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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8 04:5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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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栗富【美】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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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金镇

黑金镇试读:

序言

那颗头的照片在大卫·威斯汀的心里挥之不去。头被很整齐地砍下,离开身体,连躯干都找不到了,但是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损伤,嘴巴祥和地笑着,张开的眼睛也是很安详的。使威斯汀不安的是后来发生的事,就是死者的四岁儿子的悲惨结局。这件事逼着威斯汀每天不停地工作着。

毕竟,现在有个目击证人要做证。开始的时候证人并不愿意,但最终还是答应出庭。他很可能是被那个小男孩的事触动了,从而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威斯汀是在怀俄明的岩泉镇长大的,这十五年来他和两个合伙人共同建立了律师事务所。最近,因为开发油田的水力压裂法的发展,当地的经济非常兴旺,引来了不少油田勘探者,还包括一千多个新来的油田工和不少妓女,都来岩泉镇淘金。虽然威斯汀的法律事务经常会遇到一些有趣的客人,可总的来说他的工作还是比较清闲的。这个惨剧刺激了威斯汀,让他感到很兴奋。

威斯汀还认为这个案子可能会揭露出更大的问题:石油公司为了牟取暴利,把油田工的工作强度推到极限,经常忽视安全规则和环境保护规定。这些公司的管理层充满了独裁主义者的大男子主义,为了公司利益从不把相关法规法律当回事。而公司里的高层经理所做的,不过是暗中支持这些捣蛋鬼。

威斯汀闻到了捣蛋鬼的臭味,他认为这些石油公司一定参与其中。他在这个落后地区做律师,敏锐地感觉到这个案子背后隐藏着将要发生的大事。把这次的油田工死亡事件和石油公司的高层管理者联系在一起调查肯定没错。

目击者的名字叫孙武骏,他的朋友叫他“骏”。一年前,他在路过怀俄明州的时候心血来潮,决定在油田找个工作。他工作了九个月,今年春天回到了北加州。

威斯汀跟武骏说,他认为石油公司犯了“密谋罪”。武骏觉得也有可能,但他无法确定,只知道在岩泉镇的油田工朋友很多都死去了,还有那个小男孩令人无法言语的悲惨结局,武骏和他的父亲曾经是亲密的工友。

武骏表现得很镇定,常人很难看出他内心的波澜。可当他做出决定的时候,还多少有些矛盾心理的,或许可以说,决定越重大,他的行为越冲动。比如三个月前的事,他突然决定要当消防员。还有他离开怀俄明州岩泉镇的时候,忽然问那个酒吧女郎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这的确有些冲动!第一章俄克的大虎牙“嘿,小大人儿,你咬什么呢?”孙武骏呼喊道。“如果我在咬什么,那就把你妹妹的大肥屁股咬一口!”俄克同样大喊着回答。

他们大喊大叫,不是因为生气,而是为了能够彼此听到,因为在怀俄明州寒冷的空气里,柴油发动机预热时的声音实在太大,粗野中带着玩笑的嘶喊表现了两个男人间兄弟般的关系。“大咂儿妹妹有没有说今天有几个油田工去?”俄克问着。“杰伊妮说咱们有六七个人,在现场还有俩。”武骏是为数不多的管调度女孩儿叫杰伊妮的男人,从来不叫她“大咂儿妹妹”。

不过他有时候会羡慕俄克,因为俄克的表现总是真实而随心所欲。武骏不知不觉地开始喜欢上了这位俄克拉荷马州的小镇来的小个子朋友。

俄克在圣诞油富公司岩泉镇分公司的五十多个油田工里个子最小,身高只有一米六,精瘦结实。他出生在俄克拉荷马州的乡下,所以外号叫“俄克”。美国西部地广天高山大,油田一带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大男人。俄克除了身材瘦小外,引人注目的还有他的大牙齿——一颗特大号的虎牙。俄克笑的时候那颗虎牙就会露出来,从上颌骨往下伸出三公分。

武骏曾听过关于俄克的故事。这些故事都是俄克自己四处张扬的,这给无聊的油田工人提供了谈资。

上小学的时候,同学们总是取笑他的大牙齿。直到有一天俄克疯狂地爆发了,把比他大两岁、高一头的大男孩儿揍了一顿。两个男教师用尽吃奶的劲儿才把两个人分开。当一位教师把俄克从那个大喊大叫的男孩儿身上拽开的时候,大家看到俄克噘起他的双唇,冷漠地吐出一根血淋淋的手指。他用大牙齿把男孩儿的整根手指咬掉了。

俄克被勒令停学两周。回到学校后,他感觉到了同学们的尊重甚至是敬畏。这件事是俄克一生的转折点,长大后他偶尔会用野性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几个月前,俄克开着他那辆改装的大脚车,加快转速开到比驼那辆大功率的卡玛洛车盖上,把它压扁了。其实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比驼,他对俄克说“你的大脚车真可爱,是给侏儒定做的玩具吧”,这句话把俄克气坏了。一般人会觉得比驼是在开玩笑,但俄克绝不是一般人。

第二天,比驼掩盖了事情的真相,从保险公司那里多骗取了2500美金,他很是得意,也满足了自己的自尊心。但这2500美金并没有减轻他对俄克的怨恨。

武骏不知道比驼的真实姓名。他听许多油田工说,我们真不应该叫他“比驼”(甲虫的意思),“蟑螂”才适合他的真正品质。

花了十五分钟让发动机预热,检查好轮胎气压和驾驶室里的各种测量表后,武骏、俄克和其他油田工都爬到自己那“座”三十吨重的油田压裂泵车的驾驶室里。今天这个项目的工头是高球,他开着十二个座的面包车,带领卡车车队开往高速公路。早晨五点半的怀俄明既清澈又黑暗,无数的星星渐渐地溶化成黎明的晴天。

十月份的早晨,武骏坐在离柏油路面三米高的驾驶座里,行驶在I-80号高速公路上,他感到自由自在,精力充沛。他的父母不会理解他的这种感觉,半年前他所认识的大部分人也不会懂。

武骏下意识地回想着这几年,他十六岁的时候从中国来到加州圣克鲁斯,住在外祖父母家上高中。毕业后升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数学系,被全美前三名的名校录取,武骏高兴地大松了一口气。他的外祖父母也非常高兴,外祖母把奇才外孙被名校录取的消息散布全城,告诉了姐妹、朋友、邻居、银行的小姑娘和不好意思拒绝听她闲话的所有人。

武骏上大学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尽快毕业。虽然他对数字很在行,也真心喜欢,但他无法控制自己想要看看外面世界的渴望。他拼命地学习,挤出时间用额外的精力多上几门课,以便尽快修够学分。终于,他比其他同学早一年毕业了,而且他也并不是个书呆子。这里可是伯克利呀,嬉皮的发源地。他抽空试了试吸大麻和乱交,而且像世界各地的大学生一样,常常彻夜和同学们讨论人生与宇宙的真义。

武骏在大学冲刺毕业的过程中把自己累坏了,他没有给家里人或朋友留下任何消息,就乘着灰狗汽车公司的大巴向东,走曾经横贯美国的林肯公路,经过内华达州的偏僻小镇——温尼马卡、埃尔科、温多弗……一直到达犹他州的盐湖城,在一个脸谱网的朋友家住了一星期。

武骏在前往怀俄明州的埃文斯顿时,坐在一个叫大卫的三十岁的德克萨斯州大男人旁边。后来武骏知道了他绰号树冠,已经在油田工作了十来年。武骏觉得他和这个绰号很配,树冠的肩膀和他占的两个座位一样宽。别的乘客靠近他时,他得把伸到过道的腿撤回来。武骏心想,树冠上高中时一定非常受橄榄球和篮球教练的欢迎,而或许棒球不怎么适合他,因为球会消失在他宽大的手里。就像这次,这辆大巴车的司机无法看到藏在他手中的啤酒罐。

树冠告诉武骏,他要去怀俄明州的岩泉镇,去圣安东尼奥石油服务公司面试。但是那里的油田工给公司起的外号叫圣诞油富。树冠问武骏要不要一起去,他会把武骏介绍给那里的老板。

武骏坐上灰狗大巴的时候,没想过会在路上找工作,但他很喜欢冒险,当喝完树冠给的那罐六百毫升的啤酒时,他觉得这就是命运,为什么不跟着去看看呢?反正在油田干活也应该算是冒险吧。

第二天,武骏的面试五分钟就完了,因为面试的重点是能不能在零下四十度的环境里搬一百一十多斤的东西,用十斤的大锤来干活?看样子他回答得很对,马上被雇用了。

岩泉镇是个生产石油和天然气的兴旺之城,因为近年来钻井工艺和液压裂技术的发展带来大量新的投资,这一带重新又有了人气和活力。圣诞油富是专门做油井水力压裂的。压裂的过程中,水与化学制品被混合在一起,用高压力把它注入油井,使很深的地下层裂开,然后把几百万公斤的砂子强灌到油井里。这小而结实的石英砂会钻进裂缝,把岩石撑开,产生出更多的石油与天然气。这样的压裂作业会使新的油井多生产几倍的油,也会刺激旧的油井,使它们起死回生。如果眼光只集中在便宜的汽油上,那很不错。

武骏和圣诞油富签约后,先花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学习开十八轮车。他的老师叫高球,是一位声音温柔的工头,其真名叫金博尔,是个典型的摩门教徒的姓。他的祖先是地地道道的摩门教徒,但他又喝咖啡又是个酒鬼,这种人被称为杰克摩门。虽然有些自己感到不方便的而不想遵守的摩门教规,但他绝不会滥用上帝的名义来骂人,而且每个星期天他会认真地去教堂,和主教相处得很好。

武骏学会开十八轮车后,又接着学习2200马力的压裂泵和其他重型设备的操作。武骏学东西很快,工头和油田工都非常喜欢他,给他起的外号叫李小龙,证明他们很看得上他。武骏也很满意,这表示他已经赢得了工友的认可,证明他已经褪掉了“虫子”的皮。

圣诞油富的卡车车队在I-80号高速公路上开着,六点半到达小亚美利加的餐厅。油田工进去后围坐在玛丽卢大姐的桌子边。虽然油田工们早就记住了这家餐厅的菜单,但他们在点菜时还是习惯地翻着菜单。“我要一份牛排配鸡蛋,多给一点薯饼吧。”高球说,“再加一个大杯橘子汁和咖啡。”每次吃饭高球总是第一个点菜,油田工们很尊重他。

第二个点菜的是摩西,他要了奶酪蛋卷的早饭套餐。虽然他连高中都没有上完,可他爱看书,他的话既有道理又能感染人,只要他一开口就会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坐在摩西旁边的是树冠,树冠的旁边是俄克,这个顺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树冠身高两米,体重三百三十多斤,是圣诞油富里的巨人,甚至在整个岩泉镇都是出了名的大块头。很难相信他和俄克是同一个物种。“两小时前我已吃过一顿饭了,所以我不太饿。”树冠说,“给我半打双面煎蛋、两人份的薄饼、火腿的小菜和咖啡。”“亲爱的,我很想看你在饿的时候点什么!”玛丽卢说。“亲爱的,”树冠开玩笑地说,“我估计你大概是很想看我那样的时候吧。那么你别太在乎我的话。你是个很漂亮的美女,但是如果你比现在年轻二十岁的话,我的小弟弟会跟你的小妹妹要一个‘汉猫包’,蘸好多好多蜂蜜,把那个甜蜜的汉猫包舔呀舔呀,唉哟!”“亲爱的,我估计你是很想干那样的事儿……做梦吧,去你的!”玛丽卢说。

玛丽卢五十多岁,她的身材已经不像一个年轻女孩,但她浑身都是劲儿,还能对男人施魔法使他们感到欲火中烧,但最近有些收敛了,发展到肉欲的次数已经少了。跟树冠说完话,她看着高球,做出一副讨厌他们的表情,好像在说:“老板,你干吗不管你的员工?太不像话了。”可大家都知道她在演戏,这里是她的舞台,她很喜欢和树冠调情。

当大家点完菜,玛丽卢收了菜单准备走开时,武骏发现她的大肥臀开始摇动,接着就像鸭子跳探戈一样,摇摇摆摆地走回厨房。桌子上的每双眼睛都盯着那肥大的鸭子屁股,武骏发觉自己也在盯着的时候,暗自笑着心想:“在男女比例为十比一的小镇里,男人都会变成好色的公狗。”

点菜的时候武骏发现比驼跟他新雇的“虫子”在盯着俄克,两人低声说话时咯咯笑着。虫子长着油乎乎的像腋毛一样的胡子,他鼻子右边有疱,其实是一群脓疱,一直从鼻子的皱褶到鼻尖,面积不小。那群脓疱闪着亮光,大概是今天早上他用力掐过的缘故。

俄克也一直在看比驼和虫子。“嘿!比驼,你和你的女朋友在看什么?”“嘿!象牙小伙,我们在欣赏你的杰作,你的大牙呗!”虫子傲慢地回答。

俄克不能让任何虫子欺负自己,一定得给他点颜色看看:“嘿,娘娘虫子,你脸上有一座那么大的脓疱山,你是怎么看见的啊?”

虫子站起来说:“象牙小伙,你吃饭时舌头上开几个洞?”

坐在俄克两边的武骏和树冠把自己的椅子往后挪了一下,为了能够很快地站起来表示支持俄克。俄克也明白他们的意思,这个时候他开始激动和愤怒,甚至要发狂了。“嘿,你这个混蛋,你敢过来看看吗?”俄克与虫子较量着,“你来我这之前,应该跟你亲爱的比驼借个缝衣针。哦,抱歉,那样的话不够大吧,你还是到厨房借个冰锥吧。”

摩西认为冲突升级到这可以了,不能让他们再折腾了:“慢一点儿,先生们,冷静些!”

高球也赶紧介入了:“对,你们好好吃饭,吃完了好好干活!如果今天晚上八点之前能回来的话,我会请客,带大家去酒吧喝几扎啤酒。到那时候,如果你们两位还没有爱上彼此,你们就到外边去打,打得满地找牙我也不管!上班的时间可不许打死人。”

这回的压裂作业规模比较小,现场有三辆压裂泵车,一辆混合车,一辆油车,一辆数据拖车,还有一些化学制品的桶和袋子装在托盘上,用布盖着。前一天有小组提前到了现场,把主管道接到井口,有条油管已被油田工连接上。新来的小组只要把开过来的设备安装好就可开始压裂作业了。

九点钟油井公司代表准时到了,他是一位膀大腰圆、胡须刮得光光的德克萨斯人,他的金发又短又卷。这位德克萨斯人和高球一起监督数据小组的工作,让他们继续进行电缆连接,并把数据拖车里的设备调整好。

夜里气温降到零下二十度,白天也不会达到零度以上。油田工的胡子和眉毛上都是一层白霜,武骏觉得他们好像是一组粗糙的大精灵,在怀俄明的油田里干活。

中午时设备都准备好了,压裂泵、混合设备、压裂液柜、数据监控器……高球把油田工叫过来,把昨晚在市场买的三明治分给大家,也给了热乎乎的咖啡。他还让油田工去暖和的数据拖车里暖暖身子,其他工头不一定会如此对待工人。

午饭后德克萨斯男人和高球让大家集合,讲解这次的压裂作业。德克萨斯男人解释说今天他们要用的是一种实验压裂液,不包含砂子,只含水和化学制品,为下次大规模的压裂作业做准备。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会完成,最多需要两三小时。说完了德克萨斯男人让高球继续说。“安全是第一,聪明地干活是第二,努力地干活是第三!我还想说一句——”高球把公司的口号重复了一遍,“如果加压实验的时候没有漏泄,而且天黑之前我们能做完的话,那么除了啤酒以外,我还给每个人再加两杯威士忌!”“太棒了!”俄克喊道,“是因为这些,我们才爱你,高球!”

油田工都心情不错,想尽早开始并尽快结束这次的工作。

加压实验没有漏泄,其他事情也进行得很顺利。到下午四点半压裂作业都完了,油田工开始收拾油管,整理化学制品和设备,把电缆收好。因为重型设备卡车需要在压裂作业的下一段再用,所以就把它们留在现场。那天晚上会留两个人在现场值班。

准备回城的时候,油田工聚在面包车附近。虽然很累,但能早回家大家很开心,也都盼望着在酒吧喝到啤酒和威士忌。他们脱掉绝缘的钢趾靴,换掉工作服,把工作服和上面的那层胶化的和着雪的泥巴和化学制品扔进大袋子里。

比驼飞快地换好了衣服,他倒不是在想啤酒或威士忌,他很少跟其他油田工一起去喝酒。卡玛洛车事件以来,心理阴暗的他一直在暗中谋划着怎么向俄克复仇。他看到俄克一只脚站在地上,另外一只脚正在和钢趾鞋斗争,怎么也脱不下来。比驼拿起一把二十四英寸的管道扳子,把它藏在身后向俄克走过去。俄克这时候还跟火烈鸟似的一条腿站在地上,比驼狠狠地将自己的身体撞在了俄克的肩膀上。随即说着:“嘿,象牙小伙,要我帮忙吗?”

这使俄克猝不及防,一只脚光着,裤子卡在膝盖那里,他只好单腿跳行,无法保持平衡,摔倒在硬硬的雪地上。但是他很快爬了起来,找到他的大锤。用两只手拿着大锤,疯狂地转过身子要打比驼。可比驼心里有数,早就躲到了安全的地方,并呼啸着把那柄管道扳子朝俄克的脑袋飞去,结满冰的扳手叉口擦着俄克的下巴飞过去,豁出发亮的粉红色的鲜肉。幸亏武骏当时就在旁边,在比驼出手的一瞬间,抓住他的大衣使劲往后拉,否则不知俄克会受什么样的伤。就在比驼和俄克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树冠及时地站在两人中间。两米高的树冠像“人山”一样,让他们相互撕扯不到对方。这个时候,武骏也已把比驼按到地上,一招“锁腕”的功夫招式使他动弹不得。

树冠对俄克吼着:“你赶紧去把伤口弄干净,把他妈的衣服穿好!”然后他压低声音,对比驼说,“嘿,蟑螂脸小伙,你跟着我,咱们要好好谈谈!”

树冠抓住比驼的领子把他拎起来,一把按到面包车上。其实比驼的身子也不小,但在树冠的手里就像布娃娃一样,控制不了自己的命运。树冠继续低声对比驼说着什么,其他的人无法听到,可他们认为这些话比较管用,因为不到一分钟他们结束了谈话,比驼温顺地溜到车的最后面,此后路上的两小时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俄克的伤不严重,高球在伤口上涂了点抗菌乳膏,并且缠上了纱布。俄克想着高球答应过的啤酒和威士忌,又乐开了花。

除了比驼和虫子拒绝了高球的邀请,其他的油田工都跟着来到酒吧。酒吧的桌子上有五个半加仑的啤酒壶,五个大号的啤酒杯,十个杰克丹尼威士忌小杯,其中有三杯已经空了。三个人趁俄克和树冠去厕所的时候,议论着今天的事。

摩西开口说:“我很担心俄克。”

高球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比驼跟虫子们混在一起,要是那帮人一起算计俄克,就麻烦了,尤其是最近圣诞油富新雇的虫子越来越多。”

武骏加了一句大家都很明白的事:“都是因为他的那颗大牙齿吧。”“那颗牙齿真没办法,”高球用心良苦地说,“对这个话题俄克特别敏感。摩西,你有什么主意吗?”“说实话,这件事简单得很……”摩西没说完,树冠和俄克走了过来。两人干了小杯的威士忌,把大号的啤酒杯抓到了手里开始喝着。“我哥会说,今天的气温比巫婆的奶头还要冷。”俄克很愉快地说,很享受自己血管里的酒。

树冠说:“我不怕冷,我其实挺喜欢的。而且谁能吃苦,谁就是强者。”“没错。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看到谁在努力给我干活,我就知道这个人很可靠。”高球转身对俄克接着说,“今天你们搞出来的乱子,你和比驼之间有什么矛盾吗?”“我不是刚说过吗?今天是不是很冷,大家都很累吧。”俄克有点烦,“还有,比驼就是个大混蛋,我哥会说他是个只能浪费氧气的该死的臭虫。”

高球说:“我知道在公司里他是最不受欢迎的。但我觉得,也许还有其他一些原因。俄克,你别生气,我和摩西在谈你的事,他可能会给你一个好的建议。”

俄克信任高球和树冠。不过,他有点怀疑高球这段话的意思。“是吗?”他看着摩西,等他的解释。“你干吗不把你的那颗大牙齿治好?”摩西说得很实在,跟说小孩子似的,“你先把留在嘴巴上的酱擦擦。”“他妈的,你什么意思?”摩西的话很明显地触到了俄克的痛处。

摩西接着说:“把它治好,拔出来,锉平,什么办法都行。不然的话,这颗牙齿会把你的生活弄得越来越乱。”

俄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盯着前面。另外三个男人看着俄克和摩西,然后他们互相对视着。他们没想到摩西会这么直接地说出这件事。可是,武骏又觉得摩西说得很在理,大家为什么要吃惊呢?

俄克问他那巨大的朋友:“树冠,你的意见是?”“哦,兄弟,这主意不错,你不考虑吗?”树冠回答。“嗨,李小龙,你呢?”俄克问了武骏。“是的,你最好考虑一下吧!”

俄克沉思了一会儿,慢慢张开嘴:“可能你们不相信我的这句话,但是这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地劝我把这颗他娘的牙治好。树冠和李小龙也同意了,我会考虑考虑。”

这帮男人把桌子上的啤酒喝光了又继续点,他们没再提俄克的牙齿。快要走的时候,俄克说:“我想跟大家说几句……我还不能说我一定要去看牙医治疗我的这颗他娘的牙齿。可是,假如我真的要去,问题是我的钱不一定够。”“我有一个好主意,”高球曾预料到过这种情况,“也许有办法可以不用你自己的钱做这件事,而且你可能还会赚一些钱。这需要赌博,但我们绝不会说这是赌博。你感兴趣吗?”

这句话吸引了俄克。高球再点了最后一轮酒,跟大家讲他的好主意。

第二年春天,武骏离开了岩泉镇,住在阳光灿烂的加州时,他收到了大卫·威斯汀的邮件。

发送日期:3月23日

主 题:洛雷塔·华谢基夫人的诉讼事件

发件人:大卫·威斯汀

收件人:孙武骏

孙先生,

我是威斯汀律师事务所的大卫·威斯汀,我们代表洛雷塔·华谢基负责她丈夫的非正常死亡的诉讼事件。

我希望这几天能跟您约时间进行电话沟通。请告诉我您的电话号码,以及什么时候方便打电话。谨上大卫======大卫·威斯汀,律师兰利,思拉布,威斯汀律师事务所第二章塞 拉

下班后,树冠约武骏一起出去玩:“嗨!哥们儿,我们一起去维纳斯俱乐部怎么样?上星期有些姑娘在舞台上扭屁股,真火辣耶!”“成!”疲惫的武骏一下子精神起来,他知道树冠的鼻子对好玩又冒险的事情非常灵敏。“好吧,赶紧走,过了九点人会多起来。”

九点前他们来到维纳斯俱乐部的时候,里边只有十多个人。武骏和树冠支付了服务费,来到舞台旁的桌子坐下,点了两壶啤酒。

随着九点半的临近,所有椅子都坐满了,后进来的男人只能捧着大啤酒杯,靠在后面的高脚桌上。不一会儿,俱乐部里挤满了人,空气里充满了烟和狐臭味儿。这是岩泉镇男人的特征,他们身上都带着石油、泥巴和化学制品混合的怪味儿。这奇怪的“男人味儿”已经成了岩泉的象征。

虽然俱乐部的告示说这里只能容纳一百五十人,但现在至少有两百人了,而且还有人要进来。俱乐部里只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四十岁左右,穿着闪亮暴露的紧身衣。她们跟着男朋友坐在靠墙的桌子旁。武骏觉得她们的衣服很像防火的料子,但如果真的发生火灾的话,那些暴露的寒酸的料子恐怕不会太管用。

树冠大声对武骏说:“看啊,咱们来的时间多好。现在站在后边的那些可怜巴巴的傻哥们儿都得打飞机了,不像咱们坐在前面就可以摸摸咂儿。”“摸咂儿?”武骏曾听说过维纳斯俱乐部的事情,但这是他第一次来。“是啊!就几块钱,咱们坐在前排的就可以玩玩儿。”树冠得意地大笑着。

九点半,舞台两边的扬声器开始轰炸音乐。从舞台一侧走上一个大男人,他是维纳斯俱乐部的保镖大乔。大乔长着浓密的棕色胡子,一条宽大的皮带支撑着他庞大的肚子。皮带右边挂着一把巨大的猎刀,这把猎刀要是挂在一般人的皮带上,会像一把格格不入的十字军大剑一样可笑。但在大乔身上,这把刀真合适。“先生们,请注意一下!”虽然台下的男人还没喝多,可好像每个人都在大声叫喊,大乔大声地喊着,“今晚我们给大家准备了特别的节目,精彩又优雅的漂亮姑娘。”

这句话让所有人爆发出一片欢呼声和口哨声,刺激着这两百多个男人身体中的雄性激素,那混合的狐臭味儿更浓重了。后排一个声音叫喊着:“我不在乎精彩和优雅,赶紧给我们看大咂儿和白色的屁股!”

男人们大笑着,口哨和欢呼声也更大了。大乔也笑着看着台下的人享受和饥渴的表情,他很能调动观众的情绪。十秒钟以后,他把自己的手抬了起来。“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一点儿。这么说吧,我们会给大家看的是热乎乎的滑湿的猫咪和大咂儿!”大乔停下来,示意观众安静一点儿。“先生们,听我说,我们首先得讲一讲维纳斯俱乐部的规定。其实,只有一条规定,就是把自己的小弟弟关在裤子里不让它出来。就这个,很简单,对不对!我知道你们都很懂礼貌,最起码你们大多数人是这样,对吧!可是,如果不是的话,我带着‘小汉克’。”大乔动作夸张地指着挂在自己皮带上的大猎刀。效果好极了,整个俱乐部都安静了下来。“一般情况下,小汉克是在露营时用的,用来刻木头、烤棉花糖之类的东西。那么我不想把它弄脏,比如说切谁的热狗或者串谁的肉。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今天晚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大家在离开的时候,千万不要缺了身体的任何一块肉。明白我的意思吗?“好吧,我已经说过了,今晚为了你们这些好色的流氓小伙子,我们要提供一个非常棒的节目!现——在——开——始——”

俱乐部里的气氛热烈起来,噪音也更大了。这时候音乐再次响起,空气中充满了口哨声。大乔继续他的下一个任务,他向舞台右侧挥手示意,欢迎今晚的主角入场。“先生们,你们把裤子的拉锁拉好!咱们——欢迎——塞拉!”

塞拉趾高气扬地上台,跟着音乐的节奏蹦蹦跳跳地进来了。上半身穿着海员的蓝白色女衬衫,有两块三角形的布遮掩着乳房,衬衫在她的胸部下面打了个结。衣服的料子有弹性,包裹着她丰满的身体,里面的肉随着她的扭动跳来跳去。盖着屁股的是一条轻薄的白色热裤。对台下的饿狼来说,塞拉的身材性感而完美,这把他们逼疯了。塞拉还没有开始脱衣服。

树冠对武骏喊道:“我要把我的肉亲自送给这个海员美女!”“不错,树冠,加油吧!”武骏也喊着。但他在想,她真的会要你的一块肉,或者这里任何一个又臭又丑的肉吗?放什么屁!武骏自嘲地发现,自己也觉得塞拉是个挺好看的女人。“上次我来的时候,她把手伸到坐在我旁边的小伙子的裤子里,她还让他摸她的咂儿!”“她什么都让你做吗?”武骏并不完全相信树冠的话。“我是说,如果她喜欢你!”树冠接着说,“塞拉,她说了算。别忘了,大乔在她后面。上次有个坐在前面的傻子,他脱掉裤子上了舞台,要跟这个女孩口交。他还没冲到塞拉身边,大乔就冲过来给了他一个左勾拳,那傻子就昏迷不醒了。后来大乔把他扒光,举到外边扔到了雪堆上。他肯定会冻伤屁股的。”

这时候,台上的塞拉随着音乐变慢开始扭屁股,臀部旋转的动作很大,她适时地把很猛的小动作加进去。偶尔她会摇摇胸部,晃动着海员衬衫里的乳房。男人们停下了口哨和喊叫,全神贯注地盯着塞拉。她像一只母老虎,昂首阔步,炫耀身材。她舔着嘴唇,好像只要有哪个男人敢靠近一点儿,她就会用爪子抓住他。武骏边看边想,那些认为女性柔软的男人是多么愚蠢。

塞拉出生在新泽西,父母离婚后在姥姥家长大。虽然姥姥和外孙女住在一起时也会吵架,但也许因为她们隔了一代,所以关系亲密又牢固。

虽然塞拉的成绩在班里不是数一数二的,但为了让姥姥高兴,她的成绩也还说得过去。而且在姥姥的督促下,她还报了四年制的大学。当塞拉发现姥姥寄过来的学费和生活费几乎用完了姥姥在银行的存款,她就开始在一家离学校不远的脱衣舞酒吧打工。她跟姥姥说,她拿到了奖学金,不用再寄钱了。

三年级的时候,酒吧里的一个常客开始骚扰她。这个客人本来是大学的教务长,他称自己为“彼得大帝”。不久以后,塞拉总是在学校碰到他,她觉得这不是偶然的。一天凌晨,塞拉在宿舍楼门前的小路上碰到他。彼得大帝的跟踪骚扰让塞拉感到烦恼,对学习也逐渐失去了兴趣。

第二学期还没结束,塞拉退了学,搬到大西洋城。她从那里开始往西走,轮换着在沿途的脱衣舞酒吧打工,一直来到现在的岩泉镇。她对跳舞既有天赋又感到乐趣。虽然她厌恶那些醉鬼男人的行为,可她也学会了怎么对付这种男人。

虽然武骏是个智商很高的男人,但他此刻也被塞拉迷住了。他的头跟着她的身体移动着,蹦跳着,旋转着。

这个时候的塞拉仍然衣着“完整”。当然,说到脱衣舞演员的衣服时,“完整”的意思跟平常并不一样,但她暗示着观众可能要跟自己的海员衬衫分开了。她解开衬衫的结,抓住两边的衣角,两只手盖着胸部。塞拉扭动着,一会儿又把那个结系好,一会儿又打开,用手盖上胸部。这个动作反复了几次,最后很灵巧地让一个奶头露出来。两百多个男人齐声嚎叫着,而塞拉假装这只是个意外,赶紧藏好那只出来透气的奶头,把衬衫重新打了结。

就在众人嚎叫的时候,武骏看到塞拉向他眨眼,他不会吹口哨,就点头笑着。

树冠对武骏喊道:“嘿,你看见了吗?她对我眨眼了!我就知道她对我欲火中烧!”“你太棒了,你这个男子汉!”武骏这么回答着,但他心里知道,他大概才是塞拉扭捏作态的目标,大概是……

在前排的一些男人开始举手,挥舞着手中一美元的钞票,好像是小学生要征得老师注意的哗众取宠。塞拉根本不理会这些,继续她脱衣服的“仪式”。她在靠近观众的舞台边缘走来走去,已经有六七个男人举起了钞票。

树冠用肘轻推了武骏一下:“李,你瞧着!我给大家看男子汉是怎么办事的。”他拿出两张一美金的钞票,很猛地向塞拉挥舞着。

塞拉第二次走过来的时候,在树冠面前停顿了一下,仔细地看了看这两张钞票,就继续昂首走开了。塞拉在一个秃顶的小胖子面前俯下身,向这个人献上了她完美的乳沟。这乳沟好像是一个投币口,让他把钞票插进去。武骏看到这个人举起来的钞票可不是一美元,而是十美元。

这个激动的秃顶胖子用左手把十块钱插到塞拉的乳沟里,塞拉一边摸他投进来的美元,一边轻拍那发亮的头顶以示感谢,好像是老师在给古怪的小学生奖励。这滑稽的场景令观众爆笑起来。武骏看到这秃顶胖子的脸发红,而他同时用右手抓住了塞拉的白色热裤。

塞拉想站起来走,这秃顶胖子却抓住不放,所以当她站起来的时候,热裤还留在胖子的手里,于是露出了她梨形的又白又嫩的屁股。这条热裤和衬衫一样有弹性,被拉得很长,一放开就猛拍到屁股上,“啪”的一声,热裤拍打在屁股上。塞拉嘴里发出了色诱的尖叫声,男人们再一次狂热地嚎叫起来。

塞拉向舞台后边走,她扭着屁股不让观众看她的脸,恢复了镇静,把热裤拉长“啪”地放开,自己拍拍屁股,好像刚才那个秃顶胖子的表演正是节目的一部分。

武骏发现大乔出现在舞台的右侧,一张又酸又丑的脸在俱乐部兴奋的男人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十几个男人挤到舞台附近向塞拉挥舞着钞票,他们已经把一美元升级成五美元、十美元,甚至二十美元。塞拉重新回到舞台前边,她从舞台左边开始收钱,让这些男人把钱插进她的乳沟或者热裤里。她示意那些拿出更多钞票的男人摸她,有一些男人也得到她一个匆匆的轻吻或友好的拍打。塞拉对这些场面自得其乐又游刃有余。大乔此刻也无影无踪。

突然一阵刺耳的惊叫:“老鼠!老鼠!瞧瞧,舞台上!”混在男人中的女人歇斯底里地指着舞台。

武骏看到一只灰色的大老鼠,在舞台的后面悠闲地从一侧踱向另一侧,还有一只褐色的小老鼠着急地在它后面追赶着。这两只老鼠走来走去的动作跟音乐的节奏很契合,所以喝多了的人也以为这是节目的一部分。观众对这个插播进来的小节目非常满意,俱乐部里的喧闹噪音简直要达到高潮了。

塞拉被这两只老鼠抢了风头,而她看见老鼠时惊慌失措地被自己的高跟鞋绊倒了,穿的海员衬衫松开并且飞了出去。坐前排的一个男人捡起了今晚的这件奖品。塞拉爬起身来,把坏了的高跟鞋踢走,用手盖住胸部。

这个时候,那个古怪的秃顶胖子跳上舞台卖力地追着老鼠,像一位小胖爵士急着要证明自己的勇气。大乔也走到舞台上,他拿着猎刀拼命挥动,追打着舞台上的两只动物。这真是两位不可思议的合作伙伴,秃顶胖子在舞台的一端,拼命地跺着脚大喊,要把老鼠赶到大乔那边,而大乔则准备好大剑,盯着敌人。

当别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只老鼠和两位战士的奋斗上时,武骏全神贯注地与塞拉对视着。此时的塞拉还在用手捂着胸部,她走到武骏的身边,武骏脱掉自己的夹克披在塞拉的肩膀上,塞拉顺势坐在了武骏的大腿上。武骏感到惊奇,为什么塞拉会选我?为什么会坐在我腿上?是为了感谢我把夹克借给她吗?是为了逃避俱乐部里那些粗鲁的流氓吗?或者,她会不会喜欢我?

塞拉平静地把武骏的手放进自己的手里,接着把他的手拉到夹克里边压在她温暖的乳房上。然后,她亲吻他的脸颊。

她轻声地对武骏说:“我想回家,泡泡澡,休息休息……”

塞拉在想念新泽西州的姥姥,她很希望能见到她,跟她在一起过一天也足够了。她现在摆出一副忧郁的表情,不像前一阵她在舞台上做脱衣舞演员的时候。突然,她的表情变成了讨厌的样子,她把夹克揭开了。里边的口袋里有只圆珠笔,笔上的夹子夹到她左边的奶头。塞拉把笔拿出来,笑着。“你干吗需要笔?你是来这里学习记笔记的大学生吗?”塞拉问道,又笑了笑。武骏看她的笑是悲惨的。塞拉把圆珠笔的笔帽拔了,在武骏手掌上画了一个大的心形,里边写了号码。“有空电话我。我星期一、星期二都休息。”

武骏问塞拉:“你刚才说要回家,要我送你吗?”“今晚不行。”“你不是要泡澡吗?”“是的,但今晚不行。”

两个人在说话的时候,舞台上的演出并没有停,主角是那两只老鼠与两位战士。武骏看见大乔愤怒地挥动着猎刀,从灰色老鼠上边狠狠地砍下去。老鼠在刀快接触到身体的时候,冲向另外一侧。但它还是慢了一步,刀切断了它的右后腿和尾巴。从身上被分离的尾巴抽动了几下,灰色老鼠呆立在那里,好像忘了害怕。等它恢复知觉,用剩下的三条腿好像是跟着爵士乐不规则的节奏逃离大乔,向秃顶胖子的方向跑去。

于是秃顶胖子开始对付灰色老鼠,大乔的敌人换成了褐色小老鼠。这只褐色的老鼠本来留在舞台的后面,躲着这位战士。面对大乔的疯狂乱打,小老鼠表现出比它的同伴更灵活的动作。大乔强大的攻击给地板造成了不小的损坏,但打不到新的靶子,见不到小老鼠的一滴血。

大老鼠接近秃顶胖子时,他正趴在地板上,狂怒地拍打着。从小动物的角度来看,它的对手一定非常可怕。老鼠转身看了大乔一眼,下了决心还是冲到秃顶胖子旁边,要找出路逃跑。秃顶胖子一跃而起,冲向老鼠。可起跳的时候他的重量全挪到右脚上,而他的右脚正好踩到了滑溜溜的东西,就是被切掉的灰色老鼠的尾巴和后腿。他一扑过去就失去了平衡。灰色老鼠惊呆了,张着嘴瞪着那巨大圆胖的导弹飞过来。

秃顶胖子跌落到地板上滚动着,伴随着他的滚动出现了冲击声、嘎吱声、尖叫声和喊叫声。他跌落的时候腰背正好砸在震惊的老鼠身上,把它压扁了。快被压死的老鼠进行了最后的抵抗,用大龅牙咬掉了秃顶胖子肥腰上的一块肉。他大喊大叫地翻了个身,两只手抓住了垂死的老鼠,把它扼死了。

秃顶胖子高举着老鼠的尸体,得意扬扬地炫耀着。观众大声喝彩,吹口哨。他向着塞拉,抬高了老鼠,点头笑着。塞拉看到他背后伤口流到地板上的血,恶心地抽搐了一下。

大乔把舞台的地板砍得伤痕累累,却没有打到老鼠,只好认输了。他本想和秃顶胖子握手以示庆祝,但最后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去垃圾箱处处理死掉的老鼠。

这个“节目”把大乔累坏了。他镇定下来,对观众说:“先生们!今晚的表演很棒吧!”人们用疯狂的嚎叫声和口哨声回应着大乔。“发生了这么多令人兴奋的事情,那么今晚就到这里吧,怎么样?”

这句话招致了男人们的不满和满场的倒彩声。

有人叫喊道:“我们付的十块钱的服务费是为了看性感的小妞儿,不是为了看吃屎的老鼠表演!”气氛已经变了,观众觉得大乔骗了他们。“好了好了!真他妈的,塞拉,你上来!”

塞拉怀疑地看着大乔。她轻吻了武骏,顺从地走上舞台。大乔也知道塞拉很累,但他要想办法尽快结束今天的表演。“明白了!你们想看咂儿和小妹妹之类的吧!对不对?现在就给你们看!”

大乔把塞拉拽到身边,扔掉披在她肩上的武骏的夹克,露出她上半身的裸体和热裤。她把她的手举起来,不是为了捂住胸部,她已经没有精神了。她把手捂在脸上,擦着眼泪。泪水模糊了她的妆容,融化的睫毛膏淌到她的面颊上。“咂儿!咂儿!真他妈的,你们喜欢的,对不对?”大乔叫着,但是他的心情可不好。

观众里有些人胆怯起来,有人笑有人咳嗽。大乔慢慢地走到塞拉后边,把自己的两只大手放到她的髋骨两边,拍了拍屁股,把热裤的两边拉下去,一直拉到膝盖。他使塞拉背对着观众,然后把她的头按下去,直至靠近舞台的地板,让塞拉的屁股和阴部翘起来,展露给观众看。“屁股,小妹妹!你们想看这个,对不对?还要看别的吗?”大乔问道。

大乔现在的声音沙哑而有力,台下的人连动都不敢动了。他们知道大乔并不想要他们的回答。“好吧!你们赶紧滚吧!”

观众拖着脚步离开了,除了拖拉的脚步声和低声的抱怨外,武骏还听到塞拉的啜泣声。

发送日期:3月25日,星期二,凌晨 5:37

主 题:洛雷塔·华谢基夫人的诉讼事件

发件人:大卫·威斯汀

收件人:孙武骏

孙先生,

非常感谢昨天与您的通话。

为了这次诉讼的成功,确凿的证据非常重要。我知道您现在不住岩泉,可能很难出庭作证。您能不能远程作证?

在圣诞油富公司是否有人肯作证?谨上大卫======大卫·威斯汀,律师兰利,思拉布,威斯汀律师事务所第三章筹集善款活动“嗨,高球,我去机场之前还有十五分钟。你说的那个‘有意思的方案’到底是什么?”鲍勃问道。他和吉姆坐在他办公室的小圆桌边,高球把椅子拖到桌边坐下了。

高球前几天在酒吧跟俄克他们讲的好主意在逐步推进着。为了支付治疗俄克牙齿的费用,他们可以在公司里组织一个赌局。高球通过杰伊妮安排了这次和大老板鲍勃还有COO吉姆的会议。“你们知道俄克是谁,是吗?”高球问他们,“就是那个长着大牙齿的小孩子。他脾气不好,一生气就跟火山爆发似的,但他本来是个好孩子,干活认真,说话耿直。可是……他的那颗大牙齿不知道怎么办。比驼煽动新来的虫子,让他们嘲弄俄克。如果我们不把这事管好,俄克的怒火早晚有一天会爆发。您二位还记得,上次比驼讥笑俄克的大脚车的结果?”

吉姆说:“对了,俄克是那个小个子吧。妈的,他开着自己的改装车压扁了比驼的车,跟压死小虫子似的。这个小疯子、小家伙挺有活力的!”吉姆放声大笑,鲍勃也在微笑着。“上次没人受伤,这很庆幸。”高球说,“可以说是件挺可笑的事。但如果咱们什么都不做,让这事闹下去,俄克一定会爆发的。那可太糟糕了!”“也许你说得对。你有什么样的方案?”鲍勃向高球问道。

高球回答:“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治好俄克的牙齿。”“但是那颗大牙是他的骄傲啊。”吉姆说,“像他的护身符。我看,他绝不会把它交出来的。”“也不一定。”高球开始说他的主意了,“反正,我觉得这个大牙齿对他和圣诞油富都是一件不利的东西。我想出的方案是这样的:我们组织一个赌局,不过我们不说是打赌,不能违背公司的规则,我们可以说是筹集善款。谁想参加这个赌局最少得投五十美金。赌局设两个选择,如果你认为俄克要把牙齿治好,就投赞成票,如果你认为他不会治,那么你就投反对票。如果俄克治好了牙齿,那么赞成派赢,否则就是反对派赢。”“这个好玩儿。但我不明白这个活动怎么算是筹集善款?”鲍勃说。

高球解释:“如果俄克去看牙医治好牙齿的话,我们就把赌局中的一部分钱交给他,比如说25%,作为治疗的费用。剩下的就分给赢的组。”“问题是俄克绝对不会做的。那该死的牙齿是他很重要的一部分,他的生活离不开那颗牙齿。”吉姆说。“给你五百块钱,我认为俄克会做到。”鲍勃说,“你把它放到‘赞成’吧。”他从皮夹里拿出五百块钱交给高球。“这么做,鲍勃,你就把那五百块钱输光了。”吉姆说,“高球,把我的这一千块钱放到‘反对’组里。”“滚!你要干吗,吉姆?好了,高球,你记一下,我也赌一千块吧。剩下的五百块我回来后给你,好吗?”鲍勃把他打赌的金额升到和吉姆一样。“这就是说,这个赌局可以开始了?”高球问道。“可以啊,你把这个游戏的规则写好,等我回来的时候给我看一下。”鲍勃说,“我现在要乘圣诞油富的飞机去洛杉矶,不想耽误湖人的比赛。”“鲍勃,这回你带谁去?”吉姆问道。“从达拉斯过来的新客户。”“那么,新来的那OSHA(职业安全与卫生管理局)的代表也一起带吗?”吉姆再问。“不会的。我不想把客户和政府的人混起来,不好看。下周我会请他跟我一起去看公牛的比赛。”

高球在旁边听着鲍勃和吉姆谈话。他知道圣诞油富的头儿有时会用公司专机接待客人去看篮球比赛,但他们是怎么讨好职业安全与卫生管理局之类的政府机关的人的呢?

过了几天,高球起草了一份筹集善款的文件,其实也就是这个赌局和彩池的规定与实行办法。高球把文件发送给鲍勃和吉姆。对于老板来说,这个活动是无害的、友好的小赌,打发一下油田工无聊的时间而已。只要不惹恼总公司的高层主管就没事,于是他们很爽快地批了这个活动。

第二个周五开办公室的小会议时,高球跟油田工解释“筹集善款”的活动规则,看有没有人要参加。当时就有九个人拿出钱来加入了这个赌局。杰伊妮负责收钱管钱,她把高球写的通知书包括规则的纸条贴到休息室的墙上。

过了不久,高球在原来的规则上做了修改和增加,并用手写在原来的通知书下边。到了十二月份,彩池里的钱已经有12350美金。就是说俄克把牙齿治好的话,就能拿到3000多美金。(圣安东尼奥石油服务公司善款筹集活动通知书)

本通知书阐述圣安东尼奥石油服务公司(圣诞油富)的筹集善款活动的参加条件和规定。本次的筹集善款活动是为了支持科瑞·杰克逊(俄克)支付牙科治疗费用。即:本次的治疗是为了俄克的超大牙齿。

参与本次善款筹集活动的圣诞油富人员,同意为了赞助这一有益的活动,最低支付五十美金。每位参与者需要从两个选择项中选出一个:(肯定)俄克会通过治疗把牙齿治好,或者(否定)俄克不会通过治疗把自己的牙齿治好。

如果俄克通过治疗把自己的牙齿治好,本次活动所筹得善款的25%将用于俄克支付治疗费用。剩余的75%将按比例分配给“肯定”小组的每个参与者。

但是,如果俄克没有治疗自己的牙齿,他得不到活动所筹得的任何款项,“肯定”小组同样无法得到钱,所筹得的款项按比例分配给“否定”小组的每个参与者。

规则:

1)参加者必须是圣诞油富岩泉分公司的员工。

2)俄克不能参与本次活动的捐款,否则他和同组人员将视为不当得利。

3)参加者不许用钱、礼物或其他的方法来贿赂俄克。

4)参加者不许通过身体伤害或其他办法来威胁俄克或其他参加者。

5)该活动约定的牙医治疗必须在1月15日前完成。

6)该活动约定的牙医治疗必须由正规且专业的牙科医生进行。

7)该活动约定的牙医治疗的结果必须用下述的方法治疗俄克的大牙齿:A.把牙齿拔掉;B.锉牙齿;C.利用牙科医生推荐的正规治疗方法(医生需要与俄克协商)。(修正案)

从现在到1月15日,参与者不许自己或者通过他人与岩泉附近的牙医交流,谈及该活动的细节。

如参与者违反规则3或4或者修正案,被处罚其打赌金额的五倍(这句话被划掉了)捐赠金额的五倍(而这句话被插在“打赌”两个字上边);而且对手小组的人可以将牛粪和马粪搽到违约人的脸上。

规则3和4也适用于参与者的家人和代理人。

发送日期:3月26日

主 题:洛雷塔·华谢基夫人的诉讼事件

发件人:大卫·威斯汀

收件人:孙武骏

孙先生,

上次您建议我们跟金博尔先生谈,已经谈过了。不幸的是他很想保住职位,很担心失业。

您在岩泉工作的时候,是否写了一些信或在开会时记笔记或写日记?如果您保留了这些资料的邮件或记录信息,都会成为非常重要的证据。谨上大卫======大卫·威斯汀,律师兰利,思拉布,威斯汀律师事务所第四章丙烷人

早晨五点半武骏来到公司,他被前一夜的醉酒折磨得很头疼。杰伊妮向他道歉,因为本来让他来做的压裂作业已经泡了汤,他可以回家了。武骏去休息室,吃掉了又硬又难吃的甜甜圈之后就回家了。他回到暖和的床上,想争取继续补觉,但怎么也睡不踏实。

中午手机响了,是杰伊妮。果然,她让他下午四点再来,去做一个夜活。武骏重新调了一下闹钟,三点半再起床。

这次没有车队,只有一辆十八轮卡车,要拉一些化学制品之类的东西到现场。有两个油田工要去,武骏希望另外一个人是他的朋友。昨晚因为喝醉的缘故,所以没想着跟杰伊妮提要求。

武骏来到公司,上了堆场,开始做卡车的设备检查,一靠近就看到了从麦克卡车的排气管排出的柴油烟雾。他看到大型半挂车下边的另一侧有一双腿在卡车的尾部,大概是同事在检查轮胎。武骏也往卡车的后面走了几步。两个人在卡车后面的拐角对视着,一句话都不说,都很失望。

杰伊妮在想什么呢,武骏心想。不过,也不能怪她,下次一定要提前跟她提要求。“我把所有的卡车准备工作都做好了,所以你得开车。”比驼很讨厌地跟武骏说。“好吧。”武骏一点儿都不在乎。其实,他不相信比驼,也不看好他的开车技术,更不用说他的职业道德。

武骏把十八轮卡车从堆场开出去,上了I-80高速公路。他认为两人之间不会有太多话题可谈,没想到比驼会主动跟他说话。

比驼问他:“小李,你知不知道俄克会不会把牙齿治好?”“不知道。”武骏回答。确实,俄克没跟任何人谈到这件事情,对他的好朋友也没说。武骏、摩西、树冠三人也很少谈到这件事。他们都觉得俄克会做正确的选择,他们相信他会把牙齿治好。

比驼对武骏说:“彩池金额已经超过了15000块钱。”“没错。”武骏对比驼的话漠不关心,希望他们的闲话能早一点结束。大家都知道比驼属于“否定”组,打赌认为俄克不会把牙齿治好。

他们往东开了一个小时后,开始往北开。比驼一直在睡觉,有一次睡醒是在武骏突然转向以避开路上的坑洞的时候。路过了坑洞,也许是先兆,在路的左边两个人看到了一只秃鹰在孤独的树枝上栖息。在橘红的西天上,出现了宏伟的老鹰轮廓。武骏心里想,真了不起,棒极了。我到怀俄明是来对啦!“真想我的猎枪,要是有的话……”比托独自咕哝道,“那只鸟,正好做打靶练习。”说完了比驼又睡着了。你睡吧,武骏在想,睡死你。

卡车开过雪多冰厚的便道,又开了一个小时才到达油井现场。这次的作业规模很大,不过今天很多油田工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有一辆蓝色的面包车往他们的方向开过来,高球在驾驶座,他带着几个从早晨一直干到现在的油田工。他开到武骏的卡车旁边把窗户打开了。“小李,我们回城里去。你把卡车停在那边的压裂液柜旁。你们可以轮着值班。今天,我的妈哟,真冷,你们在外边待的时间不要太长。”“谢谢,没问题。你开回城慢一点儿啊。”武骏喜欢高球。他总是关照手下的员工,竭尽全力为他们缓解冬天的严酷。

找到位子停好卡车,武骏和比驼下车观察现场。离他们一百米远有辆丙烷货车刚到,丙烷服务员用丙烷气给压裂液柜里的液体供暖,防止冻结。

夜里的空气又干又静。每走两步武骏喘一口气,一口湿润的气出来,马上就冷凝了。他最近才开始佩戴紧贴到脸上的防护面具。

前不久有一次武骏在现场时,他从压裂泵车下到狂风暴雪里,气温零下四十度,嚎叫的狂风让风寒指数更强了。一阵阵的大风吹过来,他的脸上被千万个雪镖射中。雪镖碰到脸上暖和的皮肤马上溶化了,在冻结的一刹那,变成一层薄薄的又硬又滑的冰粘在脸上。武骏吃惊地跳回车里,把手捂到脸上,脸上的冰面具裂成几大块碎片。第二天他进城买了巴拉克拉瓦盔式帽,以减轻邪恶的冬寒痛苦。“真他妈的!哎呀,救命!”从丙烷货车的方向传来大喊大叫的声音。武骏和比驼转头望去,看见了丙烷服务工人跑来跑去,像个狂怒的卡通人物拼命地挥手求救。丙烷货车的一边着火了,火焰已蔓延到工人的衣服上,裤子的左腿从脚到腰都在燃烧。“比驼,我去让他滚在地上,你去把咱们车上的灭火器拿过来!”武骏喊道。“不行!他的车装满了丙烷气。我绝不会为了这个贱货把自己也给炸死。你珍惜你的生命,也跟着我吧!”

比驼向丘下的雪原跑去,要远离卡车和压裂液柜,像个野鼠从盘旋的老鹰爪下逃脱。武骏以前从来没见过懒惰的比驼如此有人生目的的狂奔。

武骏跑回卡车,把灭火器抓到手里,飞奔到着火的丙烷人身边。火焰已经吞噬了他的左侧身体,从脚到肩膀和头部。“滚下去!在地下滚!快点!”武骏喊道,同时把灭火器的保险栓拔出,按下压把喷射。

从灭火器出来的白色泡沫的喷射声音不时打断滚在地上的着火的丙烷人的痛苦呻吟。过了漫长的十几秒钟,丙烷人身上的火焰被扑灭了。接着,武骏对着丙烷卡车开始用横扫动作喷射,直到扑灭车上的火。

武骏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男人。他在痛苦地呻吟,全身被泡沫盖着,在月光下发着亮光,也有烧黑的衣服和血肉逐渐暴露出来,在白色的泡沫下成为黑色和红色的图案。武骏扶他起来,到十八轮车旁,用力把他推上乘客座位,再从卡车前面绕到驾驶门,爬上自己的座位。

进了车里,男人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武骏把穹顶灯打开,他的胡子烧焦了,脸也是焦黑的。火焰的热量和极端的寒冷把他的脸颊和下半边脸盖上了一层血凝块的红褐色疙瘩。在暖和的卡车里,一边溶化,一边再凝结。在烧坏的肉疙瘩之间裸露的脸皮裂了缝,流出来新鲜的血液。少见的质地和颜色让武骏惊讶,他从没看见过,反正在人的脸上从来没看见过。不过,他知道这些烧伤不会危及生命。这次事故前,丙烷人肯定是一个长得难看的家伙,事故后就更丑陋了,但他一定会活下去。

没过多久,武骏开始觉得恶心。当他在检查男人的脸和身体的时候,他的鼻子在潜意识地工作。人的头发和肉被烧的奇怪臭味真让人受不了,臭味很大,但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感觉很恶心。

武骏从驾驶室后拿出急救药箱,把纱布揭开、折叠,涂抹了药膏,压到男人脸上。虽然没盖上全脸,可好在有止痛的作用。

武骏很明白需要把丙烷人送到岩泉的医院,这大概要开两三个小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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