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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04 05:5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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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钟山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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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像花儿一样

幸福像花儿一样试读:

幸福像花儿一样

作者:石钟山排版:HMM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9-01ISBN:9787559419156本书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幸福像花儿

样一

公元1976年,那一年的深秋,军区文工团舞蹈演员杜娟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个深秋,某一天的中午,杜娟收到了两封男性来信,这两个男性她都认识,而且说来还相当的熟悉。

第一封是文工团白扬干事来的,他在信里这么写道:杜娟你好:

不知道晚上有没有时间,我在排练厅等你,有话对你说。

此致

敬礼!白扬 即日

另一封是军区文化部文体干事林斌写来的,他在信里这么写道:杜娟:

我这里有两张文化宫的电影票,是你最爱看的话剧《春雷》,如有时间,在你们东院的西门口等你,时间是六点三十分。

此致

敬礼!林斌 即日

杜娟在这一天中午一下子就收到了两封男性来信,她觉得自己要发生大事了。这两封信她是拿到厕所里看的,只有厕所里才不被人打搅,没人看到她脸红心跳的样子。看完这两封信,她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蹲在厕所里。在这期间,同宿舍的大梅到隔壁的厕所里去过一次,她知道杜娟就蹲在一旁,大梅完事之后,敲了敲挡板道:杜娟,怎么还拖拖拉拉的,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老朋友”来了?

杜娟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声,大梅走了,杜娟仍蹲在那里,她要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这究竟是怎么了?

杜娟

十一

岁了,她到部队已经九个年头了,她是

二岁那一年被部队特招来的文艺兵。那时,她在老家那座城市里的文化宫里学舞蹈,说是学舞蹈,无非是练一些基本功,弯腰、劈腿、把杆等等。那年,军区文工团到各地去选舞蹈学员,他们一下子就看上了她,还有大梅。那时,能到部队当兵,尤其是女兵,没门没路子的连想都别想。因为部队招的是文艺兵,还是要考虑特长的,于是杜娟便成了一名文艺兵。接下来,杜娟就开始了部队的学员生活,这种生活一直持续了五年,五年不算长,也不算短,杜娟终于合格毕业了,现在成了一名排级职务的舞蹈演员。她感到生活幸福又美好。

她现在已经是干部身份的舞蹈演员了,也就是说,不管她以后跳好跳坏,能不能吃跳舞这碗饭,她都将是名部队干部。也就是说,她进了保险箱,不管以后在部队还是在地方,她都将是名干部。干部和一般的群众比,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二十一岁的杜娟这种优越的心理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许多和她一起成长起来的学员,都有这种优越感。她们当学员时的那种努力、刻苦、勤奋等等,在她们成为干部演员后,都大打折扣。这一点可以从她们的体形上清楚地看到。她们胖了,先是脸圆了,然后是腿,以前细细瘦瘦的腿,变得饱满了,然后就是胸,坚挺瓷实。

这一变化,最突出地体现在她们吸引男性的目光上。她们还是学员时,走到哪里,都会吸引来一片目光,那些目光是新奇的、惊叹的。因为那时她们还小,这么小,这么漂亮的一群小姑娘,穿着军装,肯定是突出的,卓尔不群的。于是缭绕在她们周围的目光是惊奇和羡慕的。现在却不同了,不管她们是集体还是一个人,只要出现在公开场合,她们都会把男性的目光牢牢地吸引到自己身上。那是男人欣赏女人的目光,她们已经明显地感受到了周围这种目光的变化。于是她们挺胸抬头,用灿烂的表情和丰富的身体语言来迎接这种男人的目光。

她们这一茬舞蹈演员,刚二十出头,花季芬芳不能不吸引众多的年轻男性的目光。但是他们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些女孩子他们是得不到的,只能远远地欣赏。在这之前,那些文工团的女孩子大都嫁给了有头有脸的男人。这些男人大都是父母在部队工作,自然都是首长一级的人物,孩子们自然也就有了头脸,先是参军,最后是入党、提干,然后调回军区,在机关里当参谋或干事,他们选择女朋友的目标,首先瞄准了文工团的女孩子们。只有这样,才门当户对,况且又是近水楼台,他们得不到还有谁能得到?

杜娟这拨女孩子,早就被众多首长的儿子们物色上了。有的已经挑明了,大梅的男朋友就是军区后勤部长的公子,这个公子现在在司令部作战处当着连级参谋。现在每个周末,那个王参谋都要到文工团里来接大梅。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去后勤部长家。

大梅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杜娟都睡了一觉了,大梅回来之后仍然是兴奋的,她不断地在床上翻来覆去,杜娟蒙眬着眼睛去厕所,借着走廊里的灯光看到倚在床头的大梅仍大睁着眼睛。

杜娟就很不理解地说:都啥时候了,还不睡呀?

大梅就说:睡不着。

杜娟就说:那个王参谋对你好么?

大梅就潮湿地说:好。

杜娟就不说话了,大睁着眼睛望着黑夜,想象着是哪种好法。

大梅又说:王部长在催我和小王结婚呐。王部长自然是小王的父亲。

杜娟的心里就动了一下,然后就说:结婚有房子吗?

见杜娟这么问,大梅就胸有成竹地说:王部长说了,结婚就住在家里,他们家房子多的是。

杜娟这才想起王部长住在西院首长区的一片小楼里,那是一幢二层小楼,独门独院。王参谋是王部长最小的儿子,上面有姐姐和哥哥,哥哥姐姐早就成家另过了。王部长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在身边,住房自然不成问题。

杜娟暗自就羡慕大梅,觉得大梅找了一个中意的男朋友。

两个男人的爱意同时击中了杜娟,那个深秋的中午,杜娟捧着两封男人的来信,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二

文工团干事白扬长得一点也不白,可以说有点黑,原来在基层部队当排长,后来父亲先是当上了军区文化部的副部长,当副部长时便把白扬调到了文工团当干事,文工团隶属文化部领导。后来白扬父亲又当上了文化部的部长,师级干部。白扬整日里就显得很优越,在文工团工作,每日里和演员们打交道,又是年轻人,正是追女孩子的时候,身上的故事就很多。

白扬调到文工团不久,据说先是和话剧团的“小常宝”谈过恋爱,《智取威虎山》被话剧团改编成了话剧,演过“小常宝”的女孩子也姓李,那一年只有十八岁,梳两条长辫子,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自然是白扬追求“小常宝”的。前一阵子,“小常宝”刚写过入党申请书,白扬干事就

天两头找“小常宝”谈话,两人选在白扬的办公室谈,后来就在文工团的院子里谈。当时的季节是春天,杨树吐绿,到处显得生机勃勃,白扬背着手,带着几分领导做派,“小常宝”把手插在裤兜里,样子天真而又幼稚。白扬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样子激动,“小常宝”半低着头,一条辫子在前,一条辫子在后,满脸羞怯的神情,两个人的样子成了那年春天文工团一道最通俗的风景。

后来两人又形只影单起来,“小常宝”在那一段时间人变得痴呆起来,有时站在一个地方好久不说一句话,就那么呆呆地望着,眼前并没有什么,但她仍痴痴呆呆地望着。不久,人们才知道,白扬和“小常宝”散伙了,白扬又和一个唱歌的女孩子谈起了恋爱。人们便明白“小常宝”为什么痴呆了,那一阵子,天真活泼的“小常宝”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恍惚的、脸色苍白的小李。不久,“小常宝”提出了转业,再也没有出现在话剧团,听说转业手续什么的都是她哥哥来办的。人们不知道白扬和“小常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扬和唱歌那女孩子,恋爱似乎是有始没终,两个热乎了一阵子又热乎了一阵子,最后也不了了之了。白扬和唱歌那女孩子倒没什么新故事,只是那女孩子调到了南方一个军区,她老家在那。又一个女孩子在文工团消失了,似乎和白扬有关,又似乎无关。

白扬把自己的触角伸向了文工团的每个角落,凡是有女孩子的地方便都有白扬的身影。白扬是最后把触角伸向舞蹈队的,据大梅透露,白扬曾向她发出过求爱的信号,那时王参谋还不认识大梅,大梅也曾赴过白扬两三次约会,第一次是谈话,第二次是去看电影,第三次去公园,从公园回来的那天晚上,梳洗过的大梅脸红红地躺倚在床头冲杜娟说:我谈恋爱了。

杜娟就吃惊地说:和谁?

大梅两眼放光地说:白扬。

杜娟就有些吃惊地望着大梅说: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杜娟在这方面可以说反应比较迟钝,文工团青年男女一有谈恋爱的迹象,马上会作为头条新闻传遍整个角落,最后一个知道的一定是杜娟。按现在人们的说法是,杜娟的情商有些低。八

岁开始学习跳舞,

十二

岁入伍,她只对跳舞感兴趣,除此之外,一切她都是很迟钝,每日里笑呵呵的,谁说的话,她都相信,跟她说完了,与自己无关的,不出第二天一定扔在脑后。因为,杜娟和大梅比起来显得单纯,单纯得有点没心没肺。大梅的事从不回避杜娟,包括第一次来月经这样羞于出口的私事。大梅只把杜娟当成一只耳朵,听过也就听过了。

那天晚上大梅便把自己初恋的幸福说给杜娟听。大梅说:白扬摸我这了。

说完用自己的手摸了一下左胸。

真的?!杜娟此时面色绯红,仿佛白扬摸的不是大梅而是自己。

如果王参谋不及时出现,也许大梅真的会和白扬有什么故事了。这时王参谋及时出现了,大梅和王参谋是经人介绍认识的,和王参谋见过一次面,又去了王参谋家里一趟之后,大梅当即做出决定,彻底和白扬断了往来。那一阵子白扬很是失落,他天天绕着舞蹈队的宿舍楼转来绕去的。王参谋正在和大梅热恋,只要王参谋一下班,便急三火

地来到文工团接大梅,那时他们把业余时间安排得丰富多彩,轧马路,逛公园,看电影,两人走在一起的身影,亲密而又幸福,白扬躲在暗处火烧火燎地看着眼前幸福的一对。

大梅投入到王参谋的幸福怀抱之后,曾和杜娟有过一次对话。

杜娟说:白干事人也不错的。

大梅说:王参谋人更优秀,他是搞军事的,以后比白扬有前途。

杜娟又说:白扬的父亲是文化部长,管着咱们你不怕?

大梅也说:杜娟你不知道王参谋的父亲是谁吧,他是后勤的王部长,军区常委,比白部长大好几级呢,我还怕白部长给我穿小鞋。

杜娟这时似乎才明白大梅为什么会舍近求远,这么快投入到了王参谋的怀抱。从那以后,白扬干事果然没再纠缠大梅,他只能远远嫉妒地看着。大梅的幸福便轻车熟路了。

在这之前,杜娟做梦也没想到白扬会给自己写信。杜娟没写过入党申请书,平时她只出入宿舍和练功房,要么就下部队去演出,文工团办公楼她很少出入,偶尔去开会,也都是和大梅等人结伴而去。以前她只远远地看过白扬,那是一个长得很结实的小伙子,要说了解白扬的话,都是从大梅嘴里得知的,包括当年和“小常宝”谈恋爱,又和那个唱歌的女孩子有来往,一直到最后白扬摸了大梅那个地方。总之,她对白扬的了解是抽象的。

大梅对白扬的评价是这样的:白干事很有激情,就像钻进女人肚子里的蛔虫,他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干的事你觉得都蛮舒服的。

那时杜娟就想,大梅一定是想让白扬摸了,白扬才摸的,要不然大梅不会说这种话。

最近一段时间,白扬经常到舞蹈队的练功房里去转一转,背着手很悠闲的样子。舞蹈队的队长也很尊重白扬,毕竟是文工团机关的,况且又是白部长的公子。队长每次见到白扬都热情地打着招呼说:白干事,有什么指示?

白扬就挥挥手说:什么指示不指示的,随便看看。

刚开始,队长以示对白扬的尊重,总要在白扬的身旁站一站,说些客套话,白扬就说:你忙,我就是看看。

队长就走了。白扬就从这间练功房走到那一间。练功的时候,女队员在一间,男队员在一间,白扬看男队员练功时,神情是马虎的,草草地看了,就来到女队员练功的房间。女队员练功时,穿的都很少,练功衣裤都是紧身的,显得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在白扬这种男性的注视下,这些女队员很不好意思,脸自然是红了。白扬似乎也觉得有什么不妥,看一会儿就走了,第二天仍然来。

杜娟要说和白扬有什么接触的话,就是在不久前的一次食堂里。

杜娟打了饭坐在一个空桌前吃饭,白扬端着碗走过来,坐在杜娟的对面。杜娟因为对白扬不熟,只和他点了点头。

白扬似乎对杜娟了如指掌。白扬坐下就说:杜娟,你怎么一直没写入党申请书呀?

杜娟红了脸,前面说过,杜娟是很单纯的一个女孩子,她只对跳舞精通,别的事她都搞不明白,她更不知道入党和跳舞有什么关系。

杜娟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白扬又说:你们舞蹈队的人,差不多人人都写了入党申请书。

杜娟这才说:她们是她们,我是我。

白扬就说:你要提高自己的认识,找个机会我和你谈谈。

说完这话之后,白扬端起饭碗就走了。今天她接到白扬的信,她不知道是不是和她谈入党的事,要是这个事,白扬完全没有必要写这封信,他可以打个电话通知她,几点到他办公室去。

那不是这事又是什么事呢?三

如果只收到白扬的一封信,杜娟就不会这么犯难了,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赴约,不管白扬谈什么,她都会感到很高兴,甚至会感到幸福的。

偏偏在这时,林斌也来了封信,他约她去看话剧。《春雷》这场话剧她在不久前曾看过,是文工团组织看的,她很喜欢。《春雷》里那个青年百折不挠追求真理的精神深深地感染了她。她记得看《春雷》的时候,林斌就坐在她旁边,因为自己入戏了,她甚至忘记了周围人的存在,她用手帕不停地去擦眼泪,主人公的命运让她担惊受怕,她双手死死地抓着身体两旁的扶手,直到戏演完了,灯亮了,观众热烈地鼓掌,她才清醒过来,觉得很不好意思,冲林斌吐了一次舌头,然后她慌慌地随人流向外走去。直到走到停车场,他们排着队上车,林斌才在她身后问:喜欢《春雷》吗?

她没敢回头,在灯影里她使劲地点了点头。那天回来的路上,林斌就坐在她的后面,她没回头,但她感受到,林斌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她的脸颊也因此热了一路。那天晚上她失眠了。

林斌是军区文化部的文体干事,平时和文工团打交道很多,军区舞蹈队不管排练什么节目,事先一定要报机关审查的,林斌分管文体工作,每一次报告总是最先报到林斌那里,然后林斌就代表组织到文工团来,先找领导了解情况,最后找到这个戏的主角问一些情况,他每次都很认真地将了解到的情况记到小本子上,回到机关后,再把他了解到的情况汇报给领导,最后是白部长在汇报上画圈,不久,一份红头文件就下来了,上面说同意文工团这个节目的排练。

节目排练了一阵子,文化部的领导就亲自审查了,林斌自然也在其中,仍拿着那个小本子,文工团上上下下又认真准备了一通,团长、白扬等人也跑前忙后,一干人等看完了排演的节目,每次都会有些意见,先是领导们说,林斌不停地记录,到最后林斌也会说上几句,话语轻淡淡的,他总是在强调领导曾经说过的话,领导没说过的他从不多说一句,然后合上本子,恭恭敬敬地望着领导,等候领导的最后指示。

林斌在这种场合下,总是显得很文静,脸也长得很白,一点也不像白扬。他和白扬很熟悉,每次到文工团来,他都要和白扬说笑上一阵。

杜娟有一次排练了一个双人舞,节目审查的时候,林斌也来了。刚开始杜娟还能一心一意地跳舞,不经意间,她的目光和林斌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林斌正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在余下的动作里,她总是走神,一连出了好几个错。节目完了,她连头都不敢抬,坐在一旁,领导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清楚,耳旁轰响成一片。直到领导起身离座了,林斌走过她身边时,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说了声:你跳得不错。这句话她听清了,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她只想流泪。

她和林斌的接触,差不多就是这些。没想到的是,林斌会在这时,给她写来这样一封信。

杜娟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件头等大事,她在厕所里,把两封信左看了一遍右看了一遍,仍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到底该怎么办。她下定决心,向同宿舍的大梅求助了,她相信大梅,天大的事到了大梅眼前都是小事一桩,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她有这种本事。

正是午休的时候,大梅已经躺在了床上。大梅有个毛病,每次躺在床上,总是要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只有这样,她才能睡着,否则,她将寝食难安。大梅说,脱光了衣服睡觉这是一种幸福,穿着衣服那才是活受罪呢。杜娟回到宿舍的时候,大梅似乎睡醒了一觉,她正眯着眼睛看杜娟,然后她就一针见血地说:杜娟你出事了?

大梅这么一说,杜娟就再也承受不住了,一股脑把两封信都塞到了大梅手上,自己坐在床沿上,手足无措的样子,她似乎在等待着大梅的宣判。

大梅看了一眼信,又看了一眼,然后就惊惊乍乍地说:呀,杜娟你了不得了,爱情来了。

杜娟就红着脸说:大梅你小点声儿,怕别人不知道咋的。

大梅就平静了一些道:杜娟你真幸福,同时有两个男人喜欢你。

杜娟就无助地说:要是一个人还好办,两个我可咋办呢?

大梅又说:白扬不错,他就是咱们团的人,年轻有为,有多少女孩子喜欢他都喜欢不上呢。

杜娟说:那我今晚就去见白扬。

大梅这时在被窝里又摇摇头说:林斌也不错,他没什么靠山,这么年轻就在大机关工作,在领导身边,以后一定会很有前途。

杜娟因此也改变了主意:那我去见林斌。

大梅沉思了一会,伸出白白的胳膊,抱住自己的头说:别忘了,白扬的父亲是白部长,虽说白扬暂时在咱们文工团这座小庙,谁敢说以后不会调动。

杜娟听大梅这么一说,更没了主意,她眼巴巴地望着大梅说:那我该见谁呀,要不我谁也不见了。

大梅望着天棚说:你都见!

杜娟就傻了似的望着大梅。

大梅把白白的胳膊收到被窝里,伸了个懒腰说:以后,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谁能给你幸福,你就嫁给谁。四

杜娟有大梅做后盾,心里果然踏实了下来。

在剩下来的时间里,杜娟倚在床上,双目盯着天花板,她在畅想自己的未来,想象着即将出现在她生活中的两个男人,她要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

那个下午对杜娟来说冗长而又焦灼,她在激动又忐忑中终于等到了晚上。她走出宿舍门时,抹得香喷喷的大梅拍着杜娟的肩膀说:好好干。杜娟知道,香喷喷的大梅要在空下来的宿舍里等待王参谋的到来,以前大梅也是这么抽空和王参谋幽会的,可是那时杜娟什么也不懂。有一次,杜娟突然从练功房里回来,撞上了王参谋和大梅两个人正在宿舍里,她只看见大梅凌乱的床,还有面色潮红的两个人,那时她什么也不懂,傻呵呵地冲两个人乐,直到大梅急赤白脸地说:我们两个迟早是要结婚的。她仍没明白两个人躲在宿舍里到底干了些什么。现在她知道大梅为什么把自己搞得香喷喷的原因了,她出门的那一刻,冲大梅很有内容地笑一笑,心里想,迟早有一天,我也会在宿舍里幽会的。

点三十分,杜娟准时来到了东院的西门口,东院是军区的家属区,但也有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单位被安排在了东院,例如文工团这样的单位,西院是办公区,还有一些师职以上的干部宿舍。西院自然要比东院贵族一些,但东院仍有士兵站岗,杜娟出门的时候,哨兵向她敬礼。她一走出东院门,便看见了立在树下的林斌,林斌立在那里像一个士兵一样,不错眼珠地向东院内张望着,他一看到杜娟,笑着冲她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杜娟说:差一点,晚上我们排练。

杜娟第一次撒谎,脸红了,天暗,林斌看不到这一点。

林斌就很失望的样子。

杜娟说:晚上排练

点半呢,还有一会儿呢。

林斌的脸色就舒缓了许多,他有些尴尬地说:可惜,话剧看不上了。

两个这么说话时,是边走边说的,两人顺着军区大院外的甬道往前走去,甬道上落满了树叶,两双脚踩在上面哗哗啦啦地响着。两个没再提看话剧的事,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

林斌问:最近在排什么节目?

杜娟说:还是那个双人舞。

林斌就点点头说:这个双人舞,部里领导很重视,还希望你们在全军汇演中拿奖呢。

杜娟不说话,只是笑。

接下来,两个就说到多长时间没回家了,由家说到家庭中的成员。直到这时,杜娟才知道,她和林斌的老家是一个市的,他们住的不是一个区,但只隔了两条马路。两人的样子似乎都很愉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七点半,这是杜娟给自己定的时间,白扬没有说具体时间,只说晚上在练功房等她。但她还是给自己规定了时间。杜娟看表的时候,林斌不无惋惜地说:你时间到了,咱们原来还是老乡,那就找个时间再聊吧。

林斌向她伸出了手,她也把手伸了过去,他握住了她的手,她觉得他的手又大又热。

她不知道白扬要和她说什么,她低着头只顾走路,差点和楼上下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抬起头才看清对方原来就是白扬,白扬自然也看见了她,怔了一下说: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又是这样的开场白,说得她怔了一下,忙说,我在宿舍里有点事。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排练厅里走去,进门的时候她伸手要去开灯,他伸出手制止了她,她触到了白扬的手,白扬的手很软,还有些凉,她这才意识到,男人的手原来是不一样的。

白扬很自然地说:别开灯,太刺眼了。

窗口有一片亮光泻进来,那是月光。两人向窗口走去,就站在这片亮光里。

白扬站在她的对面,迎着月光,他就成了一个剪影。

他说:为什么不喜欢入党?他这样开场说。

她低下头笑了一下,半晌才答:什么也不为。

他说:你要写入党申请书,我会为你争取的。

她抬起头望着他,想:也许白扬以前和“小常宝”还有那个唱歌的女孩子约会时,他也是这么开场的吧,想到这,她凌乱的心稳定了下来,平静地望着他。

他说:你舞跳得不错,比大梅强多了,大梅一谈恋爱就不想跳舞了。

这时她想起呆在宿舍里的大梅,心想,此时大梅一定又把宿舍的床弄乱了。想到这,她的脸又红了一下。

白扬这时向前挪了一下身子,似乎要抓住她握着把杆的手,最后在一旁停住了,只握住了把杆。

白扬说:舞蹈队的女孩子就你不一样。

她不明白他说的不一样指的是什么,她还没有问,她就听见了他急促的呼吸声,这种呼吸,让她感到有些压迫,她似乎受到传染似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就在这时,白扬一把抱住了她,她没想到,他会抱她,刚想躲避,不料想,他的整个身子倾斜着压了过来,脸贴在她的脸上,他更加急促地在她耳旁说:杜娟,我喜欢你。

那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到,他会这样。她含混地说:啊,不。

他更紧地抱着她,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浑身僵直,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突然,他摸到了她的胸,她过电似的那么一抖,不动了。她想起大梅和白扬约会后回来对她说:白扬摸我这了。

那时她脸红心热,不知道那被男人摸过是什么滋味。此时,眼前这个男人正得寸进尺地摸她“那”,她是什么感觉呢,她觉得身体僵直得都快断掉了。一次次,她似乎是被电击中了。后来,她逃也似的离开了练功房,离开了那个男人的怀抱。

她回到宿舍,大梅正在整理自己的床铺,大梅的样子很满足,正在哼唱着《北京的金山上》,大梅一抬头看见了她,忙笑着问:怎么样?她没有理大梅,她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一下子躺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上了头。

一个晚上,短短的时间里,单纯的杜娟经历了两个男人对自己表白爱意,林斌含蓄而又冷静,白扬直接热烈。杜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她把头蒙在被子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浑身发热,脑子发空。她想冷静地想一想,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出个头绪,脑子里乱乱的,又空空的,她努力使自己沉静下来。

她没有和男人交往的经历,尤其是这么近距离接触男人。他们舞蹈队分男女两个队,她也有过和男舞蹈队员合作的机会,那时,他们的身体接触是紧密的,他们在一起要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

第一次体会男人身体的时候,那是参军不久,她还是舞蹈队的学员,观摩舞蹈队老队员演出。演的是《白毛女》,“大春”上场的时候,只穿了一个体形裤,下体自然暴露无遗,她坐在前排,清晰地看见了大春的下体,那个晚上,她脑子里呈现的始终是“大春”的那一部分。她一直在心里说,原来男人是这样的呀。

第二天见到那个扮演“大春”的男演员时,她不由自主地脸红了。很长时间,她的这种感觉才消失。

后来就有了和男演员一起排舞的经历,身体接触自然是少不了的。刚开始,她总是害羞,做动作时,有意地和男演员保持着距离。她们的舞蹈队长是过来人,自然对她们这群小姑娘的心理了如指掌。队长就说:舞蹈演员的身体就是语言,没有男女。

队长这么说过了,每次她和男演员在一起排练时,她就默念着队长的话,可还是不行。于是,一个动作就会重复十几遍,有时是上百遍,才终于过关。日复一日地下来,她渐渐就没有了那种感觉,她眼里的男演员,只是一个舞蹈符号,甚至就是一截木头。几年下来,她再看男演员时,便心静如水了。这就是职业素质。后来队长这么评价他们这些演员。

她没想到的是,林斌和白扬一下子让她的身体激活了,他们不是男演员。而是两个活生生的男人。面对男人,杜娟不能不激动,不能不失眠。

冷静下来,杜娟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到底喜欢哪个男人?

杜娟无论如何睡不着了,她没了主张,这时她就想起了大梅。大梅在她眼里简直就是过来人,虽然她们的年龄相差无几,任何事,包括这次和两个男人见面都是大梅的主意,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问题,她要讨教大梅了。想到这,她跳下床,一下子把灯拉亮了。

大梅已睡着了,两只白乎乎的胳膊,还有半截肉肉的肩膀露在被子外面,大梅的样子很满足,也很幸福。杜娟突然发现大梅又胖了。大梅被突然而至的灯光刺激得直揉眼睛。

大梅就说:干吗呀,你脑子进水了。

这句话,当时是一句颇流行的口头语,一般年轻人都会说。

杜娟坐回到自己的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半身说:大梅,我睡不着。

这时大梅就睁开了眼睛。

大梅说:咋地?是不是让两个男人搞的。

杜娟只能点头了。

大梅说:两个人都对你说啥了?

杜娟就偷工减料地把见两个男人的大致情况和大梅说了。

大梅就说:这才哪到哪呀,早着呢。

杜娟说:那我不能同时交两个男朋友吧,总得选一个吧。

大梅说:你选什么,两个人谁说娶你了?

杜娟摇摇头。

大梅说:杜娟你别傻了,遇到这种事,男人都知道要挑一挑,就不许我们挑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两个男人各有特点,各有优长,就看谁最后能给你幸福,谁给你幸福你就嫁给谁。

杜娟仍不明就里地说: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大梅说:你该干啥还干啥,哪个男人约你,你都去见。

杜娟又说:要是他们同时约我呢?

大梅说:那你就选择一个去见。

杜娟听了大梅的话,仍是一脸的为难,她不知道这样下去的后果是什么。谁会让她幸福?此时的幸福对单纯的杜娟来说,如同水中月,雾中花,看不见摸不到。

大梅的话,还是对杜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中午在食堂里,杜娟见到了白扬。那时杜娟正坐在桌前吃饭,白扬端着饭碗在用眼睛寻找着什么,那一刻,杜娟希望白扬走过来,又不希望他过来。她一看见白扬,她就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他是那么迅雷不及掩耳,三下两把就把自己抱在了怀里。此时,她的心里也是矛盾的,她一方面希望白扬这么大胆下去,同时,她又希望白扬离自己远一点,像林斌一样和自己说话。

杜娟正想着,白扬走到了她的身边,在一个空座上坐了下来。

他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说:晚上,你哪也别去,我去宿舍找你。

他的话似乎就是命令,可她一点也没有听出来,脸红心跳地说:也许晚上排练呢。

白扬说:我问过你们队长了,你们舞蹈队下午政治学习,晚上没有安排。

白扬说完这话,端着碗又到队长那桌去吃了,他们说说笑笑地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清,耳畔里回响着白扬的话:晚上你在宿舍里等我……

同宿舍的大梅,晚饭都没有在食堂吃,就被王参谋接到家里改善生活去了,杜娟知道,大梅回来的时候,宿舍里一定又会充满鸡鸭鱼肉的气味。看到大梅现在这个样子,她有些羡慕,觉得自己很冷清。

晚饭后,刚回到宿舍,就听见敲门声。她想,一定是白扬来了。果然,白扬走了进来,白扬没有穿军装,只穿着军裤和白衬衣,显得精神焕发。

宿舍的灯是开着的,整流器发出嗡嗡的声音,隔壁宿舍的女伴在偷偷地听邓丽君的歌曲,渺远地传来邓丽君不断重复的《夜上海》。白扬并没有像杜娟担心的那样,总之,那天晚上白扬一直显得很文明。他坐在椅子上,她坐在自己的床沿。那一晚,几乎都是白扬一个人在说,说自己十六岁被父亲送到部队后,如何想家,偷偷地跑回来,父亲用棍子敲了他的腿,又把他送到了部队上。后来他提干了,当上了排长,部队拉练时,住在老乡家里,南北大炕,老乡住在南炕,男女混住在一起。又说拉练时,嘴馋,用军用棉鞋和老乡换鸡蛋的事……

白扬说得很有趣,杜娟听着也很新鲜,她不时地用手捂着嘴笑上一会儿。白扬不笑,一本正经,苦大仇深的样子。渐渐地,她的眼前就有了白扬的形象,一个调皮又玩世不恭的军人形象。不知不觉,又快到熄灯时间了,大梅还没有回来。白扬起身告辞了,这时,杜娟不知为什么竟有了几分失落,为什么失落,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白扬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了一次身,他伸出手,在她脸上拍了一下,她没躲,也没有必要躲,只是目光从白扬的脸上移到了地下。

他转回身说:以后我还会找你的。

熄灯号吹响的时候,大梅回来了,然后笑吟吟地说:是白扬来了吧?

杜娟有些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大梅说:我会闻呢。

每次王参谋来宿舍,她就闻不出来,她只能透过大梅床上的变化感受王参谋的出没。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闻到了鸡鸭鱼肉的气味。她的肚子“咕嘎”响了一声,她想有个家也不错。六

林斌再一次约杜娟见面,是十几天以后的事了。那天是个星期天,昨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星期天上午,白扬又来宿舍坐了一会儿,王参谋去外地接兵去,大梅没处可去。白扬来之前,大梅和杜娟正趴着窗子向外看雪景,这时白扬就来了。三个人先是嘻嘻哈哈地说了会儿话。大梅知趣地卷起一堆衣服去洗漱间去了。因为有大梅在,虽然她此时不在屋里,但大梅的身影是随时可以出现的,因此,白扬就很不踏实的样子,这瞅瞅,那看看,背着手不停地在屋里踱步。

走了一会儿白扬说:大梅这个人心眼很多,你们俩住在一起,你要长个心眼。

白扬说大梅心眼儿多这话时,杜娟心想这是白扬在吃醋呢。白扬每次和大梅见面时总显得很不自然。不知是不是没有追求到大梅,心理不平衡的关系。白扬坐在宿舍里,就显得极不自然。一上午,白扬也没有说几句完整的话,后来大梅洗完衣服回来了,白扬就走了,杜娟自然要把他送到门口,白扬这次没有伸出手在她脸上爱抚一下。

中午的时候,大梅和杜娟都睡了一个挺长的觉,睡前两人照例说了一会儿男人。大梅每次开场都是从王参谋说起,王参谋长,王参谋短的,最后又说到王参谋家里,话语间自然少不了那栋小楼,甚至还说到王参谋家里的司机和公务员,大梅的语气里透着无限的幸福和骄傲,每次话停下来时,她都说: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大梅说这样的话已经好长时间了,可一直不见大梅结婚,杜娟能感受到,大梅在日盼夜想着结婚,结婚之后,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搬到王参谋家那栋小楼里去住,也就是说,那时,她将是名正言顺的王部长的儿媳妇。到那时,谁不高看她一眼?每次说到这,大梅总是一脸的幸福和畅想。

大梅说完自己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那个林斌有消息了吗?

其实杜娟这几天一直想着林斌,和林斌那次分手后,林斌曾说过,过几天就找她,可都过去十几天了,她都和白扬单独见了几次面了,林斌再也没有约过她,她曾想,也许林斌那次是无意约她,也许是自己多情了。

这么一想,杜娟就沉静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天都暗了下来,她才和大梅从床上爬起来,这时有人就叫杜娟去接电话,电话是林斌打来的,林斌约她去自己的宿舍。

林斌住在东院的一个集体宿舍里,那里住着机关一大部分的单身汉。

杜娟以前很少到单身楼里来,七扭

绕的总算找到了林斌那间宿舍。杜娟来的时候,林斌正忙活着,林斌同宿舍的一个干事,家是本市的,今天回家了,此时宿舍里就林斌一个人。他买来了菜,还有一条活鱼,杜娟进门的时候,林斌正在给那条鱼开膛剖肚,见到杜娟就说:今天晚上咱们自己做饭,改善改善。

杜娟觉得这一切很新鲜,也很温馨,便兴高采烈地和林斌一起干了起来,两人一边干一边说着话,无非是一些日常工作,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事,从第一次知道两个人的老家是一个市之后,两人说起老家来,话语自然透着亲切和随意。

两人正亲亲热热地干着活时,突然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扬。白扬没想到在这里会碰见杜娟,他有些吃惊地望着两个人。倒是林斌很随意地说:杜娟是我的老乡,想改善一下伙食,叫她过来帮我做几个菜,你来了刚好,咱们一起喝几杯。

白扬腋下夹着一副象棋,下午没事,他找人下棋,他来到单身楼一连推了几个门,不是睡觉,就是会女朋友的,他才想起推林斌的门。杜娟见到白扬的那一瞬,她也有些吃惊,要是知道会遇见他,她无论如何不会来的。好在林斌的一番话,很快让大家轻松了下来。白扬就大大咧咧地说:那好,晚上就在你这里改善了。

白扬有千万条理由这么随意的,他爸爸是文化部长,林斌就是父亲手下的干事,他有着这样的心理优势。

接下来,两人就坐在床上下棋,做菜的活就落在杜娟一个人的身上,林斌棋下得很不专心,不停地抬起头来,告诉杜娟盐在什么地方,油在何方。两人一问一答的,倒平添了几分热闹。

白扬似乎下棋的兴致也不高,不时地抬起头瞟一眼杜娟。杜娟埋着头,也不能一门心思地做菜,她在想,日后将怎样面对这两个男人呢?

菜总算是做好了,接下来三个人就坐在桌前吃饭,白扬和林斌喝酒。几杯酒下肚之后,白扬的话多了起来,声音自然也很大。

白扬说:林干事,我爸经常在家提起你,说你多才多艺。

林斌就笑,是那种挂在脸上的笑。

白扬又说:林干事,你比我有出息,在大机关,不像我,只在文工团里,小单位,没什么前途。

林斌就开玩笑说:文工团当然好,整天有那么多漂亮女孩子围着。

白扬说:围着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两人说到这,都笑。

杜娟不笑,她没法笑,自从白扬一进门,她的心就乱了。

杜娟这时抬起头看着林斌,林斌也还在望她,两人对视了一下,林斌冲白扬摇摇头。

白扬就说:看上谁了跟我说,我们文工团就不缺姑娘,我给你当月下老人。

林斌就低下头,摆着手说:现在还不好说,到时再说吧。

一顿饭下来,杜娟也没说几句话。两个男人刚放下筷子,杜娟就要告辞回文工团,林斌执意要送杜娟出来,这时白扬站起身来说:我替你送吧,反正我也要走了。

林斌就不好说什么了,白扬随杜娟走了出来。

到了楼下,白扬说:这里你来过几次?

杜娟看了一眼白扬说:第一次。

接下来两人就没话了,白扬一直陪杜娟走到文工团楼下,才说:我不上去了。杜娟一个人往里走。这时,白扬又把杜娟叫住了问:你和林斌真是老乡?

杜娟说:是呀,怎么了?

白扬摆摆手说:没什么。

杜娟以为这个晚上会很愉快,没想到却过得没滋没味的。杜娟有些失落。七

接兵的人回来了,同时带回来一条不好的消息,王参谋光荣负伤了。他的一条腿被运新兵的火车轧断了。往回运新兵时,在一个兵站有两名新兵因上厕所掉队了,王参谋为了让那两个新兵上车,自己的一条腿不小心陷在轮子下,现在王参谋就住在军区总医院里。

大梅得到这个消息时,她正在练功房里练功,她差点摔倒,杜娟扶了她一把,然后大梅白着脸,匆匆忙忙地去了军区总医院。

杜娟回到宿舍时,大梅已经从医院回来了,她趴在床上正撕心裂肺地大哭,杜娟站在一旁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她想起以前的王参谋,两条腿很结实,走在楼道里“嗵嗵”作响,现在王参谋没了一条腿,不知走路会是个什么样子。

团里领导,还有舞蹈队的人,轮番地来劝慰大梅,走了一拨又来一群,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吉利话,他们都在试图避开王参谋的腿,可又没法避开,于是人们就在那里咬文嚼字结结巴巴地说着。

大梅渐渐平息了下来,人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宿舍里只剩下大梅和杜娟了,大梅不哭了,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望着杜娟,杜娟觉得有一肚子话要对大梅说,可她不知从何说起,只问了一句:你还和王参谋结婚吗?这么问过后,她才知道,这件事才是她最关心的。

大梅半晌说:王参谋的腿断了,可他还是王部长的儿子呀。

杜娟这才明白,大梅看中的不是王参谋,而是王参谋的父亲,王部长。从那以后,大梅似乎就不务正业了。她几乎整日泡在医院里去陪受伤的王参谋。那阵子大梅很忙,她一面去陪王参谋,一面张罗着结婚,她抽空在商场里买回了大红的被面,那上面印着两只恩爱的鸳鸯。

王参谋终于出院了,那条残腿装上了假肢,如果站在那里不走路的话,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走起路来才发现那是一条假腿。王参谋一出院,就闪电式的和大梅结婚了。

那是一个星期天,王部长的专车到舞蹈队来接大梅,车上扎着红花,大梅穿了一件大红外套,胸前也扎了一朵花。文工团好多人都参加了大梅的婚礼,杜娟自然也去了,这是她第一次走进王部长家,那是一栋很漂亮的俄式风格的小楼,红色的木地板,楼上有四个房间,楼下三个房间,好多人第一次见到这小楼的真实面貌,不停地咂嘴,大梅的新房就安排在一层的一个房间里。床是钢丝床,家具是实木的。好多人都说:呀,真漂亮。

大梅精神焕发,一脸的骄傲。杜娟就想,要是王参谋的腿不断,大梅会更骄傲。喝喜酒的时候,人们不断举杯冲着大梅祝福,人们说:大梅,祝你幸福。

人们还说:祝大梅永远幸福。

人们再说:愿你们白头偕老。

……

大梅终于住进了那幢二层小楼,但集体宿舍的床并没有拆掉,她在结婚前就和团领导说好了,宿舍里这张床她仍要保留着,原因是她中午还要在这里休息。她现在已经是王部长的儿媳妇了,说话很有分量,团领导自然不好说什么,床位再紧张,不就是一张床么,就当大梅还没有结婚不就完了么,领导在这件事情上看得很开。

大梅一搬出宿舍,白扬到杜娟这里来的次数就勤了。刚开始,他还能有条不紊地和杜娟说些桃红李白的话,后来,他一进门就来搂抱杜娟,杜娟又紧张又兴奋。两人撕撕扯扯的,样子像打架。过一会儿,杜娟就老实了,她半推半就地让白扬吻她,搂她,后面的结果是,白扬想往床上躺,并开始解杜娟的衣服,直到这时,杜娟仍保持着清醒,她一方面不让自己躺在床上,另一方面也不让白扬解自己的衣扣,这时她是果决的,也是寸土不让的。

白扬努力一番没能得逞,便气咻咻地说: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杜娟就想,自己不是这样,那么以前和白扬谈过对象的“小常宝”和唱歌的那个女孩一定是那样的人了。往下想,她似乎看见白扬搂抱着那两个姑娘往床上躺的情形,这种情景一旦产生,反倒让杜娟冷静下来了。她想,白扬和那两个姑娘恋爱都没有成功,那两个姑娘的命运都不是很好,要是自己也步那两个姑娘的后尘该怎么办。这么一想,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也就是说,要誓死保卫自己最后的防线,只要最后的防线不被突破,那她就还是一个姑娘。

每次和白扬在一起时,她总是下意识地想起林斌,林斌从来没像白扬这样急三火四的,他只拉过她的手。后来他们又去看了一次电影,当然是林斌买好票约她的,影院一黑下来,林斌手就伸了过来,大大的,热热潮潮的,她的手很顺从地让他抓住,一直到电影结束,她脑子里只剩下了林斌那只热潮潮的大手,电影演的是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可是那只大手仍挥之不去。

白扬抱她吻她时,有时她就想,要是林斌抱自己,摸自己,怎么办?她想象不出来那会是个什么样子。白扬对待她的样子,显得很老到,游刃有余的样子,有时她的身体随着白扬的动作热了一阵又热了一阵,有几次,她差一点把持不住自己,让白扬解开了她两个扣子,最后她还是及时地清醒了。

有时白扬也玩腻了这种把戏,不动她,只和她说些话,这时她脑子里是清晰的。

她问:以前和你谈过对象的那两个女孩,是你和她们提出分手的吧?

白扬就说:她们和你不一样。

她说:有什么不一样?

他说:她们不值得我爱她们。

她又说:你都和她们那个了,还说不爱?

他这才说:哪个了?刚开始觉得还行,后来就不喜欢她们了。

她再说:你现在觉得我还行,以后你也觉得我不行了。

这时,他又把她抱过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手就放在她的胸上。他气喘着说:我和你是认真的,我喜欢你。

她当时没说什么,心里想:也许以前他和别的女孩子也说过这样的话吧。

他又说:答应我吧,我会让你幸福的。

幸福?幸福是什么,大梅那个样子是幸福的吗?大梅自从结婚以后,人整个似乎都变了,晚来早走的,脸上整日里挂着笑,体重与日俱增,队长曾说她这样下去,怕是跳不成舞了。

杜娟也曾私下里问过大梅:你不跳舞,以后想干什么?

大梅就满不在乎地说:军区这么大干什么不行,干什么都比跳舞有出息。杜娟你以后也要做好准备,不然就来不及了。

后来大梅又问到她和林斌、白扬两个人的进展情况。自从大梅结婚之后,不知为什么,杜娟也不想把她和两个男人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大梅了。大梅规劝杜娟的还是那句话,谁让你幸福,你就嫁给谁。

谁能让自己幸福呢?杜娟看不清楚。

初春的时候,林斌约杜娟去公园里走一走,林斌每次约杜娟总是户外活动,或者是集体方式的活动,一点也不像白扬,白扬总是在房间里,最后的目的是床上,杜娟却一次也没有让白扬得逞,白扬有些急,又不好发火。杜娟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她似乎喜欢林斌这样,也喜欢白扬那样,杜娟矛盾着,困惑着。

那天在公园里,杜娟很高兴,绕着一排柳树疯跑,柳树刚发芽,样子很是可爱。

站在一旁的林斌不错眼珠地望着杜娟,后来他说:杜娟,我太喜欢你的身材了,真好,就像梦。

什么梦?杜娟这么问他。林斌说:梦是说不出来的,你就是我的梦。

在那个初春的公园里,林斌温柔地把杜娟拉到近前,仿佛怕伤害她似的,吻了她。轻轻的,柔柔的,让杜娟回味了许久,这是不同于白扬粗暴式的吻,但这种吻还是让她颤栗了。她闭着眼睛,以为林斌还会有什么动作,结果什么也没有。

最后,林斌拉着她的手,顺着柳堤往前走,天是蓝的,空气是清新的,他们在潮湿的土地上向前走去。

后来,林斌冲她说:我要上学。

高考恢复了,部队的干部、战士可以报考地方院校,只是名额有限。林斌冲杜娟说:我要争取。

杜娟不知道林斌报考院校去上学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她意识到,林斌将离她远去,一种忧伤袭上了她的心。不知为什么,林斌上学只是个设想,但还是影响了杜娟的情绪。

林斌似乎看出杜娟的心思了,忙说:上学才四年时间,到时,你才二十六岁,一切都不晚。

其实林斌说这句话是一句暗示,杜娟也听懂了这种暗示,也就是说,她要给林斌一个正面的答复。她想起了白扬,她没法给他一个答复。她只能沉默。也就是这种举棋不定的心理,使杜娟的命运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八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句话果然在杜娟身上应验了。

杜娟又一次赴林斌的约会时,被白扬发现了。

白扬发现时没说话,他狠狠地看了一眼林斌,又狠狠地看了一眼杜娟,气哼哼地转身就走了。杜娟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想该如何向白扬解释,他会听她解释吗。如果解释不通,那就和他彻底断绝关系。其实林斌也不错,可林斌一直没有说爱自己,也没有什么大胆的举动。后来又想,林斌不是说喜欢自己的身材么,还说她是他的梦什么的,这么想过之后,她的心里就踏实了下来。

林斌说:白干事怎么了?

杜娟说:他脑子一定进水了,毛病。

林斌也说:就是,谁也没招他。

杜娟说:别提他了。

两个人就自然不自然地往偏僻一些的地方走去。杜娟横下一条心,身子主动又向林斌靠近了一些,林斌似乎受到了杜娟的鼓励,也大胆地把手伸出去,揽住了杜娟的腰,她的腰第一次被林斌搂着,过电似的那么一抖,身体里有一种东西很不安分地乱蹿起来,那一刻,她的心头洋溢着不尽的幸福感。

这一刻,杜娟又想起了大梅,她想:大梅就是了不起。大梅说和王参谋结婚就是幸福,并让她在两个男人中选择幸福。现在她已经体会到了这种幸福。那个下午,她和林斌在一棵树后做了许多亲热的举动,她的身体被林斌抵在树上,仍然抑制不住一阵又一阵过电般的感觉。她想:生活是多么好哇。

那天晚饭后,杜娟刚回到宿舍,门便被白扬“砰”地推开了。

她很镇静地望着白扬,白扬的一张脸是扭曲的。白扬就变声变调地说:

你们今天下午都干什么去了?

杜娟不说,她已经横下一条心,她认为自己和白扬的关系就此结束了,这是迟早的事,她现在觉得自己找到了幸福。

好哇,你脚踩两只船。白扬这么说。

杜娟仍然什么也不说,冷静地望着白扬。

白扬又说:你们都干什么了?

杜娟说:你管不着。

白扬再说:哼,你道德败坏,你是一个骚货。

杜娟说:恋爱自由,你管不着。

白扬真的生气了,他扬起手,似乎要打杜娟,最后终于没有落下来。但他仍吼:你们多长时间了?还骗我,说你们是老乡。

白扬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还拿不下杜娟这块高地,原来有另外一个人在捣乱。

他说:好,你在搞三角恋爱,我告诉你,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咱们走着瞧,不把你们搞散了,我就不姓白。说完一甩门就走了。

杜娟对白扬的威胁一点也没有害怕,白扬来后,她还冷笑了两声,心想,只要我和林斌愿意,谁也别想拆散我们。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大梅来宿舍午休,杜娟忍不住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对大梅说了。

大梅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她所说的幸福,其实是偏向白扬的,林斌只是一个陪衬,那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事情已经这样了,大梅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一遍遍地替杜娟惋惜。又说王参谋准备转业到地方的话题。

这事之后没多久,林斌突然告诉杜娟,部里那个考学名额给自己了,现在他要全力以赴复习文化课。

白扬自从和她吵过后,一次也没有来找过她。平时在路上碰见了,他也像没看见她似的别过脸去,中午在食堂吃饭时,白扬故意不坐她出现的桌子上,而是坐到别处去,大着声音和其他人说话,仿佛是故意给她听似的。她也就装得没事人似的,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如果事情仍然这样往下发展,便注定没有什么新意了,结果事情很快发生了变化,故事又得重新讲起了。九

林斌先是参加了考试,在等待考试结果的过程中,他又和杜娟见了两次面。第一次在他的宿舍里,他买回了菜,做好之后,他才让杜娟来,这次没人打扰他们,但林斌似乎情绪不是很高,满怀心事似的。两人坐在一起时,气氛有些寡淡。

林斌说:白部长最近对我好像有什么看法。

杜娟和白扬的事林斌还蒙在鼓里,林斌不挑明,杜娟也不好说什么,心情异样地望着林斌。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是一个晚上,在公园里。正式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但林斌已知道自己考取了地方一所师范大学的中文系。那天晚上,林斌情绪高涨,他见到杜娟便把杜娟抱在怀里,这大大出乎了杜娟的意料,她身体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

林斌耳语着说:娟,我考上了,我马上就成为一名大学生了。

杜娟不知是喜还是忧,她被林斌的情绪感染了,于是,她由被动变为主动,也紧紧地把林斌抱住了。借着夜色两人的胆子比白天大了许多,他们先是接吻,从温柔到凶狠,再从狂风暴雨到小桥流水,两人的情绪似乎都有些失控,后来林斌就把手伸进杜娟的衣服里,只一下,杜娟似乎被一颗流弹击中了。白扬也曾摸过她,但白扬击中她的力度远不如林斌这么厉害。她几乎半躺在林斌的怀里了。接下来,胸前的几颗扣子不知怎么就开了,林斌迷乱着把头埋在她的怀里。

他说:娟,我喜欢你。

她语无伦次地说:我也是。

在那张狭窄的排椅上,他压住了她,她在下面感受到了他的冲动,她没有制止,那时她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想了,精力都集中在对他的感受上。如果他想要的话,她不会有一丝半点的反抗,结果,林斌草草地收兵了。

他只是反复地说:娟,我喜欢你,你是我的梦。

她不明白,他说的梦指的是什么,难道是他写的那些诗,那么飘渺,又那么委婉,甚至,还有一缕淡淡的忧伤。总之,她有些落寞和失望。

不久,林斌就去外地上学去了。她到火车站去送他。

后来火车就开了,一点点地驶出她的视线。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便开始日思夜盼他的音信。

杜娟没有等来林斌的信,却等来了白扬。那天傍晚,白扬敲开了杜娟的宿舍,白扬敲门前,杜娟正坐在桌前发呆,她收不到林斌的信,心里早就胡思乱想了,她正在乱想时,白扬敲响了她的门。

杜娟看着白扬,她在生林斌的气,如果林斌给她来信了,说爱她,那么她现在一定会把白扬轰出去。

白扬说:娟,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知道这事不怪你,怪那个姓林的,是他先勾引你的。

杜娟不同意白扬用勾引这样的字眼,她和林斌往来,是她自愿的,她这么想,但没有说。

白扬又杂七杂八地说了一些什么,后来走了。

这一段时间,杜娟的情绪灰暗到了极点,没有了笑声,没有了欢乐。

大梅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大梅开导了杜娟好长时间。

大梅说:杜娟,我劝你还是实际一点吧,林斌走了,他一封信都不来,你不必为他上火。

大梅又说:白扬的条件就算不错了,他父亲马上就提拔为副军了,也算是高干了,日后还能让你吃亏?

大梅还说:林斌再好,他那么远,见不到摸不着的,谁知四年以后会什么样子呢,他有可能回机关,说不定还会分去教书呢,他考的可是师范大学。

……

杜娟听了大梅的话就一点主张也没有了。

白扬又一次出现在她的宿舍里,白扬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到屋三两句话之后,便把她抱在怀里。她本能地拒绝着,因为她现在还没有忘掉林斌,林斌的影子不时地从她脑海里冒出来。

她抓咬着白扬,似乎白扬就是林斌。白扬一声不吭,任凭她抓咬。等她折腾得没力气了,他亲她,摸她,她像死了似的挺在那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白扬就叹口气说:你这是何必呢,就算林斌比我强,可他不理你了呀。

杜娟听了这话,“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白扬似乎很会掌握火候,这段时间,他三天两头来找杜娟,从家里给她带来一些好吃的,杜娟刚开始不吃,别着头,连看也不看。

白扬就说:这是我爸妈让我带给你的,我爸说,他看过你的演出,他也很喜欢你。

白扬还说:我妈说了,让我什么时候把你带回家里去。

……

在那天晚上,杜娟的防线终于被白扬突破了,在那一瞬,她的脑子里又闪现出林斌,她在心里说:林斌我恨你。

她想把床单洗了,可走廊里到处都是声音,她只好把床单收起来,放到床头柜里。第二天中午,她以为大梅睡着了,便悄悄下床,从床头柜里抓过床单准备出门。

这时,大梅一把抓住了她,大梅板着脸说:杜娟你傻呀,这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上。

大梅显得比杜娟有先见之明,杜娟最后的防线被白扬攻破之后,杜娟便一点招架之功也没有了。那些日子,每天的傍晚,白扬都会来杜娟的宿舍里,杜娟每次都想遏止白扬的作为,但最后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得逞了。白扬显然很有经验,他总是能很好地掌握自己,也能掌握杜娟,让杜娟尝到了肉体带来的快乐。

一天,杜娟把自己的这种感受冲大梅说了,大梅就说:你快点催白扬结婚吧,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的新鲜劲一过,他就不把你当回事了。

杜娟似乎也感受到了白扬这种态度,两个月之后,白扬来杜娟宿舍就不那么勤了,每次来,他也不在这留宿了,态度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温柔体贴了,每次都有些恶狠狠的。他抽空还问:你和林斌每次都是怎么亲的?

一次,她和白扬躺在床上,她忍不住问:咱们现在这关系算什么?

他说:什么算什么?恋爱呀,谈恋爱嘛。

她说:不想谈了,我想结婚。

他一下子冲她温柔起来,把她抱过去,一边吻她一边说:咱们这么年轻着什么急呀,再玩两年,差不多再结婚。

她一下子看清了白扬的把戏,她不顾白扬的劝阻,很快把门打开了,她冲着楼道大声地说:今天我向大家宣布一个秘密,我和白扬恋爱了。

许多女伴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打开门,向杜娟的宿舍张望。

白扬一边穿衣服一边冲杜娟说:干什么呀你!白扬那天晚上灰溜溜地从杜娟宿舍里走掉了。

白扬走了之后,便开始躲她,一见到她的影子,比老鼠见猫溜得还快。她从大梅的床头柜里找出那条床单,塞到挎包里,然后她就找到了文工团团长的办公室。

几天之后,白扬终于露面了,他像一只老鼠似的见了她说:我同意还不行吗?

显然她的吵闹起到了结果,领导,包括他的父亲一定找了他。十“十一”的时候,杜娟和白扬如约地结婚了。

白扬在第一个月的时间里,总是能在下班的时候,结伴和杜娟回到家里,然后一起做饭,鸡鸭鱼肉的自然少不了。那些日子,杜娟昏头晕脑地沉浸在一种幸福之中。

新婚一个月之后,白扬似乎先发生了变化,下班的时候,有时他不能准点回来,有时回来后,吃过饭,夹着一副象棋就冲杜娟说:我去单身楼了。

日子疙疙瘩瘩地过着,不经意间她怀孕了,白扬和她一直很细心的,他们都不想这么早就要孩子,但孩子还是不约而至地来了。

杜娟只想把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孩。日子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孩子昼啼夜唤的,白扬为了孩子似乎也瘦了一圈,他不再早出晚归了,虽然天天唉声叹气,但也知道守着这个家了。杜娟又想,这样也不错。但随着孩子慢慢长大,又有母亲带着,白扬又自由了起来。

白扬又迷上了跳舞,白天上班,他就晚上换上便装去跳,回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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