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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30 08:3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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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伊坂幸太郎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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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劫匪友情测试

阳光劫匪友情测试试读:

中文版序

写这个系列让我很开心。

在写最初的《阳光劫匪倒转地球》时,我还刚出道没多久,所以为了完成它很拼命。第二部作品《阳光劫匪日常与袭击》是以在杂志上登载过的短篇为基础重组的长篇,那是一个挑战,所以记忆中为了完成它也下了不少功夫。

但是写这个系列让我很开心。之前没有意识到,在写第三部作品时才感到——我一直很开心。

当然了,写哪部小说时都会开心(如果不是这样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但除了开心外也确实有感到辛苦的时候,那种“能不能完成好呢”的不安感会一直挥之不去。除了让读者感到有趣之外,我更想传达一种难以言表的感情(音乐可能比语言更好表现一些),其结果就是,在创作过程中,我会不停地思考“除了开心还有什么”,渐渐忘了创作本身就是让我开心的。

不过在写这个系列时,我只考虑到了“自己写得开心”和“让读者读后感到有趣”这两点。银行劫匪四人组漫无边际地聊着天,谋划着自己的事,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卷入某个人的麻烦中,而我自己则在一旁笑着看他们。在创作时我有这样的感觉。

从前,我曾被人问起过:“这些银行劫匪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的回答是:“可能,他们是一群认真的人。”

我喜欢认真的人,与此同时最害怕那些把自己的欲望放在第一位、给别人添了麻烦也毫不在乎的人。哪怕他们再遵纪守法,不顾他人感受并且不以为然这一点仍让我觉得可怕,不想和他们做朋友。我总在想,这个世界全靠认真的人才得以运转。

小说中的银行劫匪们肯定违反了法律,所以无论如何不能称其为好人,但他们一直在认真思考尽可能不给别人添麻烦。我也想过如果他们认真思考到那种程度,明明做别的事也可以,但最后还是决定让他们暂且先认真完成好自己的事吧。

而且,他们从不耀武扬威。

大概是我既不喜欢指使别人,也不喜欢被人指使吧。

所以写这个系列对我来说可谓很开心,日常中有让我感到害怕的事,未来也不免会让人担忧,但在描写认真的银行劫匪们叽叽喳喳地拌嘴、反反复复地来来回回、引发事端又被卷入其中时,我可以从这些事情中脱身。

只希望各位读者能和我有同样的感受,那就再好不过了。伊坂幸太郎二〇一七年十一月

从前有一个银行劫匪。他自由自在地去抢银行,从来不需要找人商量。一开始很好,渐渐却感到孤独,自言自语的时候越来越多。他打了个响指,于是多了个伴,二人交谈、分工,过上了愉快的生活。可终于有一天,他们再也无话可聊,光是相见就难受,就像说相声的遇见了同行一般互相看不顺眼。再一个响指,又多出一个伙伴,三个人关系融洽,两人吵架时,另一个还可以劝和。但是三个人容易拉帮结派,这对银行劫匪来说最要不得,就连打网球都要为谁当裁判而争吵。第三个响指——四个人可以双打。

所以抢银行需要四个人。第一章“坏蛋们”时隔许久再袭银行,因为小小的失误而惹上大麻烦。常有的事

如若不能安分守己

至少应该小心翼翼久远I

きず【傷·疵·瑕】①皮肤或肉体在利刃、打击或撞击的作用下被撕裂或破裂的部分。“~部位很严重。”②人的行为、性格、容貌中的缺陷。不好的地方。缺点。“我就是话有点多,算是美玉上的一点~。”“响野哥就像一块全是~的美玉。”③比喻影响声誉的事、让人感到羞耻的事。污点。“这是你人生履历的~。”④心灵遭受的伤痛。“好了,各位——”响野站在银行柜台上,一只脚踩着取号机。听到他开始说话,久远拉开了包的拉链。

他们刚进银行。柜台上架设了用于安全防范的玻璃隔板,久远如田径运动员般助跑,一下子就跨了过去。

在众人茫然之际,首先要控制银行工作人员。先发制人,做事就要快如闪电,必须在人们意识到情况不对之前掌握主动权。“占用各位四分钟时间。”响野戴着口罩,但声音仍旧穿透力十足,“在此期间,请各位待在原地不要动。我手上的枪是真的,我并不想用到它,各位一定也不希望我用它,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各位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负伤或送命。银行的各位工作人员,打扰你们工作真是非常抱歉,不过请你们放心,就在刚才,坐在那边的那位已经用手边的键盘报了警,所以很明显我们离开这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响野指的是一名脸庞消瘦、一看就位列管理层的男子。他双手高举,不住地摇头以表示自己并没报警。“说谎大可不必。您有责任在身,遇到劫匪就得拉响警报,您的行为是理所当然的,不但不该受到责备,反而应该得到夸赞才对。那么是谁不对呢?不用说也知道,是违反了法律的我们。反正现在已经有人报警,警察抵达这里需要四分钟。我只需要各位短短的四分钟。如果这四分钟过得不顺利,警察来后我们只能被困在银行里,到时候各位恐怕就要等好几个小时了。”

时隔两年再次抢银行,响野哥功力不减当年啊。久远这么想着,同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磁卡刷开出纳柜,取出成沓的钞票。

已经报警——跟人质强调这一点十分重要。银行职员听到后便会认为没有必要再去冒险按下报警按钮,这能令他们卸下肩头的责任,甚至认为在警方到达之前应该尽量配合。

成濑拿枪指挥着来银行办事的顾客,让他们聚集到一处。已经口头警告过他们不可以接打或者操作手机,不过就算他们不听从也没多大关系,因为响野的西服内袋里装有屏蔽通讯信号的设备。这种设备是用在音乐会现场或医院的同类设备的微缩型号,《通讯法》规定只有“获得总务大臣特许的人”才有权使用,但银行劫匪可不打算遵守《通讯法》。“四分钟很短,所以只要忍过这四分钟,你们就可以平安无事地拿起手机跟朋友们联系了。可以告诉他们‘我去了趟银行,结果碰上了抢银行的’;或者在社交软件上更新一条撞见了银行劫匪的状态。如果可以再添油加醋地夸大宣传一下,那就帮我们大忙了。‘银行劫匪一共有十个’‘每个人的着装都十分华丽’‘他们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他们预言了明天的天气’‘他们带来一头凶猛的野兽’‘猎人开枪打死了野兽’‘野兽被煮着吃了、烤着吃了’……跟警察得说实话,在网上尽管吹得天花乱坠。”

成濑跃过低矮的柜台来到久远身旁,一言不发地抓起钞票。他头套针织帽,戴着眼罩和大口罩。久远和响野也都是同样的装束。如今监控摄像头的解析技术进步了,通过影像追踪到个人身份信息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对此久远等人早有准备,对面部识别系统所关注的解析点作了重点防范。成濑默不作声地将钞票整理好装进包里,随后又打开另一个。他从容做事的模样让人安心,久远也冷静了下来。“银行劫匪在各位心中是怎样的形象?一群举止野蛮、头脑简单又不好惹的壮汉?或者是只出现在电影中的职业?不对,这种事本就不能称之为职业,抢银行并不是正经的行当。但比起那些打诈骗电话骗光别人勤恳工作一辈子辛苦攒下的养老金的男人,或是谎称结婚榨干单身汉积蓄的女人,银行劫匪难道不是好很多吗?我们并不是从个人,而是从这栋名为银行的建筑里拿的钱。或许有人会担心银行遭受了损失,银行的员工被追究责任。银行员工并没有错;错,百分之百是在我们。准确来说,除我之外的几个人占百分之九十八,我占百分之二。不可否认我向来就是这样的人,身边的人都说我无可挑剔。”“一个无可挑剔的人,是怎么干起抢银行这行当的?”久远抬起头,小声对成濑嘀咕道。隔着眼罩,他都能感觉到成濑此时正皱着眉头。“你觉得他的话能有理由和意义吗?”

确实,鹦鹉的叫声才有意义。久远心想。“恐怕各位都是第一次见到银行劫匪。面对初次见到的、未知的东西,人会产生戒备心理,比如说咖啡。咖啡有提神的功效,被很多人喜欢,但在其成分完全不可知的年代,它曾令人不安,人们不知道这东西对身体究竟是好是坏。曾经有一位国王,他就对咖啡的毒性做过实验,可能因为他喜欢咖啡,但同时又担心这会损害他的健康。他找来两个死囚,让他们一个喝咖啡,另一个喝红茶,以此来验证咖啡的毒性。囚犯A一天喝三次咖啡,而囚犯B喝的是红茶。好了,结果究竟如何呢?”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吗?久远听着响野那已算不上演讲、充其量只是自言自语的话,以眼神询问成濑。成濑只是毫无兴趣地耸了耸肩,继续往包里装钞票。“实验的结果或许会令各位大吃一惊——囚犯死了。光喝红茶的囚犯竟然比光喝咖啡的囚犯死得早。”

久远似乎听到人质中有人发出了“哦”的一声惊叹,也不知是不是幻听。

红茶好可怕啊。久远琢磨着,同时想起响野总在自家咖啡店里煮咖啡,这或许只是他为提升咖啡的形象而编的故事。“没错。国王的实验里,喝红茶的先死了。顺便一提,喝红茶的囚犯死时七十九岁,喝咖啡的死时八十岁。这差距要说细微嘛,也确实挺细微的。”

隔着口罩,久远都能听到成濑在苦笑,自己也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年代,但囚犯能活那么大岁数不是应该说明咖啡对身体非常有益吗?“各位,你们觉得国王会如何看待实验的结果?他会觉得咖啡安全,还是认为那是毒药,或者是咖啡和红茶不相上下?都不对。国王一点想法都没有。为什么呢?因为据说在实验结果出来前,国王就遭暗杀丢了性命。所以,我希望各位今天回去之后一定要记住:做人体实验这样可怕的事,是要被暗杀的。”“明白明白。”久远小声嘀咕着,同时拉上拉链站起身,将包扛在肩头。他迅速而稳健地前进,将包扔到了柜台的另一边,一个,又一个。成濑也做着同样的事。最后二人跃过柜台跳了出来。

响野见状,一边向众人展示手上的枪,一边从柜台上下来。他扭头跟成濑等人眼神交流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刚好四分钟。感谢各位一直陪我们到最后。恐怕今后也没有再见的机会了,这也是一期一会的缘分,希望它能成为各位人生中的宝贵回忆。”说完他对着面前的人质深深鞠了一躬。

久远也以同样的方式礼貌地行礼,扛起包离开银行——至少他是这样打算的。

意外发生了。一名勇敢的警卫竟然试图追上正快步离开大堂的久远等人。久远立刻转身,伸手示意其停下。对方不知出于使命感还是兴奋,伸手从腰间取出警棍扔了过来。警棍在空中画出美妙的弧线,如同扑向猎物一般朝久远砸来。久远慌忙伸出左手去挡,手背被砸了个正着。疼痛让他直想大叫,但此时可没有时间喊痛,他连忙转身,扛起包冲了出去。

就在紧挨着人行道的马路上,一辆黑色SUV正好在路边停下。车门打开,成濑和响野上了车,久远也连忙跟上,几乎是跳进了车里。“距离换车还有两百八十秒,先换衣服。”驾驶座上紧握方向盘的雪子说道。成濑I

ほてるまん【ホテルマン】①酒店经营者。酒店管理人。②任职于酒店的人的总称。③面向儿童的、可以变身为酒店的超能英雄。

时间刚过正午,还没到酒店的入住高峰,往来进出的人并不多。成濑等人身处酒店一楼大堂的咖啡厅,可以清楚地看见从大堂自动门进出的客人们。“伤看起来挺严重的。”响野看着缠在久远左手上的绷带,“这都十天了吧?”“可能是来自勇猛警卫的诅咒吧。”久远摸了摸绷带道,“总也好不了。”“有没有被医生怀疑?”成濑问。再小的细节都有可能使罪行暴露。“没问题。我去的那家内东外科诊所,主治医师是个老爷爷,他几乎是一边睡觉一边给人看病的。”“我决定以后去哪儿都不去内东外科诊所。”“而且他们也不会把我的伤跟抢银行联系起来,只要电视或其他媒体不报道就没事。但愿那警卫别对着镜头吹嘘说‘我扔出去的警棍砸到了罪犯的左手!大家如果发现身边有左手受伤的人一定要小心’之类的话。”“万一真那样,你知道该怎么掩饰吗?”响野得意地问道,喝了口咖啡又继续说,“果然还是我店里的咖啡最好喝。”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声音非常大。成濑没有理会。“响野哥能想出的点子,无非是全身都缠上绷带以掩人耳目之类。所谓大隐隐于市,全身绷带变僵尸,是不是?”

雪子听了久远的调侃,面无表情地附和道:“应该是猜对了,阿响连一个字都不敢说啦。”“一个字。”“这行当真是越来越难干了,不光因为这次受了伤我才这样讲。你们看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摄像头,路人随手就能拍照录像。”

正如久远所说,抢完银行后的逃脱路线一年比一年难选了,需要事先查清沿街店铺和大街上安装的防盗摄像头的情况,避免车辆被拍到,或者故意被拍,在路线上下功夫迷惑对手,以确保可以安全脱身。这些事一直都由雪子负责,但并非长久之计。“现在我们的确还没失手过,但无法保证以后就不会失手。”响野点头,“所谓成功,换一种说法就是碰巧没有失败。”“一年又一年,摄像头的数量越来越多,性能也越来越好。”“我却上了年纪,技术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此时一个小孩碰巧路过,看上去也就读小学低年级的模样。他跟着母亲进了咖啡厅,路过时开口道:“久远哥哥。”

久远忙挥手应道:“哎呀,你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母亲歪起头看着孩子,似乎在询问那是谁。孩子解释说:“是久远哥哥,我在动物园常见到他。”说罢便挥手道别。久远则面带微笑地看着他离去。“别说摄像头了,现在就连来自小孩子的监视都无处不在。”雪子见状打趣道。“从樱木町步行不远有一座老旧的动物园,我常常能在那里碰见那孩子。”“经常在动物园碰面,这事听上去也挺稀奇。”“我嘛,”久远耸了耸肩,“只是喜欢那里的火烈鸟和小熊猫而已。”“久远,你知道火烈鸟睡觉时为什么要折起一条腿吗?”响野以颇具挑衅意味的语气问道。“胆子不小啊,竟然敢拿动物方面的问题来考我?”久远笑了,“那是因为怕冷。火烈鸟的腿又细又长,很怕冷,所以睡觉时才要交替着折起腿,靠身体保暖。”“不对。”“不可能不对。那你说,为什么它们睡觉时要折起一条腿?”“因为两条腿都折的话就倒了。”

成濑对响野的话置若罔闻,转过身看着那对坐在靠里位置的母子。“我总觉得慎一好像不久前还是个小学生似的。”他不禁说道。“现在已经是大学生啦。”响野指了指酒店前台的方向。

上大学后,慎一闲暇时在酒店打工,众人这次像家长在学校参观小学生上课般来这里看他工作。“虽然他是我儿子,可有时候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心想这大个子年轻人是谁呢?”

成濑想起了儿子正志。两天前他刚和正志的母亲、自己的前妻通过电话。她平静地告诉成濑,儿子毕业后的工作已经有了着落,末了还感慨颇深地说道:“真没想到能有这一天。”正志出生时的情景、带着他往返于疗养机构和医院看医生的日子、通读所有关于儿童发育障碍的书籍的日子、甚至还有离婚时的记忆,全都一一浮现在成濑的脑海,他觉得应该对前妻说些什么,想了半天却只挤出一句“辛苦你了”。对方不悦地回应道:“我并不觉得辛苦。”成濑这才想起,二人离婚前就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对话。“不过,你能想着安慰我,我还是很开心的。”听到对方说出这般释怀的话后,成濑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我想打听一件事。”响野突然问起正在收拾邻桌的女服务员,“你认识这家酒店里一个叫慎一的员工吗?”“慎一?哦,是那个勤工俭学的吧?”女服务员面容清秀,腰板笔直,表情看上去一本正经,听到这个名字后缓和了许多。“我认识。他很优秀,常常帮助大家。”“哎哟,这可真是让人欣慰。”“响野哥,跟你又没关系。”“您是他亲戚?”

在场所有人里,只有雪子有资格举手回答“我是”,但她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自顾自地喝着咖啡。

女服务员可能是根据各人的反应有了判断,觉得应该是亲戚,继续说道:“慎一是来打工的,所以一开始只让他在后面打杂,不过他会说英语,做事又认真,人手不够的时候也会被叫出来做一些接待工作,有时候也来这个咖啡厅做事,帮了我不少忙。”

成濑从女服务员的表情看出她说的不是客套话,没有说谎。“对了,慎一说不久前这里有个外国人趴在桌上睡着了,怎么也叫不醒,最后搬桌子很费劲。”雪子回忆道。“哦,对。当时确实是伤透了脑筋。”女服务员露出为难的表情。成濑觉得那表情有些不自然。“肯定是时差,时差造成了嗜睡。”响野抱起胳膊不明缘由地摇起了头,似乎正深受时差困扰一般。

女服务员走远了。

久远感慨道:“真是好久没见慎一啦。”“差不多两年吧。”响野说。

此前久远拿着工作签证去了澳大利亚,之后又去各地旅行,几乎没在日本生活,抢银行这事也很久没碰了。“听说他在大学入学考试前去过我店里一次,好像是想问英语还是其他什么科目往年真题的解法。只是非常不巧,当时我没在。”“他是打算去问祥子的吧?故意趁响野哥你没在的时候去的,就是怕见了你麻烦。”“久远,你小子……那怎么可能呢?”“久远说得对。”雪子说得干净利落。“对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一起来探班是没什么不好,不过如果总赖着不走,我怕事后慎一会不高兴。”成濑说。

慎一就在前台旁接待客人,一转头就能看到他们。“我们集体跑来,慎一现在应该还没察觉吧?”“我们刚进大厅,慎一就注意到了,他当时的表情明显很不耐烦。”慎一看到他们后大吃一惊,但因为正接待客人就没过来,他的表情掺杂着羞涩和抵触的苦笑。“如果我在打工时发现父母专程跑来看,一定气得不行。”雪子说得好像这事完全跟她无关。“这样说来,慎一还算挺通情达理了。”“我猜他是知道对我们说什么也是白搭,所以放弃了吧?”“就是。只要跟响野哥说一句,就能换来一堆毫无意义的回话,工作至少耽误半小时。”“慎一是个聪明的孩子。”成濑说完打量起四周。

一个正在收银台结账的中年男子将硬币掉到了地上,身着淡绿色夹克的他很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路过的店员蹲下身子捡起硬币,男子一点主动伸手的反应都没有,理所当然地接了过去,没说声“谢谢”就走了。“成濑你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在走路吗?”“没有。我只是在想,希望所有傲慢的顾客都能有好运气。”成濑简述了一番刚才发生的事,“不过,光凭那一点就给他扣上傲慢的帽子或许也不大公平。”“之前在电视上看到一个节目说,”久远开口道,“假设有位老太太在你面前摔倒了,可是你又碰巧有急事,无奈之下就走过去了没有管。作为当事人,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我并不是那么坏的人,只不过因为眼下刚好有急事,实在没办法。”“嗯,言之有理。”响野点头道。“可事情发生在其他人身上就不一样了。如果见到其他人对摔倒的老太太视而不见直接路过,人们立刻会下结论说:那个人真冷漠。总结下来一句话,就是对于除自己以外的人,人们通常只通过某个场景的某个动作就对其性格或为人下定论,从不考虑背后缘由。”“确实。我们应该多设身处地替他人考虑考虑。”雪子也点头。“刚才的男子或许只是因为腰痛,才无法弯腰去捡硬币而已。”成濑话音刚落,那个男子就掏出手机放在耳边,一边讲电话一边做起了屈膝拉伸,不仅如此,上半身还不时地扭动着。“看来腰没问题。”久远很快注意到,嘀咕了一句。“人家替他捡起硬币,他却没道谢,也有可能是因为喉咙痛。”

男子正对着手机说话,嘴巴张得老大。“看来也可以正常发声。”响野露出一丝苦笑道。“嗨,总之也不会是什么坏人吧。”成濑刚说完,久远便起身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那个身着夹克的中年男子此前一直用手机跟别人通话,好不容易挂了电话迈开脚步,眼睛却始终盯着屏幕,结果撞上了正跟其他顾客说话的慎一。慎一慌忙转身赔礼道歉,只见男子很生气地揉着肩膀,表情不悦地对着慎一念叨个没完,可能是在发牢骚吧。“明明全怪他自己走路不看路。”雪子看到了全过程,苦笑着嘀咕道。“出什么事了?”响野转头看向身后。“刚才那位不捡硬币先生一边走路一边玩手机,结果撞上了慎一,还反过来发脾气呢。”“雪子,你不去管管吗?告诉他,别找我儿子麻烦。”“面对这种有理说不清的情况,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学习。”“真是一位冷静的母亲呀。”响野笑道。

雪子紧接着又板起脸补充了一句:“生气倒是很生气的。”

成濑视线的那一头,身处酒店大堂的慎一已经开始向男子鞠躬赔礼。久远不知何时已从厕所出来,与男子擦肩而过后若无其事地坐到了成濑对面。“慎一正挨骂呢。”“撞着人了。”“哎呀呀。”“准确地说是对方走路看手机,径直撞上来的。”“这种事嘛,怎么说呢……”久远微笑着。“或许另有原因呢?”雪子道,“或许那个人有难言之隐,比如今天家里有人动大手术,他只不过是因此而心情焦躁之类。”“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不过那个大叔就是让人感觉不舒服。”“就因为这个,就顺手把人家钱包偷来又算怎么一回事呢?”

成濑这么一说,久远一愣,随即又有些害羞。“你发现啦?”“什么?你小子,偷别人的钱包可不行。”响野立刻指责。“谁让他把我们慎一骂成那样呢?我气不过就……”“唉,他也是因为家里有人要动大手术嘛。”“成濑哥,究竟是不是那样可还不一定呢,而且我偷的也不是钱包,是月票夹。”“我说久远,你小子总那样偷人家东西,迟早要被抓。到时候非得给你来个五花大绑,把你摁在地上。真到了那一天,就算你对碰巧路过的我大喊‘救命啊,响野大哥’,我也无能为力了。”“是是是——”久远敷衍着,拿出小小的月票夹翻找起来,“这会不会是那人的名片呢?”说着他取出了一张。

名字是“火尻政嗣”,公司名称则是一家娱乐杂志社。“原来是娱乐记者。”

听到成濑的话,响野立刻道:“我说成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那些娱乐记者总盯着别人的隐私不放,是一群没道德的家伙?嗨,要我说你抱有那样的偏见也是不对的,你看,比如说……”“如果按下这个按钮,响野哥会不会停止说话呢?”久远指着摆在桌边用来呼叫点餐的电铃。

响野停了下来。“娱乐记者也分好坏。”成濑为了不让响野继续说下去而接过话头,“准确来说,应该说每个娱乐记者都有好的地方和不好的地方。人都是这样。”“不好意思啊久远,虽然你是出于好意拿来的,不过能不能再替我还回去?”雪子指了指电梯的方向。“哎?要还回去吗?”“你想,如果这个记者向酒店投诉丢了东西,说不定我们家慎一会挨骂。”“确实有可能。”成濑表示同意,“说不定还赖上慎一,说他趁刚才撞上自己的时候偷的。就算不那样,也会抱怨酒店的防范措施太差。”

久远挠了挠头,马上站了起来。“让你们这样一说,还真是有可能。”“你看吧,刚才我就说了嘛。”响野挺起胸膛得意地说道。“嗯……响野哥你刚才说什么了?”“反正是说了些什么呗,肯定说了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不说话……”久远II

おん―じん【恩人】①帮助自己、施与恩惠之人。“救命~。”②一般情况下,是被帮助的人称呼帮助过自己的人。当有人以此自居时则需要提高警惕。

电梯有两部。火尻已经不见了踪影。久远正觉得追不上了打算放弃,又发现其中一部电梯停在一楼,即他身处的大堂,另一部则停在了十六楼。火尻或许住在十六楼,久远边琢磨边走进了电梯。当然在十六楼下电梯的也可能是其他住客,不过久远决定先看看再说。

十六楼到了,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久远为不知该从何下手而焦躁,心想既然都来了,还是转一转。走出电梯等候区,走廊朝左右两个方向延伸。天花板上安装有摄像头,似乎在迎接来到各楼层的住客。“这位火尻先生究竟在哪里呢?”久远嘀咕着,像一条靠嗅觉寻找猎物的狗一样伸出鼻头,朝左边走去。他缓缓前行,路过每一扇门时都哼哧着将鼻子凑上去,还竖起耳朵,虽然这样做并不能帮助他了解屋内的情况。

行至走廊最靠里的1601号房间时,久远听到一阵声响。声音很微弱,听上去像是有人撞到了墙上。“嗯?”久远竖起双手放到头两侧,看上去就好像某种动物的大耳朵。打量了四周一番后,他身体前倾将耳朵凑到门边。什么都听不见。“火尻先生?”他轻声喊道。

无人回应。他决定按响门铃。如果有人应门,而那人又不是火尻,只需要找个借口说走错房间了,或者说在走廊上捡到一个月票夹就好。

事情并未如他料想般发展,并没有人出来。他甚至觉得屋内似乎更安静了。

刚才明明有动静,说明里面不可能没人。

或许屋里的人此刻正在门后透过门镜观察,久远忽然意识到这一点,赶忙用手堵住门上的小孔,然后提高音量说道:“不好意思,我想打听一件事。”说话声一大,感觉似乎走廊都有回音。“我知道里面有人,我等你出来。”

这时门把手动了一下。果然对方就在门边,门被拉开了。

久远本以为开门的人是火尻,结果并不是。那男子他根本没见过,而且还戴着头套,只露出了眼睛,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样。久远一下子有些慌了。“嗯?银行劫匪?”他脱口而出。

男子抓住久远的手臂狠命一拉。久远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怎么也站不起来,他感到头套男趁势从身后出了房间。久远伸手扶着衣柜门,勉强直起身子,之前被警卫砸中的手又痛了起来。他走出房间,外边已没有动静,墙壁和地板好像全都被捂住了嘴似的,四周一片寂静,连脚步声都没有。头套男去哪里了呢?久远看了看自己乘电梯来时的方向,随后又朝反方向看去,发现一扇写有“紧急出口”的大门。会不会是从那里逃走了?

久远转身,只见火尻正摸着头从1601号房间走出来。“你没事吧?是不是被打了?”“哎呀……”火尻摇晃着脑袋,“这到底是怎么了?”他的语气很是不满,“我一睁眼就看见一个戴着头套的家伙。”“一睁眼?你刚才在睡觉?”“我很累,迷迷糊糊就躺到了床上,听到门铃声才醒过来。”“门铃是我按的。”“哦?这么说你要是没来我可能就危险了。”“危险了?”“有可能被盗。刚才不就是入室盗窃吗?对了,你是……”“哦,我只是碰巧路过的。”“碰巧路过?”“救命恩人。”久远说着将月票夹递了过去,“我发现这东西掉在门外,然后又听见屋里有动静,就有点担心。”如果被追问为什么会路过走廊深处,久远肯定也答不上来,所幸对方并没有问。

这时隔壁1602号房间的门开了。久远慌忙转身,甚至准备好了随时扑上去。一名体态肥硕的圆脸住客走了出来,面带愠怒地盯着二人,紧皱着眉头,应该是觉得外边太吵所以才出来看看情况。他看上去很不高兴,神情像是在责问。“咱们站在走廊上说也不是办法,能不能先让我进屋?”久远说。“哎呀,也是。”火尻点着头,同时又狐疑地打量起久远,应该是心中有所戒备,害怕面前的年轻人也是个危险分子吧。然而,他似乎没有从好似小动物般散发出无邪气息的久远身上嗅到任何危险,于是丢下一句“好吧”便转身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椅子倒了,玻璃杯也被打翻在地,但并没有什么物件遭到破坏。电视是开着的。“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肯定是电视节目太无聊让我犯了困。”火尻不满地抱怨,但似乎并不打算关掉电视。“刚才那个头套男到底有什么企图呢?”久远问。“不就是在酒店里入室盗窃?”“可他怎么进来的?酒店房间都是自动上锁的。”“我怎么知道!可能他从哪里捡来了备用钥匙吧。可恶!是不是因为被惊醒了,头怎么这么痛?”火尻按着太阳穴扭了扭头。

电视节目仍然在继续,正播放新闻。“我越想越觉得,多亏你来帮了大忙。”火尻检查了行李,又摆弄了一阵笔记本电脑,这才反应过来久远真是自己的恩人,反复道谢。“只能说我来还东西真是来对了。月票夹刚才也给你了,”被他这样一感谢,久远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那我就走啦。”“哎,你等等。”“我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得赶紧走了。”等警察一来,再惹上麻烦就不好了。“我说,这事你能不能替我保密?”“什么?保密?你不打算报警?”“事情闹大了我很难办。”火尻欲言又止,含糊应道。“闹大了很难办?”

火尻面露犹豫。他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如何选择才对自己更有利。“其实,我是个记者。”“报社记者急着回报社。”“说什么呢你?”“临时编了个绕口令而已。好吧,你继续,火尻先生。”“我是因为要做个小调查,才住进这家酒店的。内容是机密。”

小调查和机密,久远觉得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挺矛盾。“难道是在查什么大案?”“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又是机密,难不成是明星的地下恋情吗?”“真要说起来,也算是同一类事吧。”“原来是盯上了娱乐头条啊。”“报警容易打草惊蛇,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可是刚才如果不是巧合,那罪犯有可能已经对你造成伤害了,难道头条新闻比自身安危还重要?”久远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他十分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不能冷静分析一下事情的轻重缓急。但转念一想,因个人情绪而鲁莽决断,给大批员工的生活造成困扰的老板比比皆是;又或像自己这样,明知道会破坏自然环境却又改变不了生活习惯的人也随处可见。本末倒置这种事其实很普遍。“他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偷,否则……要么他就是来威胁我的,要么就是来偷我的稿子的。”“威胁?你有什么根据?”“唉,毕竟我写过很多报道。”“对了,刚才这件事就可以拿来报道了吧?标题就写‘本报记者入住酒店遇袭’,反正新闻已经有了,还是报警比较妥当吧?”

火尻抱起胳膊,一副苦苦思索的模样。“不行,那样就没意思了,而且说不定还有可能被误以为是我自导自演的闹剧。”

久远愣了半天,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火尻先生,你真是新闻界的楷模。”从常识角度判断,这时早该报警了,但久远本来也不想被警察找去问话,所以火尻不想将事情闹大倒是正合他意,否则如果被警察问起月票夹是哪里捡来的也很麻烦。“当然了,我也不敢继续住在这里。门锁显然已经靠不住了,这家酒店我肯定不会再住下去了。”“还是这样比较好。”“真是可惜啊,好不容易订到了同一楼层的房间。”“和谁?”久远赶忙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

火尻似乎并不吃这一套。“无可奉告。”他得意扬扬地说道,“反正我光是查出地址就已经甩其他记者一大截了。”“谁的?”久远换了一个字,重新将问题抛了过去。“无可奉告。”“那我就先走了。”“你真是帮了我大忙,谢谢,等过段时间再好好向你道谢。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给我一张名片?”火尻说着,摆出一副普通中年男子惯有的平淡表情。“小事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电视上还在播放新闻,一个经过后期处理的声音正大声说话。“我当时铆足了劲就砸了过去,用的就是我的警棍。我也算是专业人员,不能看着银行劫匪肆意妄为却不管。”

久远看向电视画面,一个被马赛克遮住脸的男子正在说话。节目正报道几天前银行被抢的事,当时在场的警卫正谈起自己扔警棍的“光辉事迹”。“我的警棍正好砸到了劫匪的左手,他肯定伤得不轻,说不定到现在手都还缠着绷带呢,这是寻找凶手的重要线索。”警卫兴奋地说,节目主持人苦笑着听,久远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包扎着绷带的左手。

随后久远猛地一惊,转而看向火尻。火尻正盯着他的左手,并为他受到惊吓的反应而感到意外。久远感到情况不妙,这种想法似乎体现在了脸上,火尻看到后表情瞬间凝固了。

久远心知要坏事,说了句“火尻先生,我先走了”,便朝门口走去。“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那里,”久远指了指月票夹,“有你的名片。”“哦,这样啊。”火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可能因为太累,他很快表现出困倦的模样。

久远暗自感叹,刚才明明险些遇害,亏他还能这样无所谓。“你得从里面把门反锁上才好。”久远留下一句忠告后走出了房间。

一名女服务员推着一辆小车从另一侧走廊走了过来,似乎是来送餐的。她从久远面前走过,停在了火尻旁边的1602号房间前。

久远怕惹人生疑,打算赶紧离开,刚要迈步又停了下来。“请问,你是从电梯那边过来的吗?”“啊?是。”“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可疑的人?”“比如说戴头套的人?”话一出口,就连久远都觉得能问出这问题的自己本身就够可疑的。

果然,身着工作服的女服务员表情僵硬地回了一句“没有”。很显然,她心里想说的其实是:除了你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可疑的人?

久远走进电梯下到一楼。电梯门打开。他来到大厅,看到响野就在眼前被酒店服务员摁倒在地,这一幕让他愣住了。他眨着眼睛,心想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响野似乎也注意到了久远,抬头喊了一句:“救命啊,久远大人!”“哎呀,响野哥,不是早就说过了嘛,腿得一条一条地抬,否则要摔跤的。”响野I

しゅ【朱】①红色或略微泛黄的红色。②朱砂。③以②为原料制作的墨。朱墨。

しゅにまじわればあかくなる【朱に交われば赤くな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指人可以因交友和环境的影响变好或变坏。しゅをそそぐ【朱を注ぐ】形容脸色变得通红,好似朱砂一般。

去还月票夹的久远朝着电梯走远后,响野喝了一口咖啡,不禁感叹道:“达到了极致的人生真是无趣啊。”“什么意思?”成濑问道。“唉,成为像我这样的行家后,就会感觉外边的咖啡味道总是差那么一点。有我的咖啡做对比也算是他们的不幸吧。”“不好意思,响野,你做的咖啡可是一点都不好喝。”

成濑刚说完,雪子就在一旁干咳了一声。“说得真直白。”她随后看了看响野,“不过他应该不会难过。”

为什么我非得难过不可呢?响野心想。成濑刚才说过什么早已被他抛诸脑后。“有些妙处只有行家才懂。比如说乐器,外行人根本不明白个中好坏,但一流的音乐人一听就知道差别有多明显。我做的咖啡在你们这些普通人看来可能并不美味,但只要是这方面的行家……”“我从来就没见过有这方面的行家去你店里。”“而且就算是给一般人做咖啡,也总要让人觉得好喝才行啊。”雪子的视线已经飘向了咖啡厅之外,她望向酒店大堂,只见几名拿着行李包裹的旅客正站在那里。“真是有模有样。”响野见慎一正有条不紊地应对客人们的咨询,开口道。“在我们这群不着边际的大人眼皮子底下长大,居然还成了一名好青年。”成濑说。“说不定是因为我吧,我的影响力连我自己都怕。”“都说‘近墨者黑’,他倒是没有。”“你说得不对,你看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一名像我一样完美的成年人了,所以应该说他是‘近朱者赤’呀。”“我真不知道阿响说话的时候到底有几分认真。”“我也不知道。”成濑说。“我也不知道。”响野说。

雪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等久远回来就走吧?”她说,“老在这里,慎一该怪我们了。”

响野等人当然不知道,在他们头顶上的十六楼,久远此时正被一个壮汉一把拉倒在1601号房间的地上。“跟慎一说话的是什么人?”成濑轻声说道。

两人应声望去,只见一名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女子正跟慎一说着什么。“顶多也就是个着装有些怪异的住客呗。”响野觉得没什么好在意的。“阿成,你看她哪里不对劲?”“感觉她在隐藏什么东西。”“藏什么?总不能藏着凶器吧?”“你看她的表情,应该是说了违心话。”“你就扯吧。”“扯什么?”“哪来的表情,人家戴着墨镜呢!”响野严肃地看向成濑,“我根本看不见什么表情。”响野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

慎一礼貌地招呼着客人,同时视线扫向四周,看上去是在找什么东西,应该是在帮那位女住客找行李。这时,又走上去一个人。那个人当然不会从天而降,应该是一早就在大堂,此刻直奔慎一而去。那是一名戴着眼镜、身着西服的商务人士,他显得十分兴奋,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只见他快速走近慎一和女子,随即指着女子激动地说起话来。“看上去跟发条人偶似的。”成濑说道。

此刻的慎一正来回看着女住客和商务人士,不知所措。女方显然更怯懦一些,看上去很为难。“还是我去吧。”响野说罢就要起身。“我说响野,你去又不能解决问题。不对,应该说要是你去了,原本能解决的问题也……”“我告诉你,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说白了就是沟通上的问题,大部分都是说了就会明白的事。犬养毅讲得很对。”“犬养毅倒是说了,可别人明白了吗?”“可能是他没让对方明白‘说了就会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吧。”响野已经站了起来,“我去去就回。”“响野,并不是‘说了就会明白’,重要的是倾听对方,光动嘴皮子没用。”成濑说道,但响野置若罔闻。

响野穿过大堂,从背后靠近慎一。隐约可以听到商务人士嘴里正重复着“粉丝”这个词。一开始响野还琢磨会不会是在说风扇,但见这男子面对戴着口罩的女子时的激动程度不亚于求婚,立刻反应过来。“哦,这是追星呢。”“你是宝岛沙耶吧?真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网上的新闻说你躲起来了,又说你怀孕,写了好多,原来你在这里,我一直不相信你怀孕了!”男子说着还朝前伸出手,隔空做出抚摸女子腹部的动作。他的行为看上去并不算猥亵,但女子仍像是感到了某种危险,后退了一步。慎一下意识地站到两人中间,男子的手刚好落到了他身上。“哎哟,好疼!你干什么!服务员就好好干你的活,干活去!”“非常抱歉。请问您是在等候办理入住手续吗?”慎一努力应对。“关你什么事?”商务人士这样一说,响野差点要笑出来。这还真的关慎一的事。“都冷静。发生什么事了?”响野摊开双手,朝众人喊道。

商务人士推了推眼镜,盯着响野,似乎在分析来者是敌是友。慎一转过身,随即苦笑起来,那表情明摆着不希望响野来添乱,而响野当然不会理会。“哎呀,其实我也是粉丝。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真是感动得不行。”响野决定先顺着对方的话说。“哦,原来也是宝岛沙耶的粉丝,不过肯定是我更喜欢她。”“我喜欢史蒂文森的小说很久了。他的身体那么弱,哦不,应该说正因为他体弱多病,才创作出了各种各样的冒险传说和不可思议的故事。”“你说什么呢?”商务人士满脸讶异。“不是在聊宝岛吗?史蒂文森的。”“别开玩笑了,这是宝岛沙耶!别看她乔装掩饰,但肯定没错。”“嗯,就是就是。”响野附和道,“是宝岛小姐,就是那个……呃……那个很有名的……”“偶像兼演员。”“没错,偶像兼演员!”该说她是身为偶像的演员呢,还是说她既是偶像又是演员?响野不认识眼前的明星,但当他带着这些想法重新打量对方,竟开始觉得这位戴口罩的女子举手投足的确与众不同,让他很是不可思议。“新闻还报道说她失踪了呢。”“没错没错,偶像兼演员还失踪了。”

女子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慎一也一样。如何才能让这位商务人士离开呢?这世上如果有具备如此功效的魔法咒语,不管多少钱都愿意买——他心里的想法在脸上表现得很明显。“其实呀……”响野竖起手指,面对商务人士开口道,“我们这是在拍电视呢。”“什么?”“我们在拍摄究竟有多少人能认得出乔装后的她,让她失踪其实也算是为这次拍摄做的准备。总之,你是第一个看破伪装的人。”

商务人士眼睛瞪得很大。“哦?是真的?”说完他开始鬼鬼祟祟地打量四周。“当然是真的。哎呀,真是了不起。这下子可以证明,你的确是宝岛沙耶的忠实粉丝。”响野完全不知道这样的谎话能否让对方上当,也不知道这个谎接下来该如何去圆。他只是凭借以往的经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到最后总会有办法。

短暂的沉默之后,商务人士突然来了一句“谁信你的鬼话”,话音刚落便敏捷地伸手夺下了女子的墨镜。

女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慎一赶忙去抓商务人士的手腕。对方挣脱开来,迅速朝大堂出口跑去。

前台的人这才注意到这场骚乱,两名工作人员目光冷峻地走了过来。

响野追在商务人士身后大喊:“你这样拿走别人的墨镜可是抢劫!”

对方并不理会,要径直冲出酒店,响野堵在其前方。男子见状只得改变方向,转而朝着电梯冲去。“你听我说啊,我劝你最好别把那墨镜拿走,至今为止偷走了它还活着的就三个人,你知道那三个人现在都在哪里吗?”响野又开始满口胡言,不知道对方是否听得见。“喂!你知道吗?三个人都……”趁着换气的工夫,他使劲想着接下来的话,希望能像说相声似的抖个包袱,可想到的却只是“都躺在坟墓里”这句一点都不好笑的话。“都躺在坟墓里啦!”

前台附近的人都注意到了这场闹剧,客人们不明缘由,开始四处张望。

这时商务人士大声喊道:“救命啊!有个怪人在追我。”

到底谁是怪人!响野在心中大喊,紧接着身体忽然无法动弹,胳膊和腰被两名男子牢牢抱住,他一下子就面朝下趴倒在地。“慢着!你们把我想成什么啦?听我说你们就明白了,说了就会明白。”响野重复道,可对方完全没有要听的意思。距离他们几米之外,电梯停靠的声音响起了。响野一愣,趴在地上勉强抬起头,只见久远站在那里,神情十分困惑地看着他。“救命啊,久远大人!”响野开口道。“哎呀,响野哥,不是早就说过了嘛,腿得一条一条地抬,否则要摔跤的。”

误会随之解开了。将响野拦下来的客人们当然没有恶意,他们只不过是出于好心,想赶紧控制住被称作“怪人”的响野而已,弄清原委之后都赔了不是。

大家来到大堂,围在慎一四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成濑问道。“我也不太清楚。”慎一挠头道,“一开始那个女子找我,说在找行李……”“她就是叫宝岛什么的偶像兼演员。”响野接话道,“而她的粉丝刚好也在这里,就死皮赖脸地纠缠,结果在我艺术性的劝说下死了心,抢了墨镜拔腿就跑。他也是这里的住客吗?”“谁知道呢。”慎一歪了歪头道。“她真的是那个叫宝岛什么的明星?”久远问。“我不知道。”慎一的模样看上去并非不知道,倒像是出于保密义务而装糊涂。事发后,酒店的工作人员为了隐藏女子的行踪而将其带走了。“据说那明星擅自出走失踪了,这事还上了新闻,所以粉丝发现她时才那么激动。”“为什么要躲起来呢?厌恶自己的工作?居然就这样住在酒店里……”“也许是整天窝在酒店房间里画漫画吧。”响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在他们聊天时,慎一被同事叫到前台去了,方才那一场小小的骚动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对了,久远,记者的月票夹顺利还回去了吗?”成濑问。“哎,不太顺利。有个男人袭击了火尻。”“男人?袭击?”响野不禁皱起眉头,“反正不是我。”可不能再被冤枉。“他戴着头套。这里说话不方便,回头上了雪子姐的车再跟你们讲。”

一行人朝酒店大门走去。来到自动门前时,后面有人打招呼:“哎,久远哥哥。”转身一看,是刚才在咖啡厅遇见的小男孩,也不知他算不算是久远的朋友。“下次动物园再见。”他挥手道。

久远开心地回应,他两脚一前一后站立的姿势竟让人一瞬间联想起了火烈鸟。成濑II

まいる【参る】①“去”“来”的自谦用法。表示尊敬对方。“明日二时再~。”②“去”“来”的礼貌用语。③在神社、寺院或者墓地进行祭拜时的郑重说法。参拜。④地位高的人让地位低的人“去”或“来”时的用语。突出说话人的强势地位。⑤在力量或能力上输给对方,表示臣服。⑥面对无法解决的棘手情况时困惑、束手无策的心情。没辙。“他总爱说一些不大好懂的话,真是~。”⑦表示在困难处境下身心俱疲。“最近总熬夜,身体~。”⑧表示他人的死亡,带有贬低之意。⑨对某个异性完全着迷。迷恋。“他对老婆~。”“熊猫其实挺复杂的。”从樱木町车站步行大约十五分钟,有一座六十多年前建成的动物园。在离入口不远的地方,久远看着懒洋洋的小熊猫说道。“复杂?你是指难相处吗?”“熊猫究竟属于哪一科,这个问题一直存在争议。它属于食肉目是没问题,但有人说是熊科,也有人说是浣熊科。实际上,小熊猫是两千三百万年前从浣熊科中分出来的,而大熊猫因为一直没有化石出土所以还不大清楚。不过现在小熊猫和大熊猫都被划到了熊猫科。”“这些其实跟它们没有关系吧?只不过是人类擅自分门别类,对熊猫并没有影响。”“人类就是擅长分类、贴标签、管理这些事。制作地图对人来说就像本能一样。”“那么像我这种负责管理的工作,也是人类特有的?”“不过你单位也挺不错嘛,还能在工作日来逛动物园。”“这是为了工作。”

最近政府要举办一个向市民介绍动物园的活动,成濑作为相关部门的科长来考察,同行的部下因为别的事先回了办公室。成濑突然想到会不会久远碰巧也在附近,就向四处看了看,没想到久远竟然真在。

久远当时正蹲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下,不知在做什么。成濑好奇地走上前去,发现他正盯着掉在地上的栗子看得起劲。“干什么呢?”成濑问道。

久远缓缓回头,见是成濑随即起身道:“成濑哥,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这个可扎人了。”说着他便要去抓那布满尖刺的栗子壳。“你想捡走这栗子?”“可以吧,不可以吗?之前在其他公园碰到一个孩子说没见过栗子壳,所以我想拿一个给他看。”但久远没捡起栗子壳,而是理所当然地朝着小熊猫所在之处走去了。“你可真喜欢这种地方。”“这是我每天的必修课。”“你快可以跟动物聊天了吧?”“我才不呢,多可怕。”“可怕?”“动物们如果向我倾诉痛苦和仇恨,我可受不了。”“也是。”“说不定它们也把我们给分类了呢。人科,不正常类强盗属。响野哥呢,应该是谎话成瘾闹腾属。哦!对了,成濑哥,我注意到一件大事。”“什么事?”“你知道二〇〇二年一种名叫螳䗛的昆虫被发现了吗?”“螳䗛?”“有些像蚱蜢,但脚尖是朝上的,看上去就像是用脚后跟走路似的。”

成濑不明白为什么仅是昆虫和动物的话题就能让久远如此开心。“真有意思。”成濑并不是在评论发现了新昆虫这件事,而是在说神采飞扬的久远。“那真是个了不起的发现……”

久远接下来的话成濑并未听到,因为被身后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了。“哟!没想到在这里碰着。”

成濑转身,看到一个身着暗色粗花呢西服、身材矮小的男子。在这工作日的动物园里,男子显得有些突兀。他在笑,眼神里却透着不友善。成濑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正试图搜寻记忆,久远开口了:“哎呀,真没想到。火尻先生,真是巧啊。”

男子就是曾出现在慎一打工的酒店里的记者,那个“不捡硬币先生”。“嘿。”火尻挠着头,当然并不是因为头皮痒。他在笑,但笑容中没有丝毫亲切。“碰巧来这里,没想到竟然遇上久远了,真是要感谢神明。上次的事多谢了。”

火尻在说谎,成濑一眼就看出来了。光是来这座动物园就得走很长一段路,没有人会“碰巧”来到这里。火尻怎么会知道久远的行踪呢?成濑思考着各种可能性,立刻有了结论,但他觉得此时说出口并不是上策。“火尻先生,那之后你没事吧?有没有被其他人袭击?”“真要被袭击了就不会站在这里了。”火尻摊开手道,那副样子就像一个厚脸皮又滑稽的远房亲戚,看上去诡计多端,有着使不完的手段。不好惹——成濑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哎呀,能再见面真是太好了,上次连名片都没给你。”火尻说着,从口袋里取出名片递给久远。“知道凶手是谁了吗?”“凶手?哦,那事啊,我早就没放在心上了。应该只是有人碰巧捡到了房间钥匙,打算趁机偷点值钱的东西。”“可是,他连头套都准备好了……”“久远,你很了解那些事吗?”火尻的表情变得不怀好意起来。“那些事?”“偷窃呀什么的,犯罪的事。比如说抢劫。”“什么意思?”久远反问道。他似乎真的没有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唉,”火尻忽然话锋一转,“我现在真是没辙。”“没辙?因为谁?”久远立刻追问道。或许他以为火尻之所以没辙,是因为迷恋上了什么人。“当时我在那家酒店本想抢一条大新闻。”“对,你说过。怎么,被其他记者抢先了?”“不是。”火尻又挠起了头,不知是因为不想说还是在烦恼着究竟该说多少,“你可能也知道了,宝岛沙耶当时就住在那家酒店。”“哦对!的确是在。”“她失踪了一段时间,我好不容易查出她的下落,想赶紧做个头条,所以才住在那间房里。”

那之后不久,宝岛沙耶的行踪就被公之于众。大堂里的骚乱以及她被粉丝认出并抢走墨镜一事虽不至于闹成大新闻,但也可能让她觉得无法再躲藏下去。没过多久宝岛沙耶就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并解释道:“因为接到来自国外的电影邀约,压力太大,心情始终无法平静,才以擅自出逃的方式躲在酒店里生活。”这一理由招致多方责难,但或许因为公开道歉时态度诚恳,对她的问责并未持续很久。

成濑是从响野那里听说这些消息的。在碰巧见了宝岛沙耶本人后,响野迅速转为她的粉丝,开始了解有关她的一切。“我本打算高价卖出那条消息大赚一笔,有家媒体说想要这样的新闻。”

成濑盯着火尻,这一句不是谎话。“结果白忙活了一场。对了,你怎么知道她住在那家酒店?”“这个嘛……”火尻顿了顿,似乎接下来的台词十分重要,“消息来源保密,倒是你的伤怎样了?”“伤?”

成濑立刻将视线移往久远的左手。“哦,你说这个?快啦,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久远轻抚着缠在手上的绷带回答。“这条新闻不知你看过没有?”火尻取出一本杂志,哗啦哗啦地翻了起来。成濑明白眼下的情况对他们非常不利,但现在设法抽身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他已经看到对手的底牌,但还是得等对手自己一一翻开。

成濑瞄了一眼被推到久远面前的杂志,白纸黑字列着好几条新闻,其中一条的标题是:“注意银行劫匪的左手!”

那个银行警卫可能太希望得到肯定,到处宣扬自己当时的勇猛表现,反复提及“我扔出去的警棍砸到劫匪的左手”。这条新闻虽在揶揄警卫小题大做,但火尻肯定已经将这件事与久远联系到一起了。“火尻先生,你觉得我会是干得出那种坏事的人吗?抢劫银行可是个力气活。”久远眯起眼睛,看上去就像一只小熊猫。“人不可貌相,这话也不假。”火尻丝毫不掩饰对久远的怀疑,“我采访过那么多人,其中也有不少让我觉得‘这人竟然是这样’。有的小伙子看上去很不起眼,长得就像豆芽,一旦发起疯来却可以将成年壮汉踹飞;看上去端庄又知书达理的小姑娘其实是卖淫团伙的老大……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案件被害人也不代表就是圣人君子——”

火尻的话戛然而止,原来有人打来了电话。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啧”了一声后放到耳边,表情变得和刚才面对成濑二人时完全不同,显得极其不耐烦,可以想象这才是他的本性。“我不是说过了吗!”火尻对着电话那头发火。这不像是故意做给成濑等人看的,他只不过是忘记了另外二人的存在,过于情绪化了而已。“都跟你说了,就用我给你的材料。怎么不行?你只管用我拿给你的东西好好做就行!”

成濑推测找火尻的人打来电话是为了商议新闻稿的事。从谈及别人的不幸和负面新闻时的态度可看出火尻的为人,他对别人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毫不在意。“谁打来的电话?”通话结束后,久远问火尻。“给我写稿件的人,真是一点都不中用。”“那你还用?”“我负责爆料,他负责写稿,可每次总是这啊那啊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个没完,真烦。听我的不就好了?可他非要顶嘴。哎,刚才说什么来着?哦,对了,人不可貌相。”“你说被害人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对,就是这么回事。我曾经查过一个在无差别杀人案中被砍伤的女人,看上去是个相貌清纯的上班族,背地里却在色情场所工作。”“我不觉得色情工作者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久远说。“久远,你倒是挺率真。”火尻的语气像是在嘲笑年轻人的单纯。成濑心想,火尻定是没能理解久远话里的意思。久远并不认为人心都是美丽而善良的,他甚至早已对此失望,觉得人类已经无可救药。

果然,久远紧接着说:“不管是在色情场所还是在外交部工作,都没什么差别。不管什么人,骨子里都好不到哪里去,还不如被这里的动物给吃了呢。”他挥手指了指园内的动物,“当然也包括我在内。不过火尻先生,你专程来这里总不会就为了说这些吧?哦,不对,是碰巧。你碰巧来动物园,碰巧遇到我,而且又碰巧揣着这本杂志。火尻先生,你也喜欢动物吗?”“并不,不过我喜欢吃动物。”火尻嘿嘿地笑了起来。“这里好多动物都不能吃。”久远指了指四周。“我是出了名地喜欢吃野味。有许多东西看上去不能吃,不过仔细找找肯定有能吃的部分。”“是吗?”“总之见到你太好了,上次的事也跟你道谢了。”火尻道,“那么再会。”说罢他便转身朝出口方向走去。“看样子他还打算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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