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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4 00: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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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Nicola Yoon

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你是我一切的一切

你是我一切的一切试读:

白色房间

我读过的书比你多很多。不管你读过多少,我肯定比你读得多。相信我,我有的是时间。

我的房间是白色的,墙也是白色的,闪亮的白色书架上,书籍是唯一的色彩来源。我的书都是崭新的精装本——我可不能看沾满细菌的二手平装本。它们都是从“外面”进来的,进来之前必须消毒,装进真空塑料包装袋里。我真想亲眼看见完成这项任务的机器。我想象着每本书都经过白色传送带,进入白色的长方形关卡,白色的机器臂在那儿等着,把它们擦磨干净,再喷上水,进行消毒,直到它们终于足够干净,可以供我阅读了。每本新书到来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塑料膜,这得用到剪刀,还有不止一根破损的指甲。第二件事就是在书封内侧写下我的名字:

所有者:玛德琳·淮提尔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写,毕竟能看到它们的只有我母亲,但她从不读书;还有我的护士卡拉,她可没时间读书,因为她每一刻都要盯着我的呼吸。很少有访客来看我,所以我也没机会把书借给别人。我没有机会提醒别人,他/她书架上的某本书是我的。

拾得奖励(请在所有可行选项前画钩)

写这一部分我花费的时间最长,每本书上写的也不一样。有时候一些奖励还是凭空捏造的:

·与我(玛德琳)一起在夏日晴朗的蓝天下,在弥漫着花粉的花田中野餐,花田中有罂粟、水仙,还有一望无际的“月中人金盏花”。

·与我(玛德琳)一起在大西洋中央的灯塔里,顶着飓风品茶。

·与我(玛德琳)一起在摩洛基尼岛潜泳,寻找夏威夷的州鱼——胡姆胡姆努库努库阿普阿阿鱼。

有些奖励就有点幻灭了:

·与我(玛德琳)一起去一家二手书店。

·与我(玛德琳)一起外出散步,就沿着一条街来回走。

·与我(玛德琳)进行一次短暂交谈,可以谈你想讨论的任何事,但得在我的白色卧室里,坐在我的白色沙发上。

有时候奖励只是:

我(玛德琳)。

重症隔离房

我的病太过罕见,罕见到出了名。它是一种重症联合免疫缺陷病,你所知道的俗名应该叫“泡泡宝宝病”。

简单来说,就是我对整个世界都过敏,任何东西都可能让我生一连串的病。可能是我碰到的擦桌子的洗涤剂;可能是某人喷的香水;可能是我吃的食物中某种异域香料。可能只是其中一样,也可能是全部,还可能都不是,而是其他东西。没有人知道什么会导致我发病,但所有人都知道,后果很严重。我妈妈说,我还是个婴儿时就差点死掉,所以我必须生活在重症隔离房中。我不能离开家,我已经十七年没有出过家门了。

“生日愿望”

“今天是电影之夜,是玩两人画图猜谜,还是读书俱乐部呢?”我妈妈一边问我,一边给我手臂上的血压仪加压。她没提我最爱的晚餐后活动——发音拼字游戏。我抬头,看到她的眼里已经有了戏谑的笑意。“拼字。”我说。

她量完了血压。通常,我的全职护士卡拉会给我量血压,填好我的健康日志,不过今天妈妈给她放假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要一起过,就我们两人。

她又戴上听诊器,听我的心跳。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作为医生的严肃表情。这是她的病人们最常见到的表情——略微疏远,职业化,但又满是关切。我想知道他们是否觉得这种表情让他们舒心。

我忍不住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想提醒她这是我,她最爱的病人,她的女儿。

她睁开眼睛,微微一笑,摸了摸我的脸颊。我想,既然生来就有需要时刻照顾的病,那母亲是个医生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几秒钟后,她尽力露出“我是医生,恐怕要告诉你个坏消息”的表情:“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们为什么不玩玩你能赢得了我的游戏呢?比如,‘双人画图猜谜’。”

一般的画图猜谜两人是玩不了的,于是我们发明了“双人画图猜谜”:一个人画画,另一个人猜。如果一方猜对了,对方就得分。

我冲她眯了眯眼。“我要玩谐音拼字,这次我肯定能赢。”我自信地说,即便我根本不可能赢。我们玩了这么多年的发音拼字游戏,或者说“发因拼自”游戏,我从没赢过她一次。上一次玩的时候我差点就赢了。但是她的最后一个词让我完败,她把“牛仔裤”里的“仔”换成了“崽”,用到了三倍分值的字。“好吧。”她摇摇头,假装可怜我,“你想玩什么都行。”她闭上了带笑的双眼,接着听听诊器。

这天早晨接下来的时间,我们都用来烤我的传统生日蛋糕——香草海绵蛋糕,加香草奶油糖霜。蛋糕冷却下来之后,我抹上了一层薄薄的糖霜,厚度刚好能把蛋糕盖住。我们俩都爱吃蛋糕,但不爱吃糖霜。至于装饰,我画了十八朵糖霜雏菊,白色花瓣,顶端中间加白色花蕊。蛋糕的侧面则画了白色的帷帘。“完美。”妈妈站在我身后,探着脑袋看着我做完装饰。“跟你一样。”

我转身面朝她。她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为我骄傲的微笑,但她的眼里却含着亮晶晶的热泪。“你——真——悲剧。”我说着在她鼻子上挤了一点奶油,她大笑起来,却又哭得更厉害了。说真的,她通常不是这样情绪化的,但是不知为什么,我的生日总能让她又伤感又欢欣。她又伤感又欢欣的时候,我也会变得一样。“我知道。”她说着举起双手来,“我知道我太可悲了。”她拉我入怀,紧紧拥抱着我,奶油蹭进了我的头发里。

我的生日是一年中我们最难以忘掉我的病的一天。这是因为我的生日会让我们想起时光的流逝。又一年过去了,又是生病的一年,完全看不到治愈的可能性。又一年错过了所有普通少女该做的事情——考驾照、初吻、毕业舞会、第一次心碎、第一次小车祸。又一年,我妈妈除了工作和照顾我之外,什么事也做不了。在其他的日子里,这些事的缺席似乎容易——至少是更容易被忽视。

这一年,比前一年更难了。也许是因为我十八岁了。严格来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应该能离家,去上大学了。我妈妈应该属于惧怕空巢症候群了。可是因为重症隔离房,我哪儿也去不了。

晚餐过后,她给了我一套精美的水溶彩铅,这个已经在我的愿望清单上待了好几个月了。我们去了客厅,盘腿坐在咖啡桌前。这是我生日的一个传统:她在蛋糕中央点燃一根蜡烛。我闭上眼睛,许个愿。我吹灭了蜡烛。“你许的什么愿?”我一睁开眼,她就问道。

实际上,我其实只能许一个愿望——希望一种魔法解药突然出现,让我能够自由外出,像野生动物一样无拘无束。但是我从来不许这个愿,因为那是不可能的,这就好比许愿希望美人鱼、龙、独角兽是真的一样。于是,我许了个比治愈更可能实现的愿望,一个不会让我们两人都伤心的愿望。“世界和平。”我说。

吃过三块蛋糕之后,我们开始玩拼字游戏。我没赢,我甚至没有任何赢的势头。

她用上了全部的七个字,在“录”旁边写下“世界未日的启示”,组成了“世界未日的启示录”。我问:“这是什么?”“世界末日的启示录。”她眉飞色舞地说。“不行,妈妈。不行,这我不能给你算分。”“能行。”她简单地回答道。“妈妈,你‘末’字都错了,不能算。”“世界末日的启示录。”她重复道,边说边指着字母,“绝对可以的。”我摇摇头。“世界末日的启示录。”她坚持说,把每个字母的读音都拉得长长的。“噢,我的天,你也太难缠了。”我说着,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同意。”“耶!”她举起拳头,一边笑我,一边记下她那不可逾越的高分。“你从来都没搞明白这个游戏的本质,”她说,“这个游戏的关键是说服对方。”

我又给自己切了一块儿蛋糕。“那不是说服,”我说,“那叫耍赖。”“一回事啦。”她说。我们两人都笑了。“明天玩两人画图猜谜时,你可以赢我。”她说。

我输掉游戏之后,我们去沙发上看我们最爱的电影《新科学怪人》。看这部电影也是我生日的一项传统。我把头靠在妈妈的腿上,她抚摩着我的头发,虽然多年来我们看了很多遍,看到笑点的时候还是会笑。总体来说,这个十八岁生日过得还是不错的。

一切如旧

第二天早晨,卡拉来的时候,我坐在我的白色沙发上读书。“祝你生日快乐。”她用西班牙语唱道。

我放下书,答道:“谢谢。”“生日过得怎样?”她开始拿出她包里的医药用品。“我们玩得挺开心的。”“香草蛋糕加香草糖霜?”她问道。“当然了。”“《新科学怪人》?”“没错。”“然后你玩游戏输了?”她问道。“我们干了什么原来这么好猜啊?”“不用管我,”她笑着说,“我只是嫉妒你跟你妈妈关系这么好。”

她拿起我昨天的健康日志,迅速浏览昨天我妈记下的数值,又往上面加了一张纸。“最近罗莎根本都不想理我。”她说。

罗莎是卡拉十七岁的女儿。卡拉说,她们俩本来很亲密,直到青春期的荷尔蒙和男孩们夺走了罗莎。我无法想象我和我妈妈之间会发生这种事。

卡拉挨着我在沙发上坐下,我伸出手来,让她量血压。她低头看了看我的书。“又是《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她问道,“你不是看这本书老哭吗?”“总有一天我不会哭的。”我说,“我希望那一天我还在读它。”

她冲我翻了个白眼,拉起我的手臂。

这个回答略微敷衍,但我说出来之后就在想,究竟是不是这样。

也许我心里还在希望,有一天,某一天,我能迎来变化。TM人生苦短玛德琳的剧透书评《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丹尼尔·凯斯

关键情节透露:阿尔吉侬是只老鼠。老鼠死掉了。外星人入侵

当我读到查理意识到他的命运可能与老鼠一样时,听到外面传来很大的噪声。我的思绪立即飞到了外太空。我想象着一艘巨大的飞船停在我们头顶的天空中。

房子在颤抖,书架上,我的书全部都在颤动。均匀的嘀嘀声在轰鸣中响起来。我知道噪声的来源了,是辆卡车。也许只是走错路了吧,我告诉自己,免得空欢喜。也许只是去别处时,拐错了弯。

可接着,卡车熄火了。我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片刻之后,又出现开门、关门的声音,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欢快地喊道:“欢迎来到我们的新家!”

卡拉盯着我看了好几秒钟。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又要重演了。玛德琳的日记欢迎委员会“卡拉,”我说,“这次不会跟上次一样的。”我已经不是八岁的小孩了。“我要你保证——”她说,可我已经跑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

我不习惯加州的强烈阳光。我不习惯看到太阳高高挂在空中,发出强烈的光,在泛白的天空中也显得发白。我被晃到了眼睛。但接着,我视线中的强烈白光渐渐褪去,又能看清楚了。我眼中的一切都有一个光环。

我看到停在路上的车,还有一个年纪略长的女人在转圈——妈妈。我看到一个年长的男人站在卡车后面——爸爸。我看到一个比我小一些的女孩——女儿。

接着,我看到了他。他高个子,身材瘦削,穿着一身黑:黑色短袖、黑色牛仔裤、黑色球鞋,还戴着黑色针织帽,完全遮住了他的头发。他是白人,不过皮肤晒成了淡淡的蜂蜜色,脸庞棱角分明。他从卡车的后车厢上跳下来,在车道上滑了一截,似乎重力在他身上的作用与其他人不一样似的。他停了下来,歪歪脑袋,抬头望着他家的新房子,仿佛在看一道谜题。

几秒钟后,他开始轻轻前后摇晃。突然间,他跑起来,跑上了墙,一下子冲上去六英尺高。他抓住窗台,就那样吊了一两秒钟,然后放开,蹲下来落地。“很好,奥利。”他母亲说。“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不许那样了吗?”他父亲咆哮道。他没理他们两个,只是静静蹲着。

我摊开手掌,按着窗户的玻璃,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刚刚做那些疯狂动作的人是我。我看看他,看看墙,看看窗台,再看看他。他已经站起来了,他在盯着我看,我们的目光相遇。我暗暗心想,他能从我的窗户中看到什么——一个奇怪的女孩,一身白色,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看。他冲我咧嘴一笑,他的脸不再那样面无表情,不再严肃。我想冲他微笑,但我太紧张了,结果冲他皱了皱眉。我的白色舞厅

那晚,我梦到房子与我一起呼吸。我吸气,墙就像被扎了的气球一样,把我挤成一团,仿佛它泄了气。我呼气,墙就会扩张。我再多呼吸一次,我的人生就会彻底爆炸。观察邻居第一部分

他妈妈的日程表

6:35 AM — 走到前门台上,手拿一杯冒热气的饮品。咖啡?

6:36 AM — 盯着对面的空地,小口喝饮品。茶?

7:00 AM — 回到房子里。

7:15 AM — 再次回到前门台上跟丈夫吻别,看着他的车开走。

9:30 AM — 到花园里。找烟头,找到之后就扔掉。

1:00 PM — 开车出门。办事?

5:00 PM — 催促凯拉和奥利做家务,“要赶在你们父亲到家之前”。

他妹妹(凯拉)的日程表

10:00 AM — 穿着黑靴子和棕色毛绒浴袍跺脚走出门。

10:01 AM — 看手机短信。她收到的短信很多。

10:06 AM — 在我们两家之间的花园里抽三根烟。

10:20 AM — 用靴子尖挖个洞,把烟头埋起来。

10:25 AM — 5:00 PM — 发短信或是打电话。

5:25 PM — 做家务。

他爸爸的日程表

7:15 AM — 去上班。

6:00 PM — 下班回家。

6:20 PM — 坐在门台上,喝第一杯酒。

6:30 PM — 回家吃饭。

7:00 PM — 回到门台上,喝第二杯酒。

7:25 PM — 喝第三杯。

7:45 PM — 开始冲家人吼。

10:35 PM — 吼叫渐渐消退。

奥利的日程表

不可预测。我看到

他的家人叫他奥利。好吧,至少他妈妈和妹妹叫他奥利。他爸爸叫他奥利弗。他是我观察得最多的人。他的卧室在二层,几乎在我卧室的正对面,他的遮光帘总是拉得紧紧的。

有时候,他能睡到中午。有时候,我还没醒来开始观察,他就走了。不过,大多数早晨,他九点钟起床,出卧室,像蜘蛛侠一样从外墙爬到房顶去。他在那儿待大概一个小时,然后跳下来,回到房间里。不论我多努力地看,都看不到他在那上面到底是在干啥。

他的房间很空荡,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抽屉柜子。搬家时的几个打包箱还没打开,堆在门廊里。房间里也没什么装饰,只有一张海报,是一部叫《跑酷伦敦》的电影。我查了这部电影,是讲跑酷的,一种街头体操运动,这也解释了他为何能做出那些疯狂的动作。我看得越多,就越想多了解一些。骗 子

我刚刚在餐桌旁坐下,准备吃晚餐。妈妈往我的大腿上铺了一条餐巾,帮我倒水,然后又给卡拉倒水。周五晚餐在我家是件特别的事,卡拉甚至会留下跟我们一起共进晚餐,而不是回家跟家人吃饭。

周五晚间的餐桌上,一切都是法式的。餐巾是白色的,边缘上还绣着水仙花;餐具是法式古董餐具,纹饰华丽。我们甚至还有埃菲尔铁塔形状的调味瓶,来装胡椒粉和盐。当然了,因为我的病,我们得精心挑选菜单,但我妈妈总是会做她的特制豆焖肉——一道用鸡肉、香肠、鸭肉、白豆做的法式炖菜,那是我父亲生前最爱的菜。妈妈给我做的这种菜里面只有白豆,配上鸡肉汤。“玛德琳,”妈妈说,“沃特曼先生告诉我,你的建筑学作业还没交。一切还好吗,亲爱的?”

我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我知道我的作业还没交,但是我之前从没迟交过,我想我只是没意识到她还关注我的作业进度。“作业太难了吗?”她皱着眉给我的碗里盛豆焖肉,“你想让我帮你找个新家教吗?”“是的。不,不用。”我用法语依次回答了她的问题,“一切都好。我明天就能交,我保证。我只是忘记时间了。”

她点点头,开始为我切脆脆的法式面包,并抹上黄油。我知道她还想问其他问题。我甚至知道她想问的问题是什么,可我害怕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因为新邻居吗?”

卡拉冲我投来犀利的眼神。我从没对妈妈撒过谎,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何况我也不知道怎么撒谎。可我有种直觉,这次我需要撒谎。“我只是读书读太多了。你知道我看到好书的时候就会入迷的。”我尽力用坚定的语气来抚慰她。我不想让她担心,她对我的担心已经够多了。“骗子”用法语怎么说?“不饿吗?”几分钟后,妈妈问我。她用手背摸摸我的额头。“你没发烧啊。”她的手在我的额头上多贴了一会儿。

我正要告诉她我没事,却听到门铃响了。我们的门铃几乎从来不响,以至于我都不知道听到门铃响该做什么。

门铃又响了。

妈妈从椅子上起身,还没完全站起来,卡拉就已经站了起来。

这时门铃又响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我开始微笑。“太太,要我去开门吗?”卡拉问道。

妈妈挥挥手,表示不需要。“别动。”她跟我说。

卡拉走到我身后站着,双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我知道我该留在这里,我知道我应该坐好不动,可不知怎的,今天我就是不能好好坐着。我需要知道那是谁,哪怕只是个迷途的过路人。

卡拉摸了摸我的上臂,说:“你妈说让你别动。”“但是,为什么啊?她只是小心过度罢了。再说了,她肯定不会放任何人进净气室内的。”

净气室是一间封闭的小房间,将整个前门包围起来。房间是密封的,可能带进来的威胁都会在前门打开时离开房子。我把耳朵贴在上面。一开始我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听到空气过滤机的声音,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我妈妈让我来送圆环蛋糕。”声音深沉、丝滑,带着些笑意。我的大脑还在处理“圆环”这个词,想象着它长什么样子,突然间,我意识到门口的人是谁。是奥利。“其实吧,我妈妈做的圆环蛋糕不是很好吃。实际上,特别难吃,根本就不能吃,而且几乎称得上坚不可摧。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圆环蛋糕

另一个声音开始说话了,女孩子的声音,他妹妹?“每次我们搬家,她都让我们送一个给邻居。”“哦,好吧。这还真是个惊喜,不是吗?太贴心了。请告诉她,我非常感谢。”

圆环蛋糕是绝不可能经过缜密的审查的,我能感觉到我妈妈在想办法告诉他们她不能把蛋糕拿进来,但同时又不想说出真相。“很抱歉,不过我不能接受这份礼物。”随后,震惊的沉默延续了片刻。“那您想让我们拿回去?”奥利问道,一副惊讶不已的口吻。“呃,这不礼貌吧。”凯拉说。她的语气听起来愤怒但很镇定,仿佛她早就知道会失望。“抱歉,”妈妈又说了一遍,“情况很复杂。我真的很抱歉,你们和你们的妈妈想到送礼物很贴心。拜托代我感谢她。”“您女儿在家吗?”奥利大声问道,妈妈还没来得及关上门。“我们在想,她可不可以带我们熟悉一下环境?”

我的心跳加速了,我感觉到心脏在怦怦直跳。他是在问我吗?还从来没有陌生人来家里看过我。除了我妈妈、卡拉,还有我的家教,这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不过我猜,我在网上算是存在的。我有网友,我在汤博乐上写书评,但那跟作为一个真人,一个拿着圆环蛋糕的陌生男孩来拜访的真人是不一样的。“我很抱歉,她不能。欢迎来到社区,再次感谢你们。”

门关闭了,我退后一步,等妈妈回来。她留在净气室里,直到空气净化机把外面的空气过滤好了。一分钟之后,她回到了房内。她一开始没有注意到我。她只是静静站着,双眼紧闭,微微低头。“对不起。”她低着头说。“我没事,妈妈,不用担心。”

我第一千次重新意识到,我的病对她来说有多么艰难。我的病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世界,而在我之前,她还有我的哥哥和爸爸。她那时候旅行,还踢足球。她曾有过正常的生活,而那生活并不包括每天十四个小时都跟十几岁的女儿一起隐居在一个泡泡中。

我拥抱她,让她多抱了我几分钟。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似乎比对我的更大。“我会补偿你的。”她说。“没什么需要补偿的。”“我爱你,亲爱的。”

我们慢慢走回餐厅,迅速吃完了晚餐,几乎是沉默着吃完的。卡拉离开了,妈妈问我想不想玩两人画图猜谜游戏,赢她,但我说还是改天吧,我真的没有玩的心情。

我上楼的时候止不住地想,圆环蛋糕是什么味道。拒绝的滋味

我回到房间,立刻冲到窗前。他爸爸下班了,出了什么事,他很生气,而且他的怒气还在发酵。他从凯拉手中夺过圆环蛋糕,狠狠砸向奥利,但奥利动作敏捷优雅,他躲开了,蛋糕落在了地上。

蛋糕奇迹般地存活下来,似乎一点事都没有,不过盘子摔碎在车道上。这让他爸爸越发愤怒了。“打扫干净。赶紧的,给我打扫干净。”他爸爸摔门进了房子里。他妈妈跟在他爸爸身后跑了进去。凯拉冲奥利摇摇头,对他说了什么,他的肩膀耷拉了下来。奥利站在那儿,盯着蛋糕看了几分钟。他走进房子里,再出来的时候拿着笤帚和簸箕。他慢悠悠地,故意放慢动作,把碎盘子收拾起来。

收拾完之后,他爬上了屋顶,是拿着圆环蛋糕一起上去的。又过了一个小时,他才下来。

我像往常一样,躲在窗帘后面,可突然间,我不想躲躲藏藏了。我打开灯,回到窗边。我甚至没有深呼吸。深呼吸是没用的。我直接拉开窗帘,看到他已经站在了他的窗前,直勾勾地盯着我。他没有微笑,也没有挥手,只是伸手把自己的百叶窗帘拉上了。苟 活“你还要窝在家里自怨自艾多久?”卡拉说,“你整整一周都是这副样子。”“我没有自怨自艾。”我说,虽然我确实有些自怨自艾。奥利的拒绝让我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小女孩,这让我想起我之前为何决定不再在意世界。

但是重新找回我之前的节奏很难,因为我能听到外面世界的各种声音,我能注意到之前我根本没在意过的东西,我能听到风吹过树木的声音,我能听到清晨鸟儿的叽叽喳喳声,我能看到从我的遮光帘中透进来的方块形的阳光,能看到一天里阳光的移动,通过光影的位置判断时间。即使我仍然在努力把世界拒之门外,它却似乎决心要闯进来。“你这好几天才读了五页书。”她点头示意我手中的《蝇王》。“呃,这书很烂。”“这不是经典吗?”“是很烂。这里面的男人都很坏,他们只会谈打猎、杀猪。我一辈子都没这么想吃培根过。”

她笑了起来,但是这笑也是漫不经心。她到沙发上,坐在我旁边,把我的腿拉到她大腿上。“给我讲讲。”她说。

我把书放下,闭上眼睛。“我只想让他们离开。”我坦白道,“以前那样更容易一些。”“什么容易?”“我不知道。做我自己?生病?”

她捏了捏我的腿。“你给我听着,你是我所认识的最强大、最勇敢的人,你一定要相信这点。”“卡拉,你没必要——”“嘘,听我说,这事我想了很久了,我能看出这件事给你造成了负担,但我知道,你会没事的。”“我可不这么肯定。”“没关系,我一个人就替咱们两个人肯定了。咱们一起在这房子里生活了十五年了,所以我明白的。我一开始照顾你时,总以为你被抑郁击垮只是时间问题。有一个夏天,确实有点迹象,但它并没有得逞。每天,你都能起床,学新的东西。每天你都能找到让你开心的事。每天你都会对我微笑。你担心你妈妈比担心你自己更多一些。”

我觉得卡拉可能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我家罗莎……”她接着说,可又停了下来。她向后一靠,闭上双眼,沉浸在某种我不理解的情绪中,“我家罗莎能跟你学到些东西呢。她拥有我能给她的一切,可她却觉得她一无所有。”

我露出微笑。卡拉经常抱怨她女儿,但我能看出她是在用尽全力宠她。

她睁开眼,刚刚困扰她的情绪已经消失了。“你看,这不是那微笑吗?”她拍拍我的腿,“生活确实很艰难,亲爱的。但每个人都能找到活下去的方法。”TM人生苦短玛德琳的剧透书评《蝇王》,威廉·戈尔丁

关键情节透露:里面的男孩都是野人。初次接触第一部分

两天过去了,我停止了自怨自艾。我已经学会了忽略邻居,这时却又听到外面传来“叮”的一声。我坐在我的沙发上,仍然沉浸在《蝇王》之中,好在我快要读完了,拉尔夫在海滩上等待他的惨烈死亡。我太想让这本书结束了,那样我才好去读其他快乐一些的书,于是,我忽略了那声音。几分钟后,我又听到一声“叮”,这次声音更大了。我把书放下,仔细听。第三声、第四声、第五声……接连不断地响着。有东西在砸我的窗子。是冰雹吗?我还没仔细思考,就起身去窗边。我拉开了窗帘。

奥利的窗子敞开着,百叶窗帘全部拉起来,他房间里的灯关着。坚不可摧的圆环蛋糕“站”在他的窗台上,一对儿可以活动的塑料卡通眼睛盯着我看。蛋糕晃了几下,向前一倾,仿佛是在思考这里离地有多远。然后它退了回去,又晃了晃。我还在黑暗的房间中寻找奥利的身影,圆环蛋糕就从窗台上“跳”了下去,直冲地面。

我倒吸了一口气。蛋糕自杀了吗?我探出脑袋去看它到底怎么样了,可外面太黑了。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照亮了蛋糕。它还是完好无损,真是难以置信。那玩意儿是什么做的?

我们没吃它,真是太万幸了。

灯光消失了,我抬头看时正好看到奥利盖着黑布的手和手电一起回到窗内。我在那儿愣了几分钟,看着,等他回来,可他没回来。第二夜

我刚刚上床,就听到“叮叮”声。我一心要忽略他,我确实做到了。不管他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做不到,所以还是不知道更容易些。

这一夜,接下来的一夜,我都没有去窗边。第四夜

我受不了了,我从窗帘一角向外瞥。

圆环蛋糕仍然在窗台上,上面还贴着创可贴和绷带,覆盖了半个蛋糕。奥利不在窗边。第五夜

圆环蛋糕在窗边的一张桌子上。桌上还摆着一个盛着绿色液体的马提尼酒杯、一包烟、一个画着骷髅头和十字骨架的药瓶。又是要自杀?

奥利仍然不见踪影。第六夜

圆环蛋糕躺在白色床单上。一个倒挂的水瓶挂在似乎是个衣架的东西上,悬在蛋糕上方。圆环蛋糕上还挂着一根线,仿佛是输液管。奥利穿着白大褂,拿着听诊器出来了。他低头看看圆环蛋糕,皱着眉听心跳。我想笑,可还是憋住了。奥利抬起头来,严肃地摇摇头。我拉上了窗帘,忍住不去微笑,走开了。第七夜

我告诉自己,我不会看,可一听到第一声“叮”,我就忍不住跑到了窗边。奥利穿着黑色浴袍,脖子上挂着一个超大号银色十字架。他在为圆环蛋糕举行葬礼。

终于,我忍不住了,我笑了起来,不停地笑啊笑。他抬头,冲我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黑色记号笔,在窗子上写下:初次接触第二部分

发件人:玛德琳·古·淮提尔

收件人:genericuser033@gmail.com

主题:嗨

发送时间:6月4日,8:03 PM

嗨!我想我们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玛德琳·淮提尔,但这个从邮箱地址就看出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玛德琳·淮提尔

P.S.你不需要道歉。

P.P.S.那个圆环蛋糕到底是什么做的?

发件人:genericuser033

收件人:玛德琳·古·淮提尔

主题:回复:嗨

发送时间:6月4日,8:07 PM

你要是还不知道我的名字,那你这间谍当得也太逊了。我妹妹和我上周想见你来着,可你妈妈不愿意。我真的不知道那圆环蛋糕是啥做的,可能是石头?

发件人:玛德琳·古·淮提尔

收件人:genericuser033@gmail.com

主题:回复:回复:嗨

发送时间:6月4日,8:11 PM

嗨!

圆环蛋糕食谱

三杯多功能水泥粉混合一杯细磨锯末

一杯沥青(按个人喜好定量)

二分之一茶匙盐

一杯白乳胶

两块儿无盐黄油

三茶匙颜料稀释剂

四个大鸡蛋(室温)

做法:

将烤箱预热到177℃。给模具抹好油。

蛋糕步骤:

1.在一个中号碗中搅匀水泥粉、盐、沥青。

2.在一个大号碗中搅匀黄油、白乳胶、颜料稀释剂、鸡蛋。注意不要搅拌过度。

3.少量多次地缓缓加入干原料。

4.用勺子将糊糊倒进模具里。

5.放进烤箱里烤,直到蛋糕里插的试验小棍固定在里面,无法拔出。放在架子上的平底锅里晾凉。

蛋浆步骤:

1.将锯末与水搅拌,制成浓稠但仍然能流动的糊状物。

2.把蛋糕放在铺蜡纸的架子上(蜡纸是为了方便清理)。

3.将蛋浆均匀浇在蛋糕上,等待其凝固,即可食用。(0人份)

——玛德琳·淮提尔

P.S.我不是间谍!初次接触第三部分

周三,8:15 PM

奥利:我本来要再给你回邮件的,但看到你在线。你的食谱笑死我了。历史上有哪个间谍会承认自己是间谍吗?我觉得没有。我叫奥利,很高兴认识你。

奥利:对了,“古”是什么的缩写?

玛德琳:古川。我妈妈是第三代日裔移民,我是半日裔。

奥利:那另一半是什么?

玛德琳:非裔。

奥利:你有昵称吗,玛德琳·古川·淮提尔?还是我得一直叫你玛德琳·古川·淮提尔呢?

玛德琳:我没有昵称。所有人都叫我玛德琳。有时候我妈妈喊我甜心、亲爱的什么的。这算吗?

奥利:不算,当然不算。没人叫你玛儿或者玛蒂或者玛蒂小疯子之类的吗?我给你挑一个吧。

奥利:我们要做朋友。

周四,8:19 PM

玛德琳:既然我们要做朋友,那我有个问题:你们从哪儿来的?你为什么老戴着帽子?是因为你的头形状奇怪吗?你为什么只穿黑色衣服?相关问题:你知不知道衣服有其他颜色?你需要建议的话,我乐意提供。你在房顶上都干些什么?你右胳膊上的文身文的是什么?

奥利:我能回答:我们住过好多地方,不过基本上都在东海岸。我们搬过来之前我把头发剃了(错误的选择)。是的。我穿黑色超性感。我知道。不需要,谢谢。不干什么。条形码。

玛德琳:你是不是对首字母需要大写和正确使用标点符号有什么意见?

奥利:谁说我有意见的?

玛德琳:我得走了。抱歉!

周五,8:34 PM

奥利:你的禁足到底有多严格?

玛德琳:我没有被禁足。你怎么会觉得我被禁足了?

奥利:昨晚你那么着急下线,肯定是有原因的。我猜是因为你妈妈。相信我,我太了解禁足这事了。而且你从来不出家门,我们搬到这儿以后我从没见你出来过一次。

玛德琳:抱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没有被禁足,但我不能出门。

奥利:真神秘。你是鬼魂吗?我们刚搬来那天我在窗户里看到你就是这么想的。隔壁的漂亮女孩要不是活人的话,我也真是倒了霉了。

玛德琳:先说我是间谍,现在我又成了鬼魂!

奥利:不是鬼魂吗?那就是童话里的公主了。那你是哪一个?灰姑娘吗?你一离开家就会变成南瓜吗?

奥利:还是长发公主呢!你的头发挺长的。把头发放下来,我爬上去救你吧。

玛德琳:我一直觉得这个听起来太不实际了,还很疼呢,你不觉得吗?

奥利:是啊。既不是灰姑娘,也不是长发公主,那就是白雪公主了。你的邪恶继母给你施了魔咒,这样你就不能离开房子,世界就不知道你有多美了。

玛德琳:白雪公主的故事不是那样的。你知不知道,在原版故事里,不是邪恶的继母,而是邪恶的亲妈?你能相信吗?还有,原版故事里是没有小矮人的。有意思吧?

奥利:没意思。

玛德琳:我不是公主。

玛德琳:而且我不需要人救。

奥利: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王子。

玛德琳:你觉得我漂亮?

奥利:以童话里的间谍公主鬼魂标准来看吗?那绝对是的。

周六,8:01 PM

奥利:你怎么八点以前从来不上线?

玛德琳:八点之前我通常都不是一个人。

奥利:你身边总有人看着?

玛德琳:咱们不谈这个行吗?

奥利:越来越神秘的玛德琳·淮提尔。

周日,8:22 PM

奥利:咱们玩个游戏,五个最爱的快问快答。书、词、颜色、恶习、人。

奥利:快来快来。打字快点,姑娘。别犹豫,直接打字。

玛德琳:天啊……《小王子》、宠妻、蓝绿色、我没有恶习、我妈。

奥利:每个人都有恶习。

玛德琳:反正我没有。为什么问这个?你有多少?

奥利:多到可以挑出一个最爱的。

玛德琳:好吧,该你了。

奥利:同样的问题?

玛德琳:是的。

奥利:《蝇王》、毛骨悚然、黑色、偷餐具、我妹妹。

玛德琳:呃,《蝇王》?我觉得咱们做不成朋友了,那本书太糟糕了。

奥利:哪里糟糕了?

玛德琳:全部!

奥利:你只是因为它写得太真实了才不喜欢的。

玛德琳:哪里真实了?让我们自生自灭,我们就会自相残杀?

奥利:是的。

玛德琳:你真的这么觉得?

奥利:是的。

玛德琳:好吧,我不这么想,我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玛德琳:你真的偷餐具吗?

奥利:你真该看看我收藏的勺子。

周一,8:07 PM

奥利:你干了什么,被禁足这么久?

玛德琳:我没有被禁足,我不想谈这个。

奥利:跟男生有关系吗?

奥利:你是怀孕了吗?你有男朋友吗?

玛德琳:我的老天,你疯了吧?我没怀孕,我没有男朋友!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奥利:神秘人。

玛德琳:你这一天都以为我是怀孕了?

玛德琳:是吗?

奥利:我可能想了一回、两回……七八回吧。

玛德琳:难以置信。

奥利:你想知道我有没有女朋友吗?

玛德琳:不想。

周二,8:18 PM

玛德琳:嗨!

奥利:嘿!

玛德琳:我不知道你今晚会不会上线。你还好吗?

奥利:还行。

玛德琳:发生什么了?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奥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玛德琳:你爸爸啊,奥利。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奥利: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

玛德琳:好吧。

奥利:好吧。

周三,3:31 AM

奥利:睡不着觉?

玛德琳:睡不着。

奥利:我也是。五个最爱快问快答:电影、食物、身体部位、课程。

玛德琳:这才四个。再说了,这么晚了,我不玩这个,我没法思考。

奥利:我等着呢。

玛德琳:《傲慢与偏见》——英国广播公司拍的那一版、吐司、手、建筑学。

奥利:妈呀,地球上就没有一个女孩不爱达西先生的吗?

玛德琳:所有女孩都爱达西先生?

奥利:你在开玩笑吧?我妹妹谁都不喜欢,就喜欢达西先生。

玛德琳:她肯定有喜欢的人,我敢肯定她是爱你的。

奥利:达西有什么好的?

玛德琳:你是认真地在问吗?

奥利:他是个势利眼。

玛德琳:但他克服了偏见,最终意识到阶级远远没有性格重要。他是个愿意学习生命课程的人。再说了,他那么帅,高尚,虽然阴郁沉闷,但又充满诗意。我说过他帅了吗?还有,他对伊丽莎白的爱超越了一切理智。

奥利:哦。

玛德琳:是的。

奥利:该我说了吧?

玛德琳:说吧。

奥利:《哥斯拉》、吐司、眼睛、数学。等等,身体部位是说你自己的还是说别人的?

玛德琳:我不知道!问题是你提的。

奥利:哦,对哦。好吧,那我还是答眼睛。

玛德琳: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奥利:蓝色。

玛德琳:详细点嘛。

奥利:天啊,真是个女孩子!海蓝色。

玛德琳:大西洋还是太平洋?

奥利:大西洋。你的呢?

玛德琳:巧克力棕。

奥利:详细点嘛

玛德琳:75%可可酱的深巧克力棕。

奥利:呵呵,很好。

玛德琳:可这还是只有四个问题啊,我们还得想一个。

奥利:你来想吧。

玛德琳:诗歌体裁。

奥利:前提是我得有最喜欢的诗歌体裁。

玛德琳:你又不是个无信仰者。

奥利:那就五行打油诗吧。

玛德琳:你还真没有信仰啊,我就假装没听到你说什么吧。

奥利:五行打油诗有什么问题吗?

玛德琳:“好的五行打油诗”就是个悖论。

奥利:那你最喜欢的是?

玛德琳:俳句。

奥利:俳句太糟糕了,其实就是没趣的五行打油诗嘛。

玛德琳:你已经从无信仰者降格到异教徒了。

奥利:明白了。

玛德琳:好吧,我该睡觉了。

奥利:好吧,我也该睡了。

周四,8:00 PM

玛德琳:我真猜不到你最喜欢的课是数学。

奥利:为什么?

玛德琳:我不知道。你喜欢爬楼,跳来跳去的。大多数人要么是身体敏捷,要么是头脑敏捷,一般不会两者都是。

奥利:你这是用委婉的方式在说你觉得我傻吗?

玛德琳:不是!我只是说……我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奥利:你的意思是我太性感了,所以数学不可能好。没关系的,经常有人这么说我。

玛德琳:……

奥利:数学跟其他东西一样,都是靠练习的。我跟你讲上上次搬家前我还参加过数学竞赛呢。你要是有概率或是统计学问题,就来问我。

玛德琳:不!

奥利:是的!

玛德琳:太性感了。

奥利:我嗅到了不真诚哦。

玛德琳:不!

奥利:是的!

玛德琳::)所以你要在圣费尔南多高中参加数学竞赛吗?

奥利:大概不会。

奥利:我爸不让我参加了。他想让我干更“男子汉”的事,比如橄榄球。

玛德琳:你会橄榄球?

奥利:不。他不让我参加数学竞赛,但他恐吓教练,让教练破例在学期中途允许我入队,不过没成功,最终就放弃了。

玛德琳:那他要再提起怎么办?

奥利:现在我可没有两年前那么好恐吓了。

奥利:我现在变坏了,个头也大了。

玛德琳:你看起来不坏啊。

奥利:你对我还没那么了解。

周五,3:03 AM

玛德琳:你没睡着?

奥利:是啊。

玛德琳:我知道你不想谈。

奥利:不过还是……

玛德琳:我看到今天发生的事了。你妈妈还好吗?

奥利:她还好。这不是第一回了,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玛德琳:噢,奥利。

奥利:别跟我说什么“噢,奥利”。

奥利:跟我说点事,随便什么都行。给我讲个笑话吧。

玛德琳:好吧。为什么一个男孩发现自己耳朵里长出了芹菜,还非常惊讶呢?

奥利:为什么?

玛德琳:因为他种的是玉米!

玛德琳:喂?

奥利:哦,天啊,这笑话真逊。

玛德琳:不过你微笑了啊。

奥利:没错,我是微笑了。

奥利:谢谢。

玛德琳:不客气。

周六,8:01 PM

奥利:看来在开学前我都没法当面见你了。

玛德琳:我不去上学。

奥利:你是说你不去圣费尔南多高中吗?那你去哪儿上学呢?

玛德琳:我是说我不去普通学校,我在网上上课。

奥利:为什么?

玛德琳:我真的没法谈这个。

奥利:来嘛,你总得给我个解释吧。

玛德琳:我想和你做朋友,我不想你可怜我。

奥利:告诉我吧,我们还是能做朋友的。

玛德琳:我有病。

奥利:有多严重?

玛德琳:非常严重,不能离开家的那种严重。

奥利:天啊!

奥利:你会死吗?

玛德琳:不会现在就死。

奥利:那是很快了?

玛德琳:如果我离开家的话,会的。

奥利:好吧

奥利:我们还是朋友,我不可怜你。

玛德琳:谢谢。

奥利:那你上学是怎么上的?

玛德琳:我都是通过网络视频上的。我也有作业,有小测验,有分数。很多人都是在家上学的。

奥利:哈,很酷嘛。

奥利:你有没有发现全国拼字比赛的很多决赛选手都是在家上学的?

玛德琳:这我还真没注意到。

奥利:确实是那样的。

奥利:我希望我们能见面。

玛德琳:我也是。

玛德琳:好了,我现在得下线了。

奥利:去吧。

奥利:你还在吗?

玛德琳:在。

奥利:到窗边来。

玛德琳:现在?我穿着睡衣啊。

奥利:套件袍子。到窗边来,我想看看你。

玛德琳:好吧,我马上过去。晚安,奥利。

奥利:晚安,玛蒂。宇航员与冰激凌“沃特曼先生要上来了!”卡拉站在门廊里喊道。我终于给我的建筑学作业做好了最后的打磨,我两天没跟奥利聊天,才挤出时间做完的。我不想我妈妈再担心。作业是以我最喜欢的建筑风格设计一家室外购物与美食中心。我选择了装饰风艺术,因为这种风格的建筑看起来像是在飞翔,但其实它们是扎扎实实地扎根在地上的。

楼的中心是一处绿草茵茵的室外休息场所,摆着大得不像样的奇怪椅子,椅子上印着鲜艳的Z字形图案。我已经在草坪上“种了”一些迷你棕榈树,现在我在有计划地往模型上摆弄着小购物者的塑料小人,按照沃特曼先生的话来说,这就是给它添上“生命的气息”。

沃特曼先生教了我两年,但我只跟他见过两次面。通常我的所有课程,包括建筑学,都是通过网络视频进行的。我妈妈这周开了个特例,我觉得她是因为几周前凯拉和奥利造访的事感觉愧疚。我跟她说,她没必要觉得愧疚,但她还是这样。有人来访对我来说是件大事,因为他们得同意做完整的医学背景调查,还得做全面体检。他们来之前还得经过消毒,基本就是要洗大概一小时的高速空气澡。来见我是件非常麻烦的事。

沃特曼先生轻快地进了门,看起来很欢乐,但是有些烦躁,就像圣诞前夜即将踏上长途的圣诞老人。消毒的过程让他觉得冷了,所以他搓着双手,往手上吹热气。“玛德琳。”他高兴地说着,拍着手。他是我最爱的老师,从不同情地看着我,他跟我一样爱建筑学。我长大了要是得干些什么,那就是要做建筑设计师。“嗨,沃特曼先生。”我尴尬地笑笑,面对我母亲和卡拉之外的其他人,我不知如何表现。“啊,这是什么呢?”他问道,他的灰色眼睛闪着光亮。我把最后两个迷你购物者放在一家玩具店旁,向后退了退。

他绕着模型转了转,时而露出灿烂的笑容,时而皱皱眉头,同时还发出奇怪的咂舌声。“啊,亲爱的,你做得太出色了。这个很棒嘛!”他直起腰来看着我,正要拍拍我的肩膀,却想起来他不该,便停了下来。他轻轻摇头,再次弯下腰看模型。“没错,没错,非常棒。只有几个小细节我们要谈一谈。不过,首先呢,我们的宇航员藏在哪儿呢?”

我每次做新模型的时候,都会做一个宇航员软陶人,把它藏在里面。每个软陶人都是不同的。这次宇航员穿着全套宇航服,戴着密封头盔,背着笨重的氧气罐,坐在一家小餐馆里,桌上堆着高高的一堆食物。我做了迷你香蕉船冰激凌、草莓薄烤饼、炒鸡蛋、涂了黄油果酱的吐司、培根、奶昔(草莓、巧克力、香草)、奶酪汉堡、薯条。我想做弯曲的薯条,但我没时间了,于是就做了普通的。“它在这儿呢!”沃特曼先生喊道。他看着这个场景咂舌,看了一小会儿之后转身看着我。他的双眼比通常少了那么一些欢乐。“真是太好了,亲爱的。可是,它戴着头盔,要怎么吃那些美食呢?”

我回头看看我的宇航员。我从没想过,它会想吃那些食物。一切都是风险

卡拉冲我微笑着,好像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她这一整天,每次以为我没看她,就会露出这个表情。而且她还在唱阿巴乐队的歌《给我一次机会》,那是她最爱的乐队。她跑调跑得太精彩了。我得问问奥利,她唱一首歌没一个音符着调的概率是多少。她就是歪打正着,不也该唱对起码一个音调吗?

中午十二点半了,我有半小时时间吃午饭,然后就要上线上历史课了。但我不饿。

我最近几乎感觉不到饿了。显然,身体只活在网上聊天中,是有可能的。

卡拉没有在看我,于是我打开了邮箱标签页。昨晚之后,奥利给我发了十三条信息,都是凌晨三点左右发的。当然了,他都没有写主题。我轻轻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想读,我急切地想读,但我必须得当心点,卡拉还在房间里呢。我瞟了一眼,发现她在盯着我看,还扬着眉。她知道什么吗?“那笔记本上什么东西这么有意思?”她问道。天啊,她肯定是知道了。我把椅子往桌边挪了挪,把三明治放在笔记本电脑上。“没什么。”我说着吃了一口三明治。今天是周二,所以三明治是火鸡肉的。“肯定有什么,你在那儿笑来着。”她往我这边凑,冲我微笑。她的棕色眼睛的眼角皱起来,满脸微笑。“猫视频。”我嚼着火鸡肉说。啊,真不该这么说。卡拉最爱猫视频了。

她觉得互联网只有这么一个优点。

她过来了,站在我身后,伸手开电脑。

我放下三明治,把电脑抱在胸前。我撒谎很烂,于是我说出了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你不想看这个的,卡拉。不好看,猫死了。”

我们在震惊的沉默中对视了几秒钟。我震惊,是因为我太傻了,我不敢相信我说了那种话。卡拉震惊,是因为我太傻了,她不敢相信我说了那种话。她的嘴夸张地张开,像漫画里画的那样,她圆圆的大眼睛变得更大、更圆了。她弯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大笑起来,我从没见过她笑得这么厉害。谁笑的时候真去拍膝盖啊?“你是告诉我,你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只能想到猫死了?”她又笑了起来。“所以你知道了。”“啊,我之前要是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

她又笑了笑,拍了拍膝盖。“噢,你真该看看你自己的表情。”“这不好笑。”我咕哝道,为我暴露了自己而恼火。“你忘了我家有个你这么大的姑娘啊。罗莎不干好事的时候,我总能察觉到。只不过你啊,姑娘,你真是太不会藏秘密了。我老能看到你看邮箱,还从窗户里看他。”

我把电脑放回桌上。“那你不生我的气?”我舒了一口气。

她把三明治递给我。“这得看情况了。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不想让你担心我会再伤心。”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需要担心吗?”“不。”“那我就不担心。”她把我肩上的头发撩开,说道,“吃吧。”十五分钟后“他能不能来做客?”

我提出的这个问题把自己都吓到了,但卡拉却一点儿都不惊讶。她甚至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她在擦我书架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啊,都是一样的,得寸进尺。”“这是不同意吗?”我问道。

她笑我。两小时后

我又试了一次:“只要半个小时就好。他可以跟沃特曼先生一样消毒,然后——”“你疯了吗?”又过了十分钟后“就十五分钟?”“不行。”又过了一会儿“求你了,卡拉——”

她打断了我。“亏我还觉得你没事呢。”“我是没事啊,我过得好着呢。我只是想见见他——”“人生不可能一切随心所欲。”她说。我从她冰冷的语调中就听出来了,她肯定是经常对罗莎说这句话。我能看出她后悔对我说了这句话,可她还是没再说话。

她今天该下班了,她走到我的卧室门口,正要出去时停了下来。“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对你说不。你是个乖孩子。”

我赶紧抓住这个突破口。“他会消毒,然后坐在屋子对面,离我远远的、远远的,只要十五分钟,最多三十分钟。”

她摇摇头,但并不是很坚定。“风险太大了。你妈妈肯定不会答应的。”“我们不告诉她。”我脱口而出。

她冲我投来一个犀利的失望的眼神。“你们这些女孩啊,以为跟妈妈撒谎真就那么容易吗?”给等待的人

卡拉之后一个字也没提那件事,直到两天后的午饭时间。“好了。你听我讲,”她说,“不许触碰。你待在你这边,他待在房间另一头。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我明白她说的每一个字,可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已经来了?他已经在这儿了?”“你留在你这边,他留在他那边,不许触碰。明白吗?”我不明白,但我还是点头说“是”。“他在日光房等你。”“消过毒了?”

她脸上的表情在问我:“你以为我是吃素的?”

我站起来,坐下,然后又站起来。“哦,老天爷,”她说,“赶紧收拾收拾,我只给你二十分钟。”

我的胃没有翻滚,而是在没有防护网的情况下高空翻了个跟头。“你怎么改主意了?”

她走过来,托着我的下巴,盯着我的双眼看了好久,我差点都要开始摆弄手指了。我能看出,她在考虑她要说的话。

最终她只是说:“你值得拥有一些东西。”

罗莎就是这样得到她想要的一切的。她只需提出要求,她善良宽容的妈妈就会满足她。

我去镜子前“整理整理”。我差点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了,我都不怎么看自己的。没有人能看到你的时候,你看自己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我觉得我继承了父母各一半的特征:我的暖调棕色肌肤是她偏白肌肤和他深棕肌肤的混合;我的头发很蓬,是波浪卷的长发,不像他的小卷,但是也不像她的那么直;就连我的眼睛也是他们两人的完美结合——既不是亚洲人的样子,也不是非裔的样子,而是介于两者之间。

我扭过头去,然后再迅速转回来,想看我自己没有刻意摆姿势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想看奥利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我试了试大笑,然后再微笑,露牙、不露牙。我甚至还试了试皱眉头,我只能希望我不需要用到这个表情。

卡拉看着我对着镜子做各种小动作,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困惑。“我几乎能记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了。”她说。

我没有转身,而是对着镜子里的卡拉说话:“你确定吗?你不觉得风险太大了吗?”“你是反过来劝我放弃吗?”她走过来,一只手搭在我肩上,“一切都是风险,什么都不做也是风险。这由你决定。”

我环顾我的白色房间,看着我的白色沙发、白色书架、白色墙壁,一切都安全、熟悉、一成不变。

我想着奥利,消毒之后很冷,还在等着我。他是这一切的反义词:他很危险、他很陌生、他千变万化。

他是我所选择的最大的风险。完美如未来第一部分

发件人:玛德琳·古·淮提尔

收件人:genericuser033@gmail.com主题:完美如未来

发送时间:7月10日,12:30 PM

你读到这封邮件时,我们就已经见过面了,而且我们的见面会很完美。奥 利

日光房是我在家里最喜欢的房间。这间房几乎是全玻璃的——玻璃屋顶、玻璃落地窗,窗外就是我们家修剪整齐的草坪。

房间的装潢就像电影中拍的热带雨林的场景一样。屋内摆着仿真的茂密的热带植物模型,放着挂着假果子的香蕉和椰子树,到处都是装饰着假花的木槿属植物。房间里甚至还有一条冒泡的小溪,蜿蜒穿过整个房间,但是小溪里没有鱼——至少没有真鱼。家具是老旧的白色藤条家具,看起来像是在太阳下暴晒久了。因为这里是模仿热带雨林,我妈妈还在房间里开着热风扇,微微的热风穿梭在房间里。

大多数日子,我喜欢这里,因为我喜欢想象,天花板上的玻璃没了,我在“外面”了。而其他日子里,我会感觉自己像一条住在水族馆里的鱼。

我到房间里的时候,奥利已经爬到了石墙的正当中,手和脚都卡在石头缝里。我走进来的时候,他正用两根手指捏一片大香蕉叶。“不是真的。”他说。“不是真的。”我与他同时说了出来。

他放开叶子,但还是挂在墙上。爬墙对他来说就跟我们普通人走路一样稀松平常。“你要一直待在上面吗?”我问道,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在考虑呢,玛蒂。卡拉说我得离你尽量远些,这位女士看起来可不是好惹的人物。”“你可以下来,”我说,“卡拉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好吧。”他轻松地落地。他把双手插进口袋里,双脚交叠,往墙上一靠。我觉得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安静,我觉得他是怕吓到我。“也许你该进来。”他说,我这才意识到我还站在门廊里,手抓着门把手。我关上门,但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他的目光也跟随着我的动作。

我们聊天聊了那么多,我觉得我认识他了,可现在他站在我面前,这种感觉全然消失了。他比我想象中要高,肌肉要发达得多,但不是那种特别健壮的样子。他的胳膊瘦而有型,肱二头肌把黑色短袖的袖子撑得鼓鼓的,他的肤色是晒得健康的金棕色。他的肌肤摸起来一定很温暖吧。“你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我脱口而出。

他笑起来,右眼正下方挤出一个酒窝来。“我知道,更性感,对吧?没关系的,你可以这么说。”

我大笑起来:“你这么厚的脸皮,走路不累吗?”“我有肌肉嘛。”他反驳道,边说边动了动胳膊上的肌肉,还夸张地扬起一边的眉毛。

我的紧张感刚刚退去一些,可他盯着我笑,沉默了好几秒之后,我又紧张起来了。“你的头发真的很长。”他说,“你没说过你有雀斑啊。”“我该说吗?”“说不定有人不喜欢雀斑呢。”他露出微笑,酒窝又回来了,真可爱。

我走到沙发边,坐下来。他则靠着房间另一端的石墙。“我的雀斑可是我存在的核心。”我说。这话太傻了,因为我存在的核心当然是我的病,是我不能出家门。我们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点,又都笑了起来。“你好幽默。”笑过之后,他说。

我微微一笑。我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幽默的人,但我很高兴他这么觉得。

我们尴尬了片刻,不知该说什么。这段沉默要是放在网上聊天中,就不会有这么明显了。我们可以把这归咎于许多原因。可此刻,在真实的生活中,我们两人似乎头顶上都冒着空白的对话框。实际上,我头顶的对话框一点也不空,可我不能告诉他他的眼睛有多美啊,他的眼睛确实是大西洋蓝的,跟他说的一样。这很奇怪,我当然早就知道了。可知道与亲眼看到的区别,就像是梦想飞起来和真正飞起来的区别。“这房间真酷。”他边打量着房间,边说。“是啊。我妈妈弄这个房间是为了让我感觉在外面。”“有用吗?”“大多数时候有用。我的想象力很不错。”“你真的像童话一样,玛德琳公主和玻璃城堡。”他又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在酝酿什么。“你可以问我的。”我说。

他的手腕上戴了一条黑色橡皮筋,他拉了几下橡皮筋,才接着说:“你病了多久了?”“从生下来就是。”“你要是出门了,会发生什么?”“我的头会爆炸,或者我的肺,或者心脏。”“这种事你怎么能开玩笑?”

我耸耸肩。“我怎么能不开玩笑?再说了,我只是试着不去想我不能拥有的东西。”“你真是禅道大师,你可以开课的。”“学这个可要花很长时间。”我回应了他的微笑。

他蹲下来,然后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前臂放在膝盖上。即使他没有动,我也能感觉到他想动的欲望。这个男孩就是动能的化身。“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儿?”他问道。“外太空除外?”“没错,玛蒂,外太空除外。”我喜欢他喊我玛蒂的感觉,像是他已经那样叫我很久很久了。“海滩,大海。”“你想让我给你描述吗?”

我点头,渴望的样子比我自己设想的要夸张得多。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像是我要做什么坏事了。“我看过图片和视频,但是在水里到底是什么感觉?跟在超大的浴缸里洗澡一样吗?”“有点像,”他慢慢说,边说边思考,“不,我收回。在浴缸里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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