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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5 16:5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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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达希尔·哈米特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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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汉哈米特系列套装

硬汉哈米特系列套装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硬汉哈米特系列套装作者:达希尔·哈米特排版:skip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6-01ISBN:9785632214254本书由上海译文出版社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一 绿衣女郎和灰衣绅士

帕森威里这个地方,我最初是在布特的“大船”酒吧听一个叫黑克·大维的红发粗人讲起的,他把帕森威里说成波森威利,别的卷舌音也老发不准。我压根儿没有把他的话和一个城市的名称联想起来。后来我听到一些勉强能发准卷舌音的人也把它说成波森威利。我仍然没有注意到什么,只以为是些无聊的幽默,玩玩黑话游戏而已。几年后我到了帕森威里,才对此有了更深的了解。

在车站,我打电话到《先驱》报社,找到唐纳德·威尔逊,告诉他我已抵达。“今晚十点到我家来一趟,”他快活而干脆利落地说了这一句。“蒙顿大街二一○一号,叫辆小车,在劳拉街下车,向西走两个街区。”

我答应了。然后我驱车到大西旅馆,丢下行李,就出去熟悉地形。

这座城不算漂亮。它的大部分建设者过去曾经喜欢让建筑物有华丽的外表,或许最初曾经辉煌一时,但从那以后,那些南边靠着一座灰暗大山的冶炼厂高高耸立的一根根烟囱把一切都熏得黯然失色。结果,因采矿弄得乱七八糟的两座丑陋的大山之间,夹着那条丑陋的大峡谷,这座拥有四万人口的丑陋的小城市就坐落在这里。灰暗的天空笼罩在上方,看上去好像也是从冶炼厂的大烟囱里冒出来的。

我所见到的第一个警察胡子没刮干净,另一个警察穿着破旧的制服,上面掉了两颗扣子,第三个警察站在城市最主要的两条大街——百老汇和联合街——的交叉口指挥交通,嘴角叼着一支烟。我不再看他们。

九点半,我叫了一辆车,沿着唐纳德·威尔逊所指的路线,转到一个拐角,一座房子立在树篱围着的一个小草坪上。

开门的女仆告诉我威尔逊先生不在家。我正向她解释我已和威尔逊先生有约时,一位金发碧眼的苗条女郎穿着绿色绉呢服来到门前。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向我微笑时眼神有些呆滞,我又向她解释了一遍。“我先生不在家。”她略带口音,发声含糊。“但如果和你有约,应该很快会回来。”

她带我上楼,到一个靠劳拉街一边的棕红色房间里,室内放着许多书籍。我们坐在皮椅上,半朝着对方,半朝着燃烧的火炉。她开始了解我和她丈夫有什么方面的往来。“你住在帕森威里?”她开始问。“不,旧金山。”“这不会是你第一次到帕森威里吧?”“是第一次。”“真的?你觉得我们的城市怎样?”“我还不十分了解。”这是谎言,我已经了解了。“我今天下午才到。”

当她继续说时,她那闪闪发亮的眼睛不再盯着我看,“你会发觉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说完她又开始询问,“我想所有采矿城镇都这样。你是搞采矿的吧?”“目前不是。”

她朝壁炉架上的钟看了看,说:“这么晚了,早已不是谈公事的时间,把你叫出来又让你等着,唐纳德真不会替别人着想。”

我说没关系。“虽然也许不是公事,”她暗示。

我一句话也没说。

她笑起来——一阵尖声的短笑。“我其实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爱管闲事的人,”她放荡地笑起来。“可是你太沉默了,我忍不住好奇。你不会是贩子吧,唐纳德经常调换他们。”

我让她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楼下的电话响了,威尔逊夫人穿着绿拖鞋的脚伸向燃着的木炭,装作没听见。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开始说:“恐怕我……”看到门口的女仆她停住了。

女仆来叫她接电话。她道了一声歉,然后跟着女仆走了,但她没下楼,而是通过电话分机在我听得见的地方说话。

我听见:“我是威尔逊夫人,……对……,请再说一遍,……谁?……能大点声吗?什么?……对……对……你是谁?喂!喂!”

电话挂断了。过道里传来她的脚步声——极快的步子。

我点燃一支雪茄,盯着它,直到听见她走下楼。我走到一个窗户边,抬起百叶窗的一角,看着劳拉街和这座房子靠街这一边的后部的一座四方形的白色车库。

一会儿,一位穿戴黑衣帽的身材修长的妇人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她急急匆匆地从房子走到车库。那是威尔逊夫人。她开着一辆别克车走了。我坐回到椅子上继续等。

四十五分钟过去了,十一点过五分的时候,外面传来尖锐刺耳的汽车刹车声。两分钟后,威尔逊夫人来到房间。她已经脱了外套和帽子,脸色苍白,眼圈发黑。“实在抱歉,让你等那么久却一无所获。”她嘴角抽动着说,“我丈夫今晚不会回来了。”

我说明早我会在《先驱》报社和他取得联系。

我边走边思量着:为什么她的拖鞋左脚大趾头边颜色暗淡,好像被血什么的给弄湿了?

我走到百老汇叫了一辆小车,在我旅馆北边的三个街区内下了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在市政厅的一个边门处围着一群人。

三四十个男人和几个妇女站在路边看着一扇印着“警察局”字样的大门,那些来自矿井和冶炼厂的工人还穿着工作服,花花公子们刚从赌馆和舞厅出来,一些穿着入时的人光光的脸上挂着苍白的神色,一些人装出漠然的尊贵表情,有些妇女也现出同样的神色,还有一些妓女也在凑热闹。

在人群边上,我在一个表情呆板、身着灰色绉呢衣的男人旁边站住。他的脸也是灰色的,甚至他那厚嘴唇,尽管他还不过三十来岁。他脸庞宽大,长得粗相,看上去挺精明的样子。他那打着蝴蝶结的红色温莎领带衬着他的法兰绒衬衫熠熠生辉。“怎么这么热闹?”我问。

他先把我仔细打量了一番,好像在确定消息到我手里能否安全。他的双眼像衣服一样是灰色的,但不是那样柔和的。“唐纳德·威尔逊辅佐上帝去了,如果上帝不在乎他身上的子弹窟窿。”“谁杀了他?”我问。

这灰衣绅士抓抓他的后脑勺说:“一个持枪的人。”

我需要的是消息,不是打趣的话,如果不是这戴红领带的家伙吸引了我,我或许会试着从人群中的其他人身上打听到什么。“我在这儿人地生疏,给我说说这里的情况。每个异乡人都想知道,对吧?”“唐纳德·威尔逊先生,《先驱早报》和《先驱晚报》的出版商,刚刚在哈利肯大街被发现,被身份不明的凶手击毙。”他快速地叙述了一遍,“这能让你满意吗?”“谢谢。”我伸出手指在他松松的领带角按了一下。“有什么意义吗?或者只不过是戴戴而已?”“我是比尔·昆特。”“你这混蛋!”我叫了起来,想着该怎样称呼他。“看在上帝面上,很高兴认识你!”

我掏出我的名片盒,那是我用各种方法搞来的一大堆证件,我捡出一张红色的名片,上面写着我叫亨利·奈尔,一等水手,在产业工人中享有很高的声望。当然,上面没有一句是真话。

我把名片递给比尔·昆特,他正面反面仔细地看着,然后递到我手里,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不太相信。“他死了,”他说,“你要去哪儿?”“随便。”

我们一起沿着街走,转过一个拐角,毫无目的地走着,我想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你是水手,来这里干吗?”他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水手?”“从名片上。”“还有一张可以证明我是伐木工人,”我说。“如果你要我成为一名矿工,我明天就能搞一张名片来。”“没必要了,这里有我呢。”“你在老K那里有内线吧?”我问。“管他妈老K,这里有我呢,”他朝一个饭馆门点点头,问我,“喝一杯吗?”“行啊。”

我们走进饭馆,走上楼梯,进入二楼一个放着一张长长的吧台和一排桌子的狭长屋子,比尔·昆特向桌子和吧台旁的姑娘小伙们点点头,并说了一声“你们好”,他领我走进吧台对面一间有绿色门帘的小间,靠墙有一溜这样一个个隔开的小间。

我们花了两个小时边喝威士忌边说话。

这灰衣绅士并不相信我的名片,也不相信我所提到的另一张。他不认为我是一个产业工人。作为世界产业工人组织在帕森威里声名显赫的人物,他认为有必要知道我的底细,但同时又不使自己被我追问他所做的那些激进行动。

那对我无所谓,我只关心帕森威里的事情。他倒挺乐意讲的,并时不时漫不经心地提到我的红色名片,想打探我到这里的意图。

我从他嘴里打听到的就是这些:

老埃利胡·威尔逊——今晚死者的父亲——已经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完完全全地拥有帕森威里四十年了。他是帕森威里采矿公司和第一国民银行的总裁和主要投资人,拥有《先驱早报》和《先驱晚报》——这座城市仅有的两张报纸,几乎是其他所有重要公司企业的参股人。这些财富之外他还控制了美国国会的一个参议员和一些代表,他还控制了市长、州长和几乎整个的州立法机关。总之,埃利胡·威尔逊就是帕森威里,他简直就是整个州。

早在战争期间,当时在整个西方蓬勃发展的世界产业工人组织把帕森威里采矿公司的工人们也集结起来,他们不满足现状,他们想要更多的利益,老埃利胡能满足则满足他们,他在等待时机。

一九二一年时机来了,公司是摇摇欲坠了,老埃利胡并不担心工厂会不会关闭一段时间。他撕毁合同,把工人一脚踢回到战前状态。

当然,工人们也在寻求援助,芝加哥世界产业工人组织总部派出比尔·昆特为他们出谋划策。比尔·昆特反对罢工,反对公开上街游行。他认为应采取老办法,继续上班,在工厂内部搞破坏。但帕森威里全部的人并不愿意仅止于此,他们认为要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应该让劳动工人永垂青史。

所以,他们罢工了。

罢工持续了八个月,双方伤亡惨重。产业工人牺牲很大,老埃利胡雇了一伙持枪的暴徒、工贼、国民警卫队员,甚至正规军的一部分来镇压罢工。当最后一颗头颅被打破,最后一根肋骨被踢断之后,帕森威里的工人组织终于一蹶不振了。

但是,比尔·昆特说,老埃利胡不懂得他在意大利的经历。他镇压了罢工运动,但同时也失去了对这个州和这座城市的控制权。为了袭击工人,他不得不让雇用的暴徒肆无忌惮。当战斗结束时,他已经无法除掉他们。他曾经把整座城市拱手相让,却无法再从他们手里夺回来。帕森威里对他们来说太好了,他们很乐意接管。他们为他镇压了罢工运动,认为这是他们应得的战利品。老埃利胡又不敢公开和他们决裂,他必须为他们在镇压工人中所犯滔天罪行负责。

谈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俩都有些醉了,比尔·昆特把头发一甩,再次把杯里的酒喝干,谈到最近发生的事。“现在最强大的……也许是芬兰佬皮特,我们喝的东西就是他的,接下来就是卢尔·亚得,他在帕克街经营一家当铺,干许多提供保释保证金的勾当,有许多行家在他手下工作。据我所知,他和警察局局长努南过从甚密。马克斯·泰勒,就是威斯帕,一个黑瘦的圆滑的小个子,也有许多朋友,不知什么原因,喉咙有问题,不能说话,专营赌馆。那三个人加上努南帮助埃利胡操纵整个城市,常常越权。埃利胡与他们常有摩擦。但是他不得不跟他们打交道,否则——”“埃利胡的儿子——今晚被杀的那个——处于什么位置呢?”我问。“他爸爸让他怎么样,他就得怎么样,现在就在他爸爸让他待的地方。”“你意思是说,这老头让他——”“也许,但那不是我的猜测。唐纳德刚从国外回来开始帮助他老父亲经营报纸。那老家伙尽管已半截入土,却依然是只要谁从他那里捞去一点什么就狠狠地回击。但老埃利胡对那些家伙得处处小心,他把他儿子和法国儿媳从巴黎叫回来帮他清除障碍——做父亲的一个绝妙手段。唐纳德想在报纸上对帕森威里进行改革——清除腐败和恶习,如果再深入下去的话,也就是清除皮特、卢尔和威斯帕:知道了吧?这老家伙想利用他儿子来动摇他们,我想他们不愿意继续被动摇下去了。”“这个猜想好像有些问题,”我说。“这肮脏城市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有许多问题,有没有感觉?”

我说有。我们沿着街走;比尔·昆特告诉我他住在森林大街的矿工旅馆,正好经过我住的旅馆,所以我们一同走回去。在我的旅馆门口,一个粗壮的家伙和一位穿着便衣的家伙站在路边,正和坐在一辆斯达茨游览车里的车主说话。“那坐在车里的就是威斯帕,”比尔·昆特说。

我让目光越过那个粗壮的人看到泰勒的侧面,那是一张年轻的脸,有些黑瘦,但相貌极其端正,就像是雕刻出来的。“他很逗人喜爱,”我说。“嗯——嗯,”这灰衣绅士同意我的看法,“而且精力充沛。”二 帕森威里的独裁者《先驱早报》用了两个版面报道唐纳德·威尔逊和他的死,照片上他有一张愉快而机智的面孔,一头鬈发,满面微笑,下巴有些裂开,戴着一条有条纹的领带。

他死的经过很简单。前一天夜里十点四十分,他的腹部、胸部、背部总共被击中四枪,当时就死了。这次枪杀事件发生在哈利肯大街一一○○街区。附近的居民听到枪声后赶来,看到死者躺在人行道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妇女在他身边弯着腰。但因为晚上太黑,什么人什么东西也看不清。当其他人赶到现场时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大家都没看清他们是谁,也不知他们往哪儿跑了。

射向威尔逊的子弹有六枚,是从口径为0.32的手枪发出的,其中两枚穿进一座房子正面的墙,没有击中。通过这两枚子弹警方可知,射击是从街对面的一个狭小的巷子里发出的。那就是他们所知的一切。《先驱早报》以社论形式把死者作为一个城市改革家的短暂的职业生涯作了个概述,并表示他们认为唐纳德是被某些不愿意使城市净化的人杀害的,还声称警察局长须尽快追捕凶手并将他们定罪才能最好地表明他没有同谋的嫌疑。整个报道的基调是率直的、尖刻的。

第二杯咖啡喝完后,我也把报纸看完了,我跳上一辆小车,在劳拉街下车,向死者的家走去。

离那儿还有半个街区的时候,某件事情改变了我的主意和目的地。

一位身材略小的穿着深浅不同的棕色衣裤的年轻人在我前面走过了大街。他侧面的脸黑黑的,很清秀,那就是马克斯·泰勒,别名威斯帕。我及时赶到蒙顿路的拐角,刚看到他那穿棕色裤子的后腿消失在死去的唐纳德·威尔逊的门里。

我回到百老汇街,看到一个有公用电话的杂货店,在电话号码本上找到埃利胡·威尔逊住宅的电话号码,拨通这个电话,对一个自称是他的秘书的人说,我被唐纳德邀请,刚从旧金山来,我知道他死的一些情况,并想见他的父亲。

我再三强调重点,终于得到去那儿访问的邀请。

秘书——一位四十来岁的精瘦男人,目光敏锐,细声细气——把我带到卧室,这位帕森威里的独裁者正躺在床上。

让我们来看看这个独裁者吧:小而圆的头上是剪得很短的白发,一对小小的耳朵,平贴在头的两边增强了头的球面效果。鼻子也是小小的,和凸出的额头连成球的一个凸面,只有扁平的嘴和下巴有把球面削去一块的感觉。短粗的脖子深陷在穿着宽大白色睡衣的双肩里,那肩膀宽阔粗壮有力。一只胳膊露在被罩外,那是一条结实的短臂,连着厚实的手掌。小眼睛圆圆的,碧蓝,像蒙着一层雾水,好像还在未洗成的胶卷上,只有在吆喝仆人或想要夺取什么东西时,才从花白的浓眉下显露出来。除非你有足够的自信,否则绝对不可能从这种人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子儿。

他圆圆的脑袋扭向旁边两英寸,示意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同样地,把他的秘书赶出房间,问我:“知道我儿子一些什么?”

他说话声音很严厉,说的时候太多地用胸腔太少地用口腔,所以听不太清楚。“我是大陆侦探事务所旧金山分部的侦探,”我告诉他,“前些天,我们收到你儿子寄来的一封信和一张支票,叫我们派一个人来帮助他,我就是那个人。他昨晚叫我去他家。我去了但他却没出现。我到市区时知道他已被杀了。”

埃利胡·威尔逊满腹狐疑地盯着我,问道:“还有呢?”“在我等他的时候,你儿媳接到一个电话,便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她的鞋上沾了一些像是血。她告诉我她的丈夫不会回家了。你儿子在十点四十分被杀,她出去的时候是十点二十,回来时十一点零五分。”

这老人一听,马上坐直身子骂年轻的威尔逊夫人是畜生,骂了一大通后,他余怒未消,对我嚷道:“她现在在监狱吗?”

我说应该没有。

对此他非常恼火,又骂了一大堆难听的话,最后说道:“你们到底等什么?”

他又老又病的,承受不了这打击。我笑道:“等证据。”“证据?还要什么证据?你已经——”“别傻了,”我打断他的狂吼,“她为什么要杀他?”“因为她是一个法国荡妇!因为她——”

门边露出秘书惊恐的脸。“滚开!”这老家伙转向那边吼道。那张脸消失了。“她是嫉妒吗?”在他喘息之际我问道,“如果你不大喊大叫,我也许能听明白一些。你那么凶,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将拳头放在大腿撑起的被子隆起处,然后把他的方形下巴移向我。“我虽然又老又病,我真想起来踢你的屁股,”他蛮横地说。

我并不在乎,又说了一遍:“她很嫉妒吗?”“是的,”他说,这回不喊。“她飞扬跋扈,被宠坏了。多疑、贪婪、吝啬、无耻、欺诈、自私,糟透了,总之坏极了!”“她有嫉妒的理由吗?”“我希望有,”他痛苦地说,“我真痛恨我的儿子会对她那么忠诚。不过很可能是那样。他会那样做的。”“但你并不知道她有任何理由杀你儿子?”“不知道理由?”他又吼叫起来,“难道刚才你没听见?”“听到了,那不能说明任何问题,那简直就是幼稚。”

那老头掀开腿上的被子,开始爬起床。随后他考虑了一下打消了念头,他抬起那张涨红的脸咆哮道:“斯坦利!”

门开了,秘书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把这讨厌鬼轰出去!”他的主人向我挥舞着拳头命令道。

秘书转向我。我摇摇头,向他建议道:“最好再去找个帮手。”

秘书皱皱眉。我们年纪相仿,他瘦长型,大约比我高出一个头,但比我轻五十磅,我一百九十磅的体重中有些是脂肪,但当然并不全是。秘书不安地站着,歉意地笑笑,然后走开了。“我还想说的是,”我对老头说,“今天早上我想和你的儿媳谈话,但我看见马克斯·泰勒走进房子,所以我推迟了我的拜访。”

埃利胡·威尔逊重新把被子细心地盖在腿上,把头斜靠在枕头上,眯起眼睛盯着天花板说:“嗯嗯,这样看来,那就是了。”“能说明什么?”“她杀了他,”他肯定地说,“就是说明了这个。”

门厅里响起乱糟糟的脚步声,比秘书的重多了,当这些脚步声到达房间门口的时候我说了一句:“你在利用你的儿子——”“滚开!”老头朝门边那些人喊道,“把门关紧。”他怒视着我,强硬地说,“我在利用我儿子干什么?”“把矛头指向泰勒、亚得和那个芬兰人。”“你撒谎。”“这不是我编的,整个城市的人都这么说。”“那是谎言。我让他经营报纸,他爱怎么干就怎么干。”“你应该向你的同僚说清楚,他们会相信你的。”“他们相信顶个屁用,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那又怎样?你的儿子不会因为是被误杀而再活过来——假设他是被误杀的话。”“那女人杀了他。”“有可能。”“可能个屁,就是她干的!”“可能。另一方面——政治目的也要调查。你能告诉我——”“我可以告诉你,就是那法国荡妇杀了他。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其他任何愚蠢的想法都是徒劳的。”“但那必须调查,”我坚持说,“你比其他我能找到的任何人都更知道帕森威里的政治内幕,他是你的儿子,你至少能够——”“我至少可以做的是,”他狂吼道,“叫你和你的臭想法滚回旧金山去。”

我站起来忿忿地说:“我在大西旅馆。除非你想改变一下说一些有意义的东西,否则的话就别来打扰我。”

我走出他的卧室下楼,秘书在楼梯下不安地踱来踱去,歉意地笑着。

我大喊:“真是一个粗暴的老头!”“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他低声说。

在《先驱》报社的办公室,我找到死者的秘书。她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姑娘,杏仁眼,淡棕色头发,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她叫卢易斯。

她说她对老板把我叫到帕森威里来的事一无所知。“那时,”她解释说,“威尔逊先生什么事都不喜欢被别人知道,也就是说,我想他根本不相信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你?”

她红着脸说:“对,但毕竟他来这儿才这么短时间,不很了解我们。”“应该还有其他原因吧。”“那……”她咬着嘴唇,在死者光亮的桌子边沿用食指印下一排指纹,“他父亲并不同意他正在做的事情。因为他父亲才是报纸的真正主人,我想唐纳德先生认为有些雇员对埃利胡先生比对于他更忠诚是很自然的。”“那老头不支持改革运动?如果报纸是他的,他为什么能容忍呢?”

她低下头仔细地看着她印下的指纹,声音很轻:“这不容易弄懂,除非你了解唐纳德先生——上次埃利胡先生病倒了,他就把唐纳德先生叫回来。你知道唐纳德先生的一生大部分是在欧洲度过的。普莱德医生告诉埃利胡必须放弃对各种事务的管理,好好养病,所以他就发电报让他儿子回来。但唐纳德先生回来后,埃利胡先生下不了决心完全放手。但为了留住儿子,他就叫他儿子经营报业,即让儿子成为出版商。唐纳德先生喜欢报业,他在巴黎的时候就喜欢新闻业。当他发现这里的事情有多糟——城里的一切事情等等,他就开始改革运动。他不知道——他从小就离开了这儿——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父亲也和其他人一样深陷其中,”我帮她接下去。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指印,没有反驳我,继续说:“埃利胡先生和他吵了一架,埃利胡先生叫他不要再惹事,但他并不听。如果他知道所有实情,也许他会听的,但我猜想,他并不意识到他父亲真的严重地陷于其中。他父亲不告诉他。我想做父亲的要对儿子明说那种事情,确实会很难,他威胁唐纳德先生说要收回报纸。我不知道他是否真打算这样做,但他后来又病倒了,随后所有的事情还是照原样发展下去。”“唐纳德先生不信任你?”我问。“是的。”简直是耳语。“那么,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我只是——只是想帮你捉拿凶手,”她着急了,“你没有权利——”“如果你告诉我从哪里获得这些消息,你就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坚持说。

她盯着桌子,咬着嘴唇,我等着,一会儿她说:“我父亲是埃利胡先生的秘书。”“谢谢。”“但你不能认为我们——”“那不关我的事,”我向她保证,“昨晚威尔逊先生约我在他家见面时,他在哈利肯大街做什么?”

她说不知道。我问她是否听到他在电话里告诉我十点钟到他家,她说她听到。“随后,他做了些什么?希望你能尽力回忆起每个细节。在你离开之前他说了和干了些什么?”

她斜向椅子靠着,闭上眼睛皱着眉。“大约两点钟,你打电话过来——如果那是你的话,唐纳德先生让你去他家里。后来他向我口授了一些信函,一封给纸厂,一封是给参议员基佛关于邮局规章制度的一些改变,还有——哦对了!将近三点钟时,他出去了大约二十分钟,在这之前他写了一张支票。”“给谁的?”“我不知道,但我看到他写了。”“他的支票本在哪里?带在身上吗?”“在这儿。”她跳起来,走到唐纳德的桌子前面,想打开最上层的抽屉。“锁了。”

我和她一块用铁钳和我的刀片拨动锁头,终于打开了。

这姑娘取出一本薄薄的第一国民银行支票本,最后一页的存根上面写着五千美元,其他什么也没有,没有名字,没有注释。“他出去时带着这张支票去了二十分钟吗?”我说,“到银行来回时间够不够?”“那用不了五分钟。”“写支票前别的什么也没发生吗?想一想?比如说口信,信函,电话?”“让我想一想,”她又闭上她的大眼睛。“他口授了一些信函,然后——哦,我多傻呀!他确实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对,十点钟我能到那儿,但我必须赶快离开。’然后他又说:‘很好,十点。’除了好几个‘对,对,’这就是他所说的全部内容。”“跟他说话的是男的还是女的?”“我不知道。”“想一想,他说话声音会有所区别。”

她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个女的。”“昨晚——你和他——谁先离开?”“是我,他——我说过我父亲是埃利胡先生的秘书——傍晚时候和我父亲有一个关于报社财政的约会。五点过一会儿,我爸爸进来了,我想他们要共进晚餐。”

这就是卢易斯所知道的一切,她说她根本搞不清楚唐纳德先生为什么会在哈利肯大街一一○○街区出现,她承认她对威尔逊夫人一无所知。

我们搜查了死者的桌子,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我走到电话交换台的小姐那边,也没问出什么名堂,我花了整整一个小时询问那些邮递员、编辑等人,可是都是徒劳。这死鬼,如他秘书所说,是一个保守秘密的好手。三 黛娜·布兰德

在第一国民银行,我拉住一个叫阿尔伯雷的助理出纳员,一个漂亮的白皮肤金发碧眼的年轻人,二十五岁左右。“是我在威尔逊开的支票上签了保证,”当我说明来意之后他说,“五千美元开给黛娜·布兰德的。”“知道她是谁吗?”“哦,是的!我认识她。”“能不能告诉我有关她的一些事情?”“当然可以,我很乐意。不过,我有一个会议,已迟到八分钟了——”“今晚和我一起吃饭,那时候告诉我,行吗?”“好的,”他说。“七点整在大西。”“可以。”“我走了,你去参加会议吧,哦,还有,她在这儿开了账户吗?”“有的,今早她就来存那笔款子,现在支票单已在警察局。”“是吗?那她住在哪儿?”“哈利肯大街一二三二号。”

我连说“好的”,说了声“晚上见”,就离开了。

我的下一站是市政厅的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努南,这位胖胖的警察局局长,一张圆圆的笑脸上嵌着一对眨动着的绿眼睛。当我告诉他我此行的目的,他显得很高兴,和我握了握手,给了我一支雪茄,一张椅子。“现在,”我们就座后他开始说,“告诉我是谁干的?”“我并不知道这秘密。”“你我都不知道。”透过烟圈他愉快地笑着。“但你猜会是谁?”“我不擅长猜想,特别是在我还不知道事实的时候。”“不用多久我就会告诉你所有的事实,”他说,“昨天,就在银行关门之前,威尔逊把一张五千美元开到黛娜·布兰德名下的支票拿来让我签署保证。昨晚在离她家不到一个街区的地方,威尔逊被0.32的枪射出的子弹打死,听到枪声的人们看到有一男一女俯身察看尸体。一大早的时候,那个黛娜·布兰德拿着那张支票到上述银行存钱。怎么样?”“黛娜·布兰德是谁?”

这位局长把烟灰弹到桌子中央,舞弄着胖手中的雪茄说道:“一个道德败坏的宝贝,如人们所说,一个奢华的妓女,一个手段高明的专门骗取男人钱财的女人。”“还没逮捕她吗?”“没有,我们还必须多方面考虑问题,现在我们在密切注视着她,等候时机,不过,可不要对外人说。”“好的,现在听我说说吧!”我就把昨晚在唐纳德·威尔逊家里等着的时候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他。

听完后,这位局长鼓着他那肥大的嘴巴,轻轻地呼哨了一声,惊叫道:“伙计,你说的太有趣了,她拖鞋上是血迹吗?”“我认为是。”“她说她丈夫不会回家了吗?”“对。”“从那以后,你和她谈过话吗?”他问。“没有。今天早上我就想和她谈谈,但有一个叫泰勒的年轻人先我一步走进她家,所以我推迟了访问。”“向我们行贿过两次的家伙!”他那绿眼睛闪着愉快的光芒,“你是说威斯帕在那儿?”“对。”

他把雪茄扔在地板上,站起身来,把两只胖手放在桌面上,俯下身子朝着我,每个毛孔都透露着快乐的神气。“伙计,干得好。”他满意地说,“黛娜·布兰德就是这威斯帕的女人。现在让我们去那寡妇那里和她说说话。”

我们在威尔逊夫人房前下了局长的汽车。局长一只脚登上最低一层的台阶时停了一秒钟去看挂在门铃上的黑绉纱,然后他说道:“好了,所有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随后我们上了台阶。

威尔逊夫人并不急于要见我们。但是通常如果警察局局长坚持要见某人的话,这个人一定不会拒绝。这一次也一样。我们被带到楼上唐纳德·威尔逊的遗孀坐着的书房内。她一身黑色丧服,蓝色的眼睛冷若冰霜。

努南和我轮流咕哝了一些慰问的话,然后努南开始问话。“我们想问你一些问题,比如说,你昨晚上哪儿了?”

她向我投来厌恶的一瞥,然后转向那位局长,皱着眉,傲慢地说:“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为什么我要这样被询问?”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提出了多少次,逐字逐句地,一样的语调,而这位局长根本不管它,继续和蔼地说:“你的一只鞋有污渍,右脚,或者是左脚,总之是其中一只。”

她上嘴唇的肌肉猛抽了一下。“就这些吗?”局长问我。我还没有回答他用舌头击打出“咯咯”的声音,又把那温和的脸转向妇人。“我差点忘了,你怎么知道你丈夫不会回家了?”

她那苍白的手抓住椅子后背,摇摇摆摆地站起来。“我想你会谅解——”“没关系。”局长用肥胖的大手做了一个宽宏大量的姿势,“我们并不想打扰你,只是你好好地想一想,昨晚你去哪儿了,还有这鞋,还有你怎么知道你丈夫不回来,还有一件——今早泰勒来这儿干什么。”

威尔逊夫人又呆呆地坐下来。局长看看她。他微笑着,想缓和一下气氛,那线条和突起的部分使他肥胖的脸显得很滑稽。过了一会,她的肩膀开始放松,下巴也垂了下来,弓起了背。

我拿了一把椅子,面对着她坐下。“威尔逊夫人,你必须告诉我们,”我尽量用同情的语气。“这些事情必须解释清楚。”“你认为我隐瞒了什么吗?”她挑战地说,重又挺直了身子,吐出一个个清晰的字眼,除了发S音时有些含糊。“我确实出去了,那污渍就是血迹,我知道我丈夫已经死了,泰勒是因为我丈夫的死来看我的。你们所有的问题都得到回答了吧?”“这些我们都知道,”我说,“我们需要你的解释。”

她又站起来,气愤地说:“我不喜欢你们这种方式,我拒绝服从——”

努南说:“一点没关系,威尔逊夫人,不过我们得请你跟我们到市政厅走一趟。”

她背向他,深吸了口气,然后对我说:“我们在这儿等唐纳德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那个男人不愿意告诉我名字。他说唐纳德拿着五千美元的支票到一个叫黛娜·布兰德的女人家里去了。他给了我她的地址。然后我驾车去了那儿,在街上坐在车里等唐纳德出来。“我等在那儿的时候看到马克斯·泰勒,我一眼就认出是他。他走到那女人的房子前,但没有进去。他走开了。后来唐纳德出来了,走到大街上。他没看到我。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我打算开车回家——在他之前回到这里。我刚启动发动机,突然听到枪声,我看到唐纳德倒下了。我跳下车跑过去。他死了。我悲痛欲绝。随后泰勒来了,他说如果我待在那儿别人会说我杀了他。他让我跑回车上,开车回家。”

她的眼里含着泪水。透过泪水她审视着我,很明显,她想知道我是否相信她说的故事。我什么也没说。她问:“那是你们想听的吗?”“差不多,”努南说。他走到另一边,“今天上午泰勒说了些什么?”“他叫我保持安静。”她的声音变得轻而平淡。“他说如果有人知道我们在那儿,我们之中的一个或两个都会被怀疑,因为唐纳德是在把五千美元给了那妇人之后,离开了她家时被杀的。”“子弹从哪里打过来?”局长问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除了——当我抬头时看到——唐纳德倒下了。”“是泰勒向他开的火吗?”“不!”她快速地说,然后她的嘴巴和眼睛都张开了,她把一只手放在胸口,“我不知道。我认为没有,他也说他没有。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从来没想过是他下的手。”“你现在怎么想?”努南问。“他——他有可能。”

局长向我使了一个眼色,那个敏捷的眼色牵动了脸上所有的肌肉,进一步地问:“你不知谁打电话给你?”“他不愿告诉我姓名。”“辨不出他的声音?”“是的。”“怎么样的一种声音呢?”“他低声地说话,好像怕被人偷听,我很吃力地听清他的话。”“他的声音低如耳语?”吐出最后一个字以后,他张着嘴巴。在一块块肥肉之间,他的绿眼睛闪着贪婪的光。“对,低如耳语,是一个嘶哑的嗓音。”

局长“啪”的一声闭上嘴巴,然后又张开,劝诱地说:“你听过泰勒说话……”

这妇人一惊,瞪大眼睛看看局长又看看我。“是他,”她叫道,“就是他!”

当我回到大西旅馆时,第一国民银行的年轻助理出纳员罗伯特·阿尔伯雷正坐在大厅里。我们上楼到我房里,叫了一些冰水,用冰块冰镇苏格兰威士忌酒、柠檬汁和石榴汁,然后下楼到餐厅。“现在谈谈这位夫人吧?”在我们喝汤的时候我说。“你见过她了吗?”他问。“还没有。”“你已经听说过她的一些事情了吧?”“只知道她是干那行的专家。”“是的,”他赞同地说,“我想你会见到她的,你一开始会觉得很失望。后来,也不知怎么搞的,你就会把失望抛在脑后,头一件事你就会把你的身世、你的烦恼和希望统统地告诉她。”他孩子气腼腆地笑了起来,“然后你就陷进去了,完全地陷进去了。”“谢谢你的忠告,你怎么知道的?”

在悬在半空的汤匙后面,他有些惭愧地咧嘴笑了笑,坦白地说:“买来的。”“那肯定花了你不少钱,听说她很爱钞票。”“她是一个金钱狂。是的,但不知怎的你并不会在意,她那么唯利是图,露骨地贪婪,但并不让人讨厌。当你认识她的时候你会理解的。”“也许,能不能告诉我怎样和她分手的?”“可以。我把钱给花光了,就这样。”“就这么无情?”

他的脸红了一下,点点头。“你看起来愿意接受这事实,”我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年轻愉快的脸庞上红晕加深了,迟疑地说。“这一点我还得感谢她呢,她——我就要说到这了。我想让你看到她的这一面。我只有一些钱,从那以后就花光了。你应该记着,我年轻,又深深地陷在其中。我的钱花光之后,还有银行的钱。我已经——你不必介意我干了一些什么,或者只是有那种念头。总之,她发现了,在她面前我什么也藏不了,那就是结局。”“她和你断绝关系了?”“是的,感谢上帝。要不是她的话,或许你现在已在调查我——因为贪污挪用。我得感谢她!”他紧锁双眉。“你不会说什么的——你知道我的意思。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她也有好的一面。当然她的另一面你会听得够多。”“也许她有。或者她只是不想冒大风险以免陷入困境。”

听到这他想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说:“那也许有关系,但不完全因为这一点。”“听说她是一个很守规矩的纳税人。”“丹·罗尔夫怎么样?”他问。“他是谁?”“人们以为他是她的兄弟,或者表兄弟,或者诸如此类的。其实他不是。他只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肺结核病人。他和她住在一起,她养着他。她并不爱他这个人或图他什么东西。她只是在某个地方偶然发现了他并收留了他。”“还有吗?”“她曾经和一个激进分子保持来往,但看起来她并没有从他身上得到很多钱。”“哪个激进分子?”“他是罢工时候来这里的——他的名字叫昆特。”“他也曾在她的名单上?”“据说这是罢工之后他仍留在这里的原因。”“他现在还和她往来吗?”“不。她曾告诉我她怕他。他曾威胁说要杀了她。”“看起来不管什么时候每个人都会上钩,她总能得逞,”我说。“只要她想,”他说,表情非常严肃。“唐纳德·威尔逊是最近的一位吗?”我问。“不知道,”他说,“我从来没听说过关于他俩的传闻,什么也没看见过。警察局局长已经叫我们查过昨天之前威尔逊有没有给黛娜开过支票,但我们什么也没有找到。没有人记得曾经看到过。”“据你所知,谁是她最后一位顾客?”“最近我发现她经常和一个叫泰勒的人在一块,这个人在城市里开了几家赌馆。大家都叫他威斯帕。你大概听说过他。”

八点三十分的时候,我和阿尔伯雷告别,去森林大街的矿工旅馆。在离旅馆还有半个街区的地方碰到比尔·昆特。“你好!”我向他打招呼,“我正要去找你。”

他在我面前停住,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吼道:“原来你是个探子。”“废话!”我抱怨道,“我专程来找你,你看起来很精神。”“你现在想知道什么?”他问。“有关唐纳德·威尔逊。你认识他,不是吗?”“我认识。”“很熟?”“不!”“你觉得他怎样?”

他撅起灰色的嘴唇,用力把气从嘴唇之间吹出来,发出一阵破布撕碎似的声音,说:“一个糟糕的自由主义者。”“你认识黛娜·布兰德?”我问。“对。”他的脖子顿时缩了一截。“你认为她杀了威尔逊吗?”“肯定!致命一击。”“那么你没有?”“混蛋,有啊,”他说,“我们两人一起干的。还有什么问题?”“有啊,可是我不想跟你费口舌了。你只会对我撒谎。”

我走回到百老汇街,找到一辆出租车,要他把我带到哈利肯大街一二三二号。四 哈利肯大街

目的地是一座木制的灰色小屋。我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个瘦瘦的满脸疲惫的人,除了两颊各有半个铜钱大的一个红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想这就是那痨病患者丹·罗尔夫。“我想见见布兰德小姐。”我告诉他。“应该怎么称呼您呢?”他的声音里拖着病腔,但显得很有教养。“这对她来说没什么关系,我是来向她了解有关威尔逊的死的一些情况。”

他用平静而疲惫的黑眼睛看着我说:“是吗?”“我从大陆侦探事务所旧金山分部来。我们对这起谋杀感兴趣。”“那很好,”他挖苦地说,“请进。”

我走进去,来到一楼的一间屋子里,有一位年轻姑娘坐在一张堆满报纸的桌子旁边。这些报纸中有一些是金融服务简报,一些是股票和债券市场预测,还有一张赛马图。

屋里混乱不堪,家具太多,且没有一件是放在它应放的位置上。“黛娜,”肺结核患者向她介绍我,“这位先生代表大陆侦探事务所,从旧金山来调查唐纳德·威尔逊先生的死因。”

年轻姑娘站起来,踢开脚边的几张报纸,伸出一只手向我走来。

她大概高我一两英寸,也就是五英尺八左右。她双肩宽阔,胸部丰满,浑圆凸起的臀部,双腿肌肉发达,强健有力。她向我伸出的那只手柔软、温暖、有力。一张二十五岁女孩的脸上已显示出老成世故。那张老练的大嘴巴边有一些交叉的细纹。一些暗纹悄悄爬上她的眼角,长长的睫毛下,一双蓝色的大眼睛带着一些血丝。

她那东歪西倒的棕色粗发早该修整了,上嘴唇的一边被口红涂得比另一边高得多。她穿着一套有几处开口的极不合适的紫红色连衣裙,大概是她忘了系上扣子或者是它们自己绷开的。她左脚的长统袜有一段抽丝。

这就是传说把帕森威里的男人们搞得神魂颠倒的黛娜·布兰德。“他父亲请你来的,当然,”她边说边把一张椅子上的蜥蜴皮拖鞋和一个托盘和茶杯移开,让我可以有地方坐下。

她的声音轻柔,懒散散的。

我说实话:“唐纳德·威尔逊请我来的。他被杀的时候我正等着见他。”“丹,别走。”她对罗尔夫大声说。

他走回到屋里。她也坐回到桌子旁边。罗尔夫坐在对面,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斜撑着那张瘦脸,毫无兴趣地看着我。

她紧锁双眉,中间顿时出现两道皱痕。她问:“你的意思是说他知道有人要杀他?”“我不清楚。他没跟我说他要什么。大概只是想在改革运动上得到帮助。”“但你——”

我恼了:“当一名侦探老是被对方抢着问一连串问题可不令人高兴!”“我喜欢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说道,嗓子里发出一阵格格的笑声。“我也是这样。比如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他拿一张支票去银行签署保证。”

丹·罗尔夫漫不经心地移动了一下位置,向后斜靠在椅子上,把那双瘦手藏在桌角底下。“你怎么知道的?”黛娜·布兰德问道。她把左腿架在右腿上,向下看着,眼睛盯在长统袜上的抽丝。“我发誓,我再也不穿这破玩意儿了!”她抱怨道,“我宁肯赤脚。昨天花了五块钱把它买来,现在你看,这些该死的东西!每天——抽丝、抽丝、抽丝!”“不必掩饰了,”我说,“我是指那张支票,不是这抽丝。努南已经得到了它。”

她看着罗尔夫。他已不在盯着我,点了一下头。“如果按我的话做,”她眯起眼睛看着我,拉长腔调慢吞吞地说,“我可以给你一些帮助。”“我想知道按你的话做什么。”“钱,”她解释说,“越多越好,我喜欢它。”

我变得善用谚语了:“省一笔就是赚一笔。我能给你省钱消灾。”“看起来好像挺对,但对我不值一提,”她说。“警察局还没有问过你有关支票的事吗?”

她摇了摇头。

我说:“努南想把罪名加在你和威斯帕的头上。”“不要吓我,”她撅起嘴说,“我只是一个孩子。”“努南清楚泰勒知道这张支票。他知道威尔逊在这里时泰勒来过但没有进来。他知道威尔逊被枪击时泰勒正在附近。他还知道有人看见泰勒和一个女人俯身察看死者。”

这女孩拿起桌上的一支铅笔,若有所思地在脸上划来划去。铅笔在她的胭脂上划了好些黑色的曲线。

罗尔夫眼里的疲惫消失了。他的眼睛发亮,狂怒地盯着我。他的身子向前倾但仍把那双瘦手藏在桌底。“那些事,”他说,“是泰勒的事,不关布兰德小姐的事。”“布兰德小姐和泰勒并不陌生,”我说,“威尔逊带着一张五千美元的支票来这儿,就在他离开的时候被杀。也就是说,如果威尔逊没有想到把支票拿到银行去签署保证,布兰德就不那么容易兑现支票。”“天哪!”女孩抗议,“如果我要杀他的话,我就会在这儿,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下手,或者等到他远离这所房子之后。你把我当成什么傻瓜了?”“我不能确定是你杀了他,”我说,“我只是确信那个胖局长打算把罪名加在你的头上。”“你想怎么样?”她问。“想知道谁杀了他。不是说哪个人有可能杀了他,而是哪个人确确实实杀了他。”“我可以给你一些帮助,”她说,“但必须给我一些东西。”“安全,”我提醒她,但她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要给我一些金钱。那帮助对你有用,你总该有所付出,尽管不是巨额大款。”“不能那样,”我对她咧咧嘴,“别老想着钱,慷慨些。就当我是比尔·昆特。”

丹·罗尔夫“唰”地一下离开椅子站起来,嘴唇变得和脸一样白。当听到黛娜懒洋洋的善意的笑声之后才又坐下来。“丹,他以为我没从比尔那儿得到什么好处。”她向我斜过身子,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膝盖上,“假如你事先知道某个公司的雇员将要罢工,并知道什么时候罢工开始,什么时候罢工结束。你能不能带着这消息和钱来到股票市场,利用买卖该公司的股票捞取好处呢?你肯定能!”她得意洋洋地总结道,“所以,别以为比尔没有他的门道。”“你已经被宠坏了,”我说。“看在上帝的分上,干吗那么小气?”她要求道,“大概不要从你自己口袋里掏钱吧?你可以报销,不是吗?”

我什么也没说。她不满地看看我,看看长统袜上的抽丝,然后又看看罗尔夫。她对他说:“如果他喝一些的话,也许会慷慨些。”

这瘦男人站起来走出房间。

她用脚趾戳我的后腿,板着脸不高兴地说:“又不要很多钱。这是做事情的原则。如果一个姑娘发现某些对人有用的东西而不收集起来的话,她简直就是笨蛋。”

我咧嘴笑了。“为什么不做个好人?”她请求道。

丹·罗尔夫端着一个苏打水瓶,一瓶杜松子酒,一些柠檬和一碗碎冰走进来。我们各倒了一杯酒。罗尔夫走开了。我们喝更多的酒。那女子又为钱的问题和我争起来。我坚持要谈泰勒和威尔逊,她却老把话题切到她应得的报酬上。这样一直进行到酒瓶子见底,我的手表已是一点十五分了。

她嚼着一片柠檬皮,第三十次或四十次地说道:“又不要你掏腰包,你在乎什么?”“不是钱的问题,”我说,“这是原则问题。”

她对我扮了个鬼脸,想把玻璃杯放在她以为是桌子上的某个地方。她差了八英寸。我已记不得杯子撞到地板上是碎了还是怎么回事。我只记得我为此而精神一振。“还有一件事,”我又开辟了一个可争辩的新话题,“我也不能确定你所说的对我是不是有帮助。如果你确实不愿说,我想我也能进行下去。”“那自然好,可是别忘了除了杀他的人,我是最后一个看他活着的人。”“错了,”我说,“他的妻子看他出来,离开,然后倒下。”“他妻子?”“对。她当时就在这条街上,坐在一辆小轿车里。”“她怎么知道唐纳德在那儿?”“她说泰勒打电话告诉她她丈夫带着一张支票来这儿。”“你哄我,”这女孩说,“马克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这些都是威尔逊夫人告诉我和努南的原话。”

女孩把嚼剩的柠檬皮一口吐在地板上,用手指把头发搞得更乱,接着用手背抹了一下嘴,然后一拍桌子。“好!无所不知先生,”她说道,“我想和你玩玩。你可以认为你不会损失什么,但在我们结束之前我会赢得我的。你以为我不会?”她向我挑战说,注视着我,好像我在一个街区以外。

这不是再和她挑起钱的争端的时候,所以我说:“希望如此。”我想我非常认真地把这说了三四遍。“我会的。现在听我说,你醉了,我也醉了。现在我刚好醉到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本姑娘就是这样,如果我喜欢谁,我会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一切。只管问我,问吧。”

我真的问了:“威尔逊为什么给你五千美元?”“为了好玩。”她仰头大笑,然后说,“听着,他在拼命收集绯闻,我正好有一些我认为哪天可以给我带来一些零花钱的书面证词和文件。我是那种能够捡些钱便捡些钱的女孩,所以我把这些东西收藏好。当唐纳德搜寻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让他知道我有一些这样的东西出卖。我很快地让他瞥了一眼他知道这些东西对他很有好处。它们确实很有好处。然后我们讨论价格问题。他不像你那样抠——从来没有人像你那么吝啬——但他有些小气。所以交易一直悬着,直到昨天。“后来,我就催他。我打电话说我还有一位顾客要这些东西,如果他确实想要,就必须带五千美元的现金或经过银行签署保证的支票到我这里来。当然,那是骗人的,但他太嫩,所以上当了。”“为什么是十点?”我问。“为什么不?那时间和其他任何时间一样好。像这一类交易的要点是有一个明确的时间。现在你想知道为什么要现金或经过银行签署保证的支票?好,我告诉你,我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本姑娘就是这样,从来都是。”

她用了大概五分钟时间详细地告诉我她是怎么一种和什么样的一个女孩,还有为什么她向来都是如此。我连连说着“是,是……”直到我有机会插话:“好了,那为什么必须是一张经过银行签署保证的支票?”

她闭上一只眼,一只食指在我面前摇晃着说道:“这样他就无法反悔。因为他不可能用我卖给他的资料。那是很好的资料,太好了。会把她的老父亲和其他人一起投入监狱。会把埃利胡老爹钉得比任何别人都紧。”

我跟着她笑起来,这时我正努力地想使自己在狂饮杜松子酒时保持头脑清醒。“还有谁会被钉住?”我问。“全部该死的那些人,”她挥了挥手,“马克斯、卢尔·亚得、皮特、努南和埃利胡·威尔逊——所有这些该死的家伙。”“马克斯·泰勒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当然不知道。——除了唐纳德·威尔逊没有人知道。”“肯定?”“我当然肯定!你不会认为我在绕着圈子提前自夸自擂,是吗?”“你认为现在有谁知道这事?”“我不在乎,”她说,“这只是对他开的一个玩笑。他不可能用这些资料。”“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你出卖他们秘密的家伙会认为这很有趣呢?努南想把谋杀罪全加在你和泰勒头上,这说明他已在唐纳德·威尔逊的口袋里发现了这些资料。他们都认为老埃利胡利用他的儿子在瓦解他们,对不对?”“对,先生,”她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大概错了,但没关系。如果努南在唐纳德·威尔逊口袋里发现了那些东西,并知道是你卖给他的,他为什么不会进一步想到你和你的朋友泰勒已经跑到埃利胡那边去了?”“他将看到老埃利胡会和其他人一样遭受打击。”“你卖给他的是什么鬼东西?”“三年前,他们新建了一座市政厅,”她说,“但所有他们那些人一个子儿也没拿出来。如果努南得到那些文件,他很快就会发现,老埃利胡也身陷其中。或许他比其他任何人陷得还更深。”“那没什么两样。他会想当然地认为那老头已为自己找了脱身之计。记住我的话吧,小姐,努南和他的朋友们认为你、泰勒和埃利胡在欺骗他们。”“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她固执地说,“那只是一个玩笑。我就是这个意思,仅此而已。”“那好,”我吼道,“那你就到绞刑架下清醒清醒吧。自从谋杀案发生后你见过泰勒吗?”“没有,但马克斯没有杀他,如果你那样想的话;即使他在现场附近。”“为什么?”“很多原因。首先,他不会亲自动手,他会叫其他人干,并远离犯罪现场,这样谁也别想抓住他的把柄。其次,马克斯持口径为0.38的手枪,所有他派出去干这种事的人都持这种手枪或口径更大的手枪。哪种职业杀手会用口径为0.32的手枪呢?”“那么是谁呢?”“我已经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她说,“我说得太多了。”

我站起来说:“不,不多不少正合适。”“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是谁杀了他?”“对,但在拘捕他之前,我必须保守秘密。”“谁?谁?”她站起来,好像顿时清醒了,猛拉住我胸前的翻领,“告诉我,是谁干的?”“现在不。”“行行好。”“现在不。”

她放开我的翻领,把手放在背后,当面嘲笑我:“好,那你就保密吧——然后好好地想一下我所说的有哪部分是真实的。”

我说:“不管怎样,谢谢你的‘真实的部分’,还有你的酒。如果泰勒对你很重要,你最好传个话,告诉他努南正在算计他。”五 老埃利胡说正事

我回到旅馆的时候,已近凌晨两点半,夜班服务生送来我的钥匙和一个备忘录,叫我打电话到杨树苑六○五号。我知道,这是埃利胡·威尔逊的住址。“什么时候来的电话?”我问服务生。“一点多。”

那听上去很紧急。我折回到电话亭打电话。接电话的是老头的秘书,要我马上过去。我答应尽快过去,让服务生叫来一辆出租车,然后上楼回房喝了一点威士忌。

我愿自己冷静清醒,但是我做不到。如果今晚有更多的活要我去干的话,我倒不想在体内酒精逐渐消失的情况下去干这些活。喝下去的一口威士忌酒使我精神振奋。我把更多的“乔治王”酒倒入一个玻璃瓶,把它放进口袋,下楼去坐出租车。

埃利胡家楼上楼下灯火通明。我还没来得及按门铃,秘书已把门打开了。他那穿着浅蓝睡衣和深蓝浴衣的瘦削身子不停地颤抖,满脸激动。“快!”他说,“威尔逊先生正在等您。还有能不能说服他让我们把尸体移开?”

我边答应边随他来到楼上老头的卧室。

老埃利胡和上次一样躺在床上,可现在盖被上多了一把黑色自动手枪,放在他红通通的手边。

一看到我,他的头就离开枕头,坐直身子,对我呵斥道:“你现在的胆量有你的刻薄那么多吗?”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健康的深红色,薄雾从他眼中消失了,眼神又严厉又暴躁。

我不理他,而是看着门和床之间地板上的尸体。

那是一个矮胖的身穿棕色衣服的男人,仰面躺着,灰色帽舌下一双睁圆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下颌已被打掉一块。下巴歪向一边,表明一颗子弹穿过领带和衣领在他脖子上穿了一个洞。一只胳膊压在身下,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牛奶瓶大小的包着皮的铅头棍棒。地上有很多血。

我把眼睛转向老头。他咧着嘴恶狠狠地傻笑着。“你是一个伟大的演说家,”他说,“我知道,你是一个两手空空,只会说那些该死的话的家伙。你还有什么能耐?你的胆量比得过你说话的刻薄吗?或许这就是你最大的本事吧?”

看来是无法跟这个老家伙相处了。我怒气冲冲地提醒他:“我有没有说过,除非你想改变一下和我说正经事,否则就不要来打扰我!”“你确实说过,我的孩子。”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可笑的洋洋自得。“现在我来和你谈正事。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帮我清理帕森威里这个猪圈,把那些大大小小的老鼠给赶出去。这是一个男子汉的工作。你是一个男子汉吗?”“干吗要说得那么有诗意?”我吼道,“如果你有一些跟我的行当有关的事让我做,还有愿意出一个适当的价钱,我想我会接受的。驱赶老鼠,清理猪圈,关我屁事。”“好的,我想把帕森威里的骗子和贪污犯一网打尽。这回该明白了吧?”“你今天早晨大概还不想,”我说,“怎么现在又想了?”

他用咆哮的大嗓门给我一个啰啰唆唆、骂骂咧咧的解释。主要内容是:帕森威里是他用双手一砖一瓦建设起来的,他要么把它维持下去,要么就把它毁掉。不管是谁,没有人能在他自己的城市里来威胁他。他曾经让他们放任自流,但当他们开始指手画脚地告诉他,埃利胡·威尔逊,这个能做,那个不能做,那他就要显示给他们看一看他是谁。最后他指着那具死尸,夸耀道:“可以让他们看看,我这个老头还有当年的锋芒。”

我真希望我是清醒的。他的大喊大叫使我很迷惑。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的伙伴派他来的?”我朝那尸体点了点头问。“我只用这个跟他交谈,”他说着,拍拍床上的自动手枪,“但我猜想是的。”“怎么发生的?”“很简单。我听到门开了,我打开灯,那个人站在那里,我就向他射击,他就得到这下场。”“什么时候?”“大概一点。”“你一直让他躺在这儿?”“对。”老头狂笑起来,又开始咆哮,“看见死人让你恶心是吗?还是你怕他的鬼魂?”

我嘲笑他。现在我明白了。这老家伙已被吓呆了。他那滑稽可笑的言行中隐藏着恐惧。这就是他为什么口出狂言,并且不让他们把尸体移开的原因。他想把尸体留在那儿,驱除内心的惶恐,并作为他能够保卫自己的证明。我知道我所处的位置了。“你真想整顿这座城市?”我问。“以前是,现在也是。”“那必须给我一个自由的空间——不偏袒任何人——按我的意思把工作进行下去。还有我需要一万美元的聘用定金。”“一万美元!凭什么我要把那么多钱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一个据我所知除了会说几句话什么也没干的人?”“严肃点!我说的我,是指大陆侦探事务所。你知道他们。”“知道,他们也知道我。他们应该知道我有能力——”“这不是办法。这些你要清除的人昨天还是你的朋友,说不定下周又会成为你的朋友。我不管这些。但我不是为你玩弄权术的。我不是被雇用来在工作结束时把他们踢回去的。如果你想办好事情,你就必须立即付足够的钱。任何剩余的钱都会归还给你。你将会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或者什么也得不到。就是这两种结局,接不接受?”“该死的,我不管了!”他尖叫道。

他让我走到楼梯的一半时,又把我叫了回去。“我老了,”他忿忿不平地说,“如果年轻十岁——”他瞪着我,启动两片嘴皮子,“我给你那该死的支票!”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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