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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1 09:4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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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荷马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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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马史诗:奥德赛

荷马史诗:奥德赛试读:

奥德赛

作者:荷马排版:青杨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9-01ISBN:9787532773435本书由上海译文出版社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第一卷

告诉我,缪斯,那位聪颖敏睿的凡人的经历,

在攻破神圣的特洛伊城堡后,浪迹四方。

他见过许多种族的城国,领略了他们的见识,

心忍着许多痛苦,挣扎在浩淼的大洋,

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使伙伴们得以还乡。但

即便如此,他却救不下那些朋伴,虽然尽了力量:

他们死于自己的愚莽,他们的肆狂,这帮

笨蛋,居然吞食赫利俄斯·呼裴里昂的牧牛,

被日神夺走了还家的时光。开始吧,

女神,宙斯的女儿,请你随便从哪里开讲。

那时,所有其他壮勇,那些躲过了灭顶之灾的人们,

都已逃离战场和海浪,尽数还乡,只有

此君一人,怀着思妻的念头,回家的愿望,

被卡鲁普索拘留在深旷的岩洞,雍雅的女仙,

女神中的佼杰,意欲把他招做夫郎。

随着季节的移逝,转来了让他

还乡伊萨卡的岁月,神明编织的

时光,但即便如此,他却仍将遭受磨难,

哪怕回到亲朋身旁。神们全都怜悯他的处境,

惟有波塞冬例外,仍然盛怒不息,对

神一样的奥德修斯,直到他返回自己的家邦。

但现在,波塞冬已去造访远方的埃塞俄比亚族民——

埃塞俄比亚人,居家最僻远的凡生,分作两部,

一部栖居日落之地,另一部在呼裴里昂升起的地方——

接受公牛和公羊的牲祭,

坐着享受盛宴的愉畅。与此同时,其他

众神全都汇聚俄林波斯宙斯的厅堂。

神和人的父亲首先发话,

心中想着雍贵的埃吉索斯,

死在俄瑞斯忒斯手下,阿伽门农声名远扬的儿郎。

心中想着此人,宙斯开口发话,对不死的神明说道:“可耻啊——我说!凡人责怪我等众神,

说我们给了他们苦难,然而事实却并非这样:他们

以自己的粗莽,逾越既定的规限,替自己招致悲伤,一如

不久前埃吉索斯的作为,越出既定的规限,姘居阿特柔斯

之子婚娶的妻房,将他杀死,在他返家之时,

尽管埃吉索斯知晓此事会招来突暴的祸殃——我们曾明

告于他,派出赫耳墨斯,眼睛雪亮的阿耳吉丰忒斯,

叫他不要杀人,也不要强占他的妻房:

俄瑞斯忒斯会报仇雪恨,为阿特柔斯之子,

一经长大成人,思盼回返故乡。

赫耳墨斯曾如此告说,但尽管心怀善意,

却不能使埃吉索斯回头;现在,此人已付出昂贵的代价。”

听罢这番话,灰眼睛女神雅典娜答道:“克罗诺斯之子,我们的父亲,最高贵的王者,

埃吉索斯确实祸咎自取,活该被杀,

任何重蹈覆辙的凡人,都该遭受此般下场。

然而,我的心灵正为聪颖的奥德修斯煎痛,

可怜的人,至今远离亲朋,承受悲愁的折磨,

陷身水浪拥围的海岛,大洋的脐眼,

一位女神的家园,一个林木葱郁的地方。

她是歹毒的阿特拉斯的女儿,其父知晓

洋流的每一处深底,撑顶着粗浑的

长柱,隔连着天空和大地。

正是他的女儿滞留了那个愁容满面的不幸之人,

总用甜柔、赞褒的言词迷蒙他的

心肠,使之忘却伊萨卡,但奥德修斯

一心企望眺见家乡的炊烟,

盼愿死亡。然而你,俄林波斯神主,

你却不曾把他放在心上。难道奥德修斯

不曾愉悦你的心房,在阿耳吉维人的船边,

宽阔的特洛伊平野?为何如此无情,对他狠酷这般?”

听罢这番话,汇聚乌云的宙斯说讲,答道:“这是什么话,我的孩子,崩出了你的齿隙?

我怎会忘怀神一样的奥德修斯?

论心智,凡生中无人可及;论敬祭,

对统掌辽阔天空的神明,他比谁都慷慨大方。

只因环拥大地的波塞冬中阻,出于对捅瞎

库克洛普斯眼睛的难以消泄的仇怨——

神样的波鲁菲摩斯力大无比,

库克洛佩斯中他最豪强。他母亲是仙女苏莎,[1]

福耳库斯的女儿,前者制统着苍贫的大海——

此女曾在深旷的岩洞里和波塞冬睡躺寻欢。

出于这个缘故,裂地之神波塞冬虽然不曾

把他杀倒,却梗阻了他还乡的企愿。

这样吧,让我等在此的众神谋划他的回归,

使他得返故乡。波塞冬要平息

怨愤;面对不死的众神,连手的营垒,

此君孤身一个,绝难有所作为。”

听罢这番话,灰眼睛女神雅典娜答道:“克罗诺斯之子,我们的父亲,最高贵的王者,

倘若此事确能欢悦幸福的神祇,

让精多谋略的奥德修斯回归,那么,

让我们派出赫耳墨斯,导者,斩杀阿耳戈斯的神明,

前往海岛俄古吉亚,以便尽快传送

此番不受挫阻的谕言,对长发秀美的女仙,

让心志刚强的奥德修斯起程,返回故乡。

我这就动身伊萨卡,以便催励

他的儿子,鼓起他的信心,

召聚长发的阿开亚人集会,对

所有的追求者发话,后者正没日没夜地

屠宰步履蹒跚的弯角壮牛,杀倒拱挤的肥羊。

我将送他前往斯巴达和多沙的普洛斯,

询问心爱的父亲回归的信息,抑或能听到些什么,

由此争获良好的名声,在凡人中间传扬。”

言罢,女神系上精美的条鞋,在自己的脚面,

黄金做就,永不败坏——穿着它,女神

跨涉沧海和无垠的陆基,像疾风一样轻快。

然后,她操起一杆粗重的铜矛,顶着锋快的铜尖,

粗长、硕大、沉重,用以荡扫地面上战斗的

群伍,强力大神的女儿怒目以对的军阵,

从俄林波斯峰巅直冲而下,

落脚伊萨卡大地,奥德修斯的门前,

庭院的槛条边,手握铜矛,化作

一位外邦人的形貌,门忒斯,塔菲亚人的头儿。

她看到那帮高傲的求婚人,此刻正

坐在门前,被他们剥宰的牛皮上,

就着棋盘,欢悦他们的心房。

信使及勤勉的伴从们忙碌在他们近旁,

有的正在兑缸里调和酒和清水,

有的则用多孔的海绵擦拭桌面,

搁置就绪,另一些人切下成堆的肉食,大份排放。

神样的忒勒马科斯最先见到雅典娜,远在别人之前,

王子坐在求婚者之中,心里悲苦难言,

幻想着高贵的父亲,回归家园,

杀散求婚的人们,使其奔窜在宫居里面,

夺回属于他的权势,拥占自己的家产。

他幻想着这些,坐在求婚人里面,眼见雅典娜到来,

疾步走向庭前,心中烦愤不平——

竟让生客长时间地站等门外。他站在女神身边,

握住她的右手,接过铜矛,

吐出长了翅膀的话语,开口说道:“欢迎你,陌生人!你将作为客人,接受我们的礼待;

吃吧,吃过以后,你可告知我们,说出你的需愿。”

言罢,他引路先行,帕拉丝·雅典娜紧随在后面。

当走入高大的房居,忒勒马科斯

放妥手握的枪矛,倚置在高耸的壁柱下,

油亮的木架里,站挺着众多的

投枪,心志刚强的奥德修斯的器械。

忒勒马科斯引她入座,铺着亚麻的椅垫,

一张皇丽、精工制作的靠椅,前面放着一个脚凳。

接着,他替自己拉过一把拼色的座椅,离着众人,

那帮求婚者们——生怕来客被喧嚣之声惊扰,

面对肆无忌惮的人们,失去进食的胃口——

以便询问失离的亲人——父亲的下落。

一名女仆提来绚美的金罐,

倒出清水,就着银盆,供他们

盥洗双手,搬过一张溜滑的食桌,放在他们身旁。

一位端庄的家仆送来面包,供他们食用,

摆出许多佳肴,足量的食物,慷慨地陈放。

与此同时,一位切割者端起堆着各种肉食的大盘,

放在他们面前,摆上金质的饮具,

一位信使往返穿梭,注酒入杯。

其时,高傲的求婚者们全都走进屋内,

在靠椅和凳椅上依次就座,

信使们倒出清水,淋洗各位的双手,

女仆们送来面包,满满地装在篮子里,

年轻人倒出醇酒,注满兑缸,供他们饮用。

食客们伸出手来,抓起眼前的佳肴。

当满足了吃喝的欲望,

求婚者们兴趣旁移,转移

到歌舞上来——歌舞,盛宴的佳伴。

信使将一把做工精美的竖琴放入菲弥俄斯

手中,后者无奈求婚人的逼迫,开口唱诵。

他拨动琴弦,诵说动听的诗段。

忒勒马科斯开口说话,贴近灰眼睛

雅典娜的头边,谨防别人听见:“对我的话语,亲爱的陌生人,你可会怨恨愤烦?

这帮人痴迷于眼前的享乐,竖琴和歌曲,

随手拈取,无需偿付,吞食别人的财产,

物主已是一堆白骨,在阴雨中霉烂,

不是弃置在陆架上,便是冲滚在海浪里。

倘若他们见他回来,回返伊萨卡地面,那么,

他们的全部祈祷将是企望能有更迅捷的快腿,

而不是成为拥有更多黄金和衣服的富贵。

可惜,他已死了,死于凄惨的命运;对于我们,

世上已不存在慰藉,哪怕有人告诉我们,

说他将会回返故里。他的返家之日已被碎荡破毁。

来吧,告诉我你的情况,要准确地回答。

你是谁,你的父亲是谁?来自哪个城市,双亲在哪里?

乘坐何样的海船到来?水手们如何

把你送到此地,而他们又自称来自何方?

我想你不可能徒步行走,来到这个国邦。

此外,还请告诉我,真实地告诉我,让我了解这一点。

你是首次来访,还是本来就是家父的朋友,

来自异国他乡?许多其他宾朋也曾来过

我家,家父亦经常外出造访。”

听罢这番话,灰眼睛女神雅典娜答道:“好吧,我会准确无误地回话,把一切告答。

我乃门忒斯,聪颖的安基阿洛斯的

儿子。我统治着塔菲亚人,欢爱船桨的族邦。

现在,正如你已看见,我来到此地,带着船和伴友,

踏破酒蓝色的洋面,前往忒墨塞,人操异乡方言的

邦域,载着闪亮的灰铁,换取青铜。

我的船停驻乡间,远离城区,

在雷斯荣港湾,林木繁茂的内昂山边。

令尊和我乃世交的朋友,可以

追溯到久远的年代——如果愿意,你可去问问

莱耳忒斯,年迈的英雄。人们说,此人现已不来

城市,栖居在他的庄园,生活孤独凄惨,

仅由一名老妇伺候,给他一些

饮食,每当疲乏折揉他的身骨,

匍匐劳作在坡地上的葡萄园。现在,

我来到此地,只因听说他,你的父亲,

已回返乡园。看来是我错了,神明滞阻了他的回归。

卓著的奥德修斯并不曾倒死陆野,

而是活在某个地方,禁滞在苍淼的大海,

一座水浪扑击的海岛,受制于野蛮人的束管,

一帮粗莽的汉子,阻止他回返,违背他的意愿。

现在,容我告你一番预言,神们把它输入

我的心田;我想这会成为现实,

虽然我不是先知,亦不能准确释辨飞鸟的踪迹。

他将不会长久远离亲爱的故土,

哪怕阻止他的禁链像铁一般实坚;

他会设法回程,此人多谋善断。

来吧,告诉我你的情况,要准确地回答。

你可是奥德修斯之子,长得如此高大?

你的头脸和英武的眼睛,在我看来,和他的

出奇的相像——我们曾经常见面,

在他出征特洛伊之前,偕同其他军友,

阿开亚人中最好的汉子,乘坐深旷的海船。

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曾见他,他也不曾和我见面。”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道:“好吧,陌生人,我会准确无误地回话,把一切告答。

是的,母亲说我是他的儿子,但我自己

却说不上来;谁也不能确切知晓他的亲爹。

哦,但愿我是个幸运者的儿男,

他能扛着年迈的皱纹,看守自己的房产!

但我却是此人的儿子,既然你有话问我——

父亲命运险厄,凡人中谁也不及他多难!”

听罢这番话,灰眼睛女神雅典娜答道:“神明属意于你的家族,让它千古

流芳——瞧瞧裴奈罗珮的后代,像你这样的儿男。

来吧,告诉我此番情况,回答要真实确切。

此乃何样宴席,何种聚会?此宴与你何干?

是庆典,还是婚娶?我敢断定,这不是自带饮食的聚餐。

瞧他们那骄横的模样,胡嚼蛮咬,

作孽在整座厅殿!目睹此番羞人的情景,置身

他们之中,正经之人能不怒满胸膛!”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道:“既然你问及这些,我的客人,那就容我答来。

从前,这所家居很可能繁荣兴旺,

不受别人讥辱,在某个男人生活在此的时节。

但现在,神们居心险恶,决意引发别的结局,

把他弄得无影无踪,此般处理,凡人中有谁

受过,除他以外?!我将不会如此悲痛,为了他的死难,

倘若他阵亡在自己的伙伴群中,在特洛伊人的土地,

或牺牲在朋友的怀里,经历过那场战杀;

这样,阿开亚全军,所有的兵壮,将给他堆垒坟茔,

使他替自己,也为儿子,争得传世的英名,巨大的荣光。

但现在,凶横的风暴已把他席卷,死得不光不彩,

没踪没影,无声无息,使我承受痛苦

和悲哀。然而,我的悲痛眼下已不仅仅是为了

他的死难,神们还使我遭受别的愁煎。

外岛上所有的豪强,有权有势的户头,

来自杜利基昂、萨墨和林木繁茂的扎昆索斯,

连同本地的望族,山石嶙峋的伊萨卡的王贵,

全都在追求我的母亲,败毁我的家院。

母亲既不拒绝可恨的婚姻,也无力

结束这场纷乱;这帮人挥霍我的家产,

吞糜我的所有,用不了多久,还会把我撕裂!”

听罢这番话,帕拉丝·雅典娜怒不可遏,答道:“真是无耻至极!眼下,你可真是需要失离的奥德修斯,

要得火急——他会痛打这帮求婚者,无耻的东西。

但愿他现时出现,站在房居的

外门边,头戴战盔,手握枪矛一对,

一如我首次见他的模样,在

我们家里,喝着美酒,享受盛宴的香甜。

他从厄夫瑞过来,别了伊洛斯,墨耳墨罗斯的儿男,

乘坐快船——奥德修斯前往该地,

寻求杀人的毒物,以便

涂抹箭的铜镞,但伊洛斯丁点

不给,出于对长生不老的神明的惧畏,

幸好家父酷爱令尊,使他得以如愿。

但愿奥德修斯,如此人杰,出现在求婚人面前:

他们全都将找见死的暴捷,婚姻的悲伤!

然而,这一切都躺等在神的膝头:

他能否,是的,可否回乡报仇,在

自己的家院。现在,我要你开动脑筋,

想个办法,把求婚者们赶出厅殿。

听着,认真听取我的嘱告,按我说的做。

明天,你应召聚阿开亚壮士集会,

当众宣告你的主张,让神明作证。

要求婚者们就此散伙,各回家门,

至于你母亲,倘若心灵驱她再嫁,

那就让她回见有权有势的父亲,回返他的宫中,

他们会替她张罗,准备丰厚的

财礼,嫁出一位爱女应有的陪送。

现在,我将给你明智的劝告,希望你好生听着。

整备一条最好的海船,带配二十支划桨,

出海探问音讯,你那长期失离的父亲,

兴许能碰上某人,告诉你宙斯遣送的

谣传——对我等生民,她比谁都善传讯息。

先去普洛斯,询问卓著的奈斯托耳,

而后前往斯巴达,面见棕发的墨奈劳斯,

身披铜甲的阿开亚人中,他最后回归。

这样,倘若听说父亲仍然活着,正在返家途中,

你仍需等盼一年,尽管已历经艰辛。

但是,如果听说他已死了,不再存活,

那么,你可启程返航,归返心爱的故乡,

堆筑坟茔,举办隆重的牲祭,浩大的

场面,合适的规模,然后嫁出母亲,给另一位丈夫。

当办完这些,处理得妥妥帖帖,

你应认真思考,在你的心里魂里,

想出一个办法,除杀家居里的求婚人,

用谋诈,或通过公开的拼战。不要再

抱住儿时的一切,你已不是小孩。

难道你不曾听说了不起的俄瑞斯忒斯,

人世间煊赫的英名,杀除弑父的凶手,

奸诈的埃吉索斯,曾把他光荣的父亲谋害?

你也一样,亲爱的朋友,我看你身材高大,器宇轩昂,

勇敢些,留下英名,让后人称赞。

现在,我要返回快船,回见

我的伙伴,他们一定在翘首盼望,

焦躁纷繁。记住这一切,按我说的做。”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道:“我的客人,你的话充满善意,

就像父亲对儿子的谆告,我将牢记在心。

来吧,不妨稍作逗留,虽然你急于启程,

以便洗澡沐浴,放松肌体,

舒怡身心,然后回登海船,带着礼物,

绚丽的精品,贵重的好东西,你可常留身边,

作为我的馈赠,上好的佳宝,主客间的送礼。”

听罢这番话,灰眼睛女神雅典娜答道:“不要留我,因我登程心切。此份

礼物——无论你那可爱的心灵选中什么,打算给我,

请你代为保存,面赠于我,在我下次造访之后,带回家中;

你会选定一份佳品,而我将回送一份同样珍贵的礼物。”

言罢,灰眼睛女神雅典娜旋即离去,

像一只鹰鸟,直刺长空,在忒勒马科斯心里

注入了力量和勇气,使他比往日更深切地

怀念父亲,猜度着此事的含义,

心中满是惊异,认为来者是一位神明。

他当即举步,神一样的凡人,坐入求婚的人群。

著名的歌手正对他们唱诵,后者静坐

聆听。歌手唱诵阿开亚人饱含痛苦的回归,[2]

从特洛伊地面,帕拉丝·雅典娜的报惩。

耳闻神奇的唱声,从楼上的房间,

谨慎的裴奈罗珮,伊卡里俄斯的女儿,

走下高高的楼梯,建造在她的宫中,

并非独自踽行,有两位侍女伴随。

当她,女人中的佼杰,来到求婚人近旁,

站在房柱下,柱端支撑着坚实的屋顶,

拢着闪亮的头巾,遮掩着脸面,

两边各站一名忠实的仆伴,

她开口说话,对神圣的歌手,泪流满面:“菲弥俄斯,你知晓许多其他故事,

勾人心魂的唱段,神和人的经历,诗人的传诵,

何不坐在他们旁边,选用其中的一段,让他们静下,

啜饮杯中的浆酒——不要唱诵这个段子,它那

悲苦的内容总是刺痛我的心魂;

难忘的悲愁折磨着我,比对谁都烈,

怀念一位心爱的人儿,每当想起我的

夫婿,他名声遐迩,传闻在赫拉斯和整个阿耳戈斯境域。”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道:“母亲,为何抱怨这位出色的歌手?他受

心灵的驱使,欢悦我们的情怀。该受责备的

不是歌手,而是宙斯,后者随心所欲,

治弄吃食面包的我们,每一个凡人。

此事无可指摘,唱诵达奈人悲苦的归程。

人们,毫无疑问,总是更喜爱最新

流诵的段子,说唱在听者之中。

认真听唱,用你的心魂;

奥德修斯不是特洛伊城下惟一失归的

壮勇,许多人倒死在那里,并非仅他一人。

回去吧,操持你自个的活计,

你的织机和线杆,还要催督家中的女仆,

要她们好生干活。至于辩议,那是男人的事情,

所有的男子,首先是我;在这个家里,我是镇管的权威。”

裴奈罗珮走回房室,惊诧不已,

把儿子明智的言告收藏心底,

返回楼上的房间,由侍女们偕同,

哭念奥德修斯,亲爱的丈夫,直到

灰眼睛雅典娜送出睡眠,香熟的睡意把眼睑合上。

求婚者们大声喧闹,在幽暗的厅堂,

争相祷叫,全都想获这份殊荣,睡躺在她的身旁。

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见状发话,喊道:“追求我母亲的人们,极端贪蛮的求婚者们,

现在,让我们静心享受吃喝的愉悦,不要

喧嚣,能够聆听一位像他这样出色的歌手唱诵,

是一种值得庆幸的佳妙;他有着神一般的歌喉。

明天,我们将前往集会地点,

展开辩论——届时,我将直言相告,

要你们离开我的房居,到别处吃喝,

轮番食用你们自己的东西,一家接着一家啖耗。

但是,倘若你等以为如此作为于你们更为有利,

更有进益,吃耗别人的财产,不予偿付,

那就继续折腾下去,我将对永生的神祇呼祷,

但求宙斯允降某种形式的报应,让

你们死在这座房居,白送性命,不得回报!”

听他说罢,求婚者们个个痛咬嘴唇,惊异于

忒勒马科斯的言语,竟敢如此大胆地对他们训话。

人群中,安提努斯,欧培塞斯之子,首先答道:“忒勒马科斯,毫无疑问,一定是神明亲自出马,激励

你采取勇莽的立场,如此大胆地对我们发话。

但愿克罗诺斯之子永不立你为王,统治海水环抱的

伊萨卡,虽然这是你的权益,祖辈的遗赏。”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道:“尽管你恼恨我的言词,安提努斯,

我仍将希愿接继王业,倘若宙斯允诺。

你以为这是凡人所能承受的最坏的事情吗?

治国为王并非坏事;王者的家资会

急速增长,王者本人享有别人不可企及的荣光。

是的,在海水环抱的伊萨卡,阿开亚王者林立,

有年老的,亦有年轻的,其中任何一个都可

雄占统治的地位,既然卓著的奥德修斯已经身亡。

尽管如此,我仍将统掌我的家居,发号施令,

对奥德修斯为我争得的仆帮。”

听罢这番话,欧鲁马科斯,波鲁波斯之子,答道:“此类事情,忒勒马科斯,全都候躺在神的膝头,

海水环抱的伊萨卡将由谁个王统,应由神明定夺。

不过,我希望你能守住你的财产,统管自己的宫房。

但愿此人绝不会来临,用暴力夺走你的家产,

违背你的愿望,只要伊萨卡还是个人居人住的地方。

现在,人中的俊杰,我要问你那个生人的情况:

他打哪里过来,自称来自

何方?亲人在哪,还有祖辈的田庄?

他可曾带来令尊归家的消息,

抑或,此行只是为了自己,操办某件事由?

他匆匆离去,走得无影无踪,不曾稍事逗留,

使我们无缘结识。从外表判断,他不像是出身低劣的小人。”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道:“我父亲的回归,欧鲁马科斯,已成绝望。

我已不再相信讯息,不管来自何方,

也不会听理先知的卜言——母亲

会让他们进来,询索问告。

那位生人是家父的朋友,打塔福斯过来,

自称门忒斯,聪颖的安基阿洛斯

之子,塔菲亚人的首领,欢爱船桨的族邦。”

忒勒马科斯一番说告,但心知那是位不死的女神。

那帮人转向舞蹈的欢乐,陶醉于动听的歌声,

尽情享受,等待夜色的降落。

他们沉湎在欢悦之中,迎来乌黑的夜晚,

随之回返床边,各回自己的家府。

忒勒马科斯走回睡房,傍着漂亮的

庭院,一处高耸的建筑,由此可以察见四周。

他走向自己的睡床,心事重重,

忠实的欧鲁克蕾娅和他同行,打着透亮的

火把,裴塞诺耳之子俄普斯的女儿,

被莱耳忒斯买下,用自己的所有,

连同她豆蔻的年华,用二十头牛;

在家中,莱耳忒斯待她如同对待忠贞的妻子,

但却从未和她同床,以恐招来妻侣的怨愤。其时,

她和忒勒马科斯同行,打着透亮的火把。欧鲁克蕾娅

爱他胜于其他女仆——在他幼小之时,老妇是他的保姆。

他打开门扇,制合坚固的睡房,

坐在床边,脱去松软的衫衣,

放入精明的老妪手中,

后者叠起衣裳,拂理平整,

挂上衣钉,在绳线穿绑的床架旁。

然后,她走出房间,关上房门,手握

银环,攥紧绳带,合上门闩。

忒勒马科斯潜心思考,想着雅典娜

指明的旅程,裹着松软的羊皮,整整一个晚上。

[1]苍贫的:helikas,或作“奔腾不息的”解。

[2]雅典娜的报惩:参考4·502—504,5·107—111等处。

第二卷

当早起的黎明,垂着玫瑰红的手指,重现天际,

奥德修斯心爱的儿子起身离床,

穿上衣服,背上锋快的劈剑,斜挎肩头,

系好舒适的条鞋,在闪亮的脚面,

走出房门,俨然天神一般。

他命令嗓音清亮的使者

召呼长发的阿开亚人集会,

信使们高声呼喊,民众闻风而动。

当众人聚合完毕,集中在一个地点,

他走向会场,手握一杆铜枪,

并非独自一人,由两条腿脚轻快的狗伴随。

雅典娜给他抹上迷人的丰采,

人们全都注目观望,随着他前行的脚步。

他在父亲的位子就座,长老们退步让他走过。

壮士埃古普提俄斯首先发话,一位

躬背的长者,见过的事情多得难以数说。

他心爱的儿子,枪手安提福斯,已随

神一样的奥德修斯前往伊利昂,骏马的故乡,

乘坐深旷的海船,已被野蛮的库克洛普斯吃掉,

在幽深的岩洞,被食的最后一份佳肴。

他还有另外三个儿子,其中欧鲁诺摩斯

介入了求婚者的群伍,另两个看守田庄,父亲的所有。

然而,他仍然难忘那个失落的儿郎,满怀悲戚和哀愁。

带着哭子的悲情,他面对众人,开口说道:“听我说,伊萨卡人,听听我的言告。

自从卓著的奥德修斯走后,乘坐深旷的海船,

我们便再也没有集会或聚首碰头。现在,

召聚我们集会的却是何人?是哪个年轻后生,

或是我们长者中的谁个,为了什么理由?

难道他已听悉军队回归的消息,

先于别人,现在打算详告我们?

抑或,他想禀告某件公事,提请争论?

看来,他像是颗高贵的种子,吉利的兆头。愿

宙斯体察他的希冀,实现他的每一个愿求!”

他如此一番说道,奥德修斯之子听后高兴,

静坐不住,心想张嘴发话,

站挺在人群之中。裴塞诺耳,一位

聪颖善辩的使者,将王杖放入他手中。

他张嘴说话,以回答老人的询问开头:“老先生,此人距此不远,你老马上即会知晓谁人。

是我,是的,召聚了这次集会——我比谁都更感悲愁。

并非我已听悉军队回返的消息,

先于别人,现在打算把详情道说;

亦非想要禀告某件公事,提请争议,

实是出于我自个的苦衷——双重的灾难已降临我的

家园。我已失去亲爹,一个高贵的好人,

曾经王统你等,像一位父亲。

现在,又有一场更大的灾祸,足以即刻

碎灭我的生活,破毁我的家屋。

我的母亲,违背她的意愿,已被求婚者们包围,

来自此间最显赫的豪门大户,受宠的公子王孙。

他们不敢前往伊卡里俄斯的房居,她的

父亲,以便让他整备财礼,嫁出女儿,

给他喜欢的婿男,看中的人选,

而是日复一日,骚挤在我们家居,

宰杀我们的牛、绵羊和肥美的山羊,

摆开丰奢的宴席,狂饮闪亮的醇酒,骄虐

无度。他们吞糜我的财产,而家中却没有

一位像奥德修斯那样的男子,把这帮祸害扫出门外。

我们不是征战沙场的骁将,难以胜任此事,

强试身手,只会显出自己的羸弱。

假如我有那份力气,我将保卫自己的安全。

放荡的作为已超出可以容让的程度;这帮人肆虐,不顾礼面,

已经破毁我的家屋。你们应烦愤于自己的行径,

在乡里乡亲面前,在身边的父老兄弟面前

感到脸红!不要惹发神的愤怒,震怒于

你等的恶行,使你们为此受苦。

我恳求各位,以俄林波斯大神宙斯的名义,以

召聚和遣散集会的塞弥丝的名义,

就此了结吧,我的朋友们,让我独自一人,被钻心的

悲苦折磨,除非奥德修斯,我那高贵的父亲,

过去常因出于愤怒,伤害过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

而你们因此怀恨在心,有意报复,怂恿

这些人们害我。事实上,倘若你们耗去我的财产,

吞吃我的牧牛,事情会更加有利于我。

倘若你等吃了它们,将来就得回补——

我们将遍走城镇,四处宣告,

要求赔偿,直到索回每一分被耗的所有。

现在,你们正垒起难以忍受的痛苦,堆压在我的心头。”

就这样,他含怒申诉,掷杖落地,

泪水喷涌;怜悯占据了每一个人的心胸。

其时,众人默不作声,谁也没有那份胆量,

回驳忒勒马科斯的话语,用尖厉的言词,

只有安提努斯一人答话,说道:“好一番雄辞漫辩,忒勒马科斯,你在睁着眼睛瞎说!

你在试图侮辱我们,使我们遭受舆论的谴责!

然而,你却没有理由责难阿开亚乡胞,求婚的人们。

错在你的母亲,多谋诡诈的心胸。

她一直在钝锉阿开亚人的心绪,现在

已是第三个年头,马上即会进入第四个轮转的春秋。

她使所有的人怀抱希望,对每个人许下言诺,

送出信息,而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套。

她还想出另一种诡计,在她心间,于

宫中安起一架偌大的织机,编制

一件硕大、精美的织物,对我们说道:‘年轻人,我的追随者们,既然卓著的奥德修斯已经死去,

你们,尽管急于娶我,不妨再等上一等,让我完成

这件织物,使我的劳作不致半途而废。

我为英雄莱耳忒斯制作披裹,备待使人

蹬腿撒手的死亡将他逮获的时候,

以免邻里的阿开亚女子讥责于我,说是一位

能征惯战的斗士,死后竟连一片裹尸的织布都没有。’

她如此一番叙告,说动了我们高豪的心魂。

从那以后,她白天忙活在偌大的织机前,

夜晚则点起火把,将织物拆散,待织从头。

就这样,一连三年,她瞒着我们,使阿开亚人

信以为真,直到第四个年头,随着季节的逝移,

她家中的一个女子,心知骗局的底细,把真情道出。

我们当场揭穿她的把戏,在她松拆闪亮织物的当口。

于是,她只好收工披裹,被迫违背自己的愿望。

现在,求婚者们已回复你的言告,以便

使你明了此事,连同所有的阿开亚乡胞。

送走你的母亲吧,要她婚嫁,

由她父亲相中,亦能使她欢心的男人。

但是,倘若她继续折磨阿开亚人的儿子,

内心矜持于雅典娜馈送的礼物,

聪颖的心计,精美绝伦的手工,此般

微妙的变术,我等从来不曾听过,就连古时的

名女,发辫秀美的阿开亚女子,就连图罗、

阿尔克墨奈和慕凯奈,顶戴精致的环冠,也不是她的

对手,她们中谁能竞比她的心智,把裴奈罗珮

赶超?然而,就在这件事上,她却思考欠妥。

只要她不放弃这个念头——我想,是天上的神明

将此念注入她心中——求婚者们就不会停止挥霍你的

家产,食糜你的所有。她为自己争得噪响的

声名,却给你的家业带来巨大的失损。

我们将不会回返自己的庄园,也不去其他任何地方,

直到她嫁给我们中的一员,受她喜爱的男人。”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道:“安提努斯,我不能逼迫生我养我的母亲,

把她赶出房居,违背她的心意。我的父亲,无论

死活,还在世间的某个地方。倘若我决意行动,遣回

母亲,我将难以拿出大批财物,付到伊卡里俄斯的家中。

我将受害于她的父亲,受到神灵的

谴责——母亲会呼求复仇女神的惩罚,

在她出走家门的时候,伴随着民众的

怨愤。所以,此番话语不会出自我的唇口。

至于你们,倘若我的答复触怒了你们的感受,

那就请离开我的宫居,到别处吃喝,

轮番食用你们的东西,一家接着一家啖耗。

但是,倘若你等以为如此作为于你们更为有利,

更有进益,吃耗别人的财产,不予偿付,

那就继续折腾下去,我将对永生的神祇呼祷,

但求宙斯允降某种形式的报应,让

你们死在这座房居,白送性命,不得回报!”

忒勒马科斯言罢,沉雷远播的宙斯

遣出两只鹰鸟,从山巅上下来,

乘着疾风,结伴冲滑了一阵,

舒展宽大的翅膀,比翼天中。但是,

当飞到会场上空,充彻着芜杂的响声,

它俩剧烈地抖动翅膀,不停地旋转,

朝着会场的人头俯冲,双眼闪出可怕的

凶光,亮出鹰爪,互相撕绞面颊和颈部,

然后急速飞向右边,越过城市和房屋。

眼见此番情景,众人瞠目结舌,

心想着预兆的含义,会有何事降落?

哈利塞耳塞斯,马斯托耳之子,一位年迈的武士,

开口说话——同辈中,他远比别人

更能卜释,辨示鸟踪。其时,

怀着对众人的善意,他开口喊道:“听我说,伊萨卡人,听听我的话告:

我要特别警告求婚的人们,一场

巨大的灾难正在临头。奥德修斯肯定

不会长期远离家室;事实上,现在他已

置身距此不远的地方,谋划着给这帮人送来

毁灭和死亡。我们中的许多人也将面临悲难,

生活在阳光灿烂的伊萨卡。所以,让我们

趁早设法,使他们辍停止事,或使他们

自己作罢,此举会产生逢凶化吉的功效。

我不是卜兆的生手,经验使我知晓其中的门道。

关于奥德修斯,难道一切不像我预言的那样,

当着阿耳吉维人,随同足智多谋的

奥德修斯,登船上路,前往特洛伊的时候?

我说过,在历经磨难,痛失所有的伙伴后,

在第二十个年头,他将回返家园,避开

众人的耳目。现在,这一切正在变为现实。”

听罢这番话,欧鲁马科斯,波鲁波斯之子,答道:“回去吧,老先生,把预言留给你的孩子,

免得他们灾祸临头。关于此事,

我能道出更好的释语,远比你的强胜。

天空中鸟儿众多,穿飞在金色的阳光

里,并非所有的飞鸟都会带来兆头。奥德修斯

已经作古,远离此地;你也真该死去,

随他一道!这样,你就不会瞎编这些预言,

也不会激挑怒气冲冲的忒勒马科斯,

期待着给自家争得一份礼物,倘若他真会出赏赠送。

现在,我要对你直言相告,此事将成为现实。

假如你,以你的世故和阅历,挑唆某个青年,

花言巧语,使他暴发雷霆,

那么,首先,你将承受更大的悲哀,

不会因为眼前的情势而有所作为,不会有点滴的收获。

其次,对于你,老先生,我们将惩你一笔财富,

让你揪心痛骨,带着悲愁支付。

这里,我要劝诫忒勒马科斯,当着众人,

让他催促母亲返回父居,

他们会替她张罗,准备丰厚的

财礼,嫁出一位爱女应有的陪送。

我敢说,阿开亚人的儿子们不会停止

粗放的追求,因为我们谁也不怕,

更不用说忒勒马科斯,哪怕他口若悬河。

我们亦不在乎你老先生告知些什么预言,

不会发生的事情,只会加深我们对你的憎恨。

他的家产将被毫不留情地食耗,永远

无需偿还,只要裴奈罗珮一味拖延阿开亚人的

婚娶,只要我们等待此地,日复一日,

为了争夺这位出众的佳人,不曾寻求

其他女子,各娶所需,合适的妻从。”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道:“欧鲁马科斯,其他所有傲慢的求婚人,

关于这些事情,我不打算继续恳求,也不想再作谈论,

因为神们已经知晓,连同所有的阿开亚人。

这样吧,给我一条快船,二十名伙伴,

载我往返水路之中。我将

前往斯巴达和多沙的普洛斯,

询索我那长期失离的父亲,

兴许能碰得某个凡人口述,或听闻宙斯遣送的

谣传——对我等生民,她比谁都善传讯说。

这样,倘若听说父亲仍然活着,正在返家途中,

我会继续等盼一年,尽管已历经折波;

但是,倘若听说他已死了,不再存活,

那么,我将启程,归返心爱的故乡,

堆筑坟茔,举办隆重的牲祭,浩大的

场面,合适的规模,然后嫁出母亲,给另一位丈夫。”

言罢,他屈腿下坐;人群里站起了

门托耳,曾是雍贵的奥德修斯的伴从,

而奥德修斯,于登船之际,曾把整座宫居

托付老人,让他好生看管,并要大家服从。

怀着良好的意愿,他开口说道:“听我说,伊萨卡人,听听我的说告。

让手握权杖的王者从此与温善和

慈爱绝缘,不要再为主持公正劳费心力;

让他永远暴虐无度,凶霸专横,

既然神一样的奥德修斯,他所统治的属民中

谁也不再怀念这位王者,像一位慈善的父亲。

现在,我不想怒骂这帮高傲的求婚者,

他们随心所欲,肆意横行,

正用绳索勒紧自己的脖子,冒死吞咽

奥德修斯的家业,以为他绝不会回返;

我要责怪的是你等民众,为何木然

无声地坐着,不敢用批驳的话语斥阻求婚的

人们,虽然他们只是少数,而你们的人数如此众多!”

听罢这番话,琉克里托斯,欧厄诺耳之子,驳斥道:“厥词乱放的门托耳,胡思乱想的昏老头!你在

瞎说些什么——要他们把我们打倒?!就是人再多些,

想在宴会上同我们交手,也只能落个吃力不讨好的结果。

即便伊萨卡的奥德修斯本人回来,

发现傲慢的求婚者们宴食在他的家居,

心急火燎,意欲把他们打出房宫,

他的妻子,尽管望眼欲穿,亦不会因他的回归

高兴:他将遭受悲惨的命运,在

寡不敌众的情势下被我们宰掉。你的话可谓瞎说。

这样吧,全体散会,各回居所,让

门托耳和哈利塞耳塞斯催办此人的航事,

他俩从前便是其父的伴友。不过,

我想他会长久地静坐此地,呆在伊萨卡,

听等音讯;他不会,绝不会开始这次航程。”

言罢,他匆匆解散集会,

人们四散而去,各回家门,而

追求者们则走回神样的奥德修斯家中。

忒勒马科斯避离众人,沿着海滩行走,

用灰蓝的海水洗净双手,对雅典娜开口祈祷:“听我说,你,一位神明,昨天莅临我家,

催我坐船出海,破开灰蒙蒙的水路,

探寻家父回归的消息,他已久离

家门。现在,这一切都被此地的阿开亚人耽搁,

尤其是骄狂的求婚人,这帮不要脸的家伙!”

他如此一番祈告,雅典娜从离他不远的地方走来,

幻取门托耳的形象,摹仿他的声音,

开口说道,用长了翅膀的话语:“忒勒马科斯,你将不会成为一个笨蛋,一个胆小鬼,

倘若你的身上确已蒸腾着乃父的豪莽——

他雄辩滔滔,行动果敢,人中的杰卓。

你将不会白忙,你的远航将不会无益徒劳。

倘若你不是他和裴奈罗珮的种子,

我就不会寄愿你实现心中的企望。

儿子们一般难和父亲匹比,

多数不如父辈,只有少数可以超过。

但是,你却不是笨蛋,也不是胆小之徒,

你继承了奥德修斯的机警,是的,

可望完成此项使命,获得成功。所以,

让那些疯狂的求婚者们去实践他们的目的

和计划吧,他们既缺头脑,也不知如何明智地行动,

不知死亡和幽黑的命运已等在

近旁,有朝一日必会死去,死个精光。

你所急切盼望的航程马上就将开始,

由我做你的伙伴,曾是你父亲的随从。

我将替你整备一条快船,并将亲自和你同走。

但现在,你必须返回家居,汇入求婚的人群,

准备远行的给养,把一切装点就绪,

将醇酒注入坛罐,将大麦,凡人的命脉,

装进厚实的皮袋,我将奔走城里,召聚

自愿随行的人们。海水环抱的伊萨卡

不缺船只,新的旧的成群结队,

我会仔细查看,找出最好的一艘,

马上整备完毕,启程宽阔的水路。”

雅典娜,宙斯的女儿言罢,忒勒马科斯

不敢耽搁,听过女神的话语,

当即拔腿回家,心情忧悒沉重。

他走回宫居,见着高傲的求婚人,

正在庭院里撕剥山羊,烧退肉猪的畜毛。

其时,安提努斯,咧着嘴,冲着忒勒马科斯走来,

抓住他的手,叫着他的名字,说道:“雄辞漫辩的忒勒马科斯,何必怒气冲冲?不要再

盘思邪恶,无论是话语,还是行动;

来吧,和我们一起吃喝,像往常一样。

阿开亚人会把一切整治妥当,备置

海船,挑选伴从,使你尽快抵达

神圣的普洛斯,打听你爹的消息,高贵的人儿现在何方。”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道:“安提努斯,我绝不会和你等一起吃喝,默不

做声,保持愉快的心境,面对厚颜无耻的食客。

在此之前,你们欺我年幼,耗毁了我巨大的财富,

成堆的好东西——这一切难道还不算够?!

现在,我已长大成人,已从别人那里听晓

事情的经过;我的心灵已注满勇力,

决意给你们招致凶险的灾祸,

不管是前往普洛斯,还是留在这个地方。

我将登船出海,我所提及的航程将不会一无所获,

作为一名乘客,因我手头没有海船,亦没有受我调配

的伙伴——这一切,我想,正是你们的愿望。”

言罢,他脱离安提努斯的抓握,轻捷地

抽出手来;求婚者们正在宫内准备食物,

交谈中讥刺忒勒马科斯,出言侮辱,

某个傲慢的年轻人如此说道:“毫无疑问,忒勒马科斯正刻意谋划,要把我们除掉,

招来一伙帮手,从多沙的普洛斯,

甚至从斯巴达,对此他已不能再等,急如星火。

也许,他将有意前往厄夫瑞,丰肥的

谷地,带回某种毒药,

撒入酒缸,把我们放倒。”

其时,另一个傲慢的年轻人这般说道:“天知道,当步入深旷的海船,他是否也会

像奥德修斯那样,死于非命,远离亲朋?

假如此事当真,他将大大增加我们的工作:

我们将清分他的财产,把家居留给

他母亲看守,偕同娶她的新人。”

他们如此说道,而忒勒马科斯走下父亲宽敞的藏室,

顶着高耸的房面,满装着成堆的黄金青铜,

叠着众多的衣箱,芬芳的橄榄油,

还有一缸缸陈年好酒,口味香甜,

成排站立,装着神圣、不掺水的浆酒,

靠着墙根,等待着奥德修斯,

倘若他还能回来,冲破重重险阻。

两片硬实的板面,两扇紧密吻合的室门,

关锁一切,由一位妇人照管看守,

日以继夜,以她的小心和谨慎,

欧鲁克蕾娅,裴塞诺耳之子俄普斯的女儿。

其时,忒勒马科斯把她叫入房内,说道:“亲爱的保姆,替我装一些香甜的美酒,装入带把的

坛罐,最好的佳品,仅次于你

专门储存的那种——为宙斯养育的奥德修斯,

苦命的汉子,以为他还能回返家乡,逃过死和命运的

追捕——装满十二个坛罐,用盖子封口。

另给我倒些大麦,装入密针缝制的皮袋,

手磨的精品,要二十个衡度。此事不要

对任何人说告。把这一切整治就绪,放在一堆,

我将在晚间取物,等母亲

登临楼上的房间,打算将息的时候。

我将前往斯巴达和多沙的普洛斯,

询问有关父亲回归的消息,碰巧能会有所收获。”

他言罢,欧鲁克蕾娅,他所尊爱的保姆,放声大哭,

号啕中吐出长了翅膀的话语,对他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心爱的孩子,让这个念头

钻进了你的心窝?为何打算四处奔走,

你,惟一受宠的独苗?卓越的奥德修斯

已死在异国他乡,远离故土;这帮

家伙会聚谋暗算,在你回返的途中。

你会死于他们的欺诈,而他们将分掉你的所有。

不要去,留在这里,看护你的家业。无需担冒

风险,四处荡游,吃受苦难,逐走苍贫的洋流。”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道:“不要怕,保姆。此项计划原本出自神的意志。

你要发誓不将此事告诉我钟爱的母亲,

直至第十一或第十二个天日的来临,

或直到她想起我来,或听说我已出走;

这样,她就不会出声哭泣,用眼泪涩毁白净的面皮。”

他言罢,老妇对神许下庄重的誓诺。

当发过誓咒,立下一番旦旦信誓后,

她随即动手,舀出醇酒,注入带把的坛罐,

倒出大麦,装入密针缝制的皮袋,

而忒勒马科斯则走回厅堂,汇入求婚人之中。

其时,灰眼睛女神雅典娜谋算着另一件要做的事情。

她遍走全城,以忒勒马科斯的形象,

站在每一个遇会的凡人身边,要他们

晚上全都集聚在迅捷的海船旁。然后,

她对诺厄蒙发问,弗罗尼俄斯光荣的儿子,

要一条快船,后者当即答应,满口允诺。

其时,太阳西沉,所有的通道全都漆黑一片。

她把快船拖入大海,把起帆的索具

全都放上制作坚固的海船,

停泊在港湾的边沿;豪侠的伙伴们

拥聚滩头,女神催督着每一个人。

其时,灰眼睛女神雅典娜谋算着另一件要做的事情。

她离开船边,来到神一样的奥德修斯的家居,

用香熟的睡眠蒙住求婚的人们,

中止他们的饮喝,打落他们手中的

酒杯——这帮人起身回家,乱步城区,前往睡躺的去处,

再也稳坐不住,荷着朦胧的睡意,紧压在眼皮上头。

其后,灰眼睛雅典娜叫出忒勒马科斯,

从建造精固的房居,幻取门托耳的形象,

摹仿他的声音,开口说道:“忒勒马科斯,你的伙伴,胫甲坚固的船员们

已坐在木桨之前,只等你发号施令。

快去吧,不要再迟搁我们的航程。”

言罢,帕拉丝·雅典娜引路疾行,

忒勒马科斯紧跟其后,踩着女神的脚印。

他们来到海边,停船的滩头,

见着长发的伙伴,已在滩边等候。

其时,忒勒马科斯,灵杰豪健的王子,开口喊道:“跟我走,我的朋友们,把粮酒搬上船艘,

现已堆放在宫居里头。但我母亲对此一无所知,

女仆们亦然,例外只有一人。”

言罢,他引路前行,众人跟随其后。

他们把东西搬运出来,堆入制作坚固的

海船,按照奥德修斯爱子的指令;

忒勒马科斯登上海船,但雅典娜率先

踏临船板,下坐船尾之上;忒勒马科斯

坐在她近旁。随员们解开尾缆,

登上船面,在桨架前下坐。

灰眼睛女神雅典娜送来阵阵疾风,

强劲的泽夫罗斯,呼啸着扫过酒蓝色的海波。

忒勒马科斯高声催喊,命令伙伴们

抓紧起帆的绳索,后者闻讯而动,

竖起杉木的桅杆,插入

深空的杆座,用前支索牢牢定固,

手握牛皮编制的绳条,升起雪白的帆篷,

兜鼓着劲吹的长风。海船迅猛向前,劈开

一条暗蓝色的水路,浪花刷刷地飞溅,唱着轰响的歌。

海船破浪前进,朝着目的地疾奔。

他们系牢缆索,在乌黑的快船上,

拿出兑缸,倒出溢满的醇酒,

泼洒祭奠,对长生不老、永恒不灭的仙神,

首先敬奉眼睛灰蓝的雅典娜,宙斯的女儿。

海船破开水浪,彻夜奔行,迎来了黎明的曙光。

第三卷

其时,赫利俄斯从绚丽的海面上探出头脸,

升上铜色的天空,送来金色的光芒,给不死的神祇

和世间的凡人,普照在盛产谷物的农野。

他们来到奈琉斯的普洛斯,墙垣坚固的城堡,

只见人们正汇聚海滩,用玄色的[1]

公牛尊祭黑发的裂地神仙。

人们分作九队,各聚五百民众,

每队拿出九头公牛,作为祭品奉献。当

他们咀嚼着内脏,焚烧牛的腿件,敬祀神明,

忒勒马科斯一行放船进入海湾,取下风帆,在匀称

的海船,卷拢收藏,泊船滩沿,提腿登岸。

忒勒马科斯步出海船,但雅典娜着岸在他之前,

眼睛灰蓝的女神,首先发话,对他说道:“现在,忒勒马科斯,可不是讲究谦和的时候。

我等跨渡沧海,不正是为了打听

乃父的消息:身骨埋在何处,如何遭受死难?

鼓起勇气,昂首走向奈斯托耳,驯马的能手,

我们知道,他的心中珍藏着包含睿智的言谈。

你要亲口恳求,求他把真话直言,

老人心智敏慧,不会用谎话搪塞。”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道:“我将如何走上前去,门托耳,怎样开挑话端?

对微妙的答辩,我没有可用的经验。

年轻人脸嫩,对长者发问,难免感到窘急。”

听罢这番话,灰眼睛女神雅典娜答道:“你的心灵,忒勒马科斯,会为你提供言词,

而神的助佑会弥补你的缺憾;你的出生

和成长,我相信,都体现了神的关怀。”

言罢,帕拉丝·雅典娜引路疾行,

忒勒马科斯跟随其后,踩着神的脚印。

他们来到普洛斯人聚会的场所,

奈斯托耳和他的儿子们息坐的地点,伴从们

在王者身边忙活,整备宴席,穿叉和炙烤肉块。

眼见生客来临,他们全都迈步向前,

挥手欢迎,招呼入座。

裴西斯特拉托斯,奈斯托耳之子,首先走近他们身边,

握住他俩的手,让他们在宴席边下坐,

就着松软的羊毛,铺展在海边的沙滩,

旁邻着他的父亲和斯拉苏墨得斯,他的兄弟。

他给两人端来内脏,倒出醇酒,

注入金杯,开口说话,对着[2]

帕拉丝·雅典娜,带埃吉斯的宙斯的女儿:“现在,我的客人,请你对王者波塞冬祈祷,

你等眼见的宴会正是为了庆祭他的荣烈。

当你洒过奠酒,做完祷告,按我们的礼仪,

即可递出香甜的杯酒,给这位后生,

让他亦可祭酒,我想他也会乐于对神

祈愿。凡人都需神的助佑,没有例外。

此人比你年轻,是我的同龄,

所以我让你先祭,给你这个金杯。”

言罢,他把一杯香甜的浆酒放入雅典娜手中,

后者满心欢喜,对年轻人的周详,

把金杯首先交给她祭奠。

她当即开口诵祷,用恳切的言词:“听听

我的祈诵,环绕大地的波塞冬,不要吝惜你的赐予,

实现我们的希求,我们的告愿。

首先,请把光荣赐给奈斯托耳和他的儿子,

然后,再给出慷慨的回报,给所有的

普洛斯人,回报他们隆重的祭献。

答应让忒勒马科斯和我返回故里,完成此项

使命,为了它,我们乘坐乌黑的海船,来到这边。”

女神如此祈祷,而她自己已既定了对祷言的实践。

她把精美的双把酒杯递给忒勒马科斯,

奥德修斯的爱子开口祈诵,重复了祷告的内容。

当炙烤完毕,他们取下叉上的熟肉,

分发妥当,进食美味的肴餐。

当众人满足了吃喝的欲望,

奈斯托耳,格瑞尼亚的车战者,首先开口说道:“现在,我们似可询问眼前的生客,问问他们

当为何人,趁着各位已饱尝饮食的欢悦,合宜的时候。

你们是谁,陌生的来人?从哪里启航,踏破大海的水面?

是为了生意出航,还是任意远游,

像海盗那样,浪迹深海,冒着

身家性命,给异邦人带去祸灾?”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话,

鼓足勇气,雅典娜的赐予,注入他的

心田,使他得以询问失离的亲人,父亲的下落,

以便争获良好的名声,在凡人中间:“奈斯托耳,奈琉斯之子,阿开亚人的光荣和骄傲!

你问我们从何而来,我将就此回言。

我们从伊萨卡出发,内昂山脚边,

此行只为私事,与公事无关,我将对你道来。

我正索寻父亲的消息,四处传播的谣言,但愿能碰巧听闻,

有关神勇的奥德修斯的下落,心志刚强的好汉,人说

曾和你并肩战斗,攻陷特洛伊人的城垣。

我们都已听说,所有征战特洛伊的好汉,

如何以各自的方式,临受悲惨的死难,

但克罗诺斯之子却使此人的亡故不为凡生知晓,

谁也无法清楚地告说他死在哪边,

是被人杀死在陆基,被仇对的部族,

还是亡命在大海,安菲特里忒的浪尖?

为此,我登门恳求你的帮助,或许你愿

告我他的惨死,无论是出于亲历,被你

亲眼目睹,还是听闻于其他浪者的

言谈。祖母生下他来,经受悲痛的磨煎。

不要回避惨烈,出于对我的怜悯,悲叹我的人生;

如实地言告一切,你亲眼目睹的情况。

我恳求你,倘若高贵的奥德修斯,我的父亲,

曾为你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并使之成为现实,

在特洛伊地面,你等阿开亚人吃苦受难的地方。

追想这些往事,对我把真情说告。”

听罢这番话,格瑞尼亚的车战者奈斯托耳答道:“你的话,亲爱的朋友,使我回想起惨痛的往事,在那片

土地上所受的磨难,我们阿开亚人的儿子,勇敢战斗的兵汉。

我们曾感受航路的艰难,坐船奔波在混沌的

洋面,掠劫阿基琉斯带往的地域;

我们曾经受战争的痛苦,围绕着王者普里阿摩斯的

城垣。我们中最好的战勇都已倒下,

那里躺着埃阿斯,战场上的骁将,躺着阿基琉斯,

躺着帕特罗克洛斯,神一样的辩才,

还有我的爱子,强健、豪勇的

安提洛科斯,快腿如飞,英勇善战。

我们承受的苦难何止于此——谁有这个能耐,

凡人中的一员,能够尽说其中的滴滴点点。

哪怕你坐在这里,呆上五年六年,

要我讲述所有的苦难,了不起的阿开亚人遭受的祸灾:

你会听得疲乏厌烦,动身返回你的家园。

一连九年,我们为特洛伊人编织灾难,试过

各种韬略,直到最后,克罗诺斯之子才把战事

勉勉强强地了结。全军中,谁也不敢奢想和

卓著的奥德修斯智比谋算,无论是哪种韬略,后者

远非他们所能企及——这便是你的父亲,倘若你

真是他的儿男。是的,看着你的形貌,使我感到惊异:

你的言谈就像他的一样;谁也无法想像,

一位年轻人的谈吐会和他的如此相似。

在我俩相处的日子里,卓著的奥德修斯

与我从未有过龃龉,无论是在辩议,还是

在集会的场合,我俩从来心心相印,出谋

划策,定讨方略,如何使阿开亚人获取更大的进益。

然而,当我们攻陷了普里阿摩斯陡峭的城堡,

驾船离去,被神明驱散了船队后,

宙斯想出一个计划,在他心中,使痛苦伴随阿耳吉维人的

回归,只因战勇中有人办事欠谨,不顾既定的仪规。

所以,许多人在归返中惨遭不幸,因为神的

招致灾难的愤怒,一位灰眼睛女神,有个强有力的父亲。

她以此招开始,引起纠纷,在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中间。

二位首领不顾时宜,在太阳落沉之际,以匆率、

突莽的形式,召聚所有的阿开亚人前来,

阿开亚人的儿子们聚临会场,顶着酒力带来的迷乱。

他俩张嘴讲话,为此召聚起全军的兵汉。

其时,墨奈劳斯催令所有的阿开亚人

琢磨回家的主意,踏破浩淼的大海,

但阿伽门农却不以为然,打算

留住队伍,举办神圣隆重的牲祭,

舒缓雅典娜的心怀,可怕的暴怒——这个笨蛋,

心中全然不知女神不会听闻他的祈愿;

长生不老者的意志岂会瞬息改变?

就这样,兄弟俩站着争吵,唇枪舌剑,

而胫甲坚固的阿开亚兵勇跳将起来,喧嚣呼喊,

声响可怕,附会去留的都有,会场上乱成一片。

那天晚上,我们双方寝睡不安,心中思忖着

整治对方的计划;宙斯正谋算着让我们尝受痛苦和灾难。

黎明时分,一些兵勇将木船拖入神圣的大海,

装上我们的所有,连同束腰紧深的妇女。

但一半军友留驻原地,跟随

阿伽门农,阿特柔斯之子,兵士的牧者,

我们这另一半军伍登上船板,启程开航;海船

疾驰向前,一位神明替我们抹平水道,掩起海里的洞穴。

我们来到忒奈多斯,尊祭众神,

急切地盼望回归,但狠心的宙斯却还不想

使我们如愿,谋策了另一场争端。其后,一些人,

那些跟随奥德修斯的兵勇,一位足智多谋的王者,

掉过弯翘的海船,启程回行,

给阿伽门农,阿特柔斯之子带去欢悦。

然而,我,带领云聚的船队,继续

逃返,心知神明已在谋划致送我们的愁灾。

图丢斯嗜战的儿子亦驱船回跑,催励着他的伙伴;

其后,棕发的墨奈劳斯赶上我们的船队,和我们

聚会,在莱斯波斯,其时,我们正思考面临的远航,

是离着基俄斯的外延,陡峻的岩壁,

途经普苏里俄斯,使其标置于我们左侧,还是

穿走基俄斯的内沿,途经多风的弥马斯。我们敦请

神灵惠赠兆示,后者送出谕令,

要我们穿越大洋,直抵

欧波亚,以最快的速度,逃过临头的祸难。

一阵呼啸的疾风随之扑来,海船受到风力推送,

迅猛向前,破开鱼群汇聚的洋面,于晚间

抵达格莱斯托斯。我们祭出许多牛的

腿件,给波塞冬,庆幸跨过浩淼的大海。

到了第四天,图丢斯之子、驯马的狄俄墨得斯的

伙伴们,在阿耳戈斯的滩头锚驻了

匀称的海船。我引船续行,朝着普洛斯疾驶,

风势一刻不减,自从神明把它送上海面。

就这样,亲爱的孩子,我回到家乡,不曾得知讯息,

不知那部分阿开亚人中,谁个逃生,谁人死灭。

但是,只要是听过的消息,坐在我的宫里,

我都将对你说告——此乃合宜之举,我不会藏掩不谈。

人们说,心胸豪壮的阿基琉斯的后代,光荣的儿子,

已率领凶狂的慕耳弥冬枪手安抵乡园,而

菲洛克忒忒斯,波伊阿斯英武的儿子,航程顺利,

伊多墨纽斯亦已带着生离战场的伙伴

返回克里特地面,海浪不曾吞噬他们,尽数生还。

你等亦已听说阿特柔斯之子的遭遇,虽然居家遥远,

关于他如何返家,如何被埃吉索斯可悲地杀害。

但埃吉索斯为之付出了代价,死得凄凄惨惨。

所以此事很值得赞赏:长辈死后,留下一个

儿男,雪报弑父的冤仇,像俄瑞斯忒斯那样,除杀

奸诈的埃吉索斯,后者曾把他光荣的父亲谋害。

你也一样,亲爱的朋友,我看你身材高大,器宇轩昂——

勇敢些,留下英名,让后人称赞。”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道:“奈斯托耳,奈琉斯之子,阿开亚人的光荣和骄傲!

俄瑞斯忒斯的报仇干得妙极!阿开亚人将

广传他的英名,给后人留下诗曲一篇。

但愿神明会给我力量,像他那样强壮,

惩报求婚者们的恶行,他们的酷蛮。

这帮人肆意横行,放胆地谋划使我遭难。

然而,神明却没有给我编织此等福佑,

对我父亲亦然。现在,情状至此,我只有忍耐。”

听罢这番话,格瑞尼亚的车战者奈斯托耳答道:“亲爱的朋友,你的话使我想起曾经听过的传闻,

有人确曾对我说过,大群的求婚人缠住你母亲,

麇聚宫居,违背你的意愿,图谋使你遭难。

告诉我,你是否已主动放弃争斗,还是因为

受到民众的憎恨,整片地域的人们,受神力的驱赶?

谁知道他是否会回来,在将来的某一天,惩报

这帮人的凶狂,孑然一身,或带领所有的阿开亚兵汉?

但愿灰眼睛雅典娜会由衷地把你疼爱,

像过去对待光荣的奥德修斯那样,在

特洛伊地面,我们阿开亚人经受了苦战的熬煎。

我从未见过有哪位神明如此公开地爱助,

像帕拉丝·雅典娜那样,站在他身边,不加掩饰地帮赞。

假如她愿意像爱他一样爱你,把你放在心间,

那么,求婚者中的某些人一定会把婚姻之事忘却。”

听罢这番话,善能思考的忒勒马科斯答道:“老先生,我以为你的话不会实现。

你设想得太妙,使我感到迷惘。我所企望的

事情绝不会发生,即便神明心存此般意愿。”

听罢这番话,灰眼睛女神雅典娜答道:“这是什么话,忒勒马科斯,崩出了你的齿隙?

一位神明,只要愿意,便能轻松拯救一个凡人,哪怕从遥远

的地界。就我自己而言,我宁愿历经磨难,

回返家居,眼见还乡的时光,然后踏进

家门,被人杀死在自己的炉坛边,像阿伽门农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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