中得救了,而古尔德的计划也获得了成功。结果,古尔德成了华尔街最让人厌恶的家伙,菲斯克说他“除了一堆衣服和一双眼睛,便所剩无几”。繁荣的终结

古尔德保持着对铁路股票的兴趣。此时,公众对铁路股票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热情。然而,由于许多人都在拼命投资铁路以争夺市场份额(即约翰·斯图尔特·穆勒所说的“竞争性投资”),实际的铁路运载能力已经过剩了。1868年之后,每年新建的铁路里程快速大幅增长,铁路行业已经感觉到生存的压力。古尔德控制着伊利铁路,这条铁路与范德比尔特的纽约中央铁路展开了激烈的竞争。范德比尔特刚把每车运费从125美元降到100美元,古尔德为了夺回市场份额,就决定把价格降到75美元。于是范德比尔特又把价格调到50美元,古尔德就跟着把价格降到了25美元。最后,范德比尔特干脆把价格降为一美元——这个价格远远低于成本。这样,范德比尔特就把所有的生意一网打尽。实际上,他所承揽的生意要比以往多得多,因为古尔德把布法罗的公牛全部买了下来,并用纽约中央铁路来运送。

价格战正是铁路运载能力出现过剩的征兆。繁荣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人们在许多行业的大量投资已经收不回利息。在1872年,包括古尔德的伊利铁路在内的89家铁路公司的债券发生了违约现象。在364家上市铁路公司中,有260家公司无任何红利可分。到年底之前,越来越多的铁路公司股票交易量下滑,市场环境也变得更加谨慎。欧洲的情形与此非常相似。经过一些年大规模的投资建设,情况已经变得越来越不稳定,而且市场信心也开始跌落。大崩溃

有时候,恐慌会肇始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这一次,它起始于奥地利。1873年5月1日维也纳国际展览开幕之后,恐惧的浪潮突然袭来。许多奥地利的银行都深陷在铁路股票的泥潭之中,由于投机者的失败而受到拖累。很快,恐慌蔓延到德国,而后又传到了比利时、意大利、瑞士与荷兰。1873年9月8日,华尔街也受到了牵连。就在那一天,纽约仓库与证券公司(New York Warehouse and Security Co.)违约了。此时,已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9月13日:肯永考克斯银行违约。9月17日:潘德莫钮门公司违约。9月18日:杰·库克公司违约。

9月19日,局面开始平静下来,但就在这天下午,大多数的铁路公司股票突然开始下跌。有人怀疑这是杰伊·古尔德独自操纵的结果,人们认为他提前把持有的所有铁路股票抛售出去。下跌很快变成了彻底的恐慌,每个人都在绝望地挣扎着,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买家来接手。第二天早上,证券交易所闭市停止交易。总统召开紧急会议,与会者有财政部长和其他几位官员,还有商人,其中就包括范德比尔特。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与76年前的英国金块委员会不同,这些人仅仅花了几个小时就作出了选择:“增加货币供给!”

财政部通过购买政府债券的途径向市场注入了1300万美元,10天后,交易所复市了。但是,交易所复市的事实并不能说明危机已经结束。这次恐慌成为美国历史上罕见的大萧条的序曲。纽约的失业率达到了30%,然后是40%、50%,节节攀升。新建铁路里程也从1872年的5870英里下降到1873年的4097英里,到1874年进一步减少到2117英里。1875年新建铁路里程降到谷底,仅有1711英里。这又一次证明约翰·斯图尔特·穆勒所言是正确的:信心很重要,因此投机也很重要。即使不受印发货币增加供应量的刺激,也不受到其他外部刺激,经济繁荣也会发生。如果人们减少储蓄,货币流通速度提高,或者存在竞争性投资,就可以出现经济繁荣的景象,而经济萧条作为对繁荣的一种反应也会出现。就在劳的计划遭遇失败154年之后,资本主义经济的不稳定性看起来似乎越来越成为其内在的一种性质。也许经历了一阵群体性的贪婪与恐惧之后,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来恢复平衡,这样的经济调整是客观需要,但毕竟是痛苦的:人性使然,如之奈何。第6章 萧条的唯一原因就是繁荣

在刚刚走进大学校园的新生当中,一般总会有一两个表现得格外聪慧和富有创造性。在1810年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录取的一批新生中,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形。在这一群富有朝气的年轻人中,查尔斯·巴贝奇这个19岁的男生显得非常突出。他很擅长数学,实际上,他入学后没多久,就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数学水平,以至于他自认为对数学的理解已经超过了导师。

学习数学非常有趣,只要不去计算对数表。因为那个时候要计算对数表,唯一的办法就是两个人分工,用手工方法来计算整个表格。一个人读自己的数字,另一个人就帮助检查核对。然而,有一天,巴贝奇正拿着一张这样的对数表,坐在他和朋友创办的组织——“解析社会”所使用的屋子里,另一位成员进来问他想干什么。巴贝奇抬起头看了看,然后给出了令人惊奇的回答:他正在考虑能否建造一台可以自动完成这种计算工作的机器。计算机的发明

正是那个时刻改变了他的生活。有了这个想法,他就开始投入实现这个计划。不久,他造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机械装置,这个东西可以帮助计算对数表。但是,当他在这台小小的机器上工作的时候,他的思想又开始漫游。我们可以走得更远吗?或许我们可以制造一种能够解决所有这类数学问题的机器,从而促进人类智慧的发展?或许人类有一天可以制造出能够思考的机器?

1822年6月14日,他提交了一份关于运用机器计算数学表的观察报告。在这篇报告中,他描述了一种可以用蒸汽引擎来驱动并装有一套落锤的先进数学机器。这个想法引起了人们相当大的兴趣,第二年英国政府就提供最大规模的资助来推动实施这个项目。巴贝奇计划在两到三年之内造好这台机器。然而,后来的事实和他原先的估计落差太大。当工匠们制造机器的时候,查尔斯·巴贝奇则在研究制造机器的方案。他的工作团队只要一造好某一个部件,巴贝奇就会在设计上又提出改进。于是,整个齿轮机必须再次被拆开,所有的工作又要重来一遍。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返工,几乎把团队中的每个人都快逼疯了。就这样折腾了10年之后,随着他的首席制造师退出了团队,这个项目最终被迫搁浅。

然而,巴贝奇并没有被这次失败所击倒。他不但没有放弃,反而更加信心满满,又开始设计比以前的机器还要更复杂的计算机器。不过,这一次仅仅是在图纸上画画而已。按照他的设计,这部机器会是一个庞然大物。它由6台蒸汽机驱动,可以用穿孔卡片进行编程,而且能够每秒钟完成一次计算。萧条的唯一原因就是繁荣

法国人克莱门特·朱格拉和魁奈一样,也是一位医生。但是,在他29岁的时候,便开始研究社会问题。两年之后,他在《经济学人》杂志发表了大量有关法国的出生率、结婚率和死亡率波动方面的研究文章。写作这些文章的过程中,他也调查了有关法国经济繁荣波动的情况,后来,他便醉心于研究这方面的问题。

1862年对于克莱门特·朱格拉来说,是非同寻常的一年。就在这一年,已经43岁的朱格拉发表了他有关经济波动进程的研究成果——《论德、英、美三国经济危机及其发展周期》。尽管当时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本著作,但它确实具有革命性的意义。

克莱门特·朱格拉揭示了古典经济学家遗漏的某些方面。桑顿提到货币过量供给的假象,穆勒则指出了竞争性投资问题,奥弗斯通曾经关注过商业波动的规律性问题,但没有去作更加深入的描绘与解释。早期的研究者发现了经济内在不稳定性的多个踪迹,同时也发现了带来经济稳定的多种内在因素。他们思索过货币因素,如货币供给、利率和流通速度,还有实际因素,包括随机扰动、投资、储蓄、消费(不足)和生产(过量)等。作为讲求实用性的商人,他们还总结出某些超现实的因素,像公众信心、愚蠢(即非理性)和恐慌等。但是,很显然,这些巨匠中并没有一个人苦心思索一套连贯而统一的理论来解释经济周期。这是为什么呢?

令人惊奇的是,原因在于他们还没有发现经济周期。当你读到他们写的书或者文章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们中许多人都提到“危机”这个说法。然而,尽管配第早在1662年出版的著作《赋税论》中就使用了“周期”这个说法,却没有人意识到,即使没有任何触发性的因素出现,这种周期性的现象也会发生。他们都曾经认为,经济的繁荣与危机是由一些特定现象引起的,例如外部冲击或失误。有的人,例如穆勒,还发现存在使经济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事件。遗憾的是,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把这一连串的现象看成是资本主义经济与生俱来的一种基本波浪式运动的不同阶段。正因为他们没有这样看问题,所以就没有一个人会尝试集中精力描绘和计算一种系统的动态变化规律。

克莱门特·朱格拉的新作完全不同于以往有关经济危机的文献。他比其他任何人都率先认识到,经常性的经济危机并不是一些简单的相互独立的事件,而是经济组织内在不稳定性、周期性重复发作的体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进而对这种周期性运动的不同阶段进行了分类。他提出“上升”、“爆发”和“清算”等不同阶段,为了区分这些阶段,他收集了跨度时间尽可能长的时间序列统计数据加以分析。通过研究这些长时段的数据,他确信周期的平均长度为9~10年。朱格拉说明了他对经济内在不稳定性的理解,他写道:“萧条的唯一原因就是繁荣。”

他认为,没有发生萧条正是由于某些方面出错了,而萧条的到来则说明经济处于正常的运行轨道。这个观点与当时占主流的看法迥然不同。当时的主流观点认为造成危机的原因是“失误”,例如不负责任地滥发纸币,存在垄断行为,滥用海关特权,存在贸易壁垒以及农业收成不好,等等。然而,朱格拉不同意这样的看法,他认为危机的发生就是由于繁荣。

朱格拉对他的著作进行了两次修订完善,并且终其一生都在研究经济周期问题。但他后来的成就再也没有超过第一本著作,他也从未把经济周期与信用周期更紧密地联系起来解释经济周期问题,但不管怎样,就一个人的贡献而言,他有这一点已经足够了。

虽然学者们曾经多次描述过某些重要的事实与概念,但他们并没有真正理解这些事实与概念所具有的重要意义,这在科学界是一种较为常见的情况。只有当某位学者充分认识到这类事实的全部意义时,我们才能说它们被真正地“发现”了。在朱格拉的著作出版之前,许多人都描述过经济不稳定的因素,但他们并没有真正理解周期的概念。而在克莱门特·朱格拉之后,经济学家可能很少会说他们在研究“危机”,他们要研究的是“经济周期”。这正如熊彼特后来所指出的那样:他发现了新大陆,而在此之前,有些人只是发现了大陆附近的一些岛屿。

甚至在朱格拉于86岁高龄去世之前不久,我们看到他依然在埋头研究一堆统计数据。查尔斯·巴贝奇也是满腔热情地坚持到自己生命的终点。在1862年的展览之后,他又继续研究项目。就在临终的那一年,前来探望的人们发现他仍然热切地向别人夸耀他的工作室。像朱格拉一样,他了解自己工作的真正意义,而且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依然相信人类终有一天会造出他所设想的计算机,改变科学运作的方式。然而,正是巴贝奇所设想的机器最终揭开了令人难以想象的经济周期的秘密。诚然,如果没有相关的方程置入巴贝奇的机器之中,那它对于经济学家来说也毫无用处。有了硬件,还需要相应的软件支撑,因而就需要有人发展出一套与经济行为相互耦合的数学表达式。一般均衡

里昂·瓦尔拉斯是一位工程师,1834年出生于法国诺曼底。他的父亲是一位经济学家,这种家教渊源使他对经济学有了更深的理解,把经济学看成是研究效用最大化的学科。他想进入巴黎综合理工大学,但两次尝试都失败了,后来只好进入稍逊一筹的巴黎工程师学院,但没过多久就退学了。

对于一个人的学术生涯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前途看好的开端,但他决定过一种更加不拘一格的波西米亚式的生活。他从事过文学创作,也当过新闻记者,而且还一直自学经济学。在某一个地方,他创作了一本浪漫小说,换一个地方,他当上了铁路公司的职员,后来又去做新闻记者,之后又成了讲师。他还写了两本有关哲学的书籍。1870年,他申请了洛桑大学政治经济学的首席教职。在众多的候选人中,他并没有给人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尽管这位让人多少有点疑虑的人物最终获得了职位,但大学董事会的投票结果显示出他是以微弱优势获选的。

洛桑大学位于一个面向日内瓦湖的山坡上,在这里可以把瑞士与法国阿尔卑斯的美丽风光尽收眼底。瓦尔拉斯一定非常喜欢这个地方或者他的工作(或者两者都喜欢),因为他在此地生活和工作了22年之久,并且在他的人生旅途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成功的喜悦。1874年,他写了一篇关于用数学方法解决经济问题的论文。瓦尔拉斯还和一些经济学家联系紧密,彼此常有书信往来。1889年,他出版了第一版《纯粹经济学要义》,后来又继续对这部著作加以修订与完善。在这本书的开始,他描述了纯粹经济学和应用经济学——一种艺术级别的表述。然后,他提出经济学必须要用数学术语来描述,于是就用到了边际分析方法。在该书后面的章节中,他详细说明了如何用数学原理来描述和分析经济问题。他的主要方法是描述一般均衡,在一般均衡状态下,所有市场参与者(“代理人”)的活动加总起来形成一种稳定状态。他慢慢向读者介绍了整个模型。首先,他介绍了一种非常简单的情形:只有两个代理人进行物物交换的经济。而后,他的论述扩大到有多人参与交换的情形,接下来是有多种物品进行交换的情形,然后涉及生产要素市场,之后又包括了储蓄、资本形成、货币,最后加入了信用因素。在几个简单化的假设基础上,完成了整个理论的构建。这些假设包括完全竞争、完全的可变性以及价格的完全灵活性。在每一种情形中,他都演示了均衡状态是如何达到的,不过他也确实提到过存在多种可选均衡的可能性。

瓦尔拉斯把数学方法运用到经济学的研究之中,似乎让人想起某位物理学家模仿机器行为的方法。但这并不是巧合,瓦尔拉斯深受牛顿和法国大数学家皮埃尔-西蒙·拉普拉斯的影响。另外,路易斯·潘索的一本静态力学著作也给了他很大的启发——实际上,几十年来他一直把这本著作放在手边,足见它对他的影响有多么深远。经济周期与太阳黑子

当瓦尔拉斯在用数学方法进行经济分析的时候,另外有一些人则开始试图对朱格拉的周期进行解释。威廉·斯坦利·杰文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杰文斯的一生为经济思想贡献良多。1871年,也就是大危机发生之前的一年,他出版了《政治经济学理论》一书。在书中,他对边际分析方法作了很好的说明,而且第一次对“理性人”作了描述——经济学构想出来的只会做出理性决策的人。他解释了理性消费者是如何努力将效用最大化的:当消费者在购买某种商品时,如果他们认为把下一块钱花在其他方面能够获得更高的效用,那么他们就会不再继续购买这种商品。

还有一个与太阳相关的问题。杰文斯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中深深体会到经济萧条所造成的痛苦,当他开始撰写一系列有关经济周期的文章(发表于1875~1882年)时,他很可能受到了1873年经济危机的激发。他的一个灵感之源就是穆勒的《政治经济学原理》。杰文斯注意到穆勒强调了公众情绪的变化,但在杰文斯看来,穆勒对重复发生的繁荣与萧条现象的解释很不充分,仅仅是发现了相对的规律性。哪一个过程可以解释人们为什么每隔一定时间就会变得贪婪和恐慌呢?穆勒根本没有解决这个问题。杰文斯于是把目光投向了经济体系之外,四处寻觅刺激经济发生大波动的因素。在研究了大量的统计数据之后,他作了一番认真的思考和推测。他得出的第一个基本结论是,农业(收成)是经济发展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因此农场里发生的某些事情也许能够解释经济波动的原因。然而,农场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是农作物病虫害吗?

杰文斯最后作出了自己的解释,他认为原因就在于太阳光炽热强度的波动——由“太阳黑子”(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太阳表面的大火球)现象的规律性所造成。他的第一篇论文——与1875年的大危机巧合——试图说明1254~1400年间英国的谷物收成变化存在一个11.1年的周期,这与太阳黑子活动的周期非常吻合,当时的天文学家宣称太阳黑子的活动周期也是11.1年。太阳黑子活动的增加会造成阳光照射强度的提高,从而刺激作物的生长,于是农业收成就会高于平均水平。问题由此迎刃而解!

答案或许并非如此。不久,天文学家对太阳黑子周期的时长进行了修正,将其调整到10.45年,这意味着杰文斯的模型由于时间上的不一致而遭遇尴尬。于是他又把谷物收成的统计数据查看了一遍,得出的结论表明实际的周期长度也是10.45年,而不是他先前所说的11.1年。因此不必为此担心,理论还是站得住脚的。

然而,问题并未就此打住。英国新发布的谷物报告与他的模型并不符合,于是他被迫对模型进行修正。修正后他认为,太阳黑子造成了其他国家谷物收成的波动,从而间接影响了英国的贸易与制造业。这意味着太阳黑子与英国的经济周期之间并不存在严格、直接的因果关系,但有很强的间接影响。之所以存在这种间接效应,是因为农产品的价格、数量和生产的变化,还有商人在决策中加入了对太阳黑子爆发的预期(现在他的理论已为人知晓),即在计划决策时把太阳黑子的波动加以贴现。即使太阳黑子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而在预期发生的时间没有发生,仅仅是对太阳黑子的这种预期就可能造成经济周期的出现。这样来解释理论预测和实际结果之间的不一致性,显示出了他的才华,也是真正的创新。但是,并没有人买他的账。他同时代的人中,并没有多少人真正相信太阳黑子是解释商业波动的基本原因,或者两者具有相关性(时至今天也没有一个神志健全的科学家会相信这一点)。

杰文斯的太阳黑子理论留给我们的并不是其错误的结论,而是分析问题的方法。当代经济学家常常使用“太阳黑子”这个术语,他们所指的并不是太阳表面燃烧的火球,而是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存在某些现象,其本身不能对经济产生影响,但能够改变一般人的预期从而间接地对经济产生影响。由此可见,杰文斯的方法留存下来了。货币数量论

有一个理由让我们不能遗忘杰文斯,那就是他曾经与其他一些经济学家有过很多交流,而且得到很多评论。例如,他的《政治经济学理论》得到了著名天文学家西蒙·纽科姆的评论。纽科姆是天文学家,一位天文学家为什么要去评论一本经济学著作呢?

这是一个颇为奇怪的故事。当我们看到纽科姆先生实际上并不是科班出身的天文学家时,故事变得更加离奇了。按照西蒙·纽科姆所受的教育,他是要成为一名草药医生的。事情是这样的。纽科姆从未进过学校,而是在家接受父亲的教育。他16岁的时候和一位自称为医生的“草药医生”一起工作,可是不久之后,纽科姆就发觉那个所谓的医生开出的药方竟毫无科学性可言。那些药方全都建立在任意假定和迷信的基础上,这个自称医生的家伙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纽科姆最后决定辞职,所以他告了假就直接离开了。他走了190公里(120英里)到了加来港,说服了一位船长带他上船做一名水手,由此踏上了返回他父亲位于马萨诸塞州塞伦的家中。

纽科姆在塞伦当了一名教师,同时他利用业余时间学习各种科学文献。1856年,他21岁,在华盛顿找到一份工作。工作的地方离图书馆很近,这样可以读到更多的科学著作,他对数学方面的著作尤其钟爱。有一天,他在图书馆里借到了一本拉普拉斯的《天体力学》译本,但无法读懂,这让他非常受挫。于是他决定去找一份可以学到更多知识的工作。1903年在《一位天文学家的回忆录》中他这样写道:在1857年1月的一个寒冷早晨,我仿佛获得了新生,走进了一个美妙而明亮的世界。在马萨诸塞州剑桥市的“航海天文年历”办公室里,我面对着烧得很旺的炉火,坐在两位著名数学家中间。带着亨利教授和希尔达德先生的书信,我从华盛顿赶到这里,就是为了能够成为一名试用天文计算员。坐在我旁边的是项目管理人约瑟夫·温洛克教授,还有办公室资深助理约翰·D·瑞克勒先生。我告诉他们自己曾经试图学习拉普拉斯的《天体力学》,但是由于当时的基础数学知识非常贫乏,又没有其他知识储备,因而完全读不懂。就在22岁的那一年,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对《天体力学》是那样的熟悉……而我自己在这方面连一个新手都算不上。但在几个星期之后,我还是成为了试用计算员,月薪30美元。

他在这里找到了工作,还可以同时在哈佛大学读书,由此开始在学术领域里辉煌崛起。1862年,西蒙·纽科姆成为海军天文台的数学和天文学教授。1877年,他成为美国航海天文年历办公室主任、《美国数学杂志》编辑、美国天文学会的发起人和首任主席,后来又成为美国数学学会的主席。

直至今天,他还被认为是现代天文学的奠基人之一,他的工作越来越引人注目和受到尊重。实际上,他所获得的美国与国际的奖项以及各种荣誉会员的数量是如此之多,竟然要写满整整两页纸,由此可见他是多么受人器重。他还出版与发表了大量介绍天体位置的书籍与文章,讨论如何预测天体运动,以及进行这类计算和许多其他类似的计算所要求的数学能力。我们的故事讲到这里便有些离奇了,因为他所出版的大约1/3的著作与天文学或者理论数学毫不相干,在这部分著作中他讨论的是有关政治与经济的问题。

1885年,西蒙·纽科姆出版了一本《政治经济学原理》,非常清晰地介绍了流量与存量之间的差别,并且对收入的圈流作了图解,他画出箭头把经济体中不同的人联系起来,展示了这些人相互之间如何进行支付。然而,这本书最重要的内容则是叙述了一个更为简明的关系。他称之为交易方程,该方程后来被欧文·费雪作为货币数量论重新介绍,这也就是我们今天所知道的情况。这个方程是:MV=PQ

其中:M=货币供给V=货币流通速度P=商品与服务的价格Q=商品与服务的数量

这个模型并不是解释经济动态变化的理论,但它说明了一个更为核心的关系,可以作为许多理论的参照基点。在本书后面的章节中,我们将多次详细说明这个模型,但在这里只需了解它的来源。快乐原子

一台机器总是按照专门设定好的用途来运转,例如轮子的旋转,或者编织机纺锤的运转。这对于“经济机”也是同样的道理,它也应该有设定好的运转目标。与瓦尔拉斯同时代的一位学者对这些目标的设定作出了贡献,他就是弗朗西斯·伊西德罗·埃奇沃思。

埃奇沃思注意到,加入经济机中的人一般都被假定为将个人“效用”最大化的“理性人”。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定义这个效用,以及如何将其细分成最小的可能单位。1881年,他提出了“快乐原子”这个术语来定义它。但要测度这些原子则不容易:快乐原子不容易辨别,也不易看清楚;它比沙子紧密,比液体松散;就好像那些仅仅可以感知到的原子核,嵌在圆形环绕的半意识里。

难怪人们觉得他的文章如此难读。帕累托均衡

你可以说,瓦尔拉斯的经济机的用途就是把埃奇沃思的快乐原子的产量最大化,而且有相当多的人追随瓦尔拉斯的理念。瓦尔拉斯是一位先驱者——一个启迪他人的人,因此,当他1892年从洛桑大学退休的时候,重要的是找到一位继任者,能够跟随他的足迹并且继续启发和领导这场新的运动。学校选择了维弗雷多·帕累托,一位出生于巴黎而大多数时间居住在意大利的工程师。帕累托曾经在铁路公司任职,他从工程师升为两家公司的董事。1890年,在42岁的时候,他才开始学习经济学,1893年则接替了瓦尔拉斯在洛桑大学的教职。帕累托在洛桑大学工作了7年,后来继承了一笔财产便决定退休。但是,他仍然留在瑞士并且继续撰写经济学文章,直到1923年去世为止。

帕累托一个很大的优势是他所接受的工程师教育,而且他具有多年的技术工作经验。因此,他掌握很高深的数学知识,这些数学知识常常贯穿在他的著作之中。他的劣势则像埃奇沃思一样,写作风格很糟糕,就像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高智商的人那样。他常常在一张纸上同时阐述几个半拉子理论,然后又去谈论别的事情,讲了很多之后才转回来把前面的半拉子想法写完整。

今天,帕累托这个名字的使用频率很高,经济学家常常会提到“帕累托最优”或者“帕累托均衡”,这种状态表示经济系统生产出的埃奇沃思快乐原子达到了最大的可能数量。随着第一个经济周期理论渐渐发展起来,人们将一遍又一遍地运用他和瓦尔拉斯所发展的方法。他们最大的贡献查尔斯·巴贝奇·发明计算机·首创性的操作分析克莱门特·朱格拉·最早使用时间序列数据,例如利息率、价格和中央银行的余额,系统完整地分析一个定义明确的经济问题。这种方法成为一般经济学和经济周期研究的标准·描述了经济周期的形态(周期阶段),这种方法后来经常用到·最早清晰地理解萧条是对此前的繁荣所造成的经济状态的适应性调整里昂·瓦尔拉斯和维弗雷多·帕累托·把经济问题进行数学模型化·一般均衡模型威廉·斯坦利·杰文斯·由于“太阳黑子”效应,仅凭人们对太阳黑子发生变化的预期就会使经济/金融体系发生变化西蒙·纽科姆·货币数量论,描述了货币与实体经济活动之间的关系弗朗西斯·伊西德罗·埃奇沃思·快乐原子的概念

第二篇 经济周期的规律

第7章 又到经济危机爆发的时间了吗

1876年,即朱格拉的著作出版14年之后,查尔斯·巴贝奇离世5周年,由李嘉图和穆勒组建的“政治经济学俱乐部”举办了经济科学创建100周年庆典,因为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已面世整整100年。担任会议主席的是格拉德斯通先生、洛先生和时任法国财政大臣的里昂·萨伊。在一如往常的奢华晚宴过后,洛先生率先起身发表演讲。从他的演讲来看,他并不觉得政治经济学在将来还会有更大发展。他认为社会学方面的进展可能对政治经济学会有所裨益,但影响不大,因为政治经济学作为一门科学,其发展已达到顶峰。

这就是当时英国的经济学精神。自从《国富论》发表之后,发生了许多事情,桑顿、萨伊、李嘉图、穆勒、马克思、白哲特、杰文斯、朱格拉、埃奇沃思、瓦尔拉斯、帕累托以及其他许多经济学家都为经济学的发展作出了伟大的贡献。为什么价格会波动

显然,洛先生错了。就在他发表演讲之后的一段时期内,经济学家在经济周期研究方面又提出了许多重要的概念,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把这段时期称为经济周期研究的黄金时代。在当时从事经济学研究的一批年轻才俊中间,阿尔弗雷德·马歇尔是一位佼佼者,他即将成为英国的大经济学家。

在洛先生发表演讲的时候,马歇尔34岁,在剑桥大学教授伦理学。他学习的专业是数学,最初到剑桥大学也是教授数学。但是他的兴趣非常广泛,对如何改变社会的贫困问题也感兴趣。可是,当他提出解决贫困问题的一些想法时,却遭到了同事与朋友们的嘲弄。他们认为“他没有资格讨论这个问题……”,“除非他受过一些商业或者政治经济学方面的基础训练”。于是他很不情愿地决定研读一些基础性经济学书籍。一开始,他读了约翰·斯图尔特·穆勒的《政治经济学原理》,而后又读了许多其他著作,其中包括李嘉图的著作。然而,他读书的方法却非同寻常:他手里拿着一支铅笔,把读到的每一个重要概念都转换成数学方程式。实际上,他这样做仅仅是为了方便自己,以确保能真正理解这些经济学概念。

他迷上了经济学,因而也开辟了自己职业生涯的一个崭新方向,他对经济学理论的发展将使洛先生的演说处于尴尬境地。由于阿尔弗雷德·马歇尔总在不断地追求完美,所以他倾向于推迟出版自己的著作,尽管如此,这些著作出版的时候还都可谓是恰逢其时。他的第一个贡献来自于1879年出版的《经济学原理》,这本书探讨了有关经济周期的一个新理论。在书中,他对价格作了这样的阐述:当价格有可能上涨时,人们就急急忙忙借钱并抢购物品,于是会推动价格上涨,商业出现膨胀,经营者也会变得鲁莽挥霍,通过借入资本经营所获得的回报比实际借入的资本还要少,而他们自己变得富有的代价就是牺牲了社会利益。随后,当信用波动出现的时候,价格也开始下滑,这时人人都想卖掉商品而持有货币。因为相对于商品而言,货币价值在快速增加,这又会加快信用下降的速度,而信用的进一步下降会导致信用本身更严重的收缩。于是,由于价格已经进入了下降通道,在长期内都会继续下跌。

正是因为他宣称价格下跌是因为价格已经进入下降通道,所以在《货币、信用与商业》(1923年)一书中,他也阐明了股票交易中存在着类似的效应:一些投机者为了偿还债务而不得不出售股票,这种做法会阻止价格的上涨。看到价格上涨受阻,其他所有投机者都会焦虑,于是也都急于抛售。

马歇尔通过求解经济学的难题来努力寻找自己的研究路径,但遭遇了以前许多并不正确的假设的羁绊。例如,1803年提出的萨伊定律,其非常美妙的简化形式是:供给等于需求。

这个定律肯定遗漏了一些重要的细节,因为任何一位经历过19世纪经济衰退的商人都会问道:“萨伊怎么会因为这样一句话而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该定律呢?这个定律根本不符合实际。只要发生了经济危机——通常是残酷血腥的——你就卖不出那些该死的东西,而这才是残酷血腥的事实!”因此,在衰退期间,这个定律的形式更应该是:过多的供给,但哪里有需求呢?

萨伊定律对于长期的供求总量而言是可行的,但短期来看,供给与需求在衰退期间显然彼此偏离。实际利率与自然利率

实际上,穆勒率先指出储蓄利率会发生波动,朱格拉把经济周期与信用周期二者联系起来。如果人们像萨伊所假设的那样把所挣的钱立即全部花完,信用周期怎么会发生呢?然而,瑞典经济学家克努特·魏克塞尔首次对这个问题作了阐释。克努特·魏克塞尔1851年出生于斯德哥尔摩的一个富裕的房地产经纪人之家。他15岁时失去双亲,继承了一大笔财富,并开始研习数学与物理学。几年之后,他的兴趣转向了社会科学与经济学,后来决定到乌普萨拉大学谋求一个教授经济学的职位。然而,他遇到了一些问题,因为当时经济学是在法学院讲授的,而法学院的所有教师都需要有法学学位——需要修读4年时间才能得到。或者按照标准,魏克塞尔至少要修读一个法学学位并在两年内完成。他很聪明,也有好斗的个性。他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已具备了教授的资质,但是直到52岁时才成为教授。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拒绝签署一份呈送国王的强制性申请,在申请中有一句“君王陛下最顺从的仆人”这样的话语。他并不是残暴君王的仆人!有一次,他因为在演讲中亵渎神明而蹲了两个月的监狱。

尽管受到许多以往思想者的启示,但魏克塞尔的最爱还是大卫·李嘉图。他特别喜欢读李嘉图的《金银的高价格》这本册子,这启发他作出了最重要的理论贡献,即提出“自然利率”的概念。他在1898年出版的《利息与价格》一书中阐述了自己的核心思想:·我们知道低利率会刺激商业活动,而高利率则会抑制商业活动。但问题是,多少才算“低”,多少才算“高”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要考虑进行商业投资实际能够赚到多少钱。比如,如果一项新的投资能够获得6%的平均收益率,我们就称其为“自然利率”。·现在,我们假设可以按照2%的利率贷款,这个利率称为“实际利率”。在这种情况下,二者之间存在差异,贷款人获得4%的利润,所以会继续贷款进行投资。·但是,如果银行利率是10%,那么贷款人要承担4%的损失,结果就会停止投资(除非他们很蠢)。而经济将会出现停滞或者收缩。

这里的“实际利率”与“自然利率”的概念非常简单,但直到今天仍然是许多理论的一块基石。“需求不足”理论

既然萨伊定律是公开掠食,那么发起下一次攻击就不会间隔太久,这是约翰·霍布森的观点。他是一位校长,同时在牛津大学与伦敦大学任兼职讲师。他认为需求短缺是经济周期问题的关键,因为人们把收入的一部分储蓄起来,而后才投资到新的产能上。工薪族的储蓄可能并不多,但富裕的资本家有很多储蓄,这会导致投资过量。

在1889年出版的《产业生理学》一书中,他首次解释了这一点,并且一直到1910年,他仍然在其他一些著作中对此进行详细说明。他还提出了一个激进的解决方法:对公司课征重税或者进行国有化,用这些收益来提高需求。

这些观点在商业界与学术界都缺乏友好之声。1889年出版第一本著作后不久,他就丢掉了两个大学的教职,在《经济学杂志》上也经常受到嘲弄,而且基本上被禁止加入政治经济学俱乐部。这位可怜的先生再也没有获得任何学术性职位,但他确实成为了所谓的“需求不足”理论的一位先锋人物。自由资本的消耗

就在霍布森的第一本著作出版5年之后,出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研究方法。乌克兰经济学家米哈伊尔·塔干-巴拉诺夫斯基在其著作《英国的产业危机》中也提出过,而他的理论是建立在以下核心假设的基础之上:·在获得货币收入与进行花费之间存在着长时间的滞后期……·在货币的储蓄与投资之间也存在着长时间的滞后期。

巴拉诺夫斯基常常把经济与蒸汽机相比较。人们每天都会进行储蓄,他把这些储蓄称为“自由资本”,这些不断累积的储蓄就像是锅炉里的蒸汽。随着蒸汽逐步累积超过一定时间,活塞受到的压力会不断增加,直到最终产生运动。货币的道理也是如此,储蓄者都想获得好的回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失去耐心并寻求更高的收益率。于是,这些自由资本就会投入“固定资本”(机器、厂房等)。在这个过程中,整体经济会产生收入与财富。但是,在某个时点上,剩余的自由资本可能并不多(就像蒸汽机里的蒸汽跑掉了一样),因此固定资本的累积也会趋于平缓,而经济可能出现倒退,这时大量新投资的产能也会随之闲置浪费。

巴拉诺夫斯基在本质上是一位马克思主义者。然而,尽管他的分析基础是马克思主义的方法,但他并不同意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经济最终走向崩溃的结论。他认为资本主义经济只会不断地循环,而这个观点使他成了左派的敌人。技术创新成为触发器

阿瑟·斯皮索夫是一位专门研究经济周期的德国教授,他同意巴拉诺夫斯基关于资本主义经济不断周期性循环的观点。然而在1902年和1903年出版的两本著作中,他聪明地指出巴拉诺夫斯基的模型中遗漏了对自由资本转换为固定资本时发生波动的解释。为什么不能平缓地完成这种转换呢?

对此,他声称答案在于新科技发展。科技创新创造了新的商业机会,正是由于追逐新的商业机会,先前闲置的货币才释放到经济中来。或者,引用魏克塞尔的专业术语来说,新科技把自然利率水平提高到实际利率水平之上,于是诱发了投资急速发展。而后,随着新的商业活动逐步展开,整个过程最终出现停滞并走向倒退,这和巴拉诺夫斯基所描述的情况很类似。空前繁荣

当斯皮索夫的书出版之时,经济环境非常轻松愉快。实际上,当时的经济环境非常好,仿佛存在多年的经济周期已经终止,经济呈现一派风平浪静的景象。对美国读者来说,相比重要的经济事件,他们对当地报刊的娱乐与体育版面更感兴趣。例如,铁路大亨杰伊·古尔德要离婚,他的妻子要求每年得到25万美元。这是多么精彩的八卦!然而,人们还是会关心金融版面,因为他们的股票价格正在连年快速上涨。

而且这还有一些较好的理由。美国经济自1897年以来一直在快速增长,仅仅偶尔受到一点儿小小的阻碍。到1907年,美国的出口在10年之内几乎翻了一番,货币供给也相应增长,金融机构的总资产从91亿美元增长到了210亿美元。这段时光的确非常美好,难怪罗斯福总统在1906年12月提交国会的报告中这样写道:“我们仍然继续享有毫不夸张的空前繁荣。”然而,学习经济周期的学生们可能有一些理由担忧。还记得1816年的大危机吗?还有1826年、1837年、1847年、1857年、1866年的危机?每次危机的间隔大约都是10年。从那之后危机要少一些,但10年的经济周期是否可能仍然存在?最近一次的衰退发生在1895年,当时的英国与欧洲大陆由于黄金与矿业股票发生危机。因此,是不是现在又到爆发危机的时间了?1907年经济危机

可能是因为利率出了一些问题,19世纪后期,黄金的生产已经落后于经济的增长。由于人人都想借钱投资,于是货币开始紧缩。实际上货币紧缩得非常厉害。到1906年年底,英国的利率从4%提高到6%,而美国的利率则出现了大幅波动——从3%升到超过30%。现在有多个铁路大亨都开始觉察到这个问题,当他们试图把1907年年初的债务进行展期的时候,他们发现根本不可能销售更长期限的债券,因而不得不改为发售1~3年期的债券。控制着大北方铁路公司的詹姆斯·J·希尔对此提出警告说,美国经济中,流通中的货币至少需要增加10亿美元,有了这样一个稳定的流通量,才可以避免“商业瘫痪”——他还没有看到商业瘫痪当时已经出现。

美国的牛市终于在3月13日崩溃了,股票像跌进一个巨大的气旋之中,许多蓝筹股下跌了25%以上,之后才有微弱的反弹。可是这个反弹并不真实,因为流动性的短缺正在逐步恶化,股票与商品的价格在整个春季和夏季都在下跌。5月,衰退开始了。不只是在美国,日本的股票交易在4月下旬随着一系列违约事件的发生也大幅跳水。在欧洲,也出现了恐慌的迹象,因为法国与英国的买家从美国进口的黄金数量在增加,同时却抛售他们的股票。8月,波士顿市想发行一笔债券,但发行总额为400万美元的债券仅有20万美元的投标。而后,到1907年10月,所有事情都变得更加糟糕。两个鲁莽的赌徒奥托·海因泽和查尔斯·莫斯获得了许多小银行与信托公司的控制权,并且还非法使用资金,企图对美国铜业公司操纵空头挤压。他们的计划是:买进具有决定性数量的股票和看涨期权,以逼迫空头以更高的价格买进股票来平仓。然而,这种空头挤压在脆弱的市场上不易控制,最后惨遭失败。就在10月,危机已经蔓延到了世界各地,海因泽与莫斯公司的那些紧张的客户开始撤回资金。这触发了反应链条,很快就波及其他银行与信托公司。救世主摩根

面临这样的恐慌,人们在呼唤着救世主,而就在人们慌乱地奔向银行的4天之后,救世主出现了。自愿挑起这一重担的是一位70岁的老人,而且他刚刚患了严重的感冒,但是此人的性格非常坚强。如果说还有谁能够阻挡恐慌大潮的袭击,那就应该是他——J·P·摩根,一个庞大产业与金融帝国的主宰者。

他停下了原来的工作,在接下来几个星期里,摩根面临一次又一次的灾难性袭击,每一次他都必须快速采取果敢的行动——有的问题极为紧迫。就在10月23日那一天,林肯信托公司的存款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就损失了1400万美元,美国信托公司简报在同一天报道了此事。下午1点钟,公司持有现金头寸为120万美元,20分钟之后,头寸下降到80万美元,而到2点15分的时候,现金头寸便只剩下18万美元,这仅够支付几分钟。对此,摩根需要想办法解决了。第二天,证券交易所的总裁急急忙忙跑进摩根的办公室,告诉摩根说,除非有人能够借钱给经纪商,否则将会发生大规模破产倒闭。摩根召集几家银行的总裁开了一个会,会议一开始,他就问交易所的代表,需要多少钱?他们回答说:“2500万美元。”时间期限呢?回答是“15分钟之内”。银行立刻遵照要求,在5分钟之内投放了2700万美元。这一次,救火的人还是摩根。

他继续竭尽所能借钱给那些非常脆弱的机构,并且鼓励其他银行也这样做。他也曾经一度找不到现金,于是就设计出一种新的货币——“手写货币”,这种货币的发行人承诺会将其转换为真实货币。他还设法说服财政部将3500万美元的政府资金存放到多家银行,再由这些银行把钱立刻转借给那些濒临破产的信托公司。10月28日,纽约市长来到摩根的办公室,告诉他纽约市政府也筹不到资金偿还债务了。摩根便安排清算行接受纽约市政府发行的债券,但用“手写货币”支付。市长就把政府的账簿移交给摩根,后来他便给纽约市当了一段时间的“监护人”。

最终,摩根的计划取得了效果:金融恐慌在年底之前就结束了,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从3月的顶点下降了39%,在10月21日触底后开始反弹。但是,1907年开始的衰退持续到了1908年,因为公司积压的产品没有市场需求,而且失业率也从3%提高到10%,翻了两番还多。产品仍然堆积在那里,但是没有市场需求。人们还在继续储藏货币,此时此刻,无论是亚当·斯密的“看不见的手”,还是萨伊定律,都不灵了。图7-1 1907年的危机。该图显示了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1906~1909年的表现。高利率与经济衰退

美国发生1907~1908年的衰退之后,又在1910~1912年以及1913~1914年一再爆发经济危机。经济周期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走到尽头,人们还需要继续努力寻求问题的解决之道。这时,瑞典教授古斯塔夫·卡塞尔给人们带来了新的思想,在有关储蓄与投资相互作用,以及利率在经济周期中可能扮演重要角色的理论方面,他成了最为知名的经济学家:·我们不妨假设现在处于经济繁荣期,这可能是由于新技术造成的,正如斯皮索夫所说的那样。·不管怎样,随着繁荣时期的延续,我们会看到巴拉诺夫斯基所说的“自由资本”在不断转换为“固定资本”。·至此,情况已经非常清楚。但在这一阶段,我们发现投资所耗费的自由资本要多于人们新增的自由资本,这就出现了储蓄不足的问题。·接下来的关键是:储蓄不足导致了利率上升。·提高利率会改变许多商业项目的盈亏平衡点,原来看起来有利可图的项目,只是由于财务成本的增加便突然面临亏损。·这样一来,突然间,有些企业家便停止了投资活动,经济也就进入了螺旋下降通道。

因此,根据卡塞尔的观点,高利率常常是触发经济衰退的关键因素。如何解决消费不足

有两位美国经济学家对此持有不同的看法。瓦蒂尔·卡钦斯和威廉·福斯特两人都毕业于哈佛大学,后来卡钦斯成了银行家,而福斯特则成为一所大学的行政官员。卡钦斯早就不满意哈佛大学所开设的经济学课程,因为在他看来,这些课程过于偏重长期的问题,而对短期的经济波动问题鲜有涉及。因此,他梦想着能够支持和发展对于短期经济波动问题的研究。然而,要实现这个梦想,他首先就要发财致富。

当他40岁的时候,他确实成了富翁,所以决定把曾经的梦想变为现实。他辞去了工作,并创建了“波拉克经济研究基金会”。后来,他便与福斯特合作写了几本书。第一本就是1923年出版的《货币》。他们1925年又出版了《利润》,1927年出版了《没有买家的生意》。他们所宣称的中心论点是,现代经济存在朝向消费不足偏离的系统性趋势,造成这个趋势的原因在于以下事实:·建造新机器、厂房等投资项目造成了经济的扩张,只要这类项目建设还在继续,从事这类项目的雇员就要获得工资并进行消费。·然而,一旦计划的新产能建设完成,这些雇员也就失业了。·这个时点是很不幸的,因为新建产能投产后会生产出更多的新产品,而与此同时,那些建造这些新产能的人却失业了。因此,需求不能与新的供给相匹配。

在《丰裕之路》这本册子里,他们对此作了更为详细的说明:为了让人们有能力购买现有设备所生产的产品,我们不得不去建造新的设备;而后,为了让人们有能力购买这些新设备所生产的产品,我们又不得不去建造更多的新设备。

因此,为了避免出现消费不足的问题,就必须按照某个固定的加速度来扩张产能,而事实上,这显然又做不到。鉴于此,他们建议美联储的政策应该是维持货币供给每年以4%这样的速度增长,同时政府要设立一个理事会,认真负责跟踪经济的动态变化,一旦出现消费不足的迹象,即刻启动公共开支与投资计划。换句话说,就是采取消极的货币政策和积极的财政政策。

卡钦斯与福斯特对商业实践有着深刻的理解(或者至少卡钦斯是如此),并且用通俗易懂的话语表明他们的观点。他们还非常聪明地推销自己的想法:为了给《利润》这本书征求批评的意见,他们对最佳的批评者给予5000美元的奖励。结果,至少435人给他们提出了意见,其中包括许多学术圈内的人士。这两位作者对那些有价值的批评作出了回应,而那些批驳他们基本假设的人则什么都没有。心理因素驱动的周期

霍布森、巴拉诺夫斯基、斯皮索夫、卡钦斯和福斯特等人的经济周期理论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相当机械。在他们的理论分析框架中,很难容纳非理性的行为。穆勒的方法则与此不同,他曾经强调人的感情因素。例如,他曾经谈到当价格上涨时,人们如何被迫去购买更多的物品。

阿瑟·塞西尔·庇古也强调心理因素。他1877年出生于英国怀特岛一个退役军官的家庭,曾经获得一所很有名气的公立学校的奖学金。1896年,他19岁,进入剑桥大学。他是一个天才,刚一毕业就留校任教。庇古不仅是一位优秀的教师,而且是一位高产的经济学者,在任教的前5年内,这位年轻人就出版了3本著作。他的研究主要得益于当时在同一大学任教的马歇尔,他经常对学生们说:“马歇尔是集大成者。”然而,此时的马歇尔已经越来越老迈,并宣布要在1908年退休。这对庇古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但他知道自己仍然太年轻,而且没有经受过考验,他有可能接替马歇尔的职位吗?幸运的是,他的梦想实现了:他接过了马歇尔大师的光荣职位,此时的他只有30岁。

他最初3本著作确实还不够振奋人心,但他依然笔耕不辍,随后又出版了一些新作。他最优秀的著作是1927年出版的《工业波动》。在这本书中,他把经济周期和由真实因素、心理因素以及自主的经济因素造成的冲击联系起来。他认为,乐观主义的错误造成了随后的悲观主义错误。他还明确指出,破产很少毁灭资本(当一家公司倒闭的时候,其资本设备仅仅是被新的玩家所接管而已,并没有被实际销毁),但会造成恐慌,而这才是重要的影响。虽然资本在机械的程序中被转手,但是,当人们目睹破产的惨状时,进行新资本投资的意愿自然不足。

他并不十分相信“看不见的手”能够使陷入困境的经济自动恢复均衡。原因就在于整个经济周期中的价格变化方式以及商业计划所遭受的巨大破坏。当商家努力维持原有的计划时,如果价格过于保持刚性,就会发生其他问题。这种价格刚性会阻碍市场的出清(阻碍交易以平滑的形态发生)。庇古曾经试图从数量上估算造成经济周期的重大因素,包括价格刚性因素。他认为每种因素对整个周期的影响大致如下:农作物收成变化:1/2;工资刚性:1/8;价格刚性:1/16。

他还提出了恢复市场均衡所需要的多种措施。最重要的3个措施是提供更好的经济统计数据,稳定价格以及追求积极的货币政策。

庇古在剑桥大学遇到了另一位天才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让庇古意想不到的是,他这位同事后来不仅曲解而且嘲笑了自己的主张,同时又引用了他最好的想法。例如,凯恩斯会给人造成这样一种印象,即庇古建议应该把削减工资作为治理经济萧条的主要政策,而且庇古忽视了预期对造成失业的作用。实际上,这并不是庇古的真正思想。不仅如此,庇古所阐述的许多概念后来也被凯恩斯据为己有。不过,我们将会看到,凯恩斯的成就也确实非常显赫。资本投资

经济周期理论中的一个最重要发现就是“加速”的概念。它最早出现于美国经济学家约翰·M·克拉克1917年的一篇题为《商业加速与需求法则》的文章。这个概念描述了投资支出如何变得不稳定,因为那些需要扩张产能的企业要订购资本设备,而订购资本设备本身就会增加市场需求,从而会诱导商家订购更多的资本设备。但是,一旦这种加速过程趋于平缓,就会导致经济出现暴跌。

克拉克、马歇尔、庇古以及我们所提到的其他经济学家同样伟大。但是,人们并没有把这些杰出的经济学家之中的任何一位看成是这个领域的领头人。其实,那个时代的真正领袖人物是丹尼斯·罗伯逊。他在1915年出版了第一本专著《工业波动研究》,而后在1922年出版了《货币》,1926年又出版了《银行政策与价格水平》。他的第一本著作是对经济周期研究的重要贡献。其中一个主要观点是,经济不稳定性的首要原因在于对资本货物需求的变化。他描述了以下情形:·由于设备更换或者技术创新导致资本投资的增加……·新的资本又导致投资回报的增加……·与此同时,货币的数量与流通速度提高,从而导致价格上涨,而价格上涨对企业具有吸引力,但不可能持久。·利率也会上涨,但存在时滞,因此不能快速对商家提出充分预警。·结果将会是一种累积性的扩张,扩张的程度远大于初始的推动。·当利率赶上来并且价格开始出现下跌时,这两个因素对于经济而言都是坏消息,于是经济扩张就会停止。

在罗伯逊看来,正是由于技术创新和设备更新再投资的浪潮造成魏克塞尔的自然利率出现了变化,从而导致了经济的不稳定。他认为,经济本身是不稳定的,伴有波动,而且波动的幅度被货币供给与流通速度的变化放大(但不是货币因素造成的)。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人们有充分的理由推崇他为经济周期领域的研究权威。在今天看来,资本投资、实际利率、价格、货币供给与利率仍然是关键要素。图7-2 加速原理。由于加速原理,零售贸易的微小增幅导致了批发贸易、产品制造与原材料产量的很大增幅。投资过度与消费不足

为什么坎蒂隆、萨伊和魏克塞尔等人所描述的并不是真正的“经济周期理论”呢?这是因为他们遗漏了完整的循环过程。然而,马歇尔、霍布森、巴拉诺夫斯基、斯皮索夫、卡塞尔、卡钦斯、福斯特、庇古、克拉克和罗伯逊等人的模型则走得更远一些——其中有些描述了自始至终的各个循环阶段。这10位经济学家阐释了在短期内萨伊定律与斯密的“看不见的手”为什么失灵,以及为什么会造成周期性的波动,即在经济的繁荣期供给会出现短缺(可能导致通货膨胀),而在衰退期会出现需求不足(导致失业)的原因。

从这些经济学家的分析中,我们很难说有哪一个特别追究供给方面,又有哪一个特别追究需求方面,但就其所给出的政策建议来看,霍布森、卡钦斯与福斯特3位较为突出。在以上10位经济学家之中,正是这3位建议对需求进行干预,于是他们也就被划为“消费不足”学派。

其余7位经济学家则被划为“投资过度”学派。然而,有趣的是,尽管这10位经济学家的模型都强调了不同的方面,但总的来说,可以把它们相互叠加在一起,结果则是一个更为复杂而又相当连贯的整体。实际上,常常会有这样的情况:当你听到经济学家辩论时,可能你留下的印象会是经济学家的分歧其实没那么大。

投资过度与消费不足这两个学派都很重要,但就后来所出现的众多学派来看,它们也仅仅是其中的两个而已。第三个是“货币”学派,其先锋人物是一位绅士,他就在拥有大量货币的地方工作——伦敦城和英国财政部。他的名字就叫拉尔夫·乔治·霍特里。货币观点

霍特里1904年进入英国财政部任职,并在1913年出版了第一本关于货币与经济周期的专著。这本名为《商业的盛衰》的著作基本上把经济周期归咎于货币供给的波动。在霍特里看来,常见的经济周期有两种不同的演变方式:·外部冲击。某些外部推动因素可以造成一连串涟漪式的反应,其影响会从一个行业蔓延到另一个行业。但是,在初始的冲击结束之后,这些波动就会减弱,或者会消失。这种波动就被称为“真实经济周期”。·内在的货币不稳定性。霍特里相信货币体系具有内在不稳定性,因为对于中央银行来说,要在稍长的一段时期内把实际利率标定在魏克塞尔所说的那个含混不清又变化无常的“自然利率”水平(或者是霍特里所说的“盈利率”)上,是极不可能的事情。

按照霍特里的解释,货币的不稳定性主要和银行储备的作用有关。金融监管部门要求各家银行按照其存款余额的既定比例持有金融储备。经济的持续繁荣能够创造市场信心并增加投资活动,这就意味着银行倾向于发放更多的贷款。但是,银行增加的贷款发放到一定阶段后,就会遇到最高放贷比例的限制。当银行达到这个阶段时,就开始提高利率以便吸收更多的存款,同时也会适当削减一些借贷活动。最终,这将迫使工业企业降低存货和生产。然而,企业作出调整并适应新的状态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银行也会在这段时间内继续提高利率。这就意味着银行利率将继续大幅偏离原本使经济维持稳定水平的较低利率。

霍特里最为关注的一种状态是他所说的“信用僵局”。在这种状态下,降低利率似乎不能刺激任何借贷活动。当采取过度收缩的信用政策致使大量企业崩溃的时候,这种状况就会发生。“你可以把马拉到水边,”诚如他们所说,“但你不能让马喝水。”一旦发生信用僵局的情况,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通过各种渠道增加货币供给。

在20世纪20年代,霍特里被尊为经济周期理论中生产力与货币政策研究方面的领军人物,但他与其他10位思想者都存在一个共同的问题:当应该停止支出时,你不应花费时间思考经济会如何运转,而应当去看一看实际上要发生什么。坦白地讲,尽管经济周期理论在理论层面上已经有了较长期的发展,但在实践层面尚缺乏过硬事实的支撑。黄金时代的新思想关于价格与心理因素·价格上涨会吸引投机者,而投机者又会推动价格进一步上涨(马歇尔)·当价格下跌时人人都想把东西卖掉(马歇尔)·心理因素与价格的不稳定性起了主要作用(庇古)关于支出、储蓄与投资·资本家从经济扩张中受益最大,但他们储蓄也最多。因为他们储蓄过多,使得剩余支出不足以吸收新的生产能力所带来的产出(霍布森)关于生产能力建设·当自由资本转换成固定资本(生产力)时,经济扩张就发生了。反之,由于缺少更多的自由资本,扩张也就停止了(图干-巴让诺夫斯基)·经济扩张的触发器是技术创新,它能够增加潜在的盈利(斯皮特霍夫)·当生产力水平达到顶峰之时,大量从业人员被解雇。如此一来,原来设想的与生产能力相匹配的需求水平随之下降(卡钦斯和福斯特)·在生产力建造期间,该行业的自我订购创造了一个暂时的需求高峰(克拉克)关于利率与货币·只有当利率等于新项目投资的平均机会收益率时,经济才会处于均衡状态。如果实际利率低于那个点,经济就会扩张。反之则收缩。(魏克塞尔)·繁荣期对自由资本的消耗推动了利率的上涨。更高的利率水平导致企业家原来预期的投资盈利减少,所以他们会停止投资。(卡塞尔)·繁荣创造出虚假的价格能量(它给予商家市场信心),但利率(它能对商家提出警示)却赶不上价格上涨的速度(罗伯逊)·在经济繁荣后期,银行的放贷将受到临界限制,这迫使银行提高利率。到了周期的后段,计划期更长的商业项目被迫寻求信用支持,因而利息率依然在较长时期内保持高水平。当然,在经济衰退时期,低利率也未必能够使经济受益,因为经济已经非常疲弱而且深受伤害。(霍特里)

第8章 究竟什么是经济周期

美国经济学家韦斯利·米切尔1913年出版了其著作《经济周期》。在书中,他一开始就对流行的经济周期理论作了简短的叙述。他在叙述这些理论时——诚如熊彼特后来所指出的——非常冷静客观,似乎所有这些理论彼此不分轩轾。米切尔对经济周期做了如下的定义:经济周期指由工商企业占主体的国家在整体经济活动中出现波动的现象。一个完整的经济周期由以下几个阶段组成:扩张阶段,此时大部分经济活动同时出现扩张,继而出现类似的普遍性衰退,然后是收缩,以及融入下一个周期扩张阶段的复苏阶段;这个变化的序列重复发生,但不定期;经济周期的持续时间从超过1年到10年或者12年不等;它们不能被细分成更短以及与自身有近似波幅特性的周期。

在这个定义中,有两点特别重要。一是总量的振荡。无论是什么因素驱动了周期的发生,似乎都是在更加广泛的程度上对经济产生影响。二是周期并不是定期发生的。他之所以一再强调这个重要的发现,就是担心人们会夸大经济波动的规律性。预测工具

1920年,米切尔在纽约与人一起创办了研究国际经济周期的机构——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或者简称“NBER”。经过多年岁月的洗礼,他的研究团队受到了人们越来越多的尊敬,以至于后来NBER成了受人景仰的研究经济周期问题的中心(今天依然如此)。

不久之后,NBER的专家们就发现了许多经济与金融指标,这些指标可以分成三类:一类是“领先”于周期的指标,一类是与周期相“契合”的指标,另外一类是“滞后”性指标。举例来说,领先指标的上升趋势是在一般经济活动之前形成的,而下跌趋势也是在经济活动处于平台整理之前就出现。这类指标能够经受时间的考验,在建立起来之后就保持可靠性,而且在检验其他经济活动时也很可靠。

在对经济周期作图解方面,美国人并不是唯一的贡献者。1923年,德国科学家约瑟夫·基钦也发表了一篇文章,他在文章中分析了英国与美国31年的数据。基钦发现其中存在一个周期,但有趣的是,周期的波长不同于朱格拉周期——实际上二者截然不同。基钦发现的周期平均长度为40个月——比3年稍长一点:这比朱格拉所观察到的结果的一半还要短。虽然基钦没有在文章中对这个差异作出解释,但这个结果非常重要。一个可能的解释是经济行为已经发生了变化,而另一个解释则很滑稽:也许人类在行为上存在若干周期性的现象……

此时,该轮到西蒙·库兹涅茨出场了。如果说米切尔收集了大量的经济数据,那么相比较而言,库兹涅茨所收集的数据比米切尔还要多。他是米切尔的学生,在NBER的赞助下做了大量的研究工作。

库兹涅茨的一项主要工作就是测度国民收入。在开发出计算国民收入的方法之后,库兹涅茨又转向收入波动问题的研究。他也发现了周期现象的存在,而且,他比朱格拉与基钦曾经作过的研究还要深入透彻得多,他能够证实周期的出现。然而,滑稽的事情再一次出现了,库兹涅茨的周期波长既不同于基钦的40个月,也不同于朱格拉的10年,他所发现的周期平均长度大约为20年。这确实让人觉得非常奇怪!

或许,这可能还不值得我们大惊小怪。因为一个人在一堆散乱的时间序列中所发现的经济周期的数量,取决于他对样本进行筛选时的定义。如此看来,上述3位经济学家所发现的结果都是对的,但他们所确定的经济周期对应着不同的经济现象。基钦周期是存货周期,朱格拉周期则与丹尼斯·罗伯逊所说的资本投资周期相关。那么,库兹涅茨周期说明的又是什么现象呢?在他这个周期长度为20年的观点发表后不久,一位名叫霍默·霍伊特的绅士提供了一些有趣的数据,这些数据显示,房产价格波动的周期平均为18年。

当NBER的研究团队在对不同的时间序列进行调查研究的时候,他们发现,在1885年以前,朱格拉周期与库兹涅茨周期都表现得很明显,只有一些更短期的波动表现出了很大的特异性,以至于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周期——而更像是对随机冲击的反应。然而,1885年之后,它们的特异性显著缩小,于是便产生了基钦周期。长周期理论

就像我们很难觉察一只蚂蚁从鞋子上爬过一样,置身于茫茫世界中,人们也会由于自身的渺小而无法认清“庐山真面目”。就在1910年,一位18岁的俄国学生指出了这个问题。这个学生名叫尼古拉·康德拉季耶夫,他研究了资本主义经济的行为,并确信自己发现了经济是以极低频率振荡的——其波长超过了50年。9年之后,他对这个现象进行了科学研究。1924年,他完成了一份长达80页的研究报告。在这份研究报告中,他宣称资本主义经济已经走过了两个长周期,周期平均长度为53.3年——而且正在进入第三个长周期。1926年,他在德国的《社会经济学文献》杂志上发表了自己的研究结果,他这样写道:我们所检测的从18世纪末到现在的时间序列所发生的变化,显示出了很长的周期。尽管对所选择的序列进行数理统计处理非常复杂,但所发现的周期现象并不能被看成是这种处理方法所带来的偶然结果。

他检测了多个时间序列,其中有许多序列与周期理论相符,但也有些不符合,而且还有一个序列与周期理论相反。或许,第一个周期开始于亚当·斯密的故乡苏格兰的山坡上,这个长长的周期是由工业革命,包括蒸汽机、水力织布机等技术发明孕育出来的。第二个周期则是来自铁路业的繁荣,它开始于1843年,终结于1887年杰伊·古尔德的做空袭击。第三个周期从建造电厂开始,其后又受到自动化、钢铁、玻璃、公路以及纺织业发展的推波助澜。这个周期开始于1893年,在康德拉季耶夫1926年出版论文的时候,他设想这个周期已经接近高潮。

康德拉季耶夫也采用资本过度投入来解释经济的波动,过度投资会导致市场供给过多,然后便是衰退,直到有新的技术发明最终带来新一轮投资的井喷。然而,新的技术发明并不是驱动这种上升的唯一驱动力,实际上,它仅仅是一个触发器:如果我们想要得到关于技术发明的足够数量的观点,那么,按照设想,我们必须记住,技术发明的数量应足以点燃经济的繁荣之火。

他认为,点燃繁荣之火的条件,即导致经济起飞有以下几个因素:·高储蓄的倾向;·在较低利率水平上有相对大规模的流动性借贷资本供给;·这些累积的资本掌握在有能力的企业家与金融集团手中;·较低的价格水平。

NBER的经济学家有保留地接受了康德拉季耶夫的理论。实际上,康氏周期可能有助于从理论上解释克拉克的加速原理,或者资本货物生产部门的“自我订购”(即资本物品生产部门依赖自身产出扩张产能)如何导致经济波动。但是,批评康德拉季耶夫的人则认为,他宣称经济经历了两个周期以及断言其正处于第三个周期的说法,理论证据极为贫乏,所以他的结论基本上也不切实际。诺贝尔经济学奖

朱格拉发现了“新大陆”,而米切尔、伯恩斯、基钦、库兹涅茨以及康德拉季耶夫等人都对这个新大陆做了大量的早期阐释工作。米切尔因其著作和所创立的机构而赢得了崇高的荣誉与尊敬,朱格拉、基钦、库兹涅茨和康德拉季耶夫的名字都被用来给周期命名,而且在今天,朱格拉周期、基钦周期和库兹涅茨周期被很多经济学家认为是已经证明的事实。伯恩斯在1969年被任命为美联储主席,而库兹涅茨在1971年荣膺诺贝尔经济学奖。

第9章 商业萧条与货币稳定

1898年,有着光明前程的美国经济学家欧文·费雪正值青春韶华,并且在耶鲁大学接受了良好的数学教育,享受着幸福的婚姻生活,美好的职业蓝图也刚刚展开。然而现在,医生诊断他患了肺结核,这实际上就等于宣判了他的死刑。难道欧文·费雪的人生画卷在刚刚打开的时候就要合上吗?

不!费雪准备接受这场命运的挑战,他决定进行当时唯一可能的治疗:呼吸新鲜空气和采取健康的生活方式。他搬到了科罗拉多,在那里有许多同样的病人也在接受治疗。在这些患者当中,有一位很有趣的青年,他就是年仅22岁的工程师罗杰·沃德·巴布森。费雪和巴布森很快就意识到,他们除了肺结核这个病,还有很多的共同点。他们都对经济学着迷,特别是对经济周期问题与货币部门的作用有着强烈的兴趣;他们都被股票市场及其灾难性事件深深地吸引;他们都富有创造力的特质,都想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上给别人当顾问。而且有迹象表明,他们都发明出一种辅助治疗肺结核病的方法。费雪为肺结核病人设计了一种小帐篷,正是因为这项小发明,他后来获得了纽约医学会的奖励。巴布森的发明则是电加热的外套,以及一些小小的橡皮锤子,人们使用这种锤子可以在很冷的天气戴着手套打字。经济周期的10个阶段

一段时间之后,巴布森开始对这种与其他病人一起的生活感到厌倦,于是决定搬回原先在马萨诸塞州的韦尔兹斯山(Wellesley Hills)租住的房子。他在那里雇了一位秘书,还设了一间办公室,就在这间窗户常开的办公室里,他对经济周期及其对股票市场的影响进行了认真的分析。

1909年,罗杰·沃德·巴布森出版了有关经济周期问题的著作《货币累积的商业晴雨表》(第一版),对历史上的经济危机进行了透彻地分析,他的主要观点是过度投资与增加货币供给一定会导致负面的反应。这本书的主要目的,正如其书名所暗示的,在于劝告股票市场上的投机者。在他给出的忠告里,着重强调了“标准的十阶段经济周期模型”:1. 提高货币利率;2. 债券价格下跌;3. 股票价格下跌;4. 商品价格下跌;5. 房产价格下跌;6. 货币利率较低;7. 债券价格上涨;8. 股票价格上涨;9. 商品价格上涨;10. 房产价格上涨。

巴布森的书很快就成了畅销书,而且这本书还促进了他的多篇投资通信的发布。这些投资通信建立在其经济周期模型基础上,例如,用来衡量多种经济指标的“波浪图形”。他的分析方法在本质上相当简单:首先对长期经济增长趋势进行估计,然后计算出围绕这一趋势所累积的偏差。在某一个方向上的每一个偏差,都将被其相反方向的相似量级的偏差所抵消。实际上,对他来讲,分析经济周期已经成为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首要的是稳定价格

欧文·费雪的身体也在奇迹一般地逐渐康复。1901年,他的肺结核病竟然痊愈了。费雪选择了比巴布森更加学术化的职业生涯。就在他患病的头一年,他还是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位数学家。直到1911年,当他选择博士论文论题的时候,他最喜欢的教授威廉·萨姆纳问他:“你为什么不去研究数理经济学呢?”费雪回答道:“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呀。”

于是,威廉·萨姆纳向费雪介绍了瓦尔拉斯与帕累托在洛桑大学所发展的研究方法,费雪随即决定对此展开研究。1911年,也就是巴布森发表其《货币累积的商业晴雨表》之后,费雪出版了自己的专著《货币的购买力》。该书主要论述了通货膨胀与货币供给波动所造成的不稳定效应。在书中,他还把天文学家、经济学家与数学大师西蒙·纽科姆1885年提出的方程式加以通俗化:MV=PQ

这里的M是货币供给,V是货币流通速度,P为物价水平,Q则是商品数量。在费雪对这个方程式的重要性作出解释(并命名为“货币数量论”)之前,这个方程式并没有被广泛接受。费雪的货币经济周期理论表明,货币供给的增加首先将会导致经通货膨胀调整的实际利率下降,由此刺激商品产量的增长(这本身是件好事),而后将会出现通货膨胀率与实际利率的上升(这是让人难受的事情)。换句话说,如果大量增加货币供给,首先会带来正面效应,而后则会发生极其糟糕的情况。谈到这一点,我们应该记得桑顿也曾提示过存在这种联系。

与费雪等人的经济理论相比较,一个更优的基本理论就是对银行实际功能的重新理解。直到19世纪末,大部分经济学家都倾向于把银行仅仅看成货币交易商。银行接收存款并向他人发放贷款,在此过程中,货币仅仅是在换手而已。但是现在,经济学家开始窥探到这些让人敬畏的机构的高墙大院内所藏匿的其他真相,这里所发生的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政府或中央银行的控制范围。银行不仅从事货币的交易,而且还能够通过刺激货币流通速度来创造货币供给。如果了解到这一点,那么费雪经济周期理论中关键的内容大致就可以表述如下:·经济周期的关键在于银行信贷,因为现代经济中的银行能够创造货币。·在增长的开始阶段,商家看到其存货大量减少,于是会增加订单。·这会导致生产的普遍增长,但是按照萨伊定律,它又会进一步刺激需求的增长……·这意味着,尽管订单增加了,但存货却不会增加,于是,在一段时间内,商人们会继续增加订单。·由于生产商在满足这些不断增加的需求时遇到了麻烦,因此交货甚至会被限量,这种情形会鼓励商家把订单的数量增加到超出其实际所需要的水平。·在上述过程中,由于银行要为经济活动的扩张提供信贷支持,所以货币供给增加了。货币供给增加的初始效应是降低贴现率,这将导致经济活动的进一步扩张。·由于一些银行增加了信贷供给,这会造成其他银行的储备增长(资产价格上涨,人们储蓄更多的货币),从而刺激这些银行增强放贷的倾向。与此同时,由于商业活动启用原先闲置不用的储备,货币流通速度也会加快。·然而,萨伊定律并不是永动机。供给增长所产生的一些额外收入会被人们储存起来。在这个时点上,商家终于发现它们的存货数量已增加到正常水平之上,于是会减少订单……·……在这种情况下,商家开始偿还银行贷款。正是由于这种行为,货币供给开始收缩,随着收缩的不断累积,最终出现了暴跌。·随着货币供给的收缩,诸如房产之类的资产价格以及各种存货的价格都会开始下降,而且债务清算跟不上价格下跌的步伐,于是债务清算自身造成了失败。·这意味着如果每个人都试图减少债务,总体效果反而加重了负担,因为蜂拥清算债务所产生的集合效应导致一美元货币购买力的增长。

所以费雪认为货币体系是不稳定的,他这样写道:债务人偿付的债务越多,他们所负担的债务就越沉重。经济航船越是歪斜,它就越趋向于倾覆。

在他看来,如果想要稳定经济(方程式中用Q表示),首要的事情就是集中精力稳定价格(方程式中用P表示):要停止或阻断这种萧条,在经济上总是有可能的:只需把价格重新提高到债务余额刚开始收缩时的平均水平,然后把价格维持在这个水平不变。

1920年,他出版了《稳定美元》。在发售这本书的时候,他还要求出版商在每本书中插入一张明信片,对创建一个稳定价格与货币供给的组织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把明信片寄回。就在这一年的新年前夜,他举办了一个254人参加的宴会,在这场宴会上,他宣布已经有大约1000人对此项工作感兴趣。随后,他决定组建一个“稳定货币联盟”。很显然,稳定价格有多种途径,例如,把货币转变成金属硬币(大卫·李嘉图的哲学),或者通过中央银行业务操作来稳定货币总量(亨利·桑顿的哲学)。另一个不太常见的方法,也是联盟中的一些成员所倾向的方法,是“美元补偿计划”。按照该计划,价格每上涨1%,美元也应该按照1%的幅度重新估值,而一旦价格下跌1%,美元也应随之贬值1%。私营银行如何创造货币假设费雪继承了10万美元(尽管他自己没有这些钱,但他娶了一位富豪千金),他把这些钱存在当地的一家银行。把钱存在银行里当然不会改变他所拥有的钱的数额。但是,银行将会怎么做呢?假设银行业监管当局要求银行保有10%的准备金,银行就会把其余的9万美元立即贷给别人,这样可以保证利息收入的最大化。从银行贷款的人当然有自己的目的,他会把这笔钱花在某个项目上,例如支付给某个人。现在,这个“某个人”也会把所收到的钱存到银行——这家银行也会把其中的90%(81000美元)用于放贷,依此类推,直到最初的10万美元存款最终增长到100万美元。换句话说,当银行收到费雪的10万美元存款的时候,银行系统就具备了创造出高达90万美元信贷的能力!信贷与货币是等同的,因为持有者都可以花费。由此可见,货币供给很大程度上掌握在私营银行手中,而不仅仅是掌握在中央银行的手中。德国的恶性通货膨胀

费雪的下一本书是在1922年出版的《指数的编制》,尽管其内容读来相当冗长,但还是成为了畅销书,连他自己都大为诧异。这本书出版之后,他动身前往欧洲,在伦敦经济学院讲授“商业萧条与货币稳定”,并且顺便研究了德国经济发展中的一些奇怪现象。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一年,在外汇交易中,官方要求的汇率是4德国马克兑换1美元。然而,就在战争爆发之前,大量的德国人蜂拥着要把手中的德国马克兑换成黄金,这使得德国不得不放弃金本位制。战争拖延的时间与花费远远超出了预期,为了筹措战争经费,德国政府开始首次发行短期债券,然而所有这一切都是徒劳;德国在1918年战败,并且被迫做出巨额战争赔偿。在战争期间,德国马克兑美元的汇率已经下跌了50%,战后更是加速下跌——诚如桑顿曾经预言的那样。开始的时候,德国马克汇率比较温和地下跌,但随后下跌速度加快,最终德国马克在市场上被疯狂抛售,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失去了控制。1920年2月,德国马克兑美元的汇率达到了100∶1,是战争之前汇率的1/25。而且随着货币供给的继续增加德国马克汇率还处于不断的下跌过程之中。众所周知,对于那些有储蓄的人来说,通货膨胀无疑是一场灾难。但在其他方面,加速通货膨胀也存在一些好处:德国的失业率大幅下降,1922年春季的失业率已经低于1%,到夏季差不多已经没有失业的人了。

总的看来,似乎是货币引发了大量的经济活动,但费雪和他的同事罗曼教授则发现,经济活动是建立在整体幻觉的基础之上。对于费雪与罗曼来说,德国所有的东西都非常便宜,这是由于德国马克兑美元汇率太低所造成的,但对于德国人来说,所有东西似乎都极为昂贵。这两位教授就高价格的问题询问了两家女性用品商店的老板,她们对此给出的答案是:盟军封锁,工会强制增加工资,运费上涨以及政府无能。但是,当费雪继续问她们这种情况是否是由于政府一直在印发太多的货币造成时,两位女性就摸不着头脑了。费雪由此得出了结论,即德国人认为商品与美元都在升值,但是德国马克却始终没有变。于是,他把这种不顾本国货币总量变化而一如既往地信任本国货币的荒唐倾向称为“货币幻觉”。到底是为什么……

德国马克汇率继续像自由落体一样下跌。到了1923年的春季,德国议会的一个委员会被要求调查为什么德国马克兑美元汇率在当年的头一个月便从1.8万德国马克下跌到了3万德国马克。然而,当该委员会在6月召开第一次会议的时候,这个问题又得重新措辞表述——现在得调查汇率为什么下跌到了15.2万德国马克。在7月,情况再一次改写为:在过去的仅仅6个月的时间,为什么德国马克兑美元汇率从1.8万德国马克下跌到了100万德国马克呢?

这是否有可能,哪怕微乎其微,是由于在政府支出中,通过税收渠道获得的收入仅占3%,而发行短期债券为政府筹措的收入则占到了97%所造成的呢?

1923年,鸡蛋的价格已经上涨到1918年战争结束时的5亿倍。也是在这一年,雇员要求每天支付两次报酬的情形已司空见惯。企业发工资时的场景常常是,一辆装满钞票的卡车开进工厂,出纳员爬到钞票堆上大声念着员工的姓名,然后把整捆的钞票扔给应答的人。员工们拿到钱之后就赶紧跑出去,购买任何能够想得到的东西——像一份报纸要花2000亿德国马克,一杯咖啡则更贵,诸如此类,还有什么值得计较吗?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不再是玩笑了。失业问题又回来了,街上也出现了骚乱。费雪所说的糟糕的效应露出其丑恶嘴脸。

第10章 病入膏肓的经济

犯错误和重复错误是不同的。奥地利经济学家路德维希·冯·米塞斯能够理解奥尔良大公曾经所犯的错误,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人们为什么没有从过去的历史中吸取教训?当出现多次经济衰退的时候,为什么政府或者中央银行没有一次能够辨识基本的错误,并采取有效措施以防重蹈覆辙?实际上,他对此有自己的解释,显然政治人物和银行家们受到了诱惑。看不见的通货膨胀

在冯·米塞斯看来,周期的反复发生是由于政治人物与央行行长们倾向于在经济复苏时期把利率削减到魏克塞尔所说的“自然利率”水平以下,而商业银行则会增强流动性并扩张自己的业务。这就意味着它们一次又一次地放任投资的过度扩张,从而最终导致信用收缩乃至爆发经济危机。

然而,冯·米塞斯认为魏克塞尔也遗漏了非常重要的一点。米塞斯指出,向经济中注入流动性首先会导致资本货物行业的通货膨胀,而就在资本货物行业刚开始出现通货膨胀的时候,消费品价格则可能仍然在下降。在后来的过程中,价格变化会出现反转,当消费品价格上涨的时候,资本货物的价格则可能下跌。因此,如果没有注意到注入流动资金引起普遍的看不见的通货膨胀,而对通货膨胀作出反应又已经太迟,则很有可能出现实际利率低于自然利率的情形。这也就是说,米塞斯认为魏克塞尔与费雪的理论都过于简单化。

20世纪20年代,冯·米塞斯觉得这种现象正在发生。欧文·费雪认为20世纪20年代的经济扩张是可以持续的,因为它没有使消费品价格出现通货膨胀,但是冯·米塞斯则认为,由于戏剧性的信用扩张或者信用膨胀,经济将会出现崩溃。从纽科姆方程式左边的变量来看,由于货币体系内在的不稳定性已经造成了疯狂,这种情况亟须得到纠正。当方程式左边开始被纠正的时候,方程式的右边就会被损害。或者,正如他所指出的:由信用扩张带来的经济繁荣最终出现崩溃是无法避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自愿放弃进一步扩张信用,使危机早一点到来,要么推迟危机的发生,让整个货币体系都卷进来并最终爆发更大的灾难。

米塞斯自1924年起,每个星期三的下午都会与经济学家弗里茨·马克卢普见面,他们一起在维也纳的街头散步,而每次经过奥地利最大的银行时,他都会说同样的一句话:“它将会遭遇一场大危机。”“财政部观点”

这些年,英国一直在辩论政府是否应该在衰退时期刺激经济的问题。对此持反对意见的人占了多数,他们坚持所谓的“财政部观点”。1929年英国政府发表的白皮书就是一个例证。这份政策白皮书作了如下的陈述:政府资助公共事务领域的大规模计划除了会对金融产生影响,也会对普遍的产业定位产生干扰效应。如果该计划是长期的,且承诺相关人员工作具有持续性,那么它就会使这部分人员退出劳动市场,否则他们会在一般产业中另寻就业,尽管那样的就业缺少安全感和规律性。

因此,根据这种观点,增加政府支出没有益处。但是,如果面对失业率高企的经济状况,依据这种观点给出的答案便会暴露明显的弱点;情况越严重,政府的作用就越重要。在同一年,自由党发布了一份名为《劳埃德·乔治能做吗?》的政策建议,主张政府增加支出对抗失业。根据该政策建议,失业问题终将减轻:当前大量失业人员重新获得工作,这将使其获得工资收入,而不再依靠失业救济金,这也就意味着有效购买力的增长,从而将刺激商业活动;再者,增加的商业活动又会促进商业活动本身进一步发展,从而有助于推动经济的繁荣;繁荣具有累积性效应,这也类似于商业萧条的反面累积情况。

接下来,该政策建议针对那些反对财政部观点的意见给出了如下的答案:劳埃德·乔治先生的计划中所运用的储蓄将不会转移到其他资本设备上,而是:(1)部分用于对失业提供金融支持;(2)部分帮助运转那些由于缺少足够信贷而浪费的资源;(3)部分用于新政策所促进的繁荣;(4)余下部分将会用于削减对外债务。

换句话说,该政策建议认为,财政开支能够实现高度的自我融资,而且能够发挥比初始效应更大的刺激经济的作用。额外开支的一英镑不仅能够有效地治疗经济创伤,而且还具有部分自我融资的功能。香槟与货币

这份政策建议的作者有两个人,一位是休伯特·亨德森,另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凯恩斯确信,资本主义经济包含着一些内在的不稳定性,这个观点在大量新的经济周期研究文献中已经被普遍接受了。他还认为经济会朝着持久失业均衡状态下滑,这种观点不同寻常。

当这个文件发布的时候,凯恩斯已经46岁,是当时辩论的积极参与者。凯恩斯在伊顿公学和剑桥大学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曾经做过记者、讲师、保险公司的经理,还担任过英国财政部的高级官员。他给政府提出过很多政策建议,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与战败国德国的谈判,也算得上是罗斯福总统和温斯顿·丘吉尔的朋友。4岁时,他就曾经对利息的意义感到好奇,6岁的时候,他就在想自己的头脑是如何运转的。在学前班,他雇用了一位“奴隶”帮他拿书本,作为回报,凯恩斯则帮助那个小家伙做家庭作业。后来他上了伊顿公学,之后又上了剑桥大学,到剑桥不久,就与著名经济学家马歇尔经常共进早餐。而后他通过了公务员考试,在全部参加考试的学生中名列第二。在那次考试中,他的经济学成绩最好,后来他解释了原因:“对于经济学,我显然比主考官了解得更多。”

凯恩斯在音乐方面也是一个内行,他还与毕加索是朋友,而且是一位现代艺术品的收藏家。他创建了自己的剧院,还附设了一家餐馆,并对菜单的安排有着极大的兴趣。他还在好几家大型机构的董事会任职。像亚当·斯密一样,凯恩斯在遣词造句方面也是一位大师。他像劳一样,喜欢玩扑克牌和轮盘赌。他和桑顿的类似之处则是有许多可以信赖的好朋友。他与一位甜美而又风趣的俄罗斯芭蕾舞演员结了婚。如果所有这些信息还不足以让人了解凯恩斯的话,那么就再补充一点:他还非常喜欢喝香槟酒。

当然,我们还要谈到股票市场。像坎蒂隆一样,凯恩斯很喜欢投资股票、货币与商品,这些投资活动使他能够更好地理解经济的不稳定性。许多人都知道他喜欢早上躺在床上作出投资决定,但是,如果他的研究有了几分松懈,他的实际状态就很难说了:他的投资决策会表现得大胆激进。他热衷货币市场,因为他相信自己在财政部的经历能够帮助他确立竞争优势。

然而,仅凭这些,我们还不能彻底了解凯恩斯。1920年4月,也就是欧文·费雪着手研究德国恶性通货膨胀的前两年,凯恩斯已经嗅到了一个投资机会,于是他在货币市场采取做空策略。当他卖空的时候,价格的确是在下行,但很快就触底反弹,他为此损失了13125英镑,他的投资伙伴也损失了8498英镑。当接到经纪人要求追缴7000英镑保证金的通知时,他已经无力支付了,依靠仅有的两笔贷款才使他免遭破产的厄运。然而,这次的经历并没有将他挫败。1924年,他被任命为国王学院的首席会计师,并成功说服学院董事会设立一只由他管理的投资基金。不同的意见

就在凯恩斯的观点获得普遍认可的时候,奥地利学派也崭露头角,一批从维也纳大学毕业的学生开始成长起来,并出任一些重要职务,使得该学派的信徒也逐渐增多。费利克斯·索玛瑞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曾师从冯·米塞斯。作为冯·米塞斯的学生,他对经济周期理论特别感兴趣,在成为苏黎世的一名投资银行家之前,他写的一篇关于朱格拉周期与经济危机的论文在1901年获了奖。1926年9月10日,他在维也纳大学发表演讲。一些聆听他演讲的人觉得他所讲的内容非常怪异,因为当时的经济正处于繁荣时期,而且周围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好。然而,费利克斯·索玛瑞却预言经济的繁荣景象将要以政府的破产和银行的崩溃而告终。

1927年,他与凯恩斯会面时,凯恩斯问他能给客户什么样的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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