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重生之一品夫人(完本全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4 08: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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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福星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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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重生之一品夫人(完本全集)

高门重生之一品夫人(完本全集)试读:

高门重生之一品夫人(完本全集)福星 著版权信息

高门重生之一品夫人(完本全集)

福星 著

非经书面授权,不得在任何地区以任何方式反编译、翻印、仿制或节录本书文字或图表。● 序● 第一卷● 001:此仇不可消● 002:其人之道(1)● 003:其人之道(2)● 004:错判姻缘(1)● 005:错判姻缘(2)● 006:缘起● 007:木已成舟● 008:反将一军● 009:情不知所起● 010:一往情深● 011:初入将军府● 012:敬茶风波● 013:楚云江的宠溺● 014: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015:包藏祸心(一)● 016:包藏祸心(二)● 017:包藏祸心(三)● 018:收拾秦雪吟● 019:偷鸡不成蚀把米● 020:诡异梦佛花● 021:楚云江怒了● 022:情迷梦佛花● 023:伺候沐浴● 024:华丽反击(一)● 025:三朝回门● 026:自取其辱● 027:秦雪吟上吊● 028:何府闹剧(一)● 029:何府闹剧(二)● 030:贱人无处不在● 031:绝子药(一)● 032:绝子药(二)● 033:何府嫁女(一)● 034:何府嫁女(二)● 035:指点红姨娘● 036:将军乃英雄● 037:风水轮流转● 038:你是我的天● 039:渣男贱女终成对● 040:红姨娘怀孕● 041:顾氏歹计● 042:再见故人● 043:智战土匪● 044:她是我的女人● 045:愿为你做任何事● 046:接近叶璃● 047:将军府盛宴(一)● 048:将军府盛宴(二)● 049:楚云江醋了● 050:叶璃献舞● 051:牵线搭桥● 052:小墨,你过来● 053:夫唱妇随● 054:禹州水灾● 055:千里寻夫● 056:借刀杀人● 057:杀机四伏● 058:陷入险境● 059:别看,晚上会做恶梦● 060:我在一天,就会护你一天● 061:守护● 062:夫君,你真好看● 063:楚云江的真面目● 064: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 065:我不会死在你前面● 066:被困● 067:暗流寻人● 068:洗鸳鸯浴啊● 069:一品夫人● 070:回京● 071:御赐美人,找打● 072:英国公● 073:求子符● 074:虎鞭汤● 075:做贼心虚● 076:相思湖踏青● 077:吸毒● 078:落榜● 079:调包试卷● 080:约见傅南非● 081:还有一人能帮我● 082:口蜜腹剑● 083:何絮然求情● 084:进宫面圣● 085:宫中巧遇● 086:微臣已有家室● 087:走马上任● 088:两相斗(1)● 089:两相斗(2)● 090:棋高一筹● 091:步步为营● 092:闻家提亲● 093:夺掌家权● 094:欲娶叶璃● 095:促成好事● 096:好戏上演● 097:生儿子● 098:何絮然被打● 099:予红姨娘献计● 100:质问,腹黑● 101:得饶人处且饶人● 102:请罪● 103:叉出去● 104:探望叶璃● 105:庆生● 106:自取其辱● 107:前往北庄● 108:红尘坠● 109:邀赏花● 110:下药● 111:解毒● 112:自食恶果● 113:献策● 114:许配● 115:撵人● 116:爱心参汤● 117:夫君魅力无限● 118:咸猪蹄● 119:毒舌大将军● 120:叶璃有孕● 121:未嫁先谋● 122:谣言● 123:赐婚● 124:生病● 125:闷葫芦,一枝花● 126:情毒● 127:刺杀● 128:生不离,死不弃● 129:设计● 130:大出血● 131:斗顾氏● 132:夫君好眼力● 133:下马威● 134:叶璃小产● 135:由妻变妾● 136:顾氏死● 137:自食恶果● 138:狡诈红莲● 139:合作● 140:秦雪吟有孕● 141:恶趣味● 142:南彝族● 143:设计兵器● 144:暗杀● 145:解围● 146:微臣心小,只容小墨● 147:沼泽森林● 148:惊狼曲● 149:流沙● 150:遇险● 151:斩蟒● 152:最毒妇人心● 153:桑吉川死● 154:拆穿阴谋● 155:一切皆是误会● 156:扭转乾坤● 157:大势已去● 158:火把节● 159:不能有孕● 160:真是个呆子● 161:回大邺● 162:换子宫● 163:绝不姑息● 164:毒计暗生● 165:西华村暗杀● 166:尹韶墨?● 167:书信● 168:我心里只有你● 169:傅南非相约● 170:为夫信你● 171:西戎议和● 172:金凰公主● 173:此生只娶一妻● 174:我顾不了这么多● 175:拒婚● 176:心如磐石● 177:杀意● 178:休弃● 179:你休我,就是为了娶她● 180:只要她活着● 181:你来做什么● 182:配得上他的女人只有一个● 183:绑架● 184:坠崖● 185:丧礼● 186:醒来● 187:将军震怒● 188:杀人灭口● 189:毒王秘籍● 190:求医被拒● 191:重逢不相识● 192:叶璃生恼● 193:步步为营● 194:杀母留子● 195:她心中的恨● 196:思念● 197:不及● 198:醋意生● 199:毁容● 200:虐何絮然● 201:与魏源合谋● 202:四肢皆废● 203:穷途末路● 204:心不死,如何放● 205:龙卷风● 206:他死了?● 207:终是放不下● 208:战俘?● 209:失忆● 210:依恋● 211:挡剑● 212:两不相欠● 213:很重要● 214:回京● 215:我伤她,真的很深吗?● 216:小墨,我错了● 217:破镜难重圆● 218:竟是因为他● 219:他休你,是为了解药● 220:真相● 221: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222:清平王● 223:弃车保帅● 224:闻家覆灭● 225:尹夫人苏醒● 226:出嫁● 227:再嫁他● 228:倾情再娶● 229:朕心悦你● 230:北晋王● 231: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232:处境● 233:灌给她吃● 234:早做打算● 235:献策● 236:绿帽子● 237:假死● 238:离开● 239:有孕● 240:何絮然临盆● 241:坦白● 242:剖腹取子● 243:何絮然产子● 244:何絮然死(一)● 245:何府覆灭● 246:离开● 247:托付● 248:吸血蛊● 249:验尸● 250:珠玉楼● 251:母蛊● 252:起火● 253:金蝉脱壳● 254:再相见● 255:逍遥散● 256:将计就计● 257:赌对了● 258:宫宴● 259:逼宫● 260:宫变(二)● 261:北晋王死● 262:放我走吧● 263:苏子澈吐血● 264:你醒醒好不好?● 265:愿陪你君临天下● 266:丞相府陨落● 267:叶正林死● 268:叶璃的下场● 269:泰安公主● 270:紫宸殿密会● 271:驸马● 272:取镯子● 273:娶公主● 274:心死● 275:灭口● 276:逃离● 277:死要见尸● 278:登门将军府● 279:祈求● 280:进宫求救● 281:铁木云珠● 282:动摇● 283:闹婚礼● 284:闹婚礼(2)● 285:打入天牢● 286:一个都不会放过● 287:傅南非死?● 288:释然● 289:布兵防卫图● 290:西戎王庭● 291:大战前夕● 292:尹韶墨临盆● 293:离别● 294:圈套● 295:诱敌● 296:出战● 297:诱敌深入● 298:瓮中捉鳖● 299:慕容父子殒● 300:楚云江被困● 301:韶关危急● 302:兵临城下● 303:泰安背叛,苏子澈心痛● 304:孩子出生● 305:战事● 306:知道真相● 307:鹣鲽情深● 308:血活丹● 309:血活丹(2)● 310:血活丹(3)● 311:托付● 312:散尽家产救他● 313:不能看着她死● 314:去虎头崖● 315:出发● 316:出发● 317:铁木云珠● 318:倒戈● 319:证明● 320:争辩● 321:各执一词● 322:下场● 323:铁木云珠之死● 324:毒雾● 325:相见● 326:大结局(上)● 327:大结局(2)● 328:大结局(3)● 329:大结局(终章)序

前世,尹韶墨就是一头蠢死的驴。

心盲——错信闺蜜。

眼瞎——误嫁渣男。

闺蜜一句话:将军乃粗人,与韶墨你不相配,她就嫁给了穷酸秀才。

她助穷酸秀才金榜题名,穷酸秀才还他冷血无情,废她正妻之位。

她助闺蜜嫁得如意郎君,闺蜜还她人间炼狱,助人毁她容颜,夺她孩儿,取她性命!

重活一世,尹韶墨对天发誓,前世的仇,今世来报。

欺骗她尹韶墨者,她尹韶墨必撕她美人皮,揭她伪善脸,让她的丑恶一面在阳光底下发酵。

伤害她尹韶墨者,她尹韶墨必一刀一剑狠狠还回去,加倍的奉还。

她尹韶墨前世所受的痛,所遭受的罪,她要让这些人一点一点地尝试一遍。

什么,白莲花闺蜜还想将穷酸秀才配给她……

抱歉,她被狗咬了一次,难道还要让狗咬第二次,闺蜜不是想将她与穷酸秀才配一对吗?正好,她反过来给他们牵红线,搭鹊桥。

渣男配贱女,绝配!

这一世,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除了那个前世被她辜负的男人……

他说:“小墨,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守着你。”

他说:“小墨,有我在,别害怕。”

他说:“小墨,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这一世,她的心沦陷,沦陷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第一卷001:此仇不可消

大邺,崇靖四年。

寒风裹着雪花飘洒而下,将庭前台阶盖了厚厚一层白。

稍显破败的小屋前,木门内不时漏出几声尖叫。

若说是尖叫,不若说惨叫。木门之内又分内外两间,一男一女皆着锦服,脖间围着厚厚一圈狐毛。那女子不耐皱眉道:“怎生这么久了还没出来?果真是废物。”

男子眉间微微一动,拿过桌上一盏茶,没有做声。

而一门之隔后的内里,惨叫还在继续。

尹韶墨紧紧抓着被子,喉中溢出一丝难耐的喊叫。那被子年岁已久,颜色褪了一些,恰如她此刻惨白的脸。

已有半个时辰了,这孩子折磨了她半个时辰啊!喉咙早已喑哑,但身下的痛楚却未减轻分毫。“夫人,再用些力,已经能看到头发了。”

尹韶墨闻言,再度撰紧了被子,使劲全身力气一憋——“出来了!出来了!”产婆欣喜的声音响起,她似泄了气的皮球般,手脚俱松懈下来。待松了牙关,唇下却有丝丝甜腥冲入鼻中,想来是方才用力过猛,将嘴唇咬破了。“韶墨,恭喜你,生了个儿子。”

尹韶墨微微偏过脸,见何絮然笑脸盈盈站在她身侧,眉间不禁浮上一层暖,这些年里,她受尽千般苦楚,也就这个好友还肯陪在她身边,甚至陪她度过这样艰难的时刻。

她微微一笑,正想唤产婆将孩子抱过来,床尾却传来产婆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好了,夫人的血一直在流,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忙乱一片。尹韶墨心中倒是无甚紧张,想着大约被方才的剧痛折腾得麻木了,还在流血吗?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

倒是一旁的何絮然一脸紧张,转身在桌上的药盒中摸索了一阵,再回身时面上神情好看了些,道:“幸亏傅大人体贴,早前便向圣上求了这止血良药。韶墨,你快些吃了,此事耽误不得。”

尹韶墨点点头,就着何絮然的手和着水将那药吞了下去。

过了片刻,她向产婆招招手道:“我无碍了,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产婆看了何絮然一眼,悄然后退一步,摇了摇头。

尹韶墨心上涌起隐隐的不安,还待说些什么,却听见吱呀一声门轴转动声,随即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锦服狐裘,满脸笑意,冰冷又不屑,正是府中大夫人,叶璃。

尹韶墨只觉得头皮轰的一声炸了开来。她挣扎着向产婆那个方向挪了一些,一边道:“你来做什么?”这一声,沙哑又不安,充满防备。

谁知叶璃一把抱过那刚出生的婴儿,逗弄了一会又交给产婆,道:“将小少爷抱出去给大人看看。”

小少爷?叶璃一向视她如眼中钉,逼得她由平妻降为妾,又成了丫鬟,会这么好心,让她的孩子当少爷?

尹韶墨喝到:“不许走!把我的孩子给我!”

那产婆绕过屏风,又听吱呀一声门响,竟是片刻停留也不曾。

尹韶墨慌了。她下意识去拉何絮然的手,慌道:“絮然,快帮我把孩子抱回来……”话音未落,她诧异地看向身旁的好友。

从未见过的冰冷笑容,带了满脸的嘲讽之意,何絮然一把甩开她的手,无比嫌恶般拿出丝绢擦了又擦,就连出口的语气都是充满嘲讽的:“那是傅府大夫人嫡出的孩子,与你何干?”

门口漏进来的一丝冷风,几乎要将她的呼吸也冻住了。尹韶墨睁大眼,喃喃道:“什么意思?”

忽然间,腹中一阵绞痛,随即浓郁的血腥味冲入鼻腔,尹韶墨下意识捂住了肚子,此刻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自己正在流血,大量地流血。

叶璃像是受不了这味道,嫌恶地捂住了鼻子,用看蝼蚁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转身也出了门。“尹韶墨,还不明白么?就凭你这被毁了的脸,”何絮然尖利的指甲在她脸上划过,沿着那些交错纵横的伤疤,让尹韶墨在剧痛中不自禁颤抖了一下。

她接着道:“就凭你这被毁了的脸,傅南非怎可能对你旧情复燃?”她直起身子,像是怕被沾染到一般,退开一步,接着道:“我们这一世恩怨已到了头,索性让你死个明白。叶璃无法生育,只好借你的肚子来生这傅府的少爷。至于那主意嘛,是我出的。哦,忘了告诉你,方才那药丸是活血的,你此刻可有感觉到大量出血了?”

她自然感受得到。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液正带走她身上仅剩的温度。

尹韶墨艰难地开口问道:“絮然,你……为什么?”

何絮然轻笑一声,带动发间珠串微微晃动,闪过一线温润的光。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肩膀都微微抖动。“你问我为什么?是谁嫁为人妇还巴着别人的夫君不放?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么?”她眼中是一片深渊,深刻的恨意像是要将尹韶墨吸入其中,与她一同万劫不复。“你明知道将军他爱慕你,假惺惺撮合我们,暗地里却不断纠缠。帮傅南非?你这借口找得可真好。巴着一个还吊着一个的感觉好么?你可知道我嫁入将军府后过的是什么日子?成亲两年,将军一次也没有碰过我!一次也没有!”

血越流越多,尹韶墨有微微的头晕,但何絮然显然没注意到,像是不解恨般,她一手拉住尹韶墨的衣领,贴近了她的脸,阴森森地道:“即便是我将将军灌醉了,他喊的也是你的名字!尹韶墨,你怎么配!自小我什么不如你,你不过是个商人的女儿,论身份,论才情,你哪里有我好?偏偏学得一身狐媚功夫。可是啊,尹韶墨。你看看你嫁的什么人。”“你……松手。”尹韶墨被她勒得呼吸也困难,拼尽全身力气挣脱了,狠狠吸了一口气,道:“我要找我夫君。”

何絮然哈哈大笑,笑得几乎眼泪也要出来,一手扶着她,将她扶起来,道:“好,好,你自己听听,你的夫君。”

尹韶墨被她半拉半抱着走到门边,一声夫君还未喊出口,边听外间传来逗弄婴儿的声音,“夫君,那个女人怎么处理?”

傅南非像是微微沉吟了一下,冷淡道:“这种东西,夫人做主便是。”

他们像是又说了几句什么,很快出了门。

尹韶墨猛地一颤,被何絮然摔在了地上。疤痕纵横的一张脸煞白煞白,几缕发丝黏在脸上,连同身后长长的一条血迹,狰狞又可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还是穷酸书生时,她为他拒了与将军的婚约,甚至不惜与家里决裂。

他怀才不遇,她为他找到一直关心自己的将军帮忙,这才使他顺利高中。

他步步高升,本以为苦尽甘来,他却将自己降为平妻,娶了丞相的女儿。

这些年来她在府中一再受折辱,甚至遭毁容,但他找她重温旧情时,她还是欣喜若狂。

却原来,是为了这般。

她极缓慢地苦笑出声,身下的疼痛似乎都不是她的,她就这么坐在一地血污中,抬起头来看向何絮然,平静地道:“这一切,都是你筹谋的?”

何絮然居高临下看着她,嘴角扯起一抹凉薄的笑,点头道:“是我,当初挑拨夫人折磨你的,也是我。尹韶墨,我不好过,又怎会让你好过?你现在,可尝到心痛的滋味了?哦,不,你应当习惯了才对。我应当问,这滋味,可好受么?”

她直直地看着她,道:“可我自问,并未对你有过什么亏欠。你喜欢将军,我便劝将军娶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何絮然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道:“我何絮然的幸福,需要你来施舍么?尹韶墨,今日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这么恶心的人,只配死在这样肮脏的地方!”

血渐渐流得慢了些。

尹韶墨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抬头狠狠盯着何絮然道:“何絮然,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这一句,她再无力支撑,狠狠摔落在地。只是一直到死,都是双眼圆睁,死死盯着何絮然,像是要将她记到骨子里去。

千里之外,一人着玄色盔甲立于岸边,忽觉左胸刺痛,锐不可当。那痛转瞬即逝,楚云江将手探入盔甲内,摸出两截断玉,勃然变色,回身骑马飞驰而去。

崇靖四年冬,尹韶墨卒,尸体被弃于乱葬岗,死不瞑目。002:其人之道(1)

春日的风似情人温柔的手,穿过敞开的门窗,一直拂过面上,带进几缕桃花香。

尹韶墨单手托腮靠在床旁的软榻上,她姿势甚是优雅,手中拿了一卷书,美人面庞温柔,映着窗外桃花三两飘落,似画一般,极赏心悦目。

饶是天天见着,初一仍是看得呆了。直到那画中的人抬眼看过来,她这才低着头走过去,道:“小姐,何姑娘来了。”

尹韶墨垂下眼,道:“请何姑娘进来吧。”

初一应了一声走出去,没看到尹韶墨面上骤然划过的一抹厉色。

三年的苦痛仿似一场痛入骨髓的噩梦,堪堪醒在三天前。

若不是府中一切与旧时无二,她万万不能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自己这样的人,竟能得上天垂怜,重生一次。

她看着初一头上的双螺髻,心上涌起几分暖意。前世她为了傅南非与家里断了关系,最艰难的那一年,是初一时不时带着娘偷偷要她带的财物过来,接济一二。

那暖意并没有维持多久,院门口传来何絮然柔和的声音时,她暗暗捏紧了手中的书卷。

既然上天让她重生在一切错误开始前,那她便好好地,重新活一次。

该报的仇,该了解的怨,一桩桩一件件,从头开始算。

从软榻上起身,书卷放至一旁,她才刚来得及勾起一个恰如其分的笑,何絮然便迎了上来。“韶墨,我不来找你你也不知道去府上找我,这都好几日未见了。”

何絮然亲热地握着她的手,眼中都是满满的笑意。

多纯真的一张脸呐,怨不得自己前世被她欺骗了一世,如此真心的亲昵,怕是难有几人能分辨。

尹韶墨拉着她坐下,以手掩唇轻咳了两声,笑道:“我前几日偶感风寒,如今也没好透,你可离我远着些,仔细将病气过给你。”

何絮然惊讶道:“你病了几日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她回身对身后的丫头道:“绿袖,我记得府上还有些上好的补药,一会回去你给韶墨送些过来。”

尹韶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丝念头,绿袖?她细细瞧了一眼,那丫头浓眉大眼,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唇边一颗黑痣,怎么看都不是个好看的样子。

她抬头应了一声,恰与尹韶墨对上一眼,飞快地又将头低了下去。

这声音低沉沙哑,全无美感可言。

尹韶墨心中已然通透,以往她不曾注意过何絮然身边的人,但这一个却是有印象的,若是她记得没错……当年三人江上共游,便是她在那画舫上上的茶。她这时才觉出了古怪,缘何自己与傅南非好好地在画舫上聊着天,醒来时却木已成舟了?

那时傅南非的说辞是情难自已,她一心全是他,竟也就这么信了。

更甚者,自己在傅府怀上第一胎,却被叶璃派人绑了丢在角落,当时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她在惊恐之中,只依稀听到了“堕胎”、“药效快”等字,当时她只顾着慌张,竟忽略了这么有特色的音色。

原来如此。

她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寒光,稍纵即逝,抬眼看向何絮然时,却是柔婉无比的笑。“让絮然费心了。”

两人亲昵地话了些家常,何絮然忽然蹙眉看向尹韶墨,欲言又止。

来了!

尹韶墨不动声色,只疑惑道:“絮然,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何絮然像是挣扎了一番,勉强说道:“我听闻,昨日楚将军来你府上求亲了。韶墨,你可知晓?”

尹韶墨眉头一簇,垂了眼不看她:“此事父亲已与我提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话说到一半,她略略别开眼,不再说话。

她眼角余光看到何絮然似乎放下心来,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便听何絮然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这些武夫。对了,韶墨,你可曾听说过傅南非傅公子?”

尹韶墨心里刺了一下,虽然知道今日何絮然就是为此事而来,但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仍是免不了一阵刺痛。可她那么多年的心痛都过来了,又怎会败在这么点小事上?当下配合着露出惊讶的形容,问道:“不曾,他是什么人?”

接下来的半柱香时间,尹韶墨心不在焉地听何絮然几乎将傅南非夸到了天上,不时配以赞赏的微笑,何絮然难得说得这样激动,末了,试探性地问道:“如何?”

尹韶墨在她期许的目光中赞赏地点点头,道:“如此才子,倒是值得一见。”“那便说好了,明日来我府上,我为你二人引荐。”“好。”

她目送何絮然主仆二人那两道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唇边的笑渐渐冷凝下来。走到一旁软榻上重新半躺下,手中虽握着书卷,视线却不在那上头,另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窗沿,神色复杂难辨。

初一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主子。

她一直走到近前,尹韶墨也没有察觉到她走近的脚步声。“主子,怎么了?”

尹韶墨突然回神,一眼便看到初一略带担忧的眼神,嘴角一勾,扯起一抹温柔的笑:“初一,我忽然有些乏了,先去眯一会,一会那绿袖来了,你将她带到这里等着,然后叫醒我。”

初一应了声好。

此处是尹韶墨平日读书的书房。

她自小便喜欢读书,父亲宠她,便单独给她辟了这么一间。书房内摆满了书,从诗词歌赋到兵法传记,几乎都有。小姑娘总是偏爱戏文,听着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便以为自己也能邂逅这么一段。她从书架前走过,自嘲一笑,戏文误人,此话果然不假。

发簪在桌上一放,她转身便出门回了卧房。

绿袖来得很快。

她不过在房中眯了片刻,便听初一在门口小声敲了几下。

尹韶墨微微一笑,起身开门,便见初一冲她点了点头。

到书房时,绿袖老老实实站在那,桌上放着一个小小锦盒,见她来了,将那锦盒拿起送到尹韶墨面前道:“姑娘,这是我家姑娘让我送来的补药,据说对身子大有裨益。”

她说着话时,眼睛仍滴溜溜地乱转。只是带了几分不安,像是迫不及待要走。

尹韶墨目光在书桌上一扫而过,笑得越发温婉,道:“劳烦。”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初一,初一点点头,从袖中掏出几枚碎银子,给了绿袖。

绿袖眼中立刻冒出了热切的光。连连道了几声谢,躬着身子就要走。

一脚刚踏出门,尹韶墨忽然“咦”了一声。

这一声不轻不重,正好让屋内的人都听得见。

绿袖只觉得,全身的冷汗都在往外冒。

她僵硬地转过身来,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还有事吗,姑娘?”

尹韶墨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在头上摸索了一阵,转向初一道:“初一,你可见着我的发簪了?”

初一也跟着四处查看,“方才还在姑娘头上的,怎么这么一会子就不见了,姑娘可是忘在房里了?”

尹韶墨摇头,“我惦记着绿袖要来送药,没敢真睡,不曾动头发。先前看书时倒是好像拔下来过。应当是在这里的,仔细找找,那发簪是娘亲送我的生辰礼物,可不能丢了。”

绿袖深吸了几口气,暗自叫苦,那书桌上凌乱一片,那发簪不过散在摊开的书册旁,怎么自己如此倒霉,偏偏拿了个如此重要的物件?

这不是她第一次偷东西,以往在府上也曾拿过不少物件,但从来没被怀疑过,算起来,今日是她第一次直面如此尴尬的现场。她越想越紧张,袖内的发簪成了烫手的山芋,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

她极力忍着声音的颤抖道:“是什么样的发簪,我来帮忙一起找吧。”

尹韶墨回头看她一眼,那一眼含笑,像是藏着千言万语。绿袖却似被那眼神烫到一般,猛地一个哆嗦,宽大的衣袖内滑出一物,铿的一声掉落在地,上头的芙蓉石受不了这重创,与发簪分离开来,静静躺在地上。

绿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不待尹韶墨开口,便连连磕头道:“姑娘饶命,奴婢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见那桌上乱糟糟的,那发簪想来也不会有多重要,定是被人遗忘了的。若是知道那发簪对姑娘来说如此重要,说什么奴婢也不敢乱碰,姑娘饶命啊!”

怨不得她如此恐惧,在大邺,偷盗是极其严重的罪,轻者杖打二十大板,重者刺上烙印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尹家家大业大,在大邺城是出了名的商贾之家,若是要为难她一个小小婢女,她能有几条命在?

思及此,她越发地慌乱,上前抓住尹韶墨的裤腿,面上早已湿润一片,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沾染了一脸。

尹韶墨面露不悦,一旁的初一一脚将她踹开,冲外面喝了一声:“来人!”

绿袖面色惨白,眼睁睁看着几个家丁涌了进来,将她按在地上不得动弹。003:其人之道(2)

尹韶墨端坐在桌旁,手抵在唇边,又是咳了两声。

前几日她确实得了风寒,不过好得差不多了,只偶尔还有些咳嗽。

此刻她手里拿着那小小发簪,另一手不住摩挲着掉了的芙蓉石,面无表情。

绿袖跪在她面前,被这阵仗吓到了,哭得越发的凶,字字句句几乎连不成串。“不许哭了!”初一大喝一声,十分嫌恶般盯着绿袖,一副义愤填膺的形容。

尹韶墨有些意外,这个丫头原来是这般嫉恶如仇的性子,她原先倒没发现。

她宽慰地拍了拍初一的手,转头对绿袖道:“你跟在絮然身旁服侍,怎么好的不学,竟学了些不入流的?”

她这话含义深刻,乃是正经地影射何絮然的品行。只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只当她是在指责绿袖。

见自家小姐对待如此偷鸡摸狗之辈仍然好言相待,初一却是不依了,低下头对尹韶墨道:“小姐,莫要跟她废话了,咱们报官吧!”

绿袖一听,越发的慌了,不顾身后两个家丁还按着她的肩膀,大力挣扎着哭叫:“姑娘饶命,绿袖再也不敢了,姑娘饶了绿袖这一回,绿袖家中还有个久病在床的娘亲和体弱多病的弟弟,这才犯糊涂做了这等错事,求姑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姑娘的恩情!”

尹韶墨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她眼中盈满了眼泪,倒是有几分真诚,应当不是假话。她摩挲着手中的芙蓉石,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只是,做牛做马么……”

绿袖在何絮然身边呆了很久,察言观色极是老练,当下跪着上前一步,诚恳道:“只求姑娘放了奴婢这一回,今后姑娘要我往东,奴婢绝不敢往西!”

尹韶墨垂着眼,点点头,对一众家丁道:“都下去吧。”“小姐,你莫要相信此等卑鄙小人的话,什么老母幼弟,必然都是谎话啊!”

初一急得团团转,她陪在尹韶墨身边已有了些年岁,自家小姐一向是个菩萨心肠,最容易受人骗了呀!

尹韶墨却拍了拍她的手,给了一个安抚的笑,起身扶起了绿袖,道:“我体谅你有难处,今日便不与你追究了。”

绿袖刚松了口气,便听尹韶墨幽幽道:“只是口说无凭,你若是骗我又当如何?”

不待绿袖赌咒发誓,她径自从桌上抽出一张纸,转头问绿袖:“可识字?”

绿袖摇了摇头。

尹韶墨点头,在书桌旁坐下,唤了初一过来研磨,笔尖如流水在纸上翩然成句,她拿起纸张晾了一下,对绿袖道:“我怜你家贫,今日暂且不与你计较此事,但你需留个凭据,若是今后让我发现你骗我,我必然要向官府告发的。”

她将纸交给初一,让她一字一句念给绿袖听。

初一服侍尹韶墨多年,识得字,或许是觉得小姐此番终于长了心眼,颇有些得意地念道:“何府家奴绿袖,因一念之差在尹府行窃,感念尹府不追究之恩,愿听从尹家小姐韶墨差遣,若违此誓,任凭处置。”

绿袖脸上一片苍白,偷眼看向尹韶墨,她面上是一片慈悲,唇角稍稍勾起,是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快些啊,我家小姐都容忍你到这程度了,你还不满足?还是想送官是吧?来人——”

绿袖慌忙上前拉住初一的袖子,道:“好姐姐,我知道尹姑娘善良,我按,我按了就是。”

拿过那纸,在一旁的红泥上一按,纸张末尾赫然一个红指印。

绿袖带了几分讨好的笑意将那纸还给初一,对尹韶墨道:“多谢姑娘,还求姑娘不要告诉我家小姐,否则她定然要扒了我一层皮的。”

尹韶墨奇道:“怎么会,絮然性子那样好,对下人应当也很好,你莫要诬陷于她。”

绿袖伸手擦净了脸上的泪,想了想,这尹家姑娘与自家小姐向来交好,自家还是不要多嘴,以免再惹怒了她。

她这番欲言又止落在尹韶墨眼中,却是了然。

她也没再追究,转身吩咐初一拿些银两去给绿袖老母亲看病。初一虽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主子的意思,狠狠瞪了绿袖一眼,转身出去了。

留下绿袖,简直感恩戴德,一个劲地感恩尹小姐心肠好,自己此后必将涌泉相报。说到此处,却是犹豫再三,终于开口:“尹姑娘,有句话奴婢或许不该说,但我曾听小姐提起过,有意撮合你与那傅公子。姑娘已有了婚约,最好还是留个心眼。”

尹韶墨微微诧异看向她,正当此时初一拿着银子回来了,她便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

绿袖千恩万谢着走了,初一在旁嘀咕了好几句小姐不该如此心慈手软,尹韶墨充耳未闻,手中仍摩挲着那与簪子分离的芙蓉石。

那绿袖不过是个工具,前一世被何絮然驱使着对付自己,这一世便为她所用,对付何絮然。

那纸保证有何用,重要的是收买人心罢了。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那莹润的小石,转头对还在愤愤不平的初一道:“好啦初一,快帮我把这簪子拿去修一修吧,好在这芙蓉石没碎,可要快些,别让母亲发现了。”

初一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跺了跺脚,转身出门了。

第二日,尹韶墨只穿了件月白的对襟锦衣,其上以各色丝线勾勒出大朵芍药,清雅又不显单调,衬得她越发肤若凝脂。

初一满意地将她最后一缕发丝垂至耳边,镜中人面似桃花,红唇不点而朱,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如同枝头花苞,还未盛放,别有一番隐而未现的美。

何府位于长街的另一头。何大人乃朝中一个小官,分管大邺商贸一事,因此两家时常有来往,尹韶墨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与何絮然相识。“小姐,到了。”

初一的声音响在外头,随即轿帘被掀开,尹韶墨抬头看了一眼,绿袖正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

她唇角一勾,在初一的搀扶下落了地,跟在万分热情的绿袖后头进了府。

沿着曲折的回廊一路向前,便是何家的书房。尹韶墨在几步之外便隐隐听见了何絮然和一男子说话的声音,她微微顿了顿,前世最后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正是这个声音,那么冷漠又无谓地,一字一句道:“这种东西,夫人做主便是。”

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上一世,他们之中,又有谁对她有过一丝怜悯之心?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步入了书房。“韶墨,你来了!”何絮然欣喜地起身,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有些愣怔的傅南非,边迎上来边道:“这便是我与你提过的傅公子,傅公子,这便是大邺有名的才女,尹韶墨。”

傅南非起身做了一揖,温言道:“尹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尹韶墨微微一笑,道:“傅公子客气。”

她被何絮然拉着坐下,与傅南非面对面。手心被掐的几乎麻木,她在何絮然絮絮叨叨的话中粗粗打量了傅南非一眼,与前世一般无二的穷酸打扮,衣物只能用整洁形容,显然是洗过多次,已有了些泛白的痕迹。眼睛丝毫不遮掩地盯着她,其中的惊艳旁人一眼便知。

下一刻,何絮然便要找借口出门,留自己与傅南非独处了。

她不愿再想,微笑着听何絮然说完这许多话,最终说到主题:“啊,突然想起厨房还煲着汤,韶墨,你今日可有福了,我亲自为你做的哦,我去看一眼啊,你们俩先聊着。”

她转身就走,顺带着找了借口支开了绿袖和初一。

室内静悄悄,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两人。

事已至此,尹韶墨心中竟奇迹般地平和了。前世种种与面前之人重叠,她无法也不愿做到不恨。将所有恨意隐藏在笑容背后,她在傅南非开口之前先开了口,道:“傅公子果然一表人才,难怪絮然如此中意。”

傅南非愣了一愣,似有不解,道:“尹姑娘何出此言?”

尹韶墨故意看了一眼门口,确定没有人,对傅南非笑道:“傅公子以为絮然今日为何邀我来此?”

傅南非讷讷道:“何姑娘只说姑娘才情了得,我们必定能引为知己。”

尹韶墨在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是越发的温婉。她打趣道:“这种话傅公子也信?世间有才之人如此之多,小女子又哪里排得上。傅公子应当知道,我与絮然自小相识,她今日让我过来,不过是请我品鉴一番她的眼光。而我看来嘛,傅公子至少才情是不错的。”她正色道:“只是旁的,我便不好说了。絮然一番真心,傅公子可能相报?”

傅南非愣了半晌,不确定道:“姑娘是说……何姑娘倾心于我?”

尹韶墨点头,惊讶道:“傅公子竟然不知?这倒是怪我多言了。只是话已至此,我要说上一句。絮然是好人家的姑娘,傅公子是读书人,不该将她置于被动的局面。你若是对絮然有意,便当摆明态度,若是无意,也当离她远些。”

这话说得却是重了些。

尹韶墨歉然道:“此话或许不应由我来说,但我与絮然相交多年,她今日既将我喊来见了你,想来是已认定了。我听絮然说,傅公子怀才不遇,甚是遗憾。但公子也不必妄自菲薄,絮然家为官,但何伯父却不是有门第之见的人。说不定还能在仕途上助你一臂之力。”

尹韶墨静静看着傅南非的神情松动下来。依着他的性子,她已点明至此,怎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几乎是立刻的,傅南非深深做了一揖道:“小生愚钝,险些辜负了何姑娘的一番深情。多谢姑娘今日之言,小生来日定当重谢。”

尹韶墨摆摆手,道:“不必谢我,我也是为了絮然。只是今日之事还望公子莫要对絮然提起,不然她面子上过不去,也要埋怨于我。”

傅南非连连点头,眼中已全然是感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又聊了些诗文,何絮然果然端着热腾腾的汤过来。又待了片刻,尹韶墨起身告辞。

车轮滚滚而前,尹韶墨看着自己掌心几道深深指痕,眸色渐冷。

何絮然,当初是你将我一步一步推下万丈深渊,如今,换我送你一程。004:错判姻缘(1)

午后微风和暖,日光明媚温和。

尹韶墨在房中眯了片刻,初一蹑手蹑脚地进来,她睡得浅,一下醒过来,问道:“怎么了?”

说着便起了身,头发睡得乱糟糟,睡眼惺忪的样子平添几分稚气。

初一上前帮她打理头发,说道:“老爷回来了,让我请小姐去大书房呢。”

尹韶墨点点头,看着镜中初一巧手很快为她摆弄好了一头青丝。

大书房,乃是尹正谈事情的地方。

尹正是个生意人,不爱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平日里不过摆些书装装样子。但尹夫人却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尹韶墨之名也取自她手。

尹正爱妻,什么事都依着他。唯有女儿婚姻一事上,他是极中意那少年将军的。

尹韶墨向来乖巧,但前一世在此事上,非但不听规劝,还与那穷酸书生有了肌肤之亲。他在大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事一传出,怎受得了被人戳脊梁骨之痛,一气之下便将女儿赶出了府。

尹韶墨琢磨着,这是要定日子了。

前一世她便是在这一日,公然忤逆父亲的意思,惹得父亲大发雷霆,却硬是直着脖子不躲不避。父亲当日失望的眼神,她到现在还记得。

她闭了闭眼,踏进了门。“父亲,母亲。”

尹正点点头,尹夫人拉着她的手到桌边坐下,桌上摊着一本老黄历,其上以朱砂之色圈了个日子。尹韶墨只淡淡扫了一眼,便听娘亲道:“墨儿,我与你父亲请人算过了,下月十五乃是黄道吉日,日子就定在那天,如何?”

此事本也无需征求她的意见,只是尹夫人爱女心切,什么事都想要问一问她的意思。

下月十五,距离此时也就二十多日。

尹韶墨努努嘴,故意道:“爹娘这么快就嫌弃女儿了,这么急着把女儿嫁出去!”

尹正笑道:“说的什么傻话!”

尹夫人也抚摸着她的手,无限爱怜道:“乖女儿,你爹爹可是请了福缘寺的高僧算的好日子,你将来嫁过去,定会夫妻琴瑟和谐,儿孙满堂的。”“娘!”这一声尾音拖得极长,婉转语调中小女儿情态毕现。尹韶墨将脸埋在娘亲怀里,不肯抬起来了。

这显见得是害羞了。

尹正与夫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满意。

尹韶墨在家中等了两日,等何絮然送上门来的那一日。

府中已开始密切筹备婚事。楚云江送了不少聘礼过来,初一每日喜滋滋地带着下人布置,不厌其烦地在她面前提那将军的英雄事迹。

尹韶墨打趣道:“倒没见过这么聒噪的丫鬟!”

初一鼓鼓腮帮子转过脸去,不消片刻又耐不住要提。

小姐却专心致志盯着手里的书卷,不理她了。

她好奇地绕过去看,那书上字迹工整,密密麻麻看得她头晕。扉页露出一角,她粗粗扫了一眼,奇道:“小姐怎么开始看兵书了?奴婢记得小姐以前最爱看戏文的。”

尹韶墨嘴角微微上勾,没有答话。

初一眼珠子一转,拍手笑道:“我知道了!小姐定是因为要嫁给将军了,为了以后能好好辅佐将军!”

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念叨:“我说未来姑爷真是有福,能娶到我家这么美貌才情兼备的小姐,还如此贤惠!”

尹韶墨忍无可忍,卷起了手中书卷轻敲她的头,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养了只八哥!”

初一捂头呼痛,笑闹了一阵,跑开了。

又过了约半柱香时间,初一进来道:“小姐,何姑娘来了。”

尹韶墨点点头,缓缓放下了书卷。

依着她前世的记忆,与傅南非初见至今日,傅南非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只写了几首小诗送来,倒未曾有什么刻意的举动。可笑自己竟就被那几行字勾住了魂魄,就此生了情愫,欲罢不能了。

不知如今,傅南非与何絮然进展如何?

她的思绪很快收回来,迎面就见何絮然走进来,面上没什么笑,见到她,勉强扯了扯嘴角。

跟在她身后的绿袖,意味深长地看了尹韶墨一眼。

有趣。

尹韶墨起身到她身旁坐下,问道:“我们何大小姐,怎么好像不开心呀?”

何絮然面上一僵,随即笑道:“怎么会呢,不过这几日一直呆在府里,有些无趣罢了。韶墨,你的风寒可好了?上次送来的药可有什么效果?”

尹韶墨道:“大好了,还是絮然体贴,处处想着我。”

又聊了一阵家长里短,何絮然道明来意:“韶墨,你觉得上次那傅公子如何?”

尹韶墨在心里冷笑,看她方才神情,傅南非应是已表明了心意,她却还欲撮合,真真贼心不死。面上却是坦然,“傅公子?确然才情不错,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若能得圣上赏识,将来必定是个人物。”

何絮然面上笑容浓了几分,打趣道:“那你意下如何?此等翩翩公子,不正是你一直向往的吗?”

尹韶墨惊讶道:“此事与我有何干系?絮然你也知道,我已是待嫁之人了。”

何絮然面上笑容一收,道:“韶墨,你可千万不能苦了自己。我自小与你相识,知道你心中之人的模样,这才会一见那傅公子便引荐于你。你向来不喜武夫,伯父伯母不曾问你心中所想,你可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尹韶墨面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是冷了几分。原本她已将话说到这份上,识趣的都应当知道了,偏偏她还能强行将话题继续下去。

她没说话,眉间又隐隐有不喜之色,何絮然只道是说到了她心中,当下缓和了语调,拉着她的手道:“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了。明日有灯会,我们还是如往年一般,月夜游湖吧?”

尹韶墨点头应了。

第二日是春种节,是安平国的节日之一,正是春意最浓之时,都城大邺更是每年都有灯会,庆祝此节日,也祈愿一年丰收。

尹韶墨每年都在这一日与何絮然泛舟城内的。

何絮然走时,绿袖回头看了好几眼尹韶墨,欲言又止。

尹韶墨只淡笑着目送两人出门,一转身,笑容便凉到了骨子里。

故技重施?话已至此仍执意如此,何絮然,这是你自找的。

这日傍晚时分,尹韶墨便带着初一出了门。

两家向来交好,这又是每年的必备节目,尹夫人只叮嘱了一句早点回来,便笑着送她出了门。

因着节日的缘故,街上格外的热闹。天色还早,两人在街上走了一阵,因未入夜,街上虽挂起了各式灯笼,到底没有晚上来得好看。

闲逛了一会,没什么意思,这才走到了河边。画舫前头站着一个船夫,此外便是绿袖站在船尾。

她不住地左顾右盼,见着尹韶墨,眼睛一亮便下船迎了上来。

尹韶墨抬步欲向前,绿袖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偷偷看了一眼那船夫,轻声道:“姑娘,我有话要说。”

尹韶墨作出不明所以的样子跟着她往一旁走了两步,问道:“怎么了?”

绿袖似有忌惮地看了初一一眼,初一对她还有敌意,见状瞪了她一眼,道:“有话便说,装神弄鬼什么!”

尹韶墨道:“无妨,你直说便是。”

她这么一说,绿袖也不再忸怩,道:“姑娘小心,我家小姐想要在您的茶水中下药。”

尹韶墨眉头一皱,“下药?什么药?”

绿袖又看了不远处一眼,暮色渐渐落了下来,那画舫静静停在江边,船夫也毫无所觉。她靠过来,贴在尹韶墨耳边道:“催情药。”

尹韶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念一转,低声斥道:“胡说!絮然与我情同姐妹,怎会做出如此下流之事!”

说着便要抬步往那画舫走,显见得是当她疯言疯语了。

绿袖一把拉住尹韶墨的衣袖,急得快要疯了,急急道:“姑娘你信我,我知道姑娘心肠好,把我家小姐当亲姐妹,可我家小姐只想让你和那傅公子生米煮成熟饭啊!”

这下,连方才没有听见耳语的初一也面露惊诧之色了。

她上前一把打掉绿袖拉着尹韶墨的手,怒道:“你怎么回事,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我两家小姐多年姐妹情谊,我家小姐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此等挑拨离间之事!”

不远处,那船夫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

绿袖不敢再耽搁,像是狠了狠心,道:“我知道姑娘绝不会轻易相信,不如这样,待会我送上茶水,会引开小姐的注意,姑娘找机会将自己的茶与小姐的换了,到时便知奴婢所言真假。”

尹韶墨面色凝重,沉吟片刻,微微一点头。

入了画舫,一眼便见何絮然与傅南非两人。

两人坐得有些距离,何絮然面露生疏之色,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形容。而傅南非坐在一旁,眼睛胶着在她脸上,嘴角的笑却牵强,分明是欲言又止。

见到尹韶墨,两人齐齐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尹韶墨刻意走到了傅南非对面坐下,与两人分别打了招呼。005:错判姻缘(2)

因了上次那番话,傅南非显见得对尹韶墨多了几分感激。

才说了一会话,何絮然嚷着要亲自去江边的酒楼买些小菜,不顾尹韶墨劝说,带着绿袖和初一下了船。初一略有些担忧地犹豫了一下,得了尹韶墨一个安抚的眼神,咬咬牙,转身出了船舱。

舫中一时只剩下两人对坐。

傅南非做了一揖,诚恳道:“尹姑娘,小生有疑惑。”“公子请讲。”

傅南非眉间写着愁苦二字,娓娓道来。

原来他那日听了尹韶墨的话,打定主意要追求何絮然。然而一则何府乃官家居所,他不能擅闯,二来他总是要顾着何絮然的名节,不敢贸然求见。可若要他此刻求亲,他也是不愿的。

他已连考了两次,每次都被卡在最后关头。第二次考试前,那监考的小官倒是明说了,他这样的出身,若想进京为官,只有才气可不行。言下之意,便是要他出银子。

可他一介穷酸书生,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他有心借何家的风,但又不敢在这样的落魄境地前去求亲。

事情到这里便成了死循环。

他只好巴巴地等了两日,终于等到了何府的人来邀请他今日游湖。

他特意装扮了一番,买了新的衣袍,收拾齐整来见她,何絮然却似并不十分上心,只与他简单寒暄几句,便拿出了冷冰冰的姿态。

他不知所措,好容易等来了尹韶墨,终于见到了她一丝笑颜。

尹韶墨听罢,微微一笑。“絮然自小便是这样,性子有些别扭,公子莫怪。她啊,必然是害羞了。”

她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天赋,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一番话下来,何絮然的冷淡相对全然成了姑娘家的娇羞无限,自己来了以后何絮然的反应也成了佐证,傅南非的顾虑,全是他多想。

她最后总结道:“你们男子时常不懂女子心中所想,公子切莫灰心,絮然若是心中无你,怎会与我不时夸奖你,且今日还邀你一同游湖?要我说,何伯父决计不会嫌弃你的出身,公子大可大胆表明了心意,再上门求亲即可。”

傅南非听得一愣一愣的,只道是自己读书读傻了,还差点误解了何絮然的意思,真真羞愧。

两人这厢谈得欢畅,何絮然进门时看到两人嘴角都挂着笑,不自觉眼睛也笑得弯起来,笑道:“琼华楼的酒菜可是大邺一绝,今日咱们几个可要好好尝尝。”

说着吩咐船夫开船,画舫开着窗,外头逐渐有街景闪过。

夜色已将大邺城笼罩。

水波流动,前方似一片暗色的绸缎。无数花灯倒映其上,星星点点,十分好看。街边人头涌动,这样的节日里,街上总是不缺热闹。三人说说笑笑,尹韶墨朝外面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外面已是灯火阑珊。

她心知肚明,因此丝毫不讶异。

何絮然笑道:“外面太吵,我们且在这里休息一会。”说着吩咐船夫下去,将画舫泊在了岸边。接着,故意掀开茶壶盖看了一眼,转头对绿袖道:“茶凉了,换壶新的。”

绿袖应了一声,船外有个炉子,炉上煮沸了一锅水。她出去片刻,回来时带了一套新的茶具,走过尹韶墨身旁时,有意无意擦了一下她的肘弯。

尹韶墨垂着眼,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换了新的杯子,何絮然起身亲自为尹韶墨倒上茶。茶香四溢,很快盈满小小画舫,是新泡开的碧螺春。

接着是傅南非。尹韶墨余光一直盯着何絮然,见她将手隐在袖中,中指指节微微一屈,似乎听到一声极隐秘的声响。

她垂眼看向杯中漂浮的小片叶子,心道:“原来如此。”

何絮然最后才给自己倒上茶。

她刚要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一声裂响。

是绿袖端着换下的杯壶,不知怎的绊了一下,一地陶瓷碎片,正碎在何絮然与傅南非身后。

两人转头去看,何絮然面上不大好看,但碍于在人前,也不好说什么,只说让绿袖赶紧收拾了下去,没注意到尹韶墨身旁的初一迅速将两人的杯子换了一下。

再转过头来时,何絮然面上又带了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举起手中的杯子,对尹韶墨和傅南非道:“今日良辰吉日,难得一聚,我便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傅南非推辞道:“岂敢岂敢”,茶水入喉,点滴不剩。

尹韶墨在何絮然的注视下,将那杯茶悉数喝尽。

何絮然这才像是放心了,也学那豪气万分的江湖儿女一般,一饮而尽。

水刚饮尽,何絮然便找借口将两个丫鬟支开了。

接着说了些什么,尹韶墨已全然不记得。

她直直地看着同桌的两人有说有笑,渐渐脸色就不对了,两人面上皆是酡红一片,似染了胭脂,那红渐渐蔓延至额头下巴,尹韶墨看着傅南非的脖子都红了。

她关切地问道:“絮然,你怎么了?”

何絮然似是有些神志不清,一把扯开了领口,连声道:“好热、好热。”

这一扯之下,便露出领口一块莹白肌肤。

尹韶墨听到了傅南非明显粗重起来的呼吸。

起身站到一旁,冷眼看着那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抱到了一处。前世,何絮然便也是站在这里,看着他们行那龌龊之事?

她只觉得全身一阵一阵的冷。

然而那厢,那两人之间气氛却火热,散落的衣裳狼藉一地,耳边呼吸声交错不绝,夹杂着几声呻、吟。尹韶墨冷冰冰地站在原地,看着何絮然迷离着双眼,身上衣裳散落大半,傅南非抱着她,两人已滚到了地上。

腹中一阵呕吐感涌上来,她再不能停留片刻,转身飞奔出去,扶着栏杆,吐了个昏天黑地,像是要将肠子也吐出来一般。

守在外面的两人,显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初一不断拍着尹韶墨的背,待她终于停止了呕吐,扶她坐下,一下一下在她背心轻抚,脸涨得通红,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绿袖道:“姑娘这回看到了,奴婢虽做过错事,但姑娘以德报怨,奴婢不忍心看姑娘被人污了身子,这才提醒姑娘。”

半晌无言。

初一嘴硬道:“怎知不是你做的手脚,故意诬陷到你家小姐身上?”

绿袖急道:“奴婢感激姑娘饶了我,还请大夫医治我娘亲的病,怎敢再行挑拨离间之事?我家小姐妒恨姑娘已久,从前我不敢讲,也没立场讲,但如今,我不能再瞒了啊!绿袖在此发誓,若是有半句假话,情愿被扭送至官府,受那鞭笞之刑!”

初一还要说什么,被尹韶墨摆摆手拦下。她方才吐得狠了,此刻面色有些苍白。

顺了口气,她虚弱着声音对绿袖道:“你既然不忍心,可以不下药,为何还要害你家主子?”

绿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小姐脾气很差,但在外面需装着,可苦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若是我不下药,她发现姑娘没有反应,回去必定会扒了我的皮的。姑娘若是不信,”她看了尹韶墨一眼,猛地转身拉下了衣服。

月光下,绿袖背上数道红痕,上头结着痂,随着她的动作,还有淡黄色的液体渗出来。

显然是新添不久的。

难怪,想来绿袖也是恨毒了何絮然。

绿袖慢慢拉好衣服,眼角也有了泪光,道:“前几日小姐邀姑娘来府上,本意是撮合你与那傅公子,谁料那傅公子却三天两头派人送信件来。奴婢不识字,不知那信上写了什么。再加上这几日大邺都在传姑娘与将军的婚事,小姐心气不顺,就拿奴婢出气。”

她说着,扑通一声又跪下了,拉着尹韶墨的裙边道:“姑娘大恩大德,奴婢铭记在心,今日做了这样的事,何府是必然呆不下去了,还求姑娘救命!”

半晌无言。

尹韶墨将绿袖扶起来,转头对初一道:“初一,你且回府中取一百两纹银给绿袖。”“绿袖,你今日便走,带着你娘和弟弟,切莫再回大邺。”

绿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尹韶墨一眼,随后深深拜倒在地,磕了一个头。

初一带着绿袖走后,尹韶墨独自一人往城中走。

此处虽偏,却也不是荒郊。沿着江边一直走,不多时便看见了前方缭绕的灯火。

尹韶墨微微叹了一口气,迈入了那片光明之中。

除了上元节,今日便是城中第二个有灯会的节日。一眼望过去,街上人头攒动,各式摊贩聚在路的两旁,长长的一条街,被两边灯火照得通明。

尹韶墨恍然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没在这样的街道上走过。

前一世,因何絮然喜静,他们向来是在那画舫之上谈天说地,只透过雕花木窗看窗外之景,不曾深入烟火之中。

她独自走在街道上,身旁不时有人擦肩而过,匆匆跑向前方,不知是有什么热闹。

她只静静走着,缓慢而坚定,要让身周的热闹,将方才那肮脏的情景冲散。

恍恍惚惚,也不知走了多久,身子忽然被人一撞,她没有防备,斜斜往一旁跌了下去。

冷不防一只手将她搀住,身子止住了跌势,脚却顺着力道扭了一下。

她抬头去看,在漫天灯火之中,蓦地撞进一双深邃的眸中。

楚云江。006:缘起

楚云江一手揽着她腰,一手挡在她身侧以免被旁人撞到,两人就着这别扭的姿势大眼瞪小眼,旁人看来,怎么都是暧昧。

尹韶墨“啊”了一声,楚云江也觉出了不妥,手上用力,将她扶正。

谁知堪堪站稳,脚上却传来钻心的痛。

在尹韶墨前世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一遭。

然而命运之轮早已启动,沿着全然不同的方向,虽则很多仍与原先重叠,但于尹韶墨和楚云江而言,一切都是崭新。

她皱着眉,试探性地又用了力,脚上报复般地抽痛了一下,她几乎站不稳,摇晃了一下才勉强单脚站立。

一旁传来醇厚的男声:“脚扭到了?”

尹韶墨不愿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蚊蝇一般小声地嗯了一声。

身子骤然悬空,楚云江低头道:“抱歉”,一手抄过她膝弯下,一手横过她腰侧,将她悬空抱了起来。

两人贴得很近,尹韶墨不知该看向何处,别扭地将头扭到一边去。所幸楚云江很快将她放下,两人坐在一处凉亭中,人群都在不远处看热闹,此处竟空无一人。“我看看你的脚。”

尹韶墨一惊,下意识地就将脚往后撤。动作完却又觉得自己小心眼,人家不过是好意,想查看一下而已。

当下温婉道:“多谢将军,只是男女授受不亲,不太妥当……”

楚云江点点头,起身四处望了一眼,道:“我记得前方不远处有个医馆,我抱你过去。”

尹韶墨脸上快要烧起来了。

她此刻行走不便,拒绝了他查看脚腕,就要去医馆,可如何去……这么听着,倒像是她要让将军抱她一样。

左右两个人都是有婚约的,婚事又在准备中,她眼一闭心一横,道:“将军可以治吗?”

楚云江微微一愣,眼中有微光流转开来。

尹韶墨觉得,自己真的是背。

不过那么扭了一下,竟就脱臼了。

楚云江要她忍忍,她十分矜持地点了头,随即却后悔了,猛然传来的一阵剧痛,迫得她再顾不上什么风范,简单直接地尖叫了一声。“好了。这几日少走动,避免再错位。”

忍过了那阵钻心的疼,很快就没什么感觉了。尹韶墨在心里嘲笑道:“前世什么痛没忍过,竟如此矫情,这么点痛都大喊大叫,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心中这么想,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她微微低头道:“多谢将军。”

楚云江声音平稳,并无任何波动。淡道:“方才便想问,姑娘认得我?”

尹韶墨一愣。

前世她拒了婚,跟家里脱离了关系,楚云江曾私下找过她。那时他也是这般不苟言笑,神情严肃地问她:“你可是决定了?”

自己怎么说的来着?“此心若磐石。”

楚云江不过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本以为与他再无纠葛了,谁知那年的科考前,傅南非不知从何处听来了将军倾心于她的消息,央着她去求将军帮忙。

而她走投无路,竟也真的厚着脸皮去了。

后来啊,傅南非果然高中,节节往上爬。尹韶墨不知楚云江在其中出了多少力,但她却知道,欠他的,自己这一世都还不清。

她抬头看向楚云江,不同于傅南非的白净细嫩,楚云江的长相一看便知是硬汉。刀刻般深邃的眉眼与鼻梁,薄唇轻抿,此刻正认真看着她,令她立刻想起前世他问她是否已经决定时的样子。

心中莫名一阵酸楚。她微微低头,道:“此前曾与将军见过的,将军想来并不知晓。”

她本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谁知楚云江语调微微上扬,听在她耳中,竟有几分激动,“你还记得?”

尹韶墨这回,是真的疑惑了。

前世将军如此待她,她也只当是因为自己在大邺的盛名。无论她承不承认,她尹韶墨,都是大邺公认的美人。然而如今看他这反应,两人之间竟是原先就见过面的?她左思右想想不起来,试探着道:“将军出征之时,小女子曾在人群中看到过。”

楚云江眼中的光亮寂灭下去,很快又恢复成了不苟言笑的样子,这反应让尹韶墨的心一下提了起来,她猜得不错,确实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未曾注意的。

正犹豫着该说些什么,忽然传来一声“小姐!”

尹韶墨回头,初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跑到她面前站定,边喘边道:“小姐,你可让我好找,咱们不是说好了在戏台那边碰面的吗,怎么走了这么远?”

话说完,她才发现身边站了个人,而自家小姐一脚架在美人靠上,姿势相当不雅。

初一立刻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喊了声:“姑爷!”随即又道:“小姐,你的脚怎么了?”

尹韶墨扶额,这丫头,也反应太快了些。

方才她说的话是假的,初一才是真正见过楚云江出征的人。回来便手舞足蹈地冲自己描述了一通,什么骑在高头大马上,什么身姿伟岸,一看便是要打胜仗的人。

楚云江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道:“这是你的丫头?看着甚是伶俐。”

初一得了夸奖,喜滋滋地一笑,随即又缠着问小姐的脚,担忧一阵,唏嘘一阵,到头来还是夸奖楚云江,什么幸亏小姐遇到了姑爷,否则落了单脚又扭了可怎么得了,之类之类的,听得尹韶墨脑仁疼,急急喊了停,回头却看到楚云江紧抿的唇角微微上勾,他在笑?

回去时总不好再抱着,楚云江让主仆二人等着,走了一会,再回来时手里牵了一匹马。

尹韶墨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楚云江在前面牵马,初一是个识趣的,远远跟在后头。

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段,身后遥遥传来初一刻意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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