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坟·望古神话(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作者：天使奥斯卡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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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坟·望古神话试读：

庄严肃穆的法庭内，大法官正在宣读审判结果：“嫌犯徐乐自愿参加生存游戏，担任亡命者，依据特赦法案，获得特赦。”

大法官拿起木质法槌，用力地敲了一下，“下面宣布闭庭。”

两个神色严肃的法警，带着徐乐离开法庭。刚出大门，几个表情阴沉的黑衣人就围了上来。

为首的黑衣人对法警亮了下身份证件，自我介绍道：“我是生存游戏筹委会特工江涛，前来接收亡命者徐乐。”

法警很认真地检查了证件，带着一行人去办了手续，在多份文件上签字盖章后，徐乐身上的手铐、脚铐总算是拿下去了。

江涛带着徐乐出了法院，上了一辆蒸汽车。

黑色蒸汽车，外形方正粗犷，车厢的内饰简单，空间宽敞，四个人面对面坐下，竟然没有丝毫拥挤。“我叫江涛，也是你的培训教官，在进入生存游戏赛场前，你都要听我指挥，任何行动都要向我请示报告，明白吗？”

江涛眼睛狭长，眼神锐利，肤色比较黑，又穿着笔挺黑色羊绒套装，材质高档，很有质感。深沉内敛的风格，把他冷漠阴森的气势完全凸显出来。

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徐乐。十八岁的徐乐脸庞倒是算英俊，但此时一脸木然，他比同龄人高了一头，上衣撑得像要裂开一般，显示出身体的强健。“明白。”徐乐干脆利索地应道，他在被捕前一直生活在森严的秩序里面，对这样的强硬早就习以为常，很容易就进入绝对服从的状态。

江涛点点头，他对于徐乐的态度还算满意，说道：“我必须要提醒你，你是特赦人员，在生存游戏结束前，不能犯任何错误。否则，特赦随时都可以取消，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绝对服从。”“是。”徐乐大声答道。

江涛的话很少，简单说了两句后，嘴就紧紧闭上了，其他几个黑衣人也都是如此。

出了城，天空中的雾霾反倒比城内更浓重，远方山野在滚滚如潮的雾霾中若隐若现，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危险。

空旷的长路上，看不到任何人或车辆，只有两旁树木沉默地排列着。汽车蒸汽机沉闷有力的轰鸣，在天地间孤独地回荡着，得不到任何回应。

徐乐猛然觉得很幻灭，他本来只是孤星政府治下青林市第九动力职业学校的一名普通学生，却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沦为需要靠参加生存游戏赎罪的亡命者，人生实在是太难以捉摸了。

起因不过是因为，徐乐和伙伴张扬伪造证件跑到孤星首府天鼎城游玩，顺便和当地的恶霸宋爷打了一架。

至少，徐乐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他想起了临审判前和那个神秘人的一番对话。

在审讯室里，那人掏出一条白色手绢，细心地擦着镜片，不时还呵一口气，等眼镜被擦得一尘不染，他才又戴上眼镜，说道：“你知道他们用什么罪名起诉你吗？”

当时徐乐摇着头，他只是个初级职业中学的毕业生，除了打架就会烧炉子，哪懂得法律上的事。“打架斗殴，严重扰乱社会治安；破坏他人财物；伤害他人，致人重伤……”那人竖起一根手指，“其中一项最轻的罪名，也够判刑十年，任意两项罪名成立，就是死罪。“没有意外的话，你死定了，但我们愿意帮助你。“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有可能活下去参加生存游戏。只有如此，你才有活路。只要在生存游戏中获得胜利，你就能洗白自己，甚至可以成为守护者，一跃成为一级公民。”“参加生存游戏的幸存概率只有百分之一，这就算是帮我？”徐乐反问道。

那人正色道：“没有我们，你连参加生存游戏的机会都没有，没有我们，你在生存游戏中的幸存概率是零。”

汽车一阵颠簸，徐乐的沉思被打断，他看看周围坐着的几个黑衣人，明显不是倾诉心情的对象。

徐乐脸上一片沉静。待在禁闭室的一周，摧残了他的身体，却淬炼了他的精神。这种内在的变化，很难用语言来表达。但是，徐乐无疑变得更加成熟，也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江涛和几个黑衣人，也没人注意徐乐。他们都坐得笔挺端正。哪怕汽车剧烈颠簸，他们的身体也会保持着标准坐姿。而且，他们彼此间也不交流说话。

车厢内诡异的安静，让徐乐还有些不习惯，但待得久了，他倒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不用费力地去讨好对方。他换了个姿势，沉沉地睡去。

黄昏时，徐乐一行人才到达目的地：一座建在山谷中间的巨大营地。

营地周围用原木搭建着高高围墙，天色虽然昏暗，徐乐独特的敏锐视力，却发现围墙上面还钉着许多尖锐的铁刺。很显然，铁刺不但是为了防备野兽，也是为了防止人逃跑。

营地大门前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经过仔细的盘查，徐乐才跟着江涛进入营地。

徐乐不动声色地利用眼角余光，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环境。

围墙四角都有高高塔楼，上面都有拿枪的士兵放哨，营地中有数十顶帐篷，被一条条纵横的道路划分成九个明显的区域，有些奇怪的是，营地中看不到任何人影，安静得有些诡异。

江涛带着徐乐来到一座帐篷前，交代道：“你就住在这里，我不在的时候，听从广播指示行动。”停了下又警告道，“天黑后，绝不能离开帐篷。一旦被发现有人擅自出行，士兵就会开枪。”“是。”徐乐乖乖点头称是，这地方和监狱也差不了多少，到处都荷枪实弹的士兵，他又没疯，哪会乱来。

等江涛离开，徐乐立即就进了帐篷。帐篷不大，东西还算齐全，有睡囊、水壶、煤油灯、马桶，旁边还摆着一整套黑色军装，其中包括制式内衣，袜子，高腰系带的牛皮战靴、腰带、袖标。

徐乐脱光衣服，试了一下衣物，都还算合身。衣服质地厚实，样式简洁利落，比他的预备役军装质量好许多，只是这几天他饿得狠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衣服穿着有些肥大空荡。

穿着干净新内衣，他钻到睡囊里，只觉浑身轻松畅快，说不出的舒服。和禁闭室相比，这里就是天堂，舒适的环境，也让徐乐很快入睡了。

一阵巨大的喇叭声，把徐乐从沉睡中惊醒。

广播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粗嗓门的声音：“所有成员注意，按照不同分组，顺序到食堂领取食物……”

徐乐急忙穿好衣服，等他走出帐篷，就看到旁边两个帐篷里的人也出来了。一男一女，男的身体瘦弱，头发乱糟糟，带着个酒瓶底厚的大大黑框眼镜，干净的黑色军装，却被他穿得很邋遢。

女的却身材高挑，肌肤白皙，凤眼长而媚。她身上的军装似乎有些小，紧紧裹着身体，愈发显得腿长胸挺。怎么看都是个少见的美女。

但这女子眉眼间一片冰冷，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友好，似乎感觉到了徐乐的注意，女子冷冷瞥了眼徐乐。

徐乐上庭前一直关在看守所，没吃过一顿好饭，整个人都饿得脱形了，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干尸。女子有些厌恶地撇了下嘴，又狠狠瞪了眼徐乐，似乎在警告他不要乱看。

瘦弱男子倒是很主动地凑过来，有些拘谨地自我介绍道：“你是我们组新来的吧，我叫杨斌，你叫什么？”“徐乐。”

徐乐应了一句，问道：“我们组有几个人？”“每个组只有三个人……”

杨斌禁不住叹气，他本身就不擅长战斗，同伴又是个女人。今天来的新同伴个子倒挺高的，可瘦得皮包骨，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他觉得未来一片灰暗，看不到任何希望。“就三个人一组？”徐乐也挺惊奇，这里人很多，怎么才三个一组。“走吧，我们先吃饭。”

杨斌领着徐乐向营地最中间的帐篷走过去，一面解释道：“三人一个小组，三组为一小队，这里共有八支小队。参加生存游戏的八个精英守卫者，各自带领一队亡命者，还有若干追随者，组成一支完整队伍，八支队伍互相厮杀，决出胜者……”

徐乐听得很认真，显然杨斌的厚眼镜没白戴，他对情况了解得很详细，说得也很有条理，让人很容易理解。“我们组比较弱，我不擅长战斗，维修机械什么的倒可以，朱菲还是个女人。”

杨斌说着还看了眼徐乐，强忍着没做评价，又道：“我们这一组很弱，情况不妙啊……”

徐乐倒是理解杨斌的意思，他被折磨成这副样子，说什么都没说服力。他也没必要和杨斌说解释什么，想了想问道：“一队有那么多人，我们组弱一点也不影响整体吧？”“唉，不是那样的，力量弱小的小组，都会沦为炮灰……”

徐乐：“呃……”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高挑冷艳的朱菲一直在后面跟着，但保持着十多米的距离，显得极其疏离，似乎完全不把自己当作这一组的成员。

其他小组的亡命者也陆续过来吃饭，众人彼此打量的时候，目光都带着几分警惕，不同的小组，也许在生存游戏中就是敌人。

徐乐这一组的三个人，看起来都很弱。朱菲是个漂亮女子，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有的亡命者甚至吹起了口哨，试图吸引朱菲的注意。朱菲很冷傲，目不斜视，对周围人的挑逗视若不见。

在营地中也没人敢太过分，一些人虽心有不甘，也不敢再做什么，就是不停地盯着朱菲，眼睛似乎粘在她身上一样。

杨斌对此只能连连叹气，别的组明显都把他们当菜，连基本的客气都懒得维持。

徐乐倒没什么感觉，反正又不是在调戏他，这里都是犯了重罪的犯人，是为了活命才来参加生存游戏的亡命者，哪会有什么好人。

相比之下，他更关心这里吃的怎么样。

食堂很简陋，弄了几口露天的大锅，分别煮饭、煮肉、煮粥、煮菜。几个厨子拿着大号铁勺，在那里分发饭菜。肉和菜都煮得稀烂，完全没什么口感可言，饭还有些夹生，只有稀粥味道好凑合，唯一的好处就是营养足够，容易消化，而且无限量供应。

事实上，每个人都是用小铁盆吃饭，为了防止吃不了，大多数人都会请厨师少放点，很少有人能吃第二盆。

徐乐是饿得太久了，昨天又在蒸汽车上折腾一天，吃了一些东西，胃倒是勉强恢复了一些，饱睡了一夜，胃口大开，连吃了三碗才算罢休。

惊人的食量，也让杨斌大为惊奇，以徐乐的食量，还长得这么瘦，真是很没道理。

朱菲看到徐乐吃第二碗的时候，就觉得很丢人，再也坐不住先离开了。

吃过早饭没多久，徐乐还在和杨斌闲聊，就听到一阵尖利的哨声。“集合了，可能从今天开始就要正式训练，我听说训练科目都是军队特战兵标准，这次惨了……”

杨斌苦着脸说道。

他身体瘦弱，运动能力差，协调性也差。特战兵的训练大纲都是负重越野、攀爬山崖、涉水潜泳这些身体训练，对于身体要求极高，他只怕是无法通过这些科目。

对此，徐乐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同情地拍拍杨斌的肩膀。

集合地点的营地是后面的空地，一群人按着不同小组排列，组成一个松散的队列。

最前面的教官是个光头大汉，身材高大强壮，脸上坑坑洼洼的都是疤痕，显得异常剽悍凶猛。他站在那不用说话，只是眼神一扫，众多亡命者就都老老实实，没人敢直视他的目光。“今天，八支小队的人员都到齐了，因为有许多新人，我再说一遍，我叫厉军，是这个训练营的总教官。”

总教官厉军中气充足，说话时腹腔共鸣，中音特别浑厚有力，说话时也毫不掩饰对众人的鄙夷不屑。

徐乐虽然骄傲，也不得不承认，对方气场很强大，虽是同样的光头，可比铁拳王向东强多了，尤其是那股彪悍的杀气，绝不是装出来的。“你们这群亡命者，都是社会的渣滓、垃圾，要不是生存游戏，你们都该被枪毙。”

厉军森然道：“在训练营里，你们必须绝对服从教官的命令。违抗命令者，军法处置。”

众人鸦雀无声，连大气都没人敢喘。

厉军微微点头，对身后的八名教官道：“小队名单已经拟好，按照名单，你们各自带领一支小队训练，最后你们会按照小队的训练成绩来划分名次，都明白了吗？”“明白！”八名教官一起大声应道。

人员不多，八名教官依次宣读名单，很快就完成人员划分。徐乐、杨斌、朱菲这一组被分到江涛手下，同一小队的，还有另外两个小组的六个人。

其他两个小组的人，都对徐乐他们这一组很嫌弃，训练是有对抗的，带着这三个废物，他们小队哪会有成绩！可名单已经订好，就是教官也无力改变，他们再嫌弃也没办法。

就是同在一组的朱菲，也看不起徐乐和杨斌。当然她对其他人也不假辞色，独自站在那里，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教官江涛还是那副阴沉样子，看不出喜怒。他站在那不说话，小队的人自然都不敢乱动。冷傲的朱菲，也被他目光看得发毛，主动地凑到杨斌身旁站好。“六十天的集训，对你们是个巨大的考验，无法通过考验，就会被淘汰。”

江涛冷酷地说：“你们记住了，淘汰就是死亡，得不到足够的生存点数，就算进入生存游戏也会死，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要么获得胜利，要么死亡。”

众人脸色微变，都知道生存游戏的残酷，但训练如此可怕，还是超乎了众人的想象。“好消息是前面的一个月时间里，不会有太高强度的训练和对抗，希望你们把握机会……”

江涛说着还特意看了眼杨斌和徐乐。杨斌不用说，他的身体最弱，徐乐据说身手不错，就是不知现在还有多少体力，把这两个人放在一组，也不知上面怎么考虑的。

杨斌理解了江涛的意思，不禁脸色如土，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副软弱的样子，让徐乐都觉得有些可怜，他低声安慰道：“不用怕，没事的……”

这种空口的安慰，显然无法让杨斌觉得心安，他勉强地想挤出个笑容，可那表情却比哭还要痛苦。

小队的其他人都冷漠地看着，那样子似乎恨不得杨斌现在就去死，以免拖累他们。

杨斌的软弱表现也让江涛暗自摇头。这样软弱的人，是不可能通过第一轮筛选的，他也没兴趣在这种废物身上浪费时间。“你们准备一下，第一天进行三十公里的负重行军。每个人背着七天粮食、武器模具、水、药品、睡囊，总计负重二十公斤。注意，是按小组来计算成绩，每个小组最后一个成员到达的时间，就是小组成绩，成绩最差的小组，执行鞭刑，每人十鞭……“沿着这条路绕青龙岭一周，再回到这里就是三十公里的路程。记住，不要离开大路。山野中有许多变异的野兽。”

小队九个人各自背着背囊，挎着长枪，站成一个横排，神色严肃地听着江涛训话。

江涛看了看手表，“现在是早上八点，晚上七点前没有回到营地的人，视为潜逃，格杀勿论。”“教官，”杨斌举手，一脸小心地问道，“要是因为意外没能按时返回，怎么办？”“说话前要提前请示，喊报告，得到我的允许，你才能发言！”

江涛瞥了眼杨斌，“第一次就原谅你，下一次有谁再犯，执行鞭刑！”

杨斌被吓得脸色发白，再不敢多问。

江涛又道：“简单的负重行军都完不成，不论什么意外，都是自己无能，不用找任何借口！”

众人神色一凛，训练营规矩如此森严，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江涛在前方比画了手势，下达命令道：“出发吧！”

其他两个小组的人，一刻都不敢多留，立即大步向前行进。

杨斌苦着脸，一手抓着徐乐道：“兄弟，咱们可要互相帮助啊，不然都要倒霉。”“我们是一个小组成员，是一个团体。”徐乐正色道，“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江涛说得很清楚，小组按最后一名的成绩来计算，他和朱菲跑得再快也没用，只有带着杨斌一起到达终点，才能避免被抽鞭子。“太好了，我们不要急，三十公里负重行军，最重要的是节奏，而不是速度，因为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合理地分配体力，合理地休息，合理地行进，能最大限度地提高效率……”

杨斌怕徐乐着急，给他分析着里面的道理。

徐乐看了眼杨斌，他说得头头是道，但更像是在为自己走得慢找借口。

察觉到徐乐目光中的古怪，杨斌有些不高兴，指着自己太阳穴道：“我身体很弱，但我这里很强！”“嗯，看你就有知识。”徐乐随口应道。

他敷衍的态度，更让杨斌恼火，有些激动地道：“我是临京大学博士生，要不是因为非法使用中央索引图书库，怎么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徐乐不知道什么是中央索引图书库，可他听说过临京大学，这可是孤星政府最出名的大学之一。杨斌居然是临京大学的博士生，这就更厉害了。他从小就学习不好，对于能轻松掌握知识的聪明人，总是很羡慕，也很敬重。

知识，才是社会最重要的力量，才能改变人的出身和阶级。

对于杨斌，徐乐简直肃然起敬，“你真厉害！”

徐乐的尊敬态度，到让杨斌有些不好意思，本能地谦虚道：“其实也没什么……”“呃……”徐乐本就不擅长交流，对方突然谦虚了一句，他就接不下去了，气氛也变得有些尴尬。

一直跟在旁边的朱菲，也不禁暗自摇头。小组这两名成员，一个是身体瘦弱的书呆子，但好歹脑子还算好用；另一个不但身体瘦弱，连脑子也像木头一样。

摊上这样的队友，真是让人绝望。朱菲目光四处打量，考虑着也许应该趁着这个机会逃走，可是她对周围环境一无所知，想跑都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跑。

朱菲突然心中一动，杨斌既然是博士，应该能知道一些情况吧？她忍不住问道：“这里到底是哪？”

徐乐一脸茫然地摇摇头，他哪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青龙岭位于东镇山脉东面，周围群山环绕。这里曾经被严重污染过，有许多变异的植物动物，方圆数百公里都是无人区。生存游戏的战场就在东镇山脉中心区域，我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最近的城市天鼎城足有二百多公里，向西要越过几百公里荒野，才能到达临京市……”

杨斌一肚子知识，终于有机会显摆，说起来就滔滔不绝，眉飞色舞，没注意到朱菲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倒是徐乐注意到了朱菲的神色不对，但他也没多想。“我进入过机器索引资料库，在里面看到过一些绝密资料。东镇山脉中心曾发现过远古遗迹，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一处遗迹被封锁了。我猜，生存游戏的最终祭典，也许就是那处遗迹……”

看两人似乎对自己的话不太感兴趣，杨斌扶了扶黑色宽边眼镜，还是继续说：“其实生存游戏没那么简单，政府也不可能用一个游戏就解决所有的矛盾，生存游戏举行了这么久，每年不知消耗多少人力物力，肯定有其内在原因。”“哦，你什么都知道，那解释一下是什么原因，非要聚集一群人彼此搏杀？有什么意义？”朱菲大声反问道，漂亮的凤眼中眼神尖锐如刃，狠狠地瞪着杨斌。

杨斌博学广闻，性子却有些软，更不会和人吵架，被朱菲一瞪，就紧张得不知该怎么解释，脸都红了，“这个，这……”“算了，都是自己人，争这个没意思。”

徐乐不太喜欢朱菲的咄咄逼人，欺负杨斌不算什么本事，他出言劝解道。“自己人？”朱菲斜睨着徐乐道，“瘦鬼，谁和你是自己人，你们两个都是废物！”

朱菲用力地紧了紧背包，加快脚步前进。她腿长步伐又快，没几步就甩开了徐乐和杨斌。

而且，她的速度还在不断加快，几分钟的工夫，背影就消失在绵延起伏的山路中。“她脾气可真差！”杨斌讪讪地说道。

徐乐点点头表示赞同，他问道：“被一个臭脾气女人看不起，你是不是很生气？”

杨斌迟疑了下，有些沮丧地道：“我身体是很虚弱，在这种体力活动上有巨大劣势，从这点上说的确算是废物。”

徐乐本想刺激一下杨斌，激发他的斗志，对方可好，直接就承认自己是废物，让徐乐也特别无奈。“你好歹也是男人，这样直接说自己无能不太好吧！”“我只是说出客观结论。”杨斌不以为然地道，“体力是我的弱项，我嘴里不承认，喊得震天响有什么用，不行就是不行。”

徐乐也服了，这位博士还真有学问，承认自己无能，还说得振振有词，条理分明，无懈可击。“你说得好有道理，我服。”徐乐很干脆地认怂，他也明白一件事，杨斌也许不敢和朱菲争辩，可他绝不是嘴笨。

徐乐不再说话，低着头默默赶路，脚下的步伐却在不断地加快，他说不过杨斌，甩掉他却很容易。

杨斌跟着徐乐走了一会儿，额头上就已经冒出层层虚汗。杨斌的背囊背带勒得他肩膀生痛，他的肉似乎都被磨烂了，腰椎也受不住力，感觉好像很快就要被压断了。“徐乐，徐乐，咱们慢点走，慢点走……”

杨斌气喘吁吁地跟在徐乐屁股后面，大声地喊道。

徐乐头也不回地道：“路还远呢，不能再慢了。”“急也没用啊，既然我们肯定是最后一名了，就要合理地分配体力，为挨鞭子做准备！”

杨斌试图说服徐乐，在那有理有据地分析着。

徐乐没好气地道：“按照你的速度，晚上七点前肯定无法回到营地，到时候可不是挨鞭子的事了！”“不会的，我算过了，负重状态下，我每小时大概能走四公里，一共有十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每小时还能休息五分钟进行调整，因为人的体力会不断衰减，后面的速度会越来越慢，还要考虑到路上遇到意外，个别路段难走，体力消耗大。但是，我们会进食喝水补充，这会减少部分重量，所以，我预留了两个小时的机动时间……”

杨斌信心满满地道：“最坏的情况，我们也能在七点前赶回营地。”“分析得还挺详细……”徐乐感叹道。“我最擅长数据分析，其次就是机械设计维修！”

杨斌说到得意处，黑粗眼镜后面的小眼睛都在闪光，“我其实是双博士的！”“双博士？”徐乐真的惊讶了，对他而言博士已经高不可攀，双博士又是何等的厉害人物！他又很不解，这样的人应该很稀少，怎么会被扔到这里参加生存游戏？“你这样的人不是都被称作天才，就因为偷了点资料就被扔到这里了？”徐乐难以置信地问道。“我只是个三级公民，考上博士后升为二级公民。”杨斌无奈地道，“机械索引资料库，只有荣誉公民才有资格查询使用，我窃取资料犯了大忌，没当场枪毙已经是优待了！”

徐乐其实有些不理解，杨斌这样的天才又何必折腾，就算只是按部就班地积累，他也有机会成为最高等级的荣誉公民，何必急着挑战法律。他沉默了下道：“你这也算自己作死吧！”“人有社会性会区分不同等级，但知识没有等级，他们封锁知识，完全是阻碍社会进步。”

杨斌挥舞着双手大声说着，情绪显得颇为激动。“哦……”徐乐很敷衍地随口应了一句，他不太明白杨斌激动什么，对他来说，职业中学所学的知识就很深奥了，难以全部掌握，政府有没有封锁知识，根本不重要。

徐乐的无所谓，让杨斌禁不住连连摇头，痛心地道：“就是你这样的人太多了，社会才无法进步，身体可以向现实屈服，但要有颗自由的心！”“自由的心？”

徐乐颇为好奇地问道：“那有什么用？”

杨斌有些生气，“自由的心是一种情绪，一种强大力量。低级公民匍匐在高级公民脚下，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自由的心，不懂得去争取、反抗！”“你有自由的心，可你还不是跟我一起当亡命者？”

徐乐不以为然地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区别。”“那怎么一样，完全不一样。我的心是自由的，意志是高贵的。”

杨斌更激动了，他眼神中甚至带着几分愤怒，徐乐的无知和愚昧，让他觉得像是受到了极大侮辱。

他十分严肃地告诫道：“无知没错，但请保持谦卑。”“高贵、自由的博士阁下，我想提醒你一件事。”

徐乐也有些生气，这个戴眼镜的家伙还真是读书读傻了，这会儿还敢对唯一帮助他的人大声叫嚣。所以，他的语气也多了几分尖锐，“我不知道什么体力衰减值，但我知道一件事，你背着这个背包，在规定时间内连二十公里都走不完。”

杨斌呆了一下，本能地反驳道：“你懂得什么，这是我经过科学计算的结果。”

徐乐怜悯地道：“借用你的话来说，‘无知没错，但请保持谦卑。’”

徐乐自知口才不行，知识面更是狭窄，怎么也不可能说服杨斌，他索性不废话，也不给杨斌辩解的机会，大踏步向前走去。“你别走，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无知……”

居然被粗陋无知的徐乐教训，这让杨斌很不甘心，他追着徐乐想理论一番。可徐乐根本不给他机会，脚下不断加速，杨斌跟着狂跑了几十米，没抓到徐乐，自己却被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如牛。

杨斌不信邪，徐乐是比他高了许多，可他脸颊上的肉都瘦得干瘪进去，一副皮包骨头的干尸样子看起来比他还瘦弱。对方背着个二十公斤的背包，怎么可能走得那么快！

杨斌觉得徐乐是故意逞能，他奋起余力，迈开双腿大步跑起来，试图追上前面的徐乐。又跑出几十米，杨斌只觉得肺火辣辣的像要炸开，双腿软得撑不住身体。

前面徐乐的背影却越来越远，杨斌心里一阵发虚，脚下一软，一个踉跄扑倒在山路上。

碎石铺垫的路面粗糙坚硬，杨斌摔在上面，双掌立即就被碎石划破了，刺痛让他忍不住大叫起来，可身体力量消耗殆尽，他叫得虽惨，声音却不大。

杨斌努力抬起头，眼看着徐乐的身影逐渐远去，心里更是一阵发慌。他本就不是性格强硬的人，刚才只是书呆子气发作，想给徐乐上上课，提高一下见识，事情发展到现在的样子，可不是他想要的。

一百多米的狂奔，也让杨斌意识到他的身体的确很虚弱，远远不像他估计的那样有力，也许徐乐没说错，他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考核。

清冷的山风迎面而来，路两旁野草成片摇摆，山风穿过草木发出诡异的呼啸声，就像有什么猛兽要从里面蹿出来一般。

山路两边的野草都比人高，草茎坚硬，草叶边缘锋利如刃，草叶上还都带着黑黄纹路，就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一般，丑陋而又带着几分诡异。

杨斌知道，这些剑叶草很可怕，上面的诡异纹路是因为遭受过深度污染，带着毒性，要是不小心被草叶划破了皮肤，没有对应的治疗药剂是会致命的，在这片变异的区域里，野兽也早都跟着变异了。

一般来说，野兽都会尽量远离人类，人工修建的山路上，不大可能遇到变异猛兽，可许多野兽喜欢在夜色中捕猎，对于猛兽来说，人类只是非常弱小的食物。

杨斌打量了四周一圈，越想越怕，再顾不得手掌上的刺痛，急忙爬起来，快步追赶前面的徐乐。

他趴在地上的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已经看不到徐乐的背影了。

杨斌又跑了几十米，越跑越慢，他知道追不上徐乐了，也顾不得什么自尊心，急忙扯着脖子大叫：“徐乐，徐乐……”

杨斌凄厉的叫声，随着山风在山野间飘荡着，寂静的山野，却没有任何回应。“徐乐……徐乐，你不会真的扔下我吧！快回来，快回来，我错了还不行吗……”

杨斌都快哭了，要是徐乐真的抛弃他，那他的下场肯定不妙，意识到徐乐是他活命的希望，他叫喊的声音愈发大了。“你叫得像个娘们儿！”

旁边的浓密剑叶草一分，徐乐走了出来，他脸上的笑容也带着揶揄之色，嘴上更是不留情地讥讽着。

徐乐到底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没什么城府，更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被杨斌训斥了一通，他就要立即报复回来。

杨斌看到徐乐出现，心里也猛地松了口气。对方说的话不好听，可并没有恶意，有这么一个人在身旁，他悬着的心一下就落地了。“我们是同伴，是战友，几句话就生气了，这没必要吧！”杨斌苦笑着说。“我这个人比较小气。”徐乐倒是很坦诚，毫不掩饰地承认了自己小气。

杨斌摇头道：“你只是性格直接，并不是真的小气，真小气的人，可不会管我的死活。”“你是说朱菲吗？”徐乐笑了，杨斌也有意思，明明性格很软弱，说话却偏偏总带着刺，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天生的嘴欠。“朱菲也不算小气，她性子比较冷傲，防备心又强，其实本性倒是不坏的……”

出乎徐乐意料，杨斌并没有说朱菲坏话，反倒为她解释了几句。

徐乐有些感叹地说：“你倒是个好人！”他可不是讥讽，被朱菲当面骂废物，他虽说不上多生气，可也有几分不爽，杨斌还能为对方说好话，这样的人还真不多见看，说一句好人绝不为过。

杨斌苦笑道：“好人？听起来好像不是在夸我。”“我不是夸你，只是说实话。”徐乐很认真地说道。

不等杨斌说话，徐乐又道：“我们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快走吧！我可不想真的挨鞭子。”

徐乐从背包里取出一根攀爬用的绳子，在杨斌腰带的铁环上系住，另一端系了个套，斜套在自己肩膀上。“我在前面带着你，你可以走得快点，也能省点力气。”

徐乐解释了一句，大步向前迈去。杨斌被绳子拖着，身不由己地加快步伐。“哎哎！慢点慢点，不要急啊……”杨斌在后面叫着，可徐乐完全不听，他只能被迫地跟着徐乐的节奏走。

被徐乐牵引着，杨斌的确节省了不少体力，也加快了速度。但他身体还是太弱，走了没几公里，就累得走不动了。可被绳子牵引着，想放慢也不行。

山路又是崎岖起伏，上坡还好说，下坡就控制不住力量，杨斌走起路来有些控制不住，脚下不断地磕绊。“我要不行了，我们休息一会吧！”杨斌恳求道。“为了自由，我们绝不能停下脚步。”徐乐头也不回地鼓励道。“我……”杨斌这会儿只想休息，自由什么的有多远滚多远吧，但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灰色的长路上，徐乐拖着踉踉跄跄的杨斌，坚定地向前行进。他沉默而强硬的背影，让杨斌不好意思再说别的，只能咬着牙跟在后面。

晦暗的层层雾霾，如同一层层黑幕，重重遮挡着天空，过了下午三点，天光迅速暗下来。

远方的山野在幽暗中变得模糊遥远，周围呼啸的山风更多了两分尖利诡异，灰色山路在浓重雾气中若隐若现，显得异常神秘。

精疲力竭的杨斌，看着淹没在幽暗中的山路，心里一阵绝望。他脚下一个踉跄，扑在了地上。地面上荡起的灰尘，被他大口地吸入鼻腔里，呛得他大声咳嗽起来。

徐乐停下脚步，回头沉声说道：“看起来，时间不多了。”

杨斌费力地脱下背包，翻转身体躺过来，把四肢完全伸展开。一直紧绷酸痛的肌肉放松开来的那种轻松，让杨斌舒服得快要呻吟出来。

长途负重行军，考验的不只是人的体力，更考验人的意志。从早上八点一直跑到下午三点，杨斌所有的体力都被榨干了，也只是凭着一口气在坚持，这一下跌倒，也把他的坚持意志都摔了个稀碎。“我不走了，你走吧。”杨斌一脸解脱地说，做出了这个决定，他也放弃了挣扎，一切都变得轻松了。

徐乐走到杨斌身旁蹲下来，直视着杨斌的眼睛道：“快到营地了，再坚持一会儿。”“我们才走了十六公里，天色越来越暗，走路需要消耗的精力更多，我的体力也到极限了，四个小时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回营地了！”

杨斌长长叹气道：“与其累死，不如躺在这轻松一会儿。”“你还能坚持的。”徐乐劝道，“我带着你，肯定能在规定时间前回到营地。”“不可能的。”杨斌失去了所有斗志，也不想再折腾了，反倒会连累徐乐，觉得就这样轻松点死了，似乎也不错。“废物。”

徐乐怒其不争狠狠地踢了杨斌一脚，踢得杨斌脸都抽搐成一团，蜷缩在那直抽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杨斌那窝囊样，徐乐真想扔下他就走，却始终下不了狠心。“真想弄死你！”徐乐嘴里骂着，一面拿起杨斌的背囊，套在自己胸口前，“我帮你背着总行了吧！”

徐乐不喜欢杨斌这种轻言放弃的软弱，也不喜欢对方骨子里那种优越感。但不论怎么样，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杨斌在这等死。

杨斌浑身肌肉酸软得似乎都要脱骨，真不想起来。可徐乐都帮着他背着二十公斤的背囊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躺在地上等死吧。“徐乐，你没必要这样。”杨斌还是觉得很惭愧，他和徐乐没那么深的交情，不值得对方这样。“别矫情行吗，有那精神快走几步。”

徐乐不耐烦，杨斌这股读书人的虚伪矫情劲头，真的很烦人。

看到徐乐不高兴，杨斌再不敢说话，就这么老实地跟在后面。没有了沉重背囊，他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徐乐还在他腰上挂着绳子，带着他向前走，更节省了他许多力气。

徐乐背着两个背囊，拖着死狗一般的杨斌，大步行进。他从小就经过严格训练，筋骨极其强壮有力。体力远远超乎普通人的极限。一周的禁闭，只消耗了身体脂肪，看着瘦得脱形，影响却并不大。

哪怕带着杨斌这个累赘，徐乐也不觉得多吃力。

没了沉重的背囊和长枪，空着手的杨斌步履轻松了许多，又有徐乐在前面拖着，心理上更有了依托，哪怕是踉踉跄跄，始终也都能跟在徐乐身后。

让杨斌惊讶的是，徐乐的体力似乎无穷无尽，走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露出丝毫疲惫，脚下反倒是越来越快。

杨斌有几次都坚持不住了，想要喊徐乐休息一下，可看着徐乐坚定而有力的背影，他到了嘴边的话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咬着牙硬挺。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徐乐终于看到前面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他也是精神一振，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和杨斌不一样，徐乐的目标可不是简单的求生，他更渴望胜利，只要能超过前面的一队人，就能获得更好的名次，避免被抽鞭子。

徐乐没尝过鞭刑的滋味，但他能够想象，教官江涛一本正经地说出来鞭刑绝对不好受，他也没有任何尝试的兴趣。

深沉的暮色中，徐乐和杨斌杂乱的脚步声颇为刺耳。前方的三人组，很快就发现了后面赶上来的徐乐和杨斌。

三人组中为首的赵靖颇为惊讶，长途行军考验的就是毅力和耐力，两个瘦弱的家伙居然能赶上来，这份毅力可不简单。“我们要加快点速度了……”赵靖大声喊道。他是个红脸大汉，脸红得像是抹了染料，在这个见不到阳光的世界里，绝大多数人都脸色苍白。赵靖的红脸也让他特色鲜明，异常好认。

强壮的身体，强硬到有些暴躁的脾气，让赵靖很自然地成了三人组的组长。

听到赵靖的大叫，两名组员都是浑身一哆嗦，急忙加快了脚步。“他们两个瘦鬼，怎么可能有体力追上我们，一定是作弊了！”

叫林源的男人嘀咕着，小眼睛里都是不甘和愤恨，他们本来可慢慢行进，在七点前到达营地就可以了。突然赶上来的两个可恶家伙，却打破了他们的计划，这也让他特别厌恶对方。“要不，我们给他们点教训？”林源不甘心地提议道。他知道赵靖喜欢暴力，只要动手痛打对方一顿，就能省许多力气。

赵靖大红面孔阴沉着，他想了想取出胸口挂着的银色雕花机械怀表，轻轻按了一下。清脆的金属声音中，怀表被打开，他仔细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五点了。

按照他们行进的速度计算，现在距离营地大概也只有四五公里，赵靖虽然喜欢动手，脑子还是很清醒的。他抑制了一下动手解决问题的冲动，说道：“这里离营地太近了，要是动手被看到很麻烦，我们加快点速度。”“老大英明。”林源急忙拍马屁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林源对身边的矮小男子喝道：“李铭你走快点，要不是为了照顾你，我们早就到营地了。”

李铭皮肤黝黑，身材虽然矮小瘦削，却很精壮。他一脸憨厚老实，被林源大声呵斥，也没有丝毫怒色，反倒露出讨好的笑容。

其实，他一直背着赵靖的长枪，背包里也装满了赵靖的食物，可以说赵靖的大半负重都在他身上。多出来的重量，也让李铭速度快不起来，但他就像是牛马一样，身强力壮却脾气柔顺，明明被欺负也不会反抗。

在后面跟着的徐乐，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提速，他也急着追上对方，不断加快速度。

双方距离不过一两百米，徐乐一发狠，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这个时候，已经能看到远方营地的点点灯火，代表着终点的光芒，也刺激了所有人。

赵靖等人也不再节省体力，加快速度向前行进。徐乐拖着杨斌，紧紧跟在后面，并不断地拉近距离。

赵靖也是心中骇然，那个高瘦如干尸的少年，明明拖着一个人，背着两个大背包，还能跑得飞快，他的身体内似乎装着强大的蒸汽机，力量强大得不可思议。

双方都在较劲，也没人说话，这个时候所有的力量都用在奔跑上了，彼此之间都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

和所有人不同的是，徐乐的呼吸沉重却带着独特节奏，经历了近三十公里的行军，他对呼吸控制得还是非常好，能最大限度地减少消耗，合理而有效率地使用体力。

赵靖行军速度一直不快，在体力上保持得更好，但被徐乐一冲，就打乱了原本节奏。狂奔了几公里后，所有人都气喘吁吁，汗出如雨，虽然想要发力甩脱徐乐，可脚下沉重得像灌了铅般，怎么也无法把速度提起来。

赵靖也着急了，要是被徐乐超过去就惨了，他在监狱服刑的时候，可是感受过鞭刑的威力。十鞭子下来，人至少要脱层皮，更无法完成第二天的训练。在训练之初就落在最后面，以后就更难追赶了，这不只是涉及荣誉，更涉及生死，他绝不能输。“都得再快点，谁落在后面就直接撞死，不要连累我！”

赵靖厉声大骂着，希望两个手下跑得更快点，可体力接近极限的林源、李铭，脸比赵靖还红，额头上青筋都鼓出来，却怎么也快不起来。他们现在还没摔倒，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赵靖还想再骂，就听到“扑通”一声，跟在后面的杨斌一头抢在地上，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

拖着杨斌的徐乐，也被身后的杨斌拖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哈哈……”赵靖禁不住得意大笑，“你们就在后面吃屎吧！”

林源也配合着笑起来：“两个废物，老老实实等死得了！”

背着沉重背包的李铭，也松了口气。刚才的狂奔，简直要了他的老命，他禁不住回头看了眼，趴在地上的杨斌一动不动，看样子似乎已经榨干了最后一丝体力，甚至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铭眼中露出一丝同情，两个人虽是竞争对手，可两人互相帮助的那种友情，却让他有些羡慕。相比之下，赵靖和林源的嘴脸都是那么可恶。想到这里，李铭不由低下头，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教官江涛正站在营地大门前，冷冷地看着山路上两个小组的竞争。距离虽然远，但也能透过营地附近悬挂的巨大煤油灯，倒是隐隐能看到两组人的情况。

杨斌的跌倒，改变了整个局面，也让他们小组注定要成为最后一名。

江涛对此倒不在意，谁是最后一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此激励众人的竞争，让他们不敢有任何懈怠。

不过，徐乐的表现还是让他有些意外，本以为和杨斌是一样的废物，现在看来却很有潜力，也许以后会带来些惊喜。

包括那个女人朱菲，居然也很不一般。江涛想到这里，不由得扫了眼旁边端正站着的朱菲。

提前到达的朱菲和另一组成员，都老实地在江涛身侧站成一排。朱菲本来对徐乐他们没抱任何希望，没想到他们居然追上来了，而且差一点就超过了另一组。

突然燃起的希望，又因为杨斌跌倒而熄灭，情绪上的起伏，也让朱菲冷傲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生动。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赵靖他们赢定了的时候，落在后面的徐乐却突然扛起了杨斌，迈开大长腿向前狂奔。

这一幕也让朱菲不禁瞪大了眼睛，徐乐他们距离终点还有几百米，杨斌虽然瘦弱，体重也有一百二三十斤。徐乐扛着杨斌一个大活人，加上两人的负重，重量已经超过二百斤了。

扛着二百斤的重量，不但要狂奔数百米，还要和其他人赛跑！这太疯狂了！

不只是朱菲瞪大了眼睛，其他人也都是满脸震惊，哪怕是阴沉的教官江涛，也有些惊呆了。

所有人都觉得徐乐不可能赢，但又禁不住有些期盼，万一徐乐能创造奇迹呢！

赵靖正得意扬扬地和林源吹牛，却突然听到身后响起急迫的脚步声，他转头看过去，嘴顿时咧得老大。

林源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在那吹捧道：“就那小崽子，也敢和咱们斗！”

他话还没说完，徐乐扛着杨斌，大步从他身边跑过去。“啊！”出乎意料的一幕，让林源不禁惊叫出声。

赵靖也醒悟过来，现在可不是出神的时候，他环眼中露出凶光，一个大嘴巴扇在林源脸上，“快追上去，今天要是输了，我弄死你们！”

说着，赵靖当先追上去，林源和李铭也如梦方醒，竭尽全力地跟上。

可前面的徐乐越跑越快，赵靖跟在屁股后面狂追，距离反倒不断被拉开。赵靖就是想用什么坏招，也碰不到徐乐，只能不甘心地在徐乐背后哇哇乱叫乱骂。

徐乐一直冲到江涛面前，才放慢速度，慢慢地停下来。

江涛上下看了眼徐乐，见他浑身汗气蒸腾，整个人就像是刚从蒸汽汽锅里捞出来一般，不禁微微点头。这个少年不但体力惊人，爆发力更是恐怖，背着人一口气狂奔数百米，竟然还能稳稳地站着。“归队吧。”因为徐乐的惊艳表现，江涛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一些。

徐乐气喘如牛，人像被掏空了一般，甚至无力做多余的表情。他把杨斌放下，慢慢走到朱菲身边站好。

朱菲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徐乐。徐乐扛着杨斌狂奔的身影，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她忍不住想仔细看看，这个干尸一样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徐乐没理会朱菲，直接抛弃队友的女人，他十分看不惯。

脸色难看的杨斌也缓缓走过来，他刚才被徐乐扛着，五脏六腑都差点被颠出来，说不出的难受，但看到朱菲精致的脸，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讨好的笑容。

可惜，朱菲对他的回应只是冷冰冰的一瞥。

没过一会儿，赵靖三人垂头丧气地走过来，依次在杨斌身旁站好。虽然江涛就在旁边，赵靖还是没忍住，凶狠地瞪了眼徐乐。徐乐却没正眼看赵靖，这种脸上总是挂着凶狠的家伙，他见多了。

一般来说，这种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欺软怕硬，真正强悍的人，没必要总是展现自己的力量，这和老虎不会总是展露爪牙是一个道理。

所以，赵靖这样的人不足为患，至少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徐乐的漠视态度，更让赵靖生气，但没等他继续表现凶狠，江涛就说话了。“赵靖、林源、李铭三人最后到达，每人十鞭，以此为戒。”

接下来，江涛亲自执行的鞭刑，在赵靖三人的背后留下了纵横交错的深深血痕。

周围数盏煤油灯照耀下，鞭刑的惨状清晰地映入每个人眼中。铁汉一般的赵靖，表现得特别柔弱，在鞭刑下凄厉地惨叫，简直像个胆小的小姑娘。能言会道的林源，则是屎尿俱下狼狈无比，倒是沉默老实的李铭，从始至终一声不吭，让众人刮目相看。

一场鞭刑下来，赵靖等人生动展现出了鞭刑的威力，也给众人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众人再看向教官江涛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由衷的敬畏。

江涛对于展示效果也颇为满意，命令众人解散、休息。

徐乐拒绝了杨斌的攀谈，也无视朱菲复杂的目光，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帐篷，脱光衣服，放松地躺在睡囊上，禁不住长长呼了口气。

他扛着杨斌狂奔获胜，看似轻松，实际上肌肉多处拉伤，筋骨更是酸痛得厉害，这会儿全身尽情舒展放松，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没过多久，营地的人都沉沉睡去，打起轻微的呼噜。徐乐虽然也累，但却没多少睡意，他走出帐篷，坐到草地上望着天上的繁星出神。

恍惚中，徐乐的思绪回到了几个月前，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普通的职业中学的学生，而一次偶然的邂逅，他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二章回首往事“丁零零”

机械振铃的响亮声音，在青林市第九动力职业学院的广场上空响起。

没过一会儿，一队队学生有序地从陈旧的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这群十几岁的学生，全部都穿着宽大灰色的工装学生服，年轻的脸上都挂着同样的沉郁和木然，一如乌云遍布的晦暗天空。

每个学生都像是一个模子里打造出来的，甚至性别上的差异都极小。

队伍中没人说话，大家的目光偶尔触碰到，也都是急忙回避，没人想在监管老师面前犯错。

作为还没毕业的学生，他们只是预备三级公民，连基本的公民权都没有，一旦犯错，必将有可怕的惩罚。

井然有序的队伍，迈着整齐的脚步，脚步声反而让队伍显得异常安静，安静得让人窒息。

队伍中的徐乐，也和其他学生一样，眼神盯着脚下，一脸木然。他比大部分人都高了一头，灰色工装上衣撑得像要裂开一般，大长腿下的裤脚更是短了一截，露出了破旧灰绿袜筒。

高大有力的身体，让徐乐如鹤立鸡群，或者说更像是混进学生队伍的壮年大汉，在队伍中极其扎眼。

徐乐也深知这一点，在学校时刻都保持着低调，绝不会捣乱犯错。

良好的表现，倒也让他安然混到了现在。

学校的日子很刻板无趣，但有一个好处，就是每顿都有饭吃。对徐乐这种能吃的人来说，第九动力职业学院简直就是天堂。

徐乐现在有些发愁，因为他快毕业了，就要离开这个天堂，他有些不舍，也有些茫然。

对于未来，他从没有过什么期待或想法。他总觉得，未来很远。

但转眼之间，他就要十八岁了，就要毕业离校，按照孤星政府的安排，成为一名工厂的工人。

徐乐在机械上没有什么天赋，更没有知识，一辈子只能老实地劳动工作，成为孤星政府治下的一名公民，连离开这座城市的资格都没有。

他本以为自己习惯了接受一切，可不知怎么，他觉得这一切很不好，很不想接受。

这些问题似乎过于深奥，徐乐想得头都痛了，也没想出个结果。

他本能地跟着其他人进了食堂，在黑大妈那领了一份粗麦面包和一碗肉汤。

精神恍惚，也让徐乐忘记了多要点肉汤，等他坐在满是污渍的厚实木桌前猛然醒悟，懊恼地狠狠咬了下牙。

对面的同学，被咬牙切齿的徐乐吓了一跳，脑袋一低，差点就要插到铁饭盒里去了。

坐在徐乐身旁的张扬，隐蔽地桌子下踢了他一脚。徐乐这才醒觉失态，急忙拿起面包狂啃起来。“你没事吧？”旁边的张扬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出于多年的同学默契，徐乐轻易地理解了张扬的意思，并用眼神做了回应，示意没事。

两人隐秘地交流了一番，都急忙低头吃饭，吃得够快运气够好的话，还能再领一份回来。

对于绝大多数学生而言，一份面包是不够吃的，肉汤更是抢手货，没人嫌多。

徐乐虽然有些不在状态，但凭着多年的训练，依然很快把面包和汤吃个干净。他迈开大长腿，几步又走到窗口前排上队。

根据徐乐的经验，他觉得这个队伍长度还是有希望再捞一份面包的，至于用多种动物内脏煮的美味肉汤，他就不奢望了。

事实证明，徐乐的估测很准，轮到他的时候，只有粗麦面包了。

徐乐也不失望，拿着长方薄铁饭盒在旁边接了盒自来水，回到餐桌上继续大嚼。

粗麦面包的口感干硬，但用力咀嚼碾碎后，还是能感觉到麦粉的一丝甘甜。两口面包下去，干得几乎能噎死人，这时候浑浊冰凉的自来水，就能发挥重要作用了。

等到徐乐把第二个面包干掉，旁边的张扬才勉强吃完自己那份食物。

吃个半饱的徐乐，有些怅然地看了眼食堂窗口，黑粗大妈已经走了。窗口前摆着的食物也都一扫而空，连块面包屑都没剩下。

徐乐和张扬对了个眼神，有序地离开食堂，沿着砖石铺着的大路，离开了学校。

一出校门，死气沉沉的张扬就咧开大嘴，迫不及待地发出了欢快的“嗷嗷”叫声。

徐乐相信，张扬如果有尾巴，这会儿早就摇起来了。

他其实很难理解，在到处飞扬着黑色粉尘的街道上，张大嘴怪叫想干什么，做个人体吸尘器吗？

戴着厚厚的过滤口罩的来往行人，都怪异地看着张扬，在粉尘飞扬的露天场所，张扬这样咧嘴大叫的人非常少见。

张扬翻着眼睛，得意地做着鬼脸，周围的行人又不是老师，他可不怕。

徐乐目光转动，突然瞟到街角转过来两名巡逻的警察，他不禁有些紧张，一把抓住张扬的后颈，修长有力的手指，如同铁钳般钳住张扬，把他的怪叫声强行掐断了。“警察来了。”徐乐低声说了一句，就像提着小鸡般提着张扬，几个大步就转回了学校，避开了迎面过来的警察。

直到两名巡警走远，徐乐才提着张扬再次走出来。“我快被你掐死了……”张扬揉着脖子抱怨道。

徐乐有些无奈地道：“谁让你乱叫，我们绝不能惹事。”“叫两声怕什么。”张扬嘀咕了一句，声音却放低了许多。

他鬼祟地瞄了两眼周围，又放低了声音：“晚上已经约好了，在十三区废弃炼钢厂里，对手是第三职业中学的王向东，这家伙足有两米，外号铁拳，号称打遍东三区无敌手，是个很危险的家伙。”

徐乐面无表情，“奖金是多少？”“坚持两分钟一百块，赢了五百块。”

张扬绿豆般的小眼睛闪了闪，有些担心地道：“我问过一些人，王向东很残暴，很喜欢打断人的手脚，太危险了，要不我们放弃吧。”“五百块啊……”

徐乐黑亮的眼眸闪过一抹坚决，“必须去。”

学生补贴每月只有五块钱，勉强够买牙膏、毛巾等日用品。徐乐身高体强，消耗也大，只是为了补充足够的热量，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快毕业了，他就更需要钱了。“其实不用那么拼，等你去工厂上班，至少能赚三四十块。”张扬劝道。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别看他平时叫得厉害，胆子其实不大，想到徐乐有可能被打残，他就怕了。“呵，他们安排我去第二锻压工厂的动力车间做司炉工。”

徐乐笑得很苦涩，僵硬的肌肉甚至显出几分狰狞。

张扬无语。司炉工说穿了就是为蒸汽锅炉填煤的劳力，没有任何技术难度，只需要身强体壮。

关键在于，在乾商联合政府治下，社会有着森严的秩序和等级，徐乐做了司炉工，一辈子就只能给蒸汽锅炉填煤。

张扬了解徐乐，别看他平时沉默得近乎木讷，心里却藏着一头猛虎。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把格斗术练得那么强。

司炉工这个工作，对于心高气傲的徐乐而言，只怕是很难接受。“烧炉子，至少要有一套耐火隔热的工作服，一件防火的呼吸过滤器。而工厂配发的装备根本就不能用，要想活得长一点，就要自己准备。”

徐乐也冷静下来，慢慢地说道：“这可是一大笔钱。”“我懂了。”张扬解决不了徐乐的问题，只能尽力帮忙。他说道：“我这就去安排，晚上十点我们十三区大烟囱下见。”

约定好了时间，张扬先走一步，他还要去和那边的人联系。

徐乐独自一个人，慢腾腾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下午六点，正是下班的时候。黑色沥青铺成的路面上，都是大型蒸汽公车在跑。

夕阳斜落的昏黄阳光，穿过天上浓厚的乌云被分解成一束束，不均匀地洒落在徐乐的身上，在长街上拖出一道扭曲的长长影子。

一束束昏黄阳光中，漫空飞舞的黑色烟尘异常清晰。

偶尔有一辆大型蒸汽公车轰然驶过，喷薄出大片白色蒸汽，让空中飘舞的黑色烟尘变得更加活跃，就像亿万黑色精灵在狂舞。

徐乐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等到夕阳的光芒渐渐暗淡，才再次举步。

他不是喜欢看烟尘，只是喜欢晒晒太阳。

青林市到处都是蒸汽锅炉，每天燃烧的煤烟通过高高的大烟囱，时刻不停地向外排着黑烟。

浓厚的黑烟盘踞在城市上空，形成了厚厚的乌云层，阳光都被乌云层挡住，正常情况下，只有夕阳的时候才能看到一抹阳光。

或者，大风的天气，偶尔能看到太阳的真容。

徐乐渴望阳光，渴望绚烂的色彩，但在青林市，这是一种奢望。

事实上，乾商联合政府统治的地方都是这样。

蒸汽机和巨大烟囱，是城市的动力。森严的秩序和等级，构成了城市的内核。工人、农民各司其职，成为庞大社会的一个铆钉、螺丝，维持社会的正常运转。

在城市之外，荒野很荒凉，生命很难在那里存活。

徐乐从小就接受教育，让他严守秩序，让他敬畏荒野，让他习惯了成为某个螺丝的命运。

在今天之前，徐乐并没有觉得这些有什么不对，但在知道要做一辈子司炉工后，他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冒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情绪。

未来就像头顶的天空，笼罩着层层乌云，任凭他如何不甘，也没有破开乌云的神剑。

徐乐脑子里乱成一团糨糊，但这条路他走了太多次，双脚已经认识路了，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家里。

房间内昏暗而潮湿，只有黑蒙蒙的窗户上透着一些光亮。

十平方米的客厅正中间，摆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沙袋，旁边还挂着两个破旧汽车外胎，一些举重的粗笨杠铃。

墙壁上粉刷的白灰早已褪色，上面乱七八糟地画着不少人物图案，都是一个个打拳的动作。

这是徐乐父亲给他画的，他从五岁起就一直照着图案练习，这些粗糙线条勾勒出的人物，早就深深刻在他心里，哪怕在昏暗中只能隐约看到一些线条，他也能在脑海里立即把图案补全。

站在沙袋前，徐乐深呼吸，闭目凝神，排除脑子里的一切杂念。

按照他父亲的说法，人体和机械一样。心脏就是蒸汽机，血液就是蒸汽。通过调整呼吸这个阀门，调整心肺运行，推动骨骼肌肉运转，从而深入地控制身体，并把这套呼吸和格斗技巧称之为蒸汽武神道。

徐乐对此深信不疑，直到他进入中学，学到了第一套综合格斗操，他才恍然发现，这就是他父亲教他的蒸汽武神道。

徐乐当时想笑又想哭，他不知道自己那会儿到底是什么表情，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父亲。可惜，那时候他父亲已经病故了。

蒸汽武神道、综合格斗操，都只是一个称呼。

从小就练习这套格斗术的徐乐，并不在意什么称呼。实战证明，这套格斗术有用，这就足够了。

练习了十多年的呼吸法，熟悉的节奏带着徐乐很快进入了状态，脑子里再没有任何杂念，身体逐渐放松，世界似乎都消失了，只有呼、吸、呼、吸的有序节奏。

等徐乐再睁开眼睛，客厅里老式摆钟上的机械小人正在敲钟。“当当当……”连续八下的钟声，表示现在是晚上八点整。

徐乐轻轻吐了口气，只觉头脑异常清醒，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蓬勃的力量，困扰他的心事，也不翼而飞。

现在他脑子里只想着今晚的战斗，想着如何去赢得胜利，体内热血澎湃，斗志昂扬。

从小到大，徐乐的娱乐活动只有一个：练拳。自从两年前偶然一次打架，更让他找到了一条赚钱的路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只有在打拳的时候，徐乐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获得胜利后得到报酬，同样让他喜悦。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喜欢赚钱，还是喜欢打架。或者，兼而有之。

静坐了一会儿，调整呼吸后，徐乐把格斗术的三十六个动作轮流练习了三遍。

直到全身筋肉舒展开，额头微汗，徐乐才围着沙袋砰砰地打起来。

吊在特制钢轨上的沙袋，足有三百多斤，中间装的是铁砂，外层沙子，再外层松软的木屑树叶等，最外层是皮裹着的厚厚海绵。

有节奏地捶打了二十分钟，徐乐才收手休息，晚上要打架，力量就不练了。

等到汗消了，徐乐到厨房接了一盆自来水，脱光衣服，用灰扑扑的手巾蘸着凉水抹擦身体。

在外面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他身上的灰尘非常多，被汗水一淹，黏在身上非常难受。

手巾很快就黑了，浑浊的水也变得更加浑浊。徐乐伸手在水盆里搅动了一下，看着荡漾的波纹，他不禁笑了。他还有一个天赋，五感特别敏锐，房间内虽然一片黑暗，也阻挡不了他的视线。可惜，身体上的独特天赋无法帮助他更好地学习，在机械技术上他始终难以入门。

水盆的污水他没有倒，而是留着冲马桶，城市里的水费很贵，他可浪费不起。

徐乐光着身子回到卧室，打开陈旧厚重的实木衣柜，在里面翻了翻，挑了一条不那么破的粗布内裤套好。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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