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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6 23:3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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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海漓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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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滇探秘

古滇探秘试读:

古滇探秘海漓 著版权信息

古滇探秘

海漓 著

非经书面授权,不得在任何地区以任何方式反编译、翻印、仿制或节录本书文字或图表。引子

滇藏边界,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徳钦县境内西部,横亘着一座南北走向的庞大雪山群,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梅里雪山。全长150公里,其中呈金字塔状的最高峰卡瓦格博海拔高度6740米,以其巍峨壮丽、神秘莫测而闻名于世。早在上世纪30年代,这座美丽的雪峰就被美国学者赞为“世界最美之山”,也被当地藏民叩拜为"雪山之神"。

卡瓦格博峰下,冰雪耀眼夺目,冰斗、冰川连绵,犹如玉龙伸延,绕行在莽莽原始森林之中。这座被誉为“孔雀翅膀上明珠”的雪山主峰,峰高出粒雪盆1940m,壁立千仞,雪崩频繁,冰裂缝鳞次栉比,冰壁和冰柱经常崩塌,成为登山探险者跨越冰川、攀登峰顶的极大障碍。因此,卡瓦格博迄今仍然保持着原始状态,是一座从未有过人迹的“处女峰”。纵然她比珠峰更难征服,人类却从未停止过对她的向往,这对中国乃至全世界高山探险家来说,其魅力无穷。

但她的美是神圣的,不容侵犯的。

这天凌晨,和雪山遥相对的飞来寺观景台上,聚集着众多的游客。他们早准备好手中的望远镜、摄像机或手机,纷纷翘首眼前的“梅里十三峰”,期盼着一睹主峰卡瓦格博的芳姿。美女导游说,由于孟加拉湾的暖湿气流,沿怒江峡谷和澜沧江峡谷长驱直入,加之西藏南下气流的综合影响,使得这片区域的天气瞬息万变,好坏转换常在眨眼之间,令人猝不及防。因为气候原因,梅里雪山常年笼罩在雪幕和云层里,传说和神山有缘的人,才能见到她的真容。

渐渐的,在导游声情并茂的解说下,天色放亮了。只见雪山上空的云层开始退散,霞光映红雪峰的时候,卡瓦格博峰顶难得一见的“日照金山”出现了。破隙而出的太阳光,缓缓的铺开……洒照在整条梅里群峰顶上,再慢慢的逐渐扩大,形成一幅绝美的“金顶”奇观。

导游说,这幅美仑美奂的景致大约会持续十几分钟,之后雪峰将通体变白失去金色,最后重陷于云山雾海里,大家要抓紧时间欣赏这幅稍纵即逝的美景。她话音刚落,就见卡瓦格博峰顶的金色越来越亮了,当那座巨大的犹如金字塔般的雪峰披着一层金辉整个呈现出来的时刻,观景台上的人群沸腾了。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个银色的小亮点突然出现在峰顶那一片金色的区域里……“飞机,是一架飞机!”一个在用手机拍照的小伙子惊呼起来。“天呐,好美!这是谁在拍美式大片?”一个扎马尾辫,手执摄像机的女孩一边惊叹着,一边变换着体位追逐那颗正横越雪峰的小亮点。在她拉近的镜头里,一架军用直升机正划着美丽的弧线逾越着山顶,朝下方飞过来。就在这时,峰顶上的光芒陡然消失,周围升起了大团大团的浓雾,摄像机镜头里,只见雪峰顶上的冰层不断崩裂、滑落,飞泻而下的雪雾带起一道道惨白的光带,犹如一条条狂暴的雪龙肆意的践踏着卡瓦格博周边的区域……“是雪崩!”

女孩大叫一声,紧接着响起了众游客的惊叫声。

霎时间,就见那边天空昏暗,大雾骤起,有沉闷的轰鸣声隆隆着传过来。在浓雾还没完全遮住卡瓦格博顶峰的时候,观景台上的人们,惊骇地看见那个正在飞临峰顶的小亮点,突然被从雾气中冒出来的一个大光环笼罩。然后,这个大贝壳般的光环飞升到雪峰上空,不断地旋转着,光环十分的醒目耀眼。片刻后,大光环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由于浓雾笼罩,人们也辨不出光环失踪的方向,更弄不清楚刚刚惊现的一幕,是雪雾幻境还是有人真的在拍电影。

与此同时,中国某陆航指挥塔台收到飞行员蒙克纬度在梅里雪山位置,前后发出的两条无线电通话内容:

安全穿越峰顶,已看到临时停机坪,并和地面取得联系……

糟糕!飞机偏离航向,仪表突然失灵,飞机失控……第1章 梅里惊魂

国内最新消息:云南梅里雪山南侧,暴雪席卷而来,气温骤降,大雨大雪不断,犹如雪域大片《喜马拉雅》场景。截止北京时间10月19日,这场暴风雪已造成超过100名登山者、徒步者受困。而在同一时间,还有近200多名登山者、徒步者,正行走在雨崩、丙中洛的路途上,由于暴风雪来得太突然,这些户外运动爱好者被困于雪山腹地,没有粮食和水。

据当地人介绍,这场暴风雪为百年来严重,12小时内降雪1.5米。该地区天气难料,日夜温差极大,常有狂风大作影响视野。一名被救出的美籍登山者表示,他抵达打马马山口时,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什么也看不见,因为结冰了,必须拿下眼镜,天空颜色都变了,和地面的颜色一个样了。

山难发生后,政府已派出多支搜救队,成功解救被困人员321人。据悉,该地区陡峭的山势也为营救工作带来不小麻烦,在这场与死亡风暴抗争的救援现场,曾成功搜救出150余名人员的某陆航大队王牌飞行员,在最后一次往返中,飞越卡瓦格博雪峰时遇上一场突发性风暴,不幸罹难。(记者 周小易)

飞往昆明国际机场的航班上,庄峤再次看完手机上保存的这条新闻后,空中小姐甜美的播报声响起来。

机舱里汉语和外语交替的语音,温馨地提醒着乘客关闭手机,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降落在美丽的春城昆明。庄峤关掉手机,把坐久的屁股往外挪了挪,目光投向眩窗。

窗外,浮游着一团团白絮般的云层,想着再也不能翱翔在蓝天白云之间,想着半年前在那场雪暴中牺牲的战友蒙克,他深呼吸一口,鼻翼动了动,把涌上来的一股酸涩强压下去。

蒙克,我到梅里雪山看你来了。你在那里还好吗?

庄峤心里喊出这句话时,一直压抑着的那份情感,让他的眼睛倏地湿润起来。

下一句他想说,报告老蒙,我因身体原因不再适应部队生活,已办好退役手续,离开我们无比挚爱的天空了。你知道我贪玩,爱冒险,这次回归庄氏收藏集团后,我一定要把你说的那个“古遗迹”挖掘出来,当成大礼送给我的董事长叔叔。

蒙克生前提供的“古遗迹”线索,就在他牺牲的那片雪域高原上。

要不是那次部队演习,庄峤意外受伤,半年前的那场山难大救援,他就和蒙克一起并肩战斗了。要不是部队已开过烈士追悼会,他至今都不愿意相信,蒙克那么牛B的一个王牌飞行员,怎么就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墓牌。

昆明转香格里拉的飞机上,看着脚下掠过的云雾山川,庄峤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滑翔在蓝天里的心绪拉了回来。他知道,从此以后,自己特级飞行员的生涯已终结。退役后,他将兑现入伍前和叔叔庄之鹤的约定,把余生精力都奉献给庄氏家族。

当年,曾就读于西北大学考古系的他,爱好绝不仅仅是叔叔私人博物馆的那些“破铜烂铁”,他还是航模发烧友。在一次航模赛上,他遇见热衷飞行器的蒙克,两个人马上一见如故。大学毕业,他违背叔叔意愿执意和蒙克一起携手参军,进入某陆航大队。要是没遇上蒙克,那么此时的他,应该是收藏界里的某某鉴宝师,或某某级别的专家了。

好在,一切还可以重头开始。

此时此刻,脑袋里跑满乱绪的庄峤,已流连在滇西北迪庆藏族自治州州府香格里拉市。当他找遍市里所有租车行,竟没有一辆车愿意带他进入雪山腹地。

后来,在一家酒吧里,郁闷的他遇上个穿旧军装,像个退伍兵的汉子过来搭讪。

这个自称某驾校教练的汉子说,如果在这个鬼季节要进雪山的话,价格起码得翻倍,要上万。“你想想,冰天雪地的,谁不愿意在家里捂着、暖着。不过,看在咱俩都当过兵,打个六折好了,六千六百八,六六大顺,带你一路发,走吗?“操!这天价,外地人当真好耍。”吧台小弟嘟囔一句,瞥见汉子投去的要杀人般的眼神,他立马住嘴,低下头继续勾兑起手中的那杯鸡尾酒。

庄峤不白痴,之前他查过百度地图。从此地到雪山腹地的花腰傣寨,二百公里都不到,要按远途计程价算,加上小费,顶多三千块就能解决。但问题是,汉子开的是自己的车,不是出租车。想想刚才找车的经历,庄峤豁出去了,就当破财买个顺利平安,况且人家还是驾校教练,只要司机能有个好心情,把他平平安安送达目的地就行了。

汉子的精明和市侩,庄峤看在眼里,却没动声色。再说了,他兜里还揣着一大笔退伍费。何况距离雪山越近,与生俱来的那股好奇心和探索欲,已经让他很迫不及待了。他真的想早些知道,隐藏在雪山深处的那个“古遗迹”,真的会像蒙克说的那样吗?

等跟着汉子过去,见到他那辆车时,庄峤苦笑起来。

这个叫老憨的驾校教练,看来车技是相当好,他那座驾居然是辆破破烂烂的越野车,车轮都有点秃了。跟着这个车去,还真是冒险。

庄峤迟疑了,问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的车吗?我可以加价。”“怎么?信不过我老憨的技术?”听他小觑自己,老憨回头瞪了庄峤一眼。

这时候,受老憨召唤,骑着辆电驴前来更换越野车旧电瓶的修车师傅来到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一边从车上拎下新电瓶,一边安慰庄峤:“这种天气,也就老憨敢出车了,他开车很厉害的,你找别人怕是没有这个胆。再说,你要去的那地方相当偏僻,十天半月都不会有顺风车的。”

如果不找老憨,还得再去租车行。想想刚才找车遇到的挫折,庄峤心里就窝火。罢罢,就他了,就选这个叫老憨,其实一点都不憨的人了,想着这一路上小命还得靠人家保全,可不能得罪。

于是,庄峤陪笑道:“怎么会,老憨大哥,你是艺高人胆大,我信你。”说着点了一支烟递过去,总算让老憨降了些火气。

进山的滇藏公路,山路十八盘,随着车轮摇摇晃晃的,庄峤竟然慢慢睡着了。

听到他轻微的憨声,司机老憨一面轻松的开着车,一面侧头看了一眼副驾驶位上的年轻男人。穿着宝蓝色冲锋衣,理着精神的板寸头,说不上英俊,但绝对是招女人喜欢的那类型男人。身上除了一个黑色背囊,外加拿在手上的一本梅里雪山地图,也没像其他游客,挎个腰包带个墨镜什么的。但在他看来,这个浑身散发着兵味的男人,那股英气勃勃的锐气,的确比自己有味道,甚至都超过他当时所在部队崇拜过的战地武神。

果然是来自大地方的人,虽然同是当兵人,骨子里都不一样啊。

老憨收回视线,自嘲的笑笑。

看见前面的岔道,他放慢车速,车子拐进岔道后进了一条土路。

跑完刚刚那段不算太险的滇藏公路,接下来该是考验他水平的时候了。看庄峤未醒,老憨一边哼着跑调的小曲,一边在颠簸崎岖的山道上,把越野车开得又快又稳。

沿着山道拐了几个大弯之后,越往深里走,路上积雪便多起来,山路也更加陡险。看到越来越难走的路面和开始昏暗的天色,老憨在心里把能想到的诸神菩萨都祈祷了个遍。想着被“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至理名言催上路后,此时车技再好的他,也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持着方向盘,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老憨的驾技还真不是吹的,车子安全跑出这段泥滑的山道后,过完前面的老虎峰,再走半个时辰,应该就到那个偏僻的花腰傣寨了。

一路急驰的车子在转老虎峰时,为避路面上的一个雪坑,老憨急打了一把方向,越野车猛然停下。“砰”的一声,撞到挡风玻璃的庄峤揉了揉脑袋,原来还在老憨车上。

做梦了,刚才。

车外,正往车轮处放防滑链的老憨看见揉脑袋的他在呲牙裂嘴,笑道:“不要睡了,抓好扶手,这后面的路都烂得很。”

庄峤痛醒过来,视野中大雪茫茫,路面结冰,满山遍野都是皑皑的银白世界。回味着刚才的梦境,他坐在蒙克直升机的副驾上,两个人一起数着脚下逶迄的雪峰,那叫真正的开心。难道是知道我来看你了,才来入我的梦境么?

庄峤心里禁不住涌上几分温情,心境却是十分的黯然。

越野车小心谨慎的过完老虎峰,空旷的大山里忽然吹起了大风。

不一会,浓雾、雨雪“劈里啪啦”的来了。

豆粒大的雨点砸在车玻璃上,老憨紧握方向盘的两只手也感觉到颠簸,车身失重般地轻飘起来。“倒霉!遇上暴风雪了,我们得赶快找个藏身的地方躲一躲。”老憨骂了一句脏话,把持着方向盘极力稳住车子朝前面的老鹰岩开去,他知道那边有个可避风的山洞。

越往前走,暴风吹得越强烈,雨雪夹带着冰雹,哗哗啦啦滚满一地,把飘移在冰雹路面上的越野车甩得左摇右晃。每走出一截,都让人心惊胆颤。越往前走,前面的路完全隐没在雨雾里,天空潮湿得能拧出水来一般。

算好,一直在风雨中奋力往前冲的越野车走得还算顺利。

一个急转弯后,庄峤看到老憨说的那个高高耸立着的老鹰岩。再走几十米,车子就可以开进岩下面那个山洞里躲避。他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可就在这时,路面开始颤动起来,一阵闷沉的“轰隆”声伴随着一片倒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山体滑坡!”

庄峤脑中刚闪出这四个字,周边的大地就激烈地颤抖起来。只见前面老鹰岩上的积雪狂泻而下,大块大块脱落的冰层被雪流裹挟着冲向附近的沟沟箐箐,听见头上有异动时,庄峤看见老憨在猛打方向盘……但为时晚了,一块大石头正从头顶上向他们砸下来,他狂喊一声:“小心!”

老憨的车头猛地用力一扭,“喀嚓”一声响,前车轮的轮轴瞬间被折断,彻底失去重心的越野车瞬间向山道一侧的崖边冲过去……

崖边白雪松软,不能受力,车子骨碌碌一下翻出山道。

庄峤还来不及反应,就连同越野车一路“哐哐砰砰”摔下去了。

下坠过程中,他看见浮云里冒起一道火光。

天旋地转中,他紧紧抱住怀里的背囊,稀里糊涂中不知道被撞了多少次,眼前的世界一片混沌。第2章 雪谷秘密

不知过去了多久,浑身都在痛的庄峤醒来了。

四周还有微光,天没有完全黑下来。

放眼出去,老憨和他的越野车已经完全没了踪影,仰面朝天躺着的庄峤不知自己置身何处。于是,他勉强撑起双臂,挣扎着观望了一下四周,瞬间便绝望。

这是一个两面劈立着峭壁的崖谷,视野里全是皑皑白雪。好在,他右手还紧紧地拽着背包带,左手却火辣辣的在疼。举起血乎乎的手掌,原来中指尖被划开一条口子,凝血已被冻住,让又痛又冷的他禁不住倒吸几口凉气。

有过野外生存经验的庄峤知道,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境地,如果伤口得不到及时处理,很受容易引发破伤风或败血症,这可是拿命闹着玩的。他忙用力扯过背包,想爬起来包扎伤口时,才发现两条腿不听使唤了。

庄峤才发现,膝盖以下部位已深陷积雪里,其中一只脚似乎被下面的某样东西牵绊住了,根本就无法动弹。他心里一紧,慌忙取出背囊里的急救包,快速处理好手指上的伤口,立马打开折叠式工兵铲,侧卧着,一铲一铲扒开双腿下面的雪层一看。

原来,卡住脚的东西,居然是几截断骨头。

他忍着痛,小心拔出了被断骨刺得鲜血淋淋的右脚,往伤口上撒了些止血粉,等处理完这只伤脚,他才发现另一条腿的左脚小趾,还被下面的东西勾得死死的,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挣脱不掉。他赶紧挥起铲子,刨开四周的雪层一看。

天爷!

这小脚趾,竟然卡在一个骷髅的牙缝里。

庄峤动弹几下,那被骷髅牙缝紧紧含着的脚趾像被咬住一般,任他怎么扯都扯不出来。一股寒意瞬间爬上他的心头,强压着恐慌,他又往下再扒,一直扒到整颗骷髅露出来,咬着他脚趾的牙缝才被掰开一点点。最后,在他努力下,脚趾终于完好的抽离出来。

也就在这时,大学曾拿过考古硕士学位证的他,发现了这具骷髅头有异样。通过对遗骸骨骼和牙齿的结构检视,他惊异地发现,这骸骨的遗存时间最少已达上千年。

难道,这里有古墓?

猎奇心,催他继续挥动手中的工兵铲。

随着他额上汗滴的飘洒,雪层下面裸露出的尸骨越来越多。在这些遗骸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仅仅只扒出三四米远,可见遗骸就达百具之多。接着,他又换了几个角度继续挖,一样的尸骸成堆,直到受伤的手指又有血迹渗出来,他才罢手。

此时,累倒在雪地上的庄峤已能确定,从这些扒出来的尸骸性别和规模来看,基本可以排除古墓葬或刑场尸坑之说。因为,要按刚刚挖出来的比例算,死在这个地方的人少说也有上千。

莫非,这里曾经发生过大灾难,或者说是曾经有过古战场?

那被埋葬在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又因何而死。更何况,尸骸中还有这种幼小的婴孩遗骨。

庄峤的大脑里,搜索着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最后也没找到相对应的事件。很多时候,他一旦对某件事情认真起来,全然能达到忘我状态,就像蒙克生前评价他的执拗一样,十头老牛都拉不回来。

此时徘徊在尸骨堆里的庄峤,又进入到这种状态去了。

直到豆粒大的冰雹砸疼脸,他才惊觉天黑了。

这时候,雪风像刀子一样的“嗖嗖”刮着,脸颊有种被割肉般的刺痛。不行,得赶快找个避身的地方,要不然,就会被冻死在这里当陪葬品。

这样想着,庄峤立马拾起背囊,抬手在风速里分辨了一下方向,朝着谷底的一端,在积雪中跌跌撞撞的小跑起来。

大约走出五十余米后,在崖壁上,他终于发现一个可避风的岩洞。

岩洞距谷底几人高,倒是个可防野兽和暴雪的好去处,但就是洞口太高周边太光滑。他攀爬了好几次,都被摔下来。

这时候,被折腾得精疲力竭的庄峤,再次被摔下来后,抽出屁股下面硌疼他的一块尖石,气狠狠地往崖面上使劲一扔,石头与石头瞬间碰撞出来的火星,让他一下来了灵感。想起那次在部队野训时,被教官痛骂的经历,他马上有了思路。

只见他迅速返回尸坑旁,从中挑捡出几根硬度韧性都极好的骨头,用军刀削成了几根骨头冰锥,拿着就往崖洞处跑。那次,在部队的极地求生训练中,教官教会他攀崖求生时,必须在崖壁上找到三个支撑点,才能快速安全地爬上去逃命。

这次,他按着教官教会的这方法,很快踩着冰锥爬上了崖壁的洞穴。

洞里面比外面要暖和许多,他在洞内点燃一块固体冰取暖,并收捡了里面的一些可燃物,烧起一堆篝火。接着,他敲下几条悬垂在洞口上的冰凌,用军用保温缸化成水喝掉,吃了几块压缩饼干填饱肚子后,疲累至极的他在篝火的温暖下,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子夜时分,睡梦中的庄峤猛地被一阵飘渺的、类似于某种宗教的音律声唤醒。与生俱来的第六感应,让他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一会后,随着洞外月光照进来,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幅不可思议的图景。那面在月色照耀下的洞壁上,竟然缓缓的现出一幅古字符,这一行行像放电影般陆续凸现出来的神秘字符,从右到左排列,直行竖写、无标点符号、无统一笔势、有像形文字的状貌,但细看又不是,更像是某种久远了的图腾符号,再看,又确有某种字符的特征,这让庄峤一下便恍惚起来。

他以为自己睡梦未醒,忙掏出手机一看,时针正指凌晨3点。

原来,这不是梦境,这是真实存在的场景。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忙一边举着手机记录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边穷尽大脑里储存的知识体系,搜罗起能与之对应的历史朝代。但遗憾,酷爱古史的他绞尽脑汁,也没猜出这种既类似于甲骨文或金文,又像是反写或倒写的仿汉字体,究竟来自于哪一个朝代。

但可以确定,这种带着汉字特征的神秘字符,一定来自于古代中国的某个国家。随着洞壁上古字符的时隐时现,那不知起自哪里的飘渺韵律也跟着或强或弱……那是一种高亢深邃又能憾动人心魄的音符,在低婉处又分外的缠绵悱恻,让倾听的人顿时有种肝摧肠断、柔情尽抛的悲怆……渐渐的,在这些荡荡悠悠的韵律中,庄峤不明所以的悲伤起来。

那种不知来自何处的伤感,竟让他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几分钟后,月光消退,字符消失,飘渺的音符也消声匿迹,缠绕着庄峤心神的悲伤情绪也慢慢的消失殆尽。

幸亏有手机照片为证,他再次确定这不是梦。

庄峤崇尚的是无神论,可眼前凸现的一切,让他有些迷茫了。

天亮后,在距山洞不远的尸骸堆里,他发现一个折射着阳光的小亮点。

等他跑过去挖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用古水晶雕刻的“牛虎铜案”青铜器。抚摸着这个长满绿锈的青铜器,庄峤知道,这模样的牛虎铜案造型,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古滇国遗址的滇中石寨山就出土过,那是专属古滇国的重要标志性器物。

在中国文物考古界,曾经出土过的青铜器素来就”北有马踏飞燕”“南有牛虎铜案”之说。现在,让庄峤感到稀奇的是,滇中出土过的牛虎铜案那是由整个青铜所铸造,而他手里捧着的这个,却是用整块上好的古水晶雕琢而成。

更让他没想到的,这青铜器底座上的铭文,竟然写着“西汉元封二年.滇”。

庄峤像想起什么似的,立刻拿出手机,找出蒙克之前发过的那张青铜像照片,一对比,怎会如此巧合?!

这二者之间无论在造型或是风格上,都有着惊人的相似度。可是,如果这真是二千多年前神秘消失的古滇遗物,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与滇中相距甚远的大雪山里。

庄峤百思不得其解,当看到阳光下折射着光芒的这件古水晶牛虎铜案后,他联想到了什么,马上捧着手里的物件朝昨夜歇息过的崖洞跑去。

然而,他失望了。

用古水晶折射进崖洞的光线,并没让洞壁上再显现古字符。

失望之中,庄峤对周边区域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希望从中找到更有说服力的证据。然后,在雪谷深处,他发现一个身穿红色冲锋衣的年轻女子,倒卧在雪地里。

这个看似驴友的女子,从俯卧的姿势和四处散落的装备看,估计也是被这场暴风雪给刮进来了。

只是,这女子尚在昏迷状态。

庄峤急步跑过去,发现她脚踝有个伤口,不断有新鲜的血液渗出。

看此模样,女子是天亮后才摔下来的。他连忙取出急救包,迅速为其处理好脚伤,之后把她抱到背阴处,躲避阳光的直射。

然后,当折返到女子刚才倒卧的地方,开始为她捡拾散落一地的物品时,庄峤却无意间看见一本羊皮古卷影印本。

他捡起来,随手翻了翻,里面竟然是些他在洞壁上看到过的一个模样的古字符。

庄峤以为眼花了,忙揉揉后,再细看,不错,还真的是!

他马上翻出手机里的照片,俯下身,对着摊开在雪地上的影印本,仔细地比对着古卷上的字符和他手机里的异同之处。

由于他太专注了,女驴友醒过来都没发觉。

直到手里拿着的手机,被突然飞来的一块石头打翻在地,庄峤才回过神来。

摸着被尖石击中,火滋火辣在疼的手背,他气恼地回过头,就见醒来的那女子瞪圆着双眼,表情紧张的迅速对他做了一个动作。第3章 生死时速

看到红衣女子那么一比划,庄峤知道她误会了。

他俯身捡起地上的手机和影印本,拎过替她收拾好的背囊,走过去把手机里的内容展示给她看。

当看见他在山洞里拍摄的那几张洞壁字符照片时,女子先是一怔,跟着眼眸一亮。刚想张口,抬头看见正气呼呼的庄峤,便咽下想说的话。也是赶巧,她刚翻看完手机里的照片,手机便黑屏,没电了。

因为错怪了他,女子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不该把他误认为贼,并感谢了他的救命之恩。

女子刚才的态度,确实让庄峤心情不佳。

因此,他也就没了说话的欲望。

离去前,他决定再为她做一件事,也不枉他好人做到底。

看着一言不发的庄峤走向旁边一棵小树,挥起匕首砍断一根半人高的树枝,三两下就做成一根拐杖放在自己身边,欲离去。

红衣女子急了:“哎,你别生气啦。刚才我都道过歉了,我不该误会你的。在这个鬼地方,你可不能丢下我。”说到后面这句,女子声音小了许多,但还是让庄峤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看见他有所反应,女子马上又说:“如果你也喜欢这影印本,等我们走出雪谷,我马上复制一份给你。你看,我手机摔坏了,没办法立即传给你。”怕他不相信,女子把屏幕碎裂的手机准确无误地又投到他脚下。

庄峤生气归生气,但也没这么小肚鸡肠,一个大男人不懂得怜香惜玉,那也太那个了。他俯身拾起脚下的烂手机,转身朝女子走回去,递还给她:“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要跟我走,我不能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看到有所缓和,生怕庄峤不带她走似的,红衣女子口气还是不敢松懈:“只要你肯带我一起走,我说话算话,这东西我一定会复制给你的。”

话说到这份上,庄峤再推辞,那就不太人道了。

居然她有如此想法,也是好的,这洞壁古字符和她古卷上的文字一定有着某种关联吧。不过,这些都只能慢慢再说了。

因为,雪谷深处已传来冰雪破裂声和隆隆的轰响声。

要命,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庄峤暗叫一声“不好”,搀起女子,朝着响声的反方向快速地跑起来。

在两个人看不见的雪谷上方,一座雪峰上的冰层正在大面积崩散,层层叠叠的雪浪从高处呼啸而下,向着他们置身的雪地低洼处奔涌过来。

雪崩美丽的背后隐藏的是可以摧毁一切的恐怖。

它的威力被称为“白色妖魔”,而且冲击力量也是非常惊人的,它会以极快的速度和巨大的力量卷走眼前的一切。在部队上曾参加过极地生存训练的庄峤太知道遇上雪崩的后果了。“跑不过雪崩的话,闭口屏气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气浪的冲击更可怕,如果雪崩不是很大,你可以抓住树木、岩石等坚固物体。”庄峤一边拉着女子跑,一边嘱咐着她保命的技巧。“还有,可以抓紧旁边任何稳固的东西,如矗立的岩石之类。即使有一阵子陷入其中,但冰雪终究会泻完,那时就可脱险了。”拽着女子狂奔的庄峤,骨子里的那股认真劲又冒出来了,既然人家信任自己,就要尽一切力量去做好这件事情。他也就不在乎这个时候,自己的婆婆妈妈了。

他不厌其烦地继续叮咛着身边正一瘸一拐跟着他跑的女子:“要是被冲下山坡,你一定要设法爬到冰雪表面,同时以仰泳或狗扒式泳姿逆流而上,逃向雪流边缘。这样压住你的冰雪越少,你逃生的机会越大。”紧跑在他身边,嘴里直喘粗气的女子哪还有应答他的力气。

不过,庄峤说的这些,她也不太懂,也没经历过。她甚至有些后悔来雪山之前没做足功课,现在悔也晚了,不管怎么着,先逃过这一劫吧。“哎哟!”分了神的女子,奔跑中,忽地被一截枯木绊倒,同时也拽倒了庄峤。

这时候,他们身后已传来雪浪拍打岩壁冲进崖谷的巨响声。

只怕再有几分钟,浪头就要赶上了。而此时,雪谷尽头已呈现在眼前,只要提速,一旦跑出谷口,他们就安全了。

可是,倒在地上的女子,任凭庄峤怎么拉扯,她就是起不了身。见她呲牙咧嘴的样子,想来让她瘫在地上起不来的那条腿,不是脱臼也一定是筋道受损了。

时不我待,再不赶紧跑,恐怕小命就得玩蛋。

庄峤立马接过女子的背包,和自己那只一起挎在胸前,蹲下身用劲把她甩上背,半背半扛着朝雪谷尽头狂奔过去。

尽管他使出全身力气往前冲,但越往前跑,脚下的积雪越深,拖慢速度不说,路面还湿滑无比。再加上胸前还坠着两只背囊,让负重的庄峤觉得那背上的女子,简直就像一座山。

他瞬间有种窒息的感觉。

更要命的是,此时后面追来的雪浪越来越迫近了。那响彻耳际的隆隆声,在他们听来,更像索命的黑白无常,欢天喜地的一路追赶过来了……

快、快、快加紧脚步,赶紧跑!

庄峤一边命令着自己,一边没命地向前冲!

糟糕!

汗水进眼睛了,好辣!

奔跑中的庄峤停下来,眨巴几下眼睛,用劲挤出里面辣咸的汗液。

再睁眼时,就见正前方二十米处就是谷口了。

他用力托了托背上的女子,迈开大步朝前疾跑起来。

二十米的距离,对庄峤来说也就分把钟的事情。

可跑到谷口,他便傻眼了。

崖谷的尽头竟然是道断崖。“天呐!我们要死了。”

庄峤背上的女子突然惊叫一声,让他赶紧回头看。

他猛一回头,就见身后不到二百米的地方,排山倒海的雪浪带着股强大的气流,摧枯拉朽般沿途尽毁着一切朝谷口这边冲过来了。“轰隆隆”的声响,震荡着整条崖谷。

到底是女孩子,性命倏关的时刻,女性的特征就暴露出来。

在背上女子接二连三的尖叫声中,作为男人的庄峤倒是异常冷静。此时,他已相中长在崖腰上的一棵大树。

容不得多想,他马上放下女子,从背包里拿出那几个骨头冰锥,迅速在岩缝里固定成三角位置,再把两只背囊分别挎在女子的双肩上,俯身背起她,猿猴般的上了崖壁,向着岩腰的大树飞快地攀爬上去。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速度之快,不但让背上的女子叹为观止,就连庄峤自己也略感吃惊。

人的潜能真的是无限量啊!

此时的他也来不及再感叹,只顾奋力向上、向上……

两个人刚脱离谷底几丈高,第一拨雪浪便轰响着奔流而过,朝崖底下一泻千里。紧随其后,更高、更多的积雪、冰层瞬间便到,雪们、冰们前仆后继着,激情澎湃地一浪一浪不断地冲下断崖……

崖底下,飞溅而起的气浪震得崖壁上挂着的两个人摇晃不已。在一阵憾天震地的摇晃中,庄峤停止了攀爬,像壁虎般紧贴在岩壁上,一动也不敢动。

好容易等到脚下的雪浪流速缓了些,他才抓紧时间继续往上爬。

崖腰上的这棵大树没让他失望,虽然看上去是一棵很古老的树,但根部有个树洞,这对于已经开始下雨无处躲藏的两个人来说,是个避身的好去处。

等他们进了树洞,弄妥一切,庄峤探出头去,查看起周边的环境。

这一看,他又瞬间绝望。

这棵老树离崖顶少说也有几十丈高,且四周都是寸草不生、光秃秃的崖壁。离谷底的距离,那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下面奔涌的雪浪已渐停息,但堆积起来的积雪也足有几人高,下去等于是被活埋。

罢罢,既来之,则安之,先休养生息后再说。

此时此刻,疲惫至极的庄峤暂时放弃逃生念头,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树洞虽够两人栖身,但无法躺下睡觉,庄峤也不好意思不说一句话就自顾自睡了。于是,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两个人开始闲聊。

这一聊,他才知道,这个叫黄洛洛的约衣女子来自一支国际登山队。

这次登山队到梅里雪山,主要是对其主峰卡瓦格博发起登顶活动。由于气候条件制约,一星期前就抵达雪山脚下的他们,一直没能按计划冲顶。昨天大本营发来气候骤变警报后,他们营地在回撤途中遭遇上这场雪暴,她被刮进崖谷和登山队失联了。

当庄峤问及她那本古卷本影印本时,黄洛洛含糊其辞回答说,是本神话小说,带来解闷儿的。明知她在说谎,他也不好直接点破,便和她闲扯了几句,闭上眼睡过去了。

他很快就入梦了。

梦里,他仿佛是一个身穿铠甲、手执战刀的古代武将,置身在一个古战场。,周边风雪肆虐,寒风刺骨,挥着大刀手刃数敌,天地间只剩下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徘徊在尸横遍地的战场上,正当他倍感孤独和凄寒时,一个温软的身躯忽然扑进他怀中,抱着他哭得肝肠寸断。然后,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中,泪湿满襟的他猛地醒了。

醒来的刹那,庄峤的心脏差点疼抽过去。

左胸腔里像有一团烈火在焚烧,痛得他抽搐了几下。

半梦半醒中,他不知道自己被神奇的第六感应带到哪个时空去了。

这梦境也太逼真了,让醒来后的他,一时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直到看见夜色里的黄洛洛,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他才反应过来,两个人还被困在树洞里。

虽然将军梦是假的,但充斥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却是真的。

一查看,他发现黄洛洛脚底下有一滩血迹。

再一探,人没了声息。第4章 花腰傣寨

大惊之下,庄峤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他连忙解开黄洛洛的冲锋衣,手掌往她左胸肋一探,还好,里面还有微弱的博动。但两个人所处的空间太小,他只好让她呈半仰卧状,跪在她身体一侧,俯首对她做起人工呼吸。

一整套操作流程下来,庄峤额头上沁出密密的细汗。

虽然这救人的方式在部队操练过上百次,但那时面对的都是些橡胶人模。这次,当他托起黄洛洛下颌,深吸一口气,嘴巴贴紧她嘴巴的刹那,对方带着馨香的双唇,还是让他的心跳漏了半拍。

擦!

矜持这么多年,辛苦珍存二十八载的初吻,就这么献给一个陌生女子。

这还真有点亏,救不救人的,反正人生的这第一次是没了。

庄峤一边自嘲着,一边也没敢松懈手口的动作。直到黄洛洛有了轻微反应,他才停下来。不过,为尽快让她恢复心肺功能的下一个动作前,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迅速拉开她厚实的红色冲锋衣,双手按压在她左胸心脏位置上,一紧一慢的有节律地击打起来……

往复几次后,黄洛洛呛咳起来。

庄峤仍然没有停止手中动作。

过了一会,她终于能顺畅的呼吸了。

虽然人有了呼吸,但还没有意识。

忙乱半天,庄峤才看到,在刚刚的崖谷逃亡路上,她脚上伤口又被撕裂,饥寒交迫再加上失血过多,才导致她休克了。

于是,他重新给她包扎伤口。

完后,又敞开衣襟,把冰人般的她抱在怀里暖着。

有几次,借着夜光,他发现昏睡中的黄洛洛,竟与刚刚梦境里抱着他嚎哭的那女子有几分相像。凝视着她娇好的面容和锦缎似的肌肤,庄峤眼前又浮现出刚刚击打她心脏位置的情景,那凸起的峰峦……我擦!

下半身立马起反应的他暗骂了一句,慌忙把视线从黄洛洛身上移开,面朝着洞外,吼起那首早已唱得滚瓜烂熟的军歌:“当兵的男儿走四方,

头顶明月巡逻在山岗上,

在遥远边关抵挡风霜,

无边的花朵在身后开放。

当兵的男儿走四方……”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天亮后,庄峤看见经过一夜雨水的冲刷和浸湿,摇摇欲坠的树洞开始承担不了两个人的重量。

为防不测,他把几根骨头冰锥固定在树根下面的崖隙间加以戒备。做好这一切,黄洛洛终于醒了。

这个时候的老树洞,终于承载不起两个人的重量,“哗啦”一声便垮塌了一半。眼前的险境,使得虚弱的黄洛洛听从了庄峤的建议,让他用安全绳把自己绑负在他背上,以防万一。

过了没多会,庄峤期盼已久的阳光破云而出。

他拿出背包里的古水晶青铜器,开始旋转起晶体的棱角折射着太阳光芒,向周边发出求救信号。就在庄峤用古水晶采集着阳光的时候,爬俯在他背上的黄洛洛猛然瞥见青铜器底座上的铭文,正想发问,脑后忽然一阵劲风横扫过来,她只觉背部一沉,后脑勺被狠狠一啄,一阵尖利的锐痛,让她瞬间晕厥过去。

庄峤抽出匕首击杀掉那只闻着血腥味,又俯冲下来的大鸟后,树洞再也经不住折腾,整个崩塌了。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及时踩住冰锥的他才不至于跟朽木一起跌落崖谷。

但糟糕的是,此时又有一只大鸟朝他们飞来了。

难道,这次真要变成大鸟的美餐!

此时,背上负重的庄峤手里已经没有任何武器,他只能抽出插在岩缝中的一根骨头冰锥,随时准备对付那只一直在头顶上盘旋着的大鸟。

可是奇怪的很,那只鸟并没像之前的那一只朝他们俯冲下来,而是变换着啸音朝着远处嘶鸣。

等庄峤看清楚那鸟腿上绑着一根飘飞的红布带时,他瞬间明白,这是一只当地猎人训养的青翅鸟。

这鹰科属的大型猛禽,猎人们通常把它们训练成侦察猎物的一种工具。在蒙克发过的手机照片中,庄峤就看到过蒙克手托青翅鸟狂笑的表情。

那就说明,这附近有猎人。

大喜之下,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的庄峤咬紧牙关,两只手死死攀住岩缝,脚下蹬稳了两根冰锥,尽量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以致不让穿崖风刮跑。

他盼星星盼月亮的煎熬着,等待着猎人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滑过去了,他紧扣住崖缝的手指已不胜重力,两手鲜血淋淋,脚下的三个骨头冰锥已经断掉一个。

或许,再有几分钟,他和黄洛洛两个最终还是会跌下深谷,变成野兽的盘中餐。想着背上昏迷不醒的黄洛洛,想着在雪山灰飞烟灭的蒙克,想着那个心心念念的“古遗迹”,庄峤突然就悲伤起来。

这并不是因为有多怕死,大丈夫死则死耳,何所惧焉。

只是,他遗憾距离蒙克故去的地方已经不远,却殒命在半道。庄峤思绪乱飞着,虽然已经作好“死”的心理准备,但他的两只手仍然死死的抠着崖缝,就在他感到臂膀和手指渐渐失去力量感,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崖顶上终于垂下绳索,有人下来了。

花腰傣寨,位于梅里雪山南麓。这里山脉重重,地势陡峭,寨子建在高高的半山腰上,在当地称为“云朵中的民族”。

从远处望去,那富有特色的傣家小楼、风车、石砌碾房、梯田和冰冻着的河流,宛如一幅静美的图画躺在雪山的怀抱里。虽然是隆冬季节,高山上满目都是皑皑白雪,可已经有星星点点的山花在岩缝中璨然盛开。

从近处看,进入寨子的积雪小路,古藤纠缠着的枯树,冰凌挂满的篱笆土墙,院门外蜷缩着的黄狗,一切都显得真实又虚幻。在梅里雪山壮丽的雪峰映衬下,这座古寨犹如幻境里的世外桃源,静谧无声的矗立在雪山深处。

闻见一股淡淡的腊梅幽香,庄峤醒了过来。

在床上躺着的他欠了欠身后,发现屋内碳火正旺,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清幽的花香和一些淡淡的中药味儿。然后,他还看到房梁上吊满草药包。再低眼一看,身上的多处擦伤也都被处理过了,他的十个手指也被包裹成粽子,虽然醒来的他全身无处不痛,总好过那些梦寐时刻吧。

想起雪谷悬崖,庄峤就想起了黄洛洛。

她还好吗?现在哪里。

事实上,此时的庄峤连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处。听见下面院子里有人说话,他晃晃悠悠的下了床,走向窗边,推开一扇虚掩着的木窗。

窗口,一枝散发着清香的腊梅花开在眼前。

窗下的院子里,长着一棵粗壮的老腊梅树。树底下,司机老憨正在帮一个身穿傣服的六旬老汉舂草药。看到老汉身上的民族着装,庄峤马上明白过来,这里应该就是蒙克曾经驻扎过的花腰傣寨。

在之前,老憨就说过,他们在穿越老鹰岩时,这个目标地就离得不远了。

果然,看见他醒来,那老憨急急忙忙的跑上楼来查看他恢复得如何了。

庄峤才弄明白,当时挂在悬崖底下的他们情形有多危急。当老憨带着猎人滑下山崖,发现崖壁上的二人后,用尽全力的庄峤已面如死灰,被他抠住的石缝下方,流淌着两条怵目惊心的血线。要是再晚几秒,他们可真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原来,和越野车一起滚下老鹰岩的老憨比庄峤幸运得多,失控的车子坠下深谷后,老憨幸运地挂在崖边的一棵松树上,被进山收取猎物的花腰傣寨村民救起。随后,他带着村民们一路顺着崖谷边缘找来了。要不是那只训练有素的青翅鸟发现了目标,也许就错失良机了。

庄峤问起黄洛洛时,老憨朝对面的木楼一呶嘴,顺着望过去的庄峤就见对面走廊上,黄洛洛正被一个傣族大嫫搀扶着走进里面的屋子。原来,这里是傣寨老傣医的家。

老憨说,别家也不合适,你们俩个就安心住在这里养伤好了。那个大嫫是老傣医的妻子,和那小妮子住那边楼,好照顾她。

吃晚饭时,已近黄昏,热情好客老傣医的妻子做了一桌丰盛的傣味手抓饭,用竹篾筛子端上院子的石桌,特意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席间,庄峤拿了七千块钱交到老憨手中。这时,酒过三巡的老憨早已喝得红头胀脸,见他这举动。他立马站起身来,把钱急急地推还给庄峤:“兄弟,可使不得!这次差点就弄没你的命,我哪还有脸要你这钱。”“我这不是已经到目的地了吗?还要感谢大哥你肯带我进山。虽然现在是有点小擦伤,但也不碍事。再说,如果不是你带着他们去找我们,我也不可能像现在活蹦乱跳的,你就安心拿着吧。”到底是推不过庄峤,拿着厚厚一叠钱的老憨要拿也不是,不拿也不行,想了想,他数出一千块拍在桌上,把剩下的全塞进庄峤口袋:“兄弟,咱别争了,这一千块算我借你的,我拿去酬谢一下跟我过去找你的乡亲。”老憨打了个酒嗝,忽然又想起:“对了,我得留个地址给你,等你返回香格里拉的时候,哥一定还你这一千块钱,到时你想到哪我都免费载你去。”

听老憨说得这么仗义,庄峤把他塞回口袋的钱又掏了出来:“为走这趟,你也损失了一部车子,我这也没多少钱,就权当作点补偿吧。”“嗨,老弟你要再这么说,就真打我脸了。我那车子早列入报废名单,原想赖着技术好,再多赚几个钱就换个新的,哪想到……唉,不说了不说了,反正这钱我是不能再收,来来来,咱哥俩接着喝酒。”自知失言的老憨猛地打住话头,端起酒碗一仰而尽。

看见两个人喝得酒气冲天,坐在他们对面一直小声和大嫫交谈着的黄洛洛,得知她的那支登山队昨天来过傣寨找她,又失望离去后,她一时情绪失落。

黄洛洛的表情被老憨一眼瞥见,他大着舌头对她说道:“小姑娘,不要急,明天我搭寨子的拖拉机出山,你把要找的人写好给我,回去我帮你弄个寻人启事。这大雪天的,要是一直都找不到你,难不准你们的人早出山去了。看你和这小老弟的伤情,估计还得好好养几天。”

黄洛洛低头看了一眼腿伤,轻叹一声,也没再多说话。第5章 青铜雕像

山里的天黑得快,晚饭还没吃完,天就黑下来了。

老傣医燃亮一支松明火把,插在老腊梅树的空杈上,当照明用。

庄峤这才知道,昨天的那场暴风雪导致花腰傣寨电路故障,目前虽然电力部门的维修人员在紧张抢修中。可这茫茫雪野,要排除上百甚至上千根电杆和几万米的线路还是需要些时间,也许明天就能来电,也许还要等上几天也说不定。

听了老傣医这些话,庄峤心情一下变得灰暗。

他下意识摸了一把口袋里的手机。再抬眼时,无意中瞥见黄洛洛,看到对方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马上反应过来,她一定也想起之前雪谷里的那个约定了。

看到黄洛洛脸上浮现出的一丝庆幸,庄峤有点不爽了。倒不是非要把她那影印本弄来,而是在他的人生信条里,最讨厌的就是不讲信义之人。

于是,他决意试探试探她,便回头问老傣医:“村委会应该备有发电机吧?我手机没电了,想给家里报个平安。”

没等老傣医答腔,坐他旁边的老憨大手一下搭在他肩膀上:“老弟,这你可真不凑巧,明天我搭寨里的拖拉机进城,就是他们要拉坏掉的发电机去修理。你只能安心等着来电后再报平安。”

这一次,庄峤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黄洛洛,见对方一直低头吃菜,看不见任何表情。在老憨、老傣医的劝酒声中,庄峤也跟着举起了酒杯。

几个人围着桌子喝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傣寨村长带着几个人赶来了。

原来,听说了庄峤是半年前牺牲在这里的飞行员蒙克的战友,年轻村长带着几个村干部一同赶过来了。

看到庄峤,村长的大手便紧紧握住了他:“像,你们俩个人还真有点像,我是说气质,不是模样。嗯,你比他要帅一点。”喝得半醉的庄峤,在村长既艳羡又伤感的描述中,烙在他记忆深处的那个鲜活的、乐于助人的蒙克,又栩栩如生的来到他们眼前……

这一夜,跳动着的烛火里,庄峤的梦境里,全是和蒙克翱翔在雪域上空的画面。梦里多么的欢乐,醒来枕巾却湿了半个角。原来,我是真的、真的想你了。

庄峤揉揉涩涩的眼睛,看了一眼窗户外透进来的朝霞,起床,下楼。

院子里,黄洛洛早收拾停当。看见庄峤下来,她提起手中的竹拐杖,冲他晃晃,再指指后面的山。意思庄峤看懂了,她在说,你不能拒绝我,后山我也要去。

蒙克牺牲后,不论是部队方面,还是离他罹难地最近的花腰傣寨,都出动过多人次搜索过他们的遗骸,均无收获。后来,他所在部队来了人,在当地武装部门配合下,他们在傣寨救援队临时驻扎地,找到蒙克生前的几样遗物,在寨子后山腰上,给他垒起个衣冠冢,并栽下一排雪松以示纪念英雄。

村长说这些话的时候,庄峤的双手已经在轻轻的抚摸着蒙克冰冷的墓牌。

山风吹得如此的凄寒,天上的细雪舞得这么哀婉,连墓旁挂满积雪的一排排矮松,也全都低垂下头,它们是在为你哭泣吗?还是,你知道我来看你了,才会让我的心脏像被冻住一样的钝痛,才会让我身体里的血液奔涌成河……

庄峤在心里狂喊着蒙克的时候,手指一寸一寸的,慢慢抚过眼前这块冷冰冰的大理石牌,肆意吹过的山风中,他仿佛听到蒙克那跑调的歌声:“风潇潇马嘶嘶穿越雪山,天苍苍地茫茫爬过草地,路迢迢人急急意志如钢 ……”

此时此刻,庄峤眼睫上的雪花化成了水,混合着眼里奔涌而出的液体,小溪般的顺脸颊而淌。然后,在寨民和黄洛洛的注目下,沉痛万分的他把蒙克生前用手机发给他的那张“古遗迹”照片,敬献在亡友墓碑前。

要不是他当初乌鸦嘴,不相信蒙克所说的在雪山腹地发现古遗迹之说,亡友也不至于跟他开玩笑:“如果这个不是,那我死守着它,等你来看”。没想到,被一语成谶。

看着庄峤像变了个人似的,伤心无比的哀悼着故友的时候,站在他身后的黄洛洛,好奇的俯下身去看墓牌前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高大壮实的军人斜靠在一座青铜雕像上,举起的右手作出剪刀式的胜利手势。但,黄洛洛更感兴趣的是军人倚着的那座青铜像,在看见的第一眼,她就像被雷电击中一样,一动也不能动了。

然而,比起她,当庄峤被村长带到照片上那尊青铜像的实地时,他的表情绝不亚于刚刚的黄洛洛,眼前出现的景象,震得他呼吸都快停止了。

蒙克发现的青铜雕像,就在葬他的山顶上,那是花腰傣寨用来祭祀的场所。祭祀场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既有天然形成的岩面,也有人工打磨过的痕迹。比如,正对着梅里雪山的大祭祀台,就是经人工雕琢成蘑菇状的一整块花岗岩。

祭祀台的后面,是一个深得望不到底的峡谷。前面,穿过这片宽阔的场地后,则耸立着一堵坚韧绝壁。庄峤奔赴雪山心心念念着的那座青铜雕像,就被浇铸在绝壁上的一个石窟里。

走近后细看,这青铜像的工艺、造型和材质绝对不是当今时代能拥有的东西。比起这个,让庄峤真正感到呼吸凝滞的,是这座青铜像的造型。

这是一个骑在骏马背上的滇国武士形象。

还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在云南滇中石寨山的古墓群里,曾经出土过一件战国至东汉初期的三骑士铜鼓青铜器,其鼓面上铸有三个骑士和一头牛。据专家考证,青铜器上的骑士头戴鸭嘴形盔,耳串大耳环,身着对襟衫和披肩,确实是史书上有过记载的古滇器物。这面铜鼓上塑造的骑士形象,真实的再现了古滇国武士的风采。而此时出现在庄峤眼前的这尊青铜武士,就和滇中古墓群出土的铜鼓武士一个模样。只不过,他们之间有个不同点,石窟里的这座青铜武士头顶上,多出了一顶王冠。

好奇之中,庄峤围着青铜像仔细地查看了好几遍之后,终于在青铜像底座上,铸有几个状如金鼎字的铭文:滇国.元年。

这个铭文,经精于古史的庄峤搜索了好一阵后,也没在任何史册上找到。但可以确定的是,蒙克提供的这个“古遗迹”,确实是古滇国时期的遗迹。

那么,问题又来了。

这个头戴王冠的青铜人物在滇国历史上又会是谁?

又是谁在这块绝壁上,用如此高超的工艺浇铸出大于滇中古墓出土几百倍的青铜武士像。这座青铜像,真有会与二千多年前在历史上神秘消失的古滇王国,有着某种联系吗?

庄峤大脑里跑着万千疑问、搜罗着上千年历史渊源的时候,他并没看见拄着拐杖仰望青铜像的黄洛洛,眼睛里面有一层雾气浮现。当她把手探到青铜武士悬空着的战靴底下,摸到那个小洞时,眼里的雾气顿时化成咸湿的液体,静悄悄地流了下来。

对的,就是“他”了。

伫立在眼前的这头戴王冠,看上去威风凛凛的俊面古代武士,曾经不止千百次的来过她的梦境。如果说那是梦境里留下的印记,那铜像右靴底下的这个小洞,为何又让她熟稔重重,带给她故物一般的亲切。

难道,她真的来过这个隐藏在雪山深处的花腰傣寨。

可这根本不可能啊,她与“他”远隔着重洋和千山万水,自己又怎么可能来过这里。可是,眼前真实可触的实景和记忆断片里的某些幻境,为何会如此的相像,虚境和实境不断的交替,让她有些晕眩了。

只能说,这片雪域高原是真的有着某种魔力。

要不然,他们兄妹二人也不会前仆后继地奔赴过来。

黄洛洛在心底独自品尝着眼前这些让她难以言说的困惑时,庄峤已从村长口中得知,他们寨子里的人谁也讲不清楚这青铜像的起始时间。

老人们都说,打记事起,这铜像就在石窟里面,而且这地方还是他们傣寨逢年过节都要供奉的祖先之物。看来,想要进一步挖掘这座铜像的秘密,只能去查找资料了。

本来,在庄峤手机里,存有大量关于各种古滇器物的资料。可这都两天过去了,寨子里还是没送电。倒是他们两个的伤经老傣医妙手回春,身体已恢复大半。

这时候的黄洛洛,也不怎么躲他了,反正也没电,遇上不是和他闲聊几句,就是满寨子溜达去了。

在寨子里养伤的日子,庄峤凭着敏锐的直觉,发现这支住在偏避之地的花腰傣,好多东西都透着一种远古文明的神秘信息。比如傣寨长檐翘顶式房屋建筑,再比如村民们花哨的服饰和高高梳起的发鬏,都有别于其他傣族支系。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支生活在雪山深处的花腰傣,无论民俗或生活习惯上,都存遗着北方游牧民族的遗风,具体属于哪一个部系,庄峤一时半也会没找准对应目标。

与此同时,庄峤还发现自打看到后山顶上的青铜雕像起,黄洛洛变得有些异常。有时她会对着寨子里的某个建筑或某条街巷凝神半天,那神情像在回忆过往,也像在探究其中的某些东西,这不得不让庄峤去关注她。有时,她还会拿着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在寨子里四处打听。

有次让庄峤碰到,黄洛洛向他解释照片上的男子是她的哥哥黄征征,半年前随登山队来挑战梅里雪山最高峰,登顶途中失联了。有时,她又会背着庄峤在她宝贝一样藏匿着的那本古卷影印本上,写写画画。

有时,她还会瘸着个腿跟个放羊娃爬上后山顶,在那大祭祀台上面,一呆就是大半天。有时,也会缠着村里的老人问傣寨的历史和风土人情。

还有一次,她从傣寨的一个古宅里抹着眼泪出来。

黄洛洛的种种不正常举动,居然逃不过在部队训练有素的庄峤眼睛。

他开始怀疑黄洛洛和她的那支登山队,来到这大雪山深处,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登顶。

果然,不出所料。

这是一个雷电交加下着暴雨的傍晚。

老傣医家里,正是晚饭时分,庄峤听见大嫫喊吃饭的声音后,结束手上正在勾画的傣寨方位图,从楼上走下来。

可一到楼下的厅堂,他马上发现里面气氛不对了。

只见老傣医一边搓着双手,一边焦急地来回踱步。

看见他,老傣医语气有些急切:“那姑娘好端端的,突然就不见了。”

庄峤还没来及问清楚情况,打着雨伞的大嫫一头冲进厅里,嘴里大声嚷道:“老头子,毛厕里我去找过,也没她影子。”

看到老俩口急慌成一团,庄峤才知道一下午呆在房间里睡觉的黄洛洛,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按以往,做饭时分黄洛洛都会在厨房帮忙的,但今天早上,大嫫见她出去一趟后回来,很疲惫的样子,以为她一直在楼上休息。哪知道刚才喊吃饭时,她屋里没人应,上去一看,才知道人不见了。“这下可糟了,她可不知道这雪山天气猴儿脸。这场大雨后面,说不定还会有暴雪,那姑娘要真在外面,哎呦……可不敢想。”这时候,老傣医愈加的焦燥起来。“大叔,您先别急,再好好想想,在之前她跟您们讲过什么,或者说过什么没有?”这时候,庄峤倒是异常冷静。

按他分析,黄洛洛不是莽打莽撞的人,相反心里还藏着那么点猜不透的小心机,以这几天他对她的了解,这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

经他一提醒,老傣医想起来了。早上黄洛洛帮他舂草药的时候,曾缠着他讲有关花腰傣寨的历史传说。搜肠刮肚一番,老傣医就把后山祭祀台上流传了上千年的石壁里有怪洞的传说讲给她听了。

这时,大嫫也跟着说,早饭后她看见黄洛洛朝着后山的方向去了。

不过,中午又回来过,所以就以为她一直在楼上休息。“那我们得赶快上后山,要不然,她人会有危险的。”庄峤像想到什么似的,语气有些迫切。

看他神色不对,老傣医也紧张起来,忙去屋里抓了件羊皮褥子抱上,两个人三下两下穿戴好雨具,直奔后山。

出了门,老傣医又返回家里,拿了两个沉甸甸装满液体的葫芦,丢了一个给庄峤,另一个系挂在自己腰上,两个人顶着风雨向后山一路赶过去。第6章 绝境逢生

上山的道路泥泞湿滑,急风骤雨抽打在他们脸上,火辣辣的生疼。

一开始,老傣医还担心庄峤这个城里娃跟不上他的脚步,很快他就发现,这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小伙子,体力和耐力远比他想像的好多了。

一会后,庄峤就跑在了他前头。

山顶上,雨雾弥漫,雪风呼啸。豆粒大的冰雹排山倒海般从天空倾倒下来,砸得刚爬到山顶的庄峤视线一片模糊。

进入祭祀场后,他停下来,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紧了紧雨帽,在风雨中辨完方向后,一边疾呼着黄洛洛的名字,一边朝老傣医说过的有怪洞的石壁飞跑过去。

可是,他很快失望了。

石壁附近,几乎喊破了嗓子,他也没见到黄洛洛的踪影。

庄峤仍不死心,以这几天对黄洛洛的观察来看,他相信她一定就在这山顶上,并且很可能就在石壁附近。之后,他又沿着石壁一路搜索,一直来到青铜像所在的石窟,里面还是空无一人。

这时候,雨下得越来越大,整个山顶雾气蒸腾。十步之外几乎辨物不清,糟糕的是,刚停了一会的冰雹又开始劈里啪啦的下下来了。

一阵乱风吹过,猛地刮翻他的雨帽。

刹那间,冰雹砸得他眼冒金星,眼前一片模糊,刚走出石窟的庄峤正想折回去躲一躲,雨雾里忽然传来几声微弱的呼救声。

侧耳细听,他辨清声音来自祭祀台方向。

庄峤顾不上太多了,他赶紧拉紧雨帽,弓身顶着砸到头上的冰雹,踩着满地湿滑的冰珠朝那边飞奔过去。

等他寻着声源,爬上祭祀台往下面一看,立马傻眼了。

只见祭祀台下方的一块岩壁上,悬挂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要不是下面的人发出微弱的求救声,让他听出她的声音后,庄峤都没能认出那个两手攀爬着岩壁满脸血污、眼神惊恐的人,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着的黄洛洛。

他们置身的这个正对着梅里雪峰,整个台面斜伸出山体的祭祀台,像朵大蘑菇矗立在岩壁之上。而此刻,下面的黄洛洛就悬挂在状如蘑菇杆的崖壁上。

她的身后,便是浓雾笼罩的万丈深渊。

这个大蘑菇祭祀台真的太宽阔了,且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岩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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