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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19 19:5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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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奥威尔,李莉等

出版社: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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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威尔信件集

奥威尔信件集试读:

译者序

著名学者止庵说,只能用两个词来形容乔治·奥威尔:一是“圣徒”,指这个人;一是“先知”,因为他写出了《1984》和《动物庄园》。

我们熟悉乔治·奥威尔,大多是因为《1984》和《动物庄园》。而这两部闻名天下的作品,也让人误会奥威尔是专职“政治讽喻小说家”和“反乌托邦者”。

但其实这并不完全对。通过本书,你可以对这个有着敏锐洞察力的“走基层”的新闻工作者、正直有勇气的知识分子,有更多的解读。“多一个人读乔治·奥威尔,就多了一份自由的保障”。《奥威尔信件集》提供了诸多不加修饰的细节,还原奥威尔的感情世界和心路历程,让你窥见这个被称为“一代人的冷峻良知”的作家的写作动机里埋藏着怎样的秘密。

至少,你可以窥见这些细节:

一个左派知识分子的“偶像”,生前不仅不是万人迷,甚至对友人自嘲“从来没有哪位年轻女士对我说‘你真迷人’”。

一个跌进了生活的茅坑还能爬起来写就伟大著作的作家,却是一个面对雪茄“心都要融化了”的雪茄重度痴迷者(甚至因此而患上肺病,1950年因病去世),还是一个细腻温情的丈夫。

一个有着良知和热忱的作家、新闻工作者,却在讲真话的道路上屡屡碰壁,连T.S.艾略特都拒绝出版他的《动物庄园》,而这本著作最终被《时代周刊》评为“20世纪最伟大的小说”,作者本人也被称为“天才预言家”。[1]在寄宿学校时寄给母亲的三封信(1911年)第一封我亲爱的妈妈:

希望你最近过得不错。我算术得了第一名,而且拉丁语也有进步。[2][3]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你的信,不过我已经读了玛姬的信。多格怎么样了?我们前几天做了个神奇的灯笼。[4]

今天是柯克帕特里克的生日,他八岁了。上次我们一起踢球的时候,我还进了7个球呢。[5]E.A.布莱尔

附言:忘记告诉你了,我收到了一封玛姬的信,正打算写回信。[6]告诉艾薇儿我爱她。第二封我亲爱的妈妈:

希望你最近过得不错。我们昨天踢了三场球赛,而且都赢得太轻松了。第一场7∶1,第二场7∶1,最后一场6∶0。对手是格兰杰小学。我会给你寄一张明信片的,告诉你比赛是什么时候踢的,哪些是首发的11个人。E.A.布莱尔第三封圣塞普里安伊斯特本我亲爱的妈妈:[7]

希望你最近过得开心。昨天是威尔克夫人的生日,我们过得超级开心。下午茶后我们就满屋子玩儿,到处做游戏。而且大家都去了[8]比奇角散步。

我算术得了第3名。

今天真是太无聊了,而且看起来天气也不会暖和些了。谢谢你给我写信。

马上就要期末了,还有18天。这周六晚上我们要举行一个舞会,我还要在会上朗诵一首小诗,其他一些男孩子们还要唱歌。

跟爸爸和艾薇儿说我爱他们。多格还好吗?我们昨天看了三场牛[9]津和剑桥的比赛,第一场和第三场都是剑桥赢了。霍尔上校给了我一些邮票,我很开心。他去年就说要给我了,不过可能是他忘记了。今天整天都在下雨,又湿又冷。

听说那些难闻的小白鼠们又回来了,我真不喜欢这群讨厌的小怪物。

希望现在它们不会像之前那只一样难闻,这样的话我才有可能喜欢它们。你可爱的儿子E.A.布莱尔

[1] 奥威尔在英国萨塞克斯郡伊斯特本市的圣塞普里安预备学校给母亲写下这些信件。

[2] 玛姬(Marjorie Frances),奥威尔的姐姐,出生于1898年4月21日。

[3] 多格(Togo),奥威尔家的一只硬毛小猎狗,后来跑丢了。

[4] 柯克帕特里克(Colin Kirkpatrick),奥威尔在圣塞普里安预备学校的伙伴,后来成了一名银行家和商人,在罗德西亚定居。

[5] E.A.布莱尔(Eric Arthur Blair),奥威尔的原名。

[6] 艾薇儿(Avril Nora),奥威尔的小妹妹,出生于1908年4月6日。

[7] 威尔克夫人(Mrs.Vaughan Wilke),校长的妻子,也是圣塞普里安预备学校的所有者。威尔克夫人还出现在奥威尔的散文《这,这就是快乐》中。

[8] 比奇角(Beachy Head),位于英格兰东南沿岸,是著名的“自杀胜地”,也是1690年法国海军战胜英荷军队的战场。

[9] 霍尔上校(Colonel Hall),1912年末到1915年下半年,奥威尔一家住在英国的希普莱克,霍尔上校是他们当时的邻居。[1]在复活节时寄给母亲的信和图画(1912年2月25日)我亲爱的妈妈:

谢谢你的来信,可惜信我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人撕掉了。要是你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告诉我,就写在下封信里吧,希望下次不会被撕掉。[2]周三的那节讲月亮的课非常有意思,我们过得很开心。而且席勒先生还用一个涂了些糖的足球,向我们展示了什么是月食。

好像我之前在家里存了些普通邮票,如果有就把它们寄给我。这儿有个男孩儿叫莫伦斯三世,他想从英国寄信,却没有邮票,所以很需要几张。

噢,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们还上了节超精彩的课,讲各种各样的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我们看了钢铁、折叠小刀和其他类似东西的制造过程,还看了肥皂是怎么做的。还有些别的东西,好多呢!但我没时间一一跟你讲了。

我法语和英语得了第五名,拉丁语得了第一,算术是第二名。给你很多的爱E.A.布莱尔

[1] 这封信同样写于圣塞普里安预备学校。少年奥威尔在写这几封信时,出现了不少拼写错误。

[2] 席勒(Robert L.Sillar),即奥威尔的散文《这,这就是快乐》中的“布朗先生”,教地理和绘画,深受学生爱戴。[1]在寄宿学校时寄给母亲的信和图画(1912年3月17日)我亲爱的妈妈:

谢谢你给我写信,请告诉我小猪是什么颜色的。我们4月3号就能回来了,然后5月1号再回学校。

你什么时候才能尽快有一只你自己的黑色小猫呢?

我们这儿又有很多人来踢球了,周四的时候有6个,有一个是我们曾见过的踢得最好的,不过两边都没有进球。

你在泰晤士河上见过有人为了去比赛而练习划船吗?我希望大家都好,动物们好吗?我拉丁语和算术得了第一名,英语和法语是第三名。

替我跟家人说我爱他们。这有一只好大好大的船,这是它快要沉了的样子。你看,它的桅杆都竖起来了。给大家很多的爱E.A.布莱尔

[1] 这封信同样写于圣塞普里安预备学校,依然出现了不少拼写错误。我当业余流浪汉时的第一次历险——致郎西曼(1920年8月)[1]我亲爱的郎西曼:

我有点空闲时间,我感觉一定要给你说说我第一次当业余流浪汉的历险。像大多数流浪汉一样,我也是爱好所致。当我到达德文郡一[2]个又破又小的地方——锡顿枢纽站时,迈纳斯因为转车也来到这儿。他来我所在的车厢说,那个一直缠着要和我坐同一个车厢包间的厚脸皮城里人要求见我。由于身在一堆陌生人中,我只好起身出去找这个人,但这时火车启动了。需要两只手才能够进入移动的火车,而我一手拿旅行袋和皮带等,只能用一只手。简单地说,就是我被落下了。我发了一封电报,说我可能会迟到(这辆火车隔天到)。大概两个半小时后,我在北路的普利茅斯等到了一辆火车,可是当天晚上却没有到卢港的车次。那时,天色已很晚,邮局关门了,我没办法打电话。我检查了一下我的财政状况,我的钱只够付剩下的车费,我总共[3]有大约7.5先令。所以,我要么饿着肚子去每晚6先令的基督教青年会睡一晚;要么吃点东西,但没有睡觉的地方。我选择了后者,寄存了旅行袋后,我用6先令买了12个小圆面包。九点半时,我偷偷地溜进了某个农户的田间——几块地夹杂在成排的贫民房舍中间。在那样的光线下,我看起来像个四处巡逻的士兵——一路上,还有人问我有没有退役。最后,我在菜园附近的一块地里的角落歇下来。我突然记起,经常有人在别人的地里睡两个星期,还“没有任何明显的生活来源”——尤其是我这种只要做什么大动作,隔壁的狗就汪汪乱叫的情况。这个角落里有一棵大树可供栖息,有灌木丛可以藏匿,但真的寒冷难耐;我没有盖的,帽子就是枕头,“用战袍(卷起的斗篷)裹住自己”躺在地上。我打了个盹,一直发抖到凌晨一点左右,然后调整了我的绑腿,之后就长睡了一觉,结果错过了4:20的火车,晚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只能继续等7:45的那趟。醒来时牙齿还在咯噔打战。[4]到了卢港之后,我还被迫在烈日下走了4英里;我对这次历险十分自豪,但绝对不会“重蹈覆辙”了。挚友埃里克·A.布莱尔

[1] 这是一封奥威尔从康沃尔郡波尔佩罗寄给斯蒂文·郎西曼(奥威尔在伊顿公学的同班同学)的信。

[2] 即罗杰·迈纳斯,他是奥威尔在伊顿公学创办的《选举时代》校报的成员。

[3] 先令,英国的旧辅币单位、奥地利的旧货币单位和肯尼亚、索马里、乌干达、坦桑尼亚的货币单位。旧制1先令=12便士,新制1先令=5便士。

[4] 英里,英美制长度单位。1英里等于5280英尺,合1.6公里。[1]致丹尼斯·科林斯(1931年8月16日)亲爱的丹尼斯:

我说过会给你写信。除了下层阶级,我都没有特别感兴趣想报道的,我实际是写信告诉你我在沃威克教堂见到的一个鬼魂。在我忘记细节之前,我得先在纸上画下来。看下方的示意图:(乔治·奥威尔画的沃威克教堂的鬼魂)

上方就是我所记得的沃威克教堂。1931年7月27日,大概下午5点20分时,我正坐在标记着“”号的位置,顺着虚线箭头的方向望去。我无意间朝我肩膀上方瞥了一眼,看到一个身影沿着另一条箭头线走过,消失在石屋后,猜想是进了教堂院子。我当时没有直接盯着它看,所以没能看清楚,只觉得是个男人的身形,矮小、驼背,身穿淡褐色的衣服;应该说是一个工人。在我印象中,他路过时朝我这里看了一眼,但是,我一点也记不得他有什么特征。他路过时,我什么都没想。但几秒钟以后,我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人走过时没有一点声响。于是,我尾随他进入教堂院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沿路正常范围内都没有人——这距离我看到影子时大概只有20秒钟;不管怎样,我在那条路上只看到两个人,一个都不像刚才的身影。我往教堂里望去,里面只有一个身穿黑衣的牧师和一个工人,我记得那个工人一直在锯木头。而且,相比刚才的身影,他太高了一点。所以,这个身影就这样消失了。或许是一场幻觉。

我从月初就一直在小镇上。我已经计划好去采啤酒花,但是得等到九月初才开始。同时,我的工作也很繁忙。最近遇到了一家新报纸的一位编辑,这份报纸计划于10月出版,我希望能从他们那谋些事来做——虽不足以维持生计,但至少对我的生活有所帮助。我最近一直在对流浪汉做一些调查。之前认识的三个流浪汉朋友,一个据说被车碾死了;另一个开始酗酒,然后消失了;最后一个正在汪兹沃思服刑。今天碰到一个人,他六周前还是一名金匠,但因为右手食指受到毒物腐蚀,没办法,只能切除上关节的一部分;这也意味着他以后要在大街上乞讨为生。小小的事故便摧毁了一个用双手努力工作的人的生活,实在是太可怕了!说起双手,他们说,连续摘几个星期的啤酒花就能让你的手残废——不过,等我亲自做了之后再描述给你听。

你有没有试过往圣经公会某个商店的窗户里看一眼?我今天就这样做了,看到巨大的墙面上写着标语“最便宜的罗马天主教圣经,5先令6便士。最便宜的新教圣经,1先令”,以及“杜埃版本缺货”,等等。我说,愿他们长久奋战;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这种精神,我们就能免受罗马天主教的毒害——顺便提一下,这家商店刚好在圣保罗教堂外面。要是你什么时候在圣保罗教堂附近,又感觉心情阴郁的话,可以走进这家商店,看看印度第一位新教主教的雕塑,定能让你哈哈大笑。等我有消息再给你写信。我现在把信寄去绍斯沃尔德。挚友埃里克·A.布莱尔

[1] 丹尼斯·科林斯 (1905—?),旅行家兼收藏家,奥威尔一生的朋友。致丹尼斯·科林斯(1931年8月27日)亲爱的丹尼斯:[1]

请原谅我用铅笔写信,字迹也很潦草,因为我正在一间旅社里写这封信。这间索斯沃克的旅社睡一晚7便士——可以说,看着也值这个价;我想这是伦敦唯一一家这么便宜的旅社。我们明早要动身去采啤酒花:坐2便士的有轨电车到布罗姆利,剩余路程徒步前行。

这两天在特拉法尔格广场上露营很有意思。每年这个时候,这里大概有两百多流动人口。你可以舒舒服服地背靠北墙,全天都有茶喝,因为附近一家咖啡馆提供免费开水,或者花1便士买一满壶水(顺便说一下,这里的壶叫“桶”)。我昨天一整天都在那儿,本来打算在圣马丁教堂过夜,但是,因为要排一个小时的队才能有好位子,所以我们决定留在广场。记住我的忠告:永远都不要在特拉法尔格广场上睡觉。午夜之前,我们还勉强觉得舒适,除了一件事——每隔5至10分钟,警察就会过来,叫醒睡着的人,还让坐在地上的人站起来。每隔10分钟,便会听到有人说,“兄弟,留神,‘条子’(警察)来了,收起你的床快走”,等等。然后,警察说“喂喂,起来。要坐就坐凳子上”,诸如此类的话。两百多个人只有四十条凳子,不过我们也休息了一会,因为警察一走我们又开始睡觉。过了午夜,空气中的寒冷变得刺骨。也许有十来个人睡着了,其他人在街上慢慢溜达,偶尔坐下来歇息——整整四个小时都这样。凌晨四点,有人扯了一大堆报纸广告,拿来当毯子用。“兄弟,给你,缩在这破‘羽绒被’下吧。我们躺在这些白色法袍下真他妈像牧师!之前我把《首相戏剧性的诉求》围在我脖子上。这应该可以让你暖和一点,是吧?”我们把自己裹进一个大的报纸包裹里,相对暖和一些,但是并没有暖和到可以睡着的程度(除了警察的干扰之外)。我怀疑,两百多个人里有没有超过十个或二十个人夜里真正睡着了一会儿。早上5点钟,我们都去了圣马丁大街上的斯图尔特咖啡店。据了解,你可以花2便士买一杯茶,从5点到9点一直坐那儿;或者可以更便宜些,经常会有两三个人总共才有2便士,他们合起来买一杯茶一起喝。早上7点之前,你可以把头趴在桌子上睡觉,之后,店主会叫醒你。这是特拉法尔格广场“睡觉者”的普遍规律。和我在一起的两个家伙连续7周都这样,有的人全年都这样。他们利用清晨的打盹来弥补无眠的夜晚。特拉法尔格广场上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的规矩非常奇怪,作为人类学家的你一定很感兴趣。从早上到中午,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甚至在喷泉里刮胡子),除非你睡着了又被警察叫醒。中午到晚上9点,你可以坐在凳子上或者雕像的底座上,但你要是坐地上,就得让你走开。9点以后,就不可以坐在雕像的底座上。晚上9点到午夜之间,警察每隔5分钟便会叫醒睡着的人;过了午夜,则变为半小时一次。所有这些都没有明确的原因。

昨晚大概8点的时候,一个女人过来痛声哭嚎。她好像是个妓女,有人和她发生了关系后没付钱就溜了,本该是6便士一次。看来,广场上两百多人中的十几个女人,一半都是妓女;但是,她们是为失业者服务的妓女,通常挣的都很少,所以只能在广场上过夜。6便士是平常的价格,然而,她们在这种刺骨寒冷的几小时里做这种事,为的只是一支烟。这些妓女和那些贫困潦倒的妇女和睦相处。但是,今早在斯图尔特咖啡店里,一个在科文特加登过夜的老太婆咒骂两个妓女。这两个赚够了钱,在床上睡了几个小时,还吃了一顿很好的早餐。她们每次再要一杯茶时,老太婆都会大吼,“又要被人上一次!这是你们为了一个硬币,就让他妈的老黑上你们一次换来的。”等等这样的话。

今天和昨天过得差不多,由于我们还要等待长长的一天,于是今晚我决定去弄一张床。我的同伴已经去了圣马丁教堂,他们更愿意把钱花在一顿有肉的早餐上。这是一个相当肮脏的地下室,像地狱一样闷热,空气中混杂着尿、汗和奶酪的味道。

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应该是什么劳工,但看上去有肺病。他在火苗前不断地高声吟诵着诗歌。很明显,他真的很享受。你应该听听他念的诗:

还从未有过杜鹃迎春,

声声啼得如此震动灵魂,

在遥远的赫布利底群岛[2]

打破过大海的寂寥。[3]

他描述自己“因顾虑而像个病夫”。我应该喜欢他朗诵“啊![4]圣洁的希望!高远的谦逊。”我还碰到其他一些奇怪的人,等我有时间再写给你看,还有伦敦同性恋的普遍存在以及逃票者。这次我听到的歌曲是《哈利路亚,我是个乞丐》,我想应该是美国人写的。还有一首这样的歌:

敲啊,敲啊,敲啊敲,

我是这行的好能手,

这儿敲一点,那儿敲一点,

我四处在敲打。

敲打=乞讨。或许是一首歌舞杂耍的老歌。

希望这封信不要显得太混乱,太难辨认。等我有了更多消息,并且有一个更适合写作的地方时再给你写信。如果你两周都没有收到我的信件,那很可能我已经因为乞讨而被捕了,因为和我在一起的同伴都是相当老练的“乞讨人”,和小偷小摸的人是半斤八两。挚友埃里克·A.布莱尔

[1] 即索斯沃克桥路的旅社。

[2] 选自威廉·华兹华斯的诗歌《孤独的割麦女》(The Solitary Reaper),飞白译本。

[3] 原句应该是“And thus the native hue of resolution is sicklied o’er with the pale cast of thought / And enterprises of great pith and moment”,选自莎士比亚《哈姆雷特》第三幕第一场哈姆雷特的独白。朱生豪的译本中这一整句的译文是“所以,(理智)能使我们成为懦夫,而(顾虑)能使我们本来辉煌之心志变得黯然无光,像个病夫。”

[4] 出自英国诗人亨利·沃恩的诗歌Friends Departed。在肯特郡采摘啤酒花时寄给丹尼斯·科林斯的信(1931年9月4日)亲爱的丹尼斯:

我希望这种差事离我而去后不要去找你,因为我们在骇人的雪海之中四处晃荡,没法工作,也没有工作,还得想办法用潮湿的木头生火。第一次做完一整天的工作后,我就一直在这里。这次经历真让我失魂落魄。我们四个人每人身上带着4先令出发,到第三天,我们才赚了1先令,所以,你可以想象我们是怎么生活的。第一天,我们一直走到布罗姆利,然后在田间扎营,之后继续爬艾德山。其中两个人去了贫民窟的临时收容所,我和同伴扎营在树林里。第二天,我们穿越赛文欧克斯到达席尔,为了找份工作,从一个农场走到另一个农场,大概走了10英里。最后,我们在一所没有完工的房屋中睡觉,然后继续前往西莫灵。因为下着大雨,我们在收容所睡了一宿。第二天,我们下山来到这里,找到了一份工作。我们一路上的食物大都是靠乞讨得来的,除了香烟,也不缺什么。不过,户外夜宿的寒冷和难受要比你想象的还糟。我把这些都记在日记里,稍后再进行补充,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寄一份给你。

和我一起的同伴挺有意思。他26岁,在少管所待了三年,去了军队两年,进了三次监狱,结了婚又丧偶。他看起来就是个典型的小偷,也确实是个小偷,但是真的很招人喜爱。

至于这次的采摘啤酒花,完全是个骗局。只是因为有很多什么都愿意做的临时工,才得以继续。东伦敦人相当喜欢到乡村旅行。这里[1]的工钱是6蒲式耳啤酒花给1先令。工作时间9到10个小时,一个非常熟练的采花工在这么长时间里可以摘20蒲式耳,也就是3先令4便士。我累得半死才坚持工作了一整天,也是唯一的一整天,却只摘了10蒲式耳,希望之后能争取每天摘15蒲式耳。实际上,有些农场的工钱是8蒲式耳1先令。最近通过的一项法令要求农场主给他们的采花工提供适宜的住所,这就让人猜想他们以前究竟住的是什么房子。我们这儿,四个人住在一个12英尺宽的锡制小屋,窗户上没装玻璃, 四面都能进雨吹风,里面只给了一大堆干草。我们一晚上都在瑟瑟发抖,直到早上5:45起床,生火,沏茶,急匆匆地赶去地里,一直摘到12:30,然后有半小时吃饭休息时间。之后,继续采摘,直到下午5点。有很多人为了生火和剃胡须的事情而争斗。吃过晚饭,大概9点钟上床睡觉。所有这些工作,一周大概能有15先令。不过,短期来讲,还是挺有意思的,我至少可以写一篇让报纸大卖的文章。

等我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后(我已经有10天没坐过椅子了),给你写一封更有趣的信,不过,现在我这有一两条收集来的实用经验。好好留着,谁知道哪天你也会走这条路呢。

用木头生火烧水时,将一条木片放在水里能去除水中的烟熏味。

要制作烧水用的罐子(也叫作“桶”),最可靠的锡应该是鼻烟盒的锡,最好两磅重。不过,很难弄到手,因为大多数烟草商都不产鼻烟。

星期六晚上总能从屠夫那讨点肉来吃。

露天夜宿时,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身上比直接穿着衣服暖和。

至于新词,这里有一些,不过,我觉得它们只是当前的俚语,不是真正的本地话。“招揽(生意)”的意思是“生火”。“老人形啤酒杯”(也可以说成“成为老人形啤酒杯”)的意思是“流浪者”。“聊天”的意思是“卑鄙的家伙”。“小马”的意思是“屎”。“当船长”的意思是“露天夜宿”。“得到”是一个有辱骂意味的词(名词),意思不确定[2]

还有,我之前以为“同韵俚语”差不多消失了,但在这儿,偶尔还能听到人们说。“墓中穴”表示剃须,“热十字小面包”表示太阳。记得把随信附带的东西给你父亲,他可能会感兴趣。过一段时间再给你写信。挚友埃里克·A.布莱尔

附言:过去流浪汉们常常在乞讨过的人家房门上做记号,表示他们受到何种待遇,关于这个我又询问了碰到的流浪汉。不过,似乎这种风俗已经消失,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这种事。

[1] 蒲式耳,英美制计量单位。英制1蒲式耳约为36.3升。

[2] 同韵俚语,用来表示单词或词组的俚语,并且与该词押韵。[1]在阿尔库维耶雷时寄给詹姆斯·汉利的信(1937年2月10日)韦斯卡省,阿尔库维耶雷镇欧斯库里欧山伊比利亚社会主义青年团[2]指挥官科普亲爱的汉利先生:[3]

谢谢你的来信。信到我手里时已经拆封了,所以我想我妻子肯定已经看过,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都是她在帮我处理信件。这封信我写不了太长,实在抱歉——我在这里过得并不太习惯——但不管怎[4]样,非常感谢你的来信。很高兴你喜欢那本书。我估计它3月10号才会正式出版,那时我应该还在前线,不知道到时会有什么反响。戈

[5]兰茨觉得书里的一些内容可能有些偏激,也许会冒犯读者。不过即使这样,我觉得仍然值得冒险。你真挚的埃里克·布莱尔

[1] 詹姆斯·汉利(James Hanley,1897-1985),英国小说家。

[2] 即乔治·科普(George Kopp,1902-1951),出生于俄罗斯的比利时人。他曾是奥威尔在西班牙时的指挥官,是个土木工程师。

[3] 即艾琳·布莱尔(Eileen Blair,1905-1945),奥威尔的第一任妻子。

[4] 指《通往维根码头之路》,这本书于1937年3月8日出版。

[5] 即维克托·戈兰茨(Victor Gollancz,1893-1967),英国出版家、共产主义者、人道主义者。他于1927年创建了自己的出版公司,出版包括乔治·奥威尔在内的一些作家的书。他是左翼书社的创始人之一。[1]艾琳·布莱尔致伦纳德·穆尔(1937年2月11日)伦敦东南10区,格林尼治克鲁姆山24号亲爱的穆尔先生:

谢谢你的来信。同你一样,我也认为戈兰茨应该把《通往维根码头之路》的第一部分单独出版,但愿他真的会这么做。

听说《通往维根码头之路》最终被左翼书社选中了,这真是个好消息!我很想现在就拿到一本,因为可能下周我就要去西班牙了——不管怎样,下下周之前我希望能出发。这些天我在城里收拾准备,为了避免遗漏一些本该完成的事,我走之前会去你办公室一趟。不过现在先处理一些吧。

我跟我丈夫的银行谈过了,所有寄到他们那儿的给他的支票,他们都将记入他的账户。所以你能不能把给他的支票都寄到位于赫特福德郡鲍尔多克镇的巴克莱银行?寄给那里的经理就好。虽然这样会给你添些麻烦,但我想这样是明智的,因为寄往西班牙肯定很不保险。银行在巴塞罗那给我们预留了一些信贷额度,我需要时能取些钱。

我在巴塞罗那的住址是:巴塞罗那市兰布拉斯大道洲际酒店。在那里我应该能跟我丈夫保持密切的联系。

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剩下的事是赠书。我丈夫建议我请你来帮他寄书,收件人名单附在后面。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收到左翼书社的版本——如果有的话,他们可以寄到上面这个地址,和赠书一起给我哥哥劳伦斯·奥肖内希。我当然想在走之前亲自做这些事,不过我丈夫可能月底休假,他希望我尽量早些到巴塞罗那。

万分感谢!真挚的艾琳·布莱尔

附言:请给以下地址各寄一本《通往维根码头之路》:

理查德·瑞斯先生,西区,切舍姆普莱斯9号。(请转寄)

亨利·米勒先生,巴黎14区,维拉苏哈18号。

辛克莱尔·菲尔茨女士,西北区,戈德斯格林,奥克伍德路1B。

丹尼斯·柯林斯女士(转P.雅各斯女士),绍斯沃尔德镇附近,雷登,福威斯。(请转寄)

杰弗里·戈尔先生,西北6区,菲茨罗伊公园,埃尔姆斯。[2]

亚当女士,赫特福德郡,鲍多克镇附近,沃林顿,斯托尔斯。

R.M.布莱尔先生&女士,萨福克郡,绍斯沃尔德,蒙太古之家。

劳伦斯·奥肖内希先生,皇家外科医师学会会员,西南10区,格林尼治,克鲁姆山24号。

还请寄两本给埃里克·布莱尔女士,西班牙,巴塞罗那,兰布拉斯大街,洲际酒店。

如果有富余的左翼书社出版的书,请寄给劳伦斯·奥肖内希先生。

万分感谢!真诚的艾琳·布莱尔

[1] 伦纳德·穆尔(Leonard Moore,1887-1968),乔治·奥威尔的文学经纪人。

[2] 即内莉·利莫新,奥威尔的姨妈。[1]艾琳·布莱尔在巴塞罗那时寄给母亲的信(1937年3月22日)巴塞罗那兰布拉学业街10号英国区我最亲爱的妈妈:

我在信封里装了张刚在战壕里写给你的“信”!信结束得很仓促,而且似乎还弄丢了一张信纸。我的笔迹看上去很难辨认,但这毕竟是一封在真正的前线写的信,你得读上很多遍才能明白我大概在说什么。我非常享受在前线的时光。假如这儿的医生再好一些的话,那么我不管怎样都会留下来做一名护士的(在看到医生之前,我确实尝试过留下)。前线仍还很平静,所以他们有时间把我训练得更专业些。但是这里的那位医生极度无知而且非常邋遢。他在蒙弗洛里特的这家小医院包扎村民们被割伤的手指,处理可能出现的一切急救或战斗负伤。只要窗户是开着的,用过的旧布条就会被随手丢出窗外。若窗户是关着的,布条就会弹落到地板上。人们也从来没见他洗过手。所以我想他必须要有一个受过训练的助手(我看到过一个,是个男的)。埃里克去找他看过,他说没什么大碍,只是过于疲惫,而且又感冒什么的。的确,埃里克是太累了,好在天气已有好转。不过休假又被推迟了,因为不久前韦斯卡前线一个兵团发动了一次进攻,损失惨重,[2]所以现在休假是不可能了。独立工党派遣团团长鲍勃·爱德华兹要出去几周,这段时间就由埃里克来指挥,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很有趣。我在前线的探访结束得很顺利,科普觉得我还能多待几个小时,就安排了一辆车在3:15送我离开蒙弗洛里特。于是我和埃里克在10:00的[3]时候去睡了会儿,科普3:00来叫醒了我。希望我起来后乔治(我不记得这封信是写给埃里克他们家还是写给你们了)接着去睡。这样他连续睡了两个好觉,气色也好了很多。这次来访对于我似乎很不真实,因为这里没有任何灯光,也没有蜡烛和火把。人们在漆黑中起床,在漆黑中入眠。昨晚我就是在黑暗中出门的,在几乎没到膝盖的泥地中一路跋涉,直到把那些奇怪的建筑远远地抛在身后,我才看到了军事委员会上空的微光,科普已经在他的车旁等着我了。

周二,我经历了在巴塞罗那的唯一一次空袭。空袭很有意思。西班牙人平时格外喧闹,也喜欢相互推挤,但此时在紧急情况中却非常安静有序。虽然也并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但相比于往常, 炸弹落在了更靠近市中心的地方,这已经足够引起人们的恐惧了。好在这次的伤亡很小。

之前我想要做些改变,而现在的我又开始享受在巴塞罗那的生活了。你可以接着把这封信寄给埃里克和格文,谢谢他们给我寄了东西。那3磅茶叶我已经收到了,我会好好品尝的。鲍勃·爱德华兹给我讲,他的独立派遣团就快要全军覆没了。而且也像往常一样,总是在有人要启程去巴黎的最后时刻,我才写下这些给埃里克的话。我的支票簿[4]仍不在身边,不过他会在两周之内收到10英镑的支票。此外,埃里[5][6]克要是能把那些比塞塔给芬纳·布罗克韦的话,我会很感激的。(为了避免像上一封信一样闹笑话,我让他换10英镑的比塞塔,然后亲手带给芬纳·布罗克韦。这里物价很低,不过我帮独立工党派遣团垫了不少钱,他们需要很多东西,却没有钱来买。我还借给了约翰[7]500比塞塔,他身上已经一无所有了。我自己另外存了5英镑,现在汇率还不错,这些钱可以在我们再次穿越边境的时候备用,随便是谁都可以用。)

我希望大家都很好。希望能尽快收到你们报喜的信。格文上次给我写了封激情洋溢的长信,我读过之后竟也想同所有人一起,为英格兰而呐喊了。在英属殖民地那边,我想应该也是这样热闹。有一次,一个服务员给我点了支烟,我称赞他的打火机很漂亮。他立马回答我说:“对,当然了,这是英国货!”然后他把火机递给了我,想我会端详一番。那是个登喜路牌打火机——我想肯定是在巴塞罗那买的,因为那边有很多像这种牌子的打火机,不过这些并不算太流行。[8]而且埃里克的指挥官科普一直很想要的李派林牌辣酱油,我竟然在巴塞罗那意外地发现有卖的,而且他们还卖克洛斯&布莱克威尔牌的泡菜。这些东西都不贵,只可惜好吃的英国果酱早早就卖完了。

看望过乔治后,我相信我们在冬天前会回到家的,也许还会早些。[9]有时间的话你可以给姨妈另写一封信。我从未收到过她的信,埃里克也没有,这让我们很是担心。她肯定在沃林顿生活得很不开心吧。另外,乔治想要一个煤气炉,让我立马就写信去订一个。但我想还是[10]等到我们回来之前再订吧,而且我还没有收到穆尔支付那本书预付金的消息。说到这儿,这让我想起来,人们对这书的评论比我预计的要好些,我想随后应该还会有更有趣的评论。

昨晚我在浴缸里泡了个澡,真令人兴奋。我这连续三天的晚餐都很丰盛,不知以后我会不会怀念现在天天喝咖啡的生活。每天我大概喝三杯咖啡,喝酒也频繁些了。尽管理论上说我的伙食费很寒酸,但有时我还是会去一些人人都喜爱的餐馆,他们的菜肴虽然很少,但是都很美味。每天我都想早点回家,这样可以写信或者写些别的东西。但实际上每天真正到家时,都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这儿的咖啡馆开到凌晨1:30,人们大约在10点的时候开始喝晚餐后的咖啡。但这里的雪利酒简直令人无法下咽,我本来还想带几桶回家的![11]

告诉玛德我爱她,有时间我会给她写信的。还有那些我没法一一写信给他们的人,替我向他们问个好吧。(这封信也是写给三个[12]“奥肖内希”的,所以我用的是“你们”,而非“他们”。)这肯定又是一封无聊的信吧。我应该,或者说我本来是想,把我的生活写得更生动有趣些的。我爱你们艾琳

[1] 奥威尔在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的期刊《西班牙革命》的办公室写下这封信。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是西班牙第二共和国期间成立的一个共产主义政党。

[2] 鲍勃·爱德华兹(Bob Edwards,1905-1990),英国人。1935年时,他还是不成功的独立工党议员。1955—1987年,他是工党与合作党双料议员。1937年1月,爱德华兹作为独立工党的派遣团团长前往西班牙,与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建立联系。随后在同年3月离开西班牙去往格拉斯哥参加独立工党会议。此后因为英国政府禁止英国人参与西班牙内战,而无法返回西班牙。

[3] 艾琳在这里最开始时写的是“埃里克”,后来却写上了“乔治”。艾琳的哥哥劳伦斯·弗雷德里克·奥肖内希博士也叫埃里克(小名),他是个有名的胸外科医生。奥肖内希博士的妻子格文也是个医生。

[4] 英镑,英国国家货币和货币单位名称。1英镑=240便士(旧制),约为人民币10元。

[5] 在《致敬加泰罗尼亚》这本书的一个注脚里,奥威尔写道:比塞塔的汇率大概是“4便士”。500比塞塔约等价于8英镑6先令8便士或41美元。

[6] 芬纳·布罗克韦(Fenner Brockway,1888-1988),1964年,被封为布罗克韦爵士。他在1928年以及1933—1939年间担任独立工党的秘书长,同时也是独立工党在西班牙的代表。在很多方面他都是一个热忱的工作人员,尤其尽力于争取和平。

[7] 即约翰·麦克奈尔(John McNair,1887-1968),英国社会主义政治家,他为社会主义工作了一生。他曾是独立工党的秘书长(1939-1955),也是第一个在西班牙内战期间去往西班牙的英国人(1936年8月—1937年6月),任独立工党驻巴塞罗那代表。麦克奈尔在西班牙接待来自英国的志愿者时,认识了乔治·奥威尔。

[8] 李派林牌的辣酱油(Lea & Perrins Worcester Sauce),辣酱油是一种起源在印度的地方调料,在十九世纪末进入了中国的上海和香港,被称作“喼汁”在西餐行业调味料中流行至今。

[9] 指奥威尔的姨妈内莉·利莫斯,当时她住在奥威尔郊外沃林顿区的房子里。

[10] 指《通往维根码头之路》。

[11] 据后来推测,很可能是艾琳的一个名叫玛德的姑妈。

[12] 指艾琳的妈妈、哥哥埃里克和嫂子格文,他们都姓奥肖内希。在蒙弗洛里特医院时寄给艾琳·布莱尔的信(1937年4月)我最亲爱的:

你是个完美的妻子。一看到那些雪茄,我的心都融化了,终于可以不再为找烟而忧愁。麦克奈尔告诉我,你手里还算宽裕。而且鲍勃·爱德华兹带钱来的时候,你还可以找他借些,日后还上就好。不过不管怎样,千万不要苦了自己。可能的话,也要尽量多准备些食物和烟。每当你说你感冒了或身体虚弱时,我总是很难过。所以别太劳累自己了,也别担心我,我已经好多了,正等着明后天重回前线。谢天谢地,我手上的毒素没有扩散,虽然伤口毫无疑问还未愈合,但就要恢复了。今天手的感觉不错,我还尝试着刮了刮胡子,有五天没有打理了。天气也好转了许多,到处的春色让我想起了我们的花园,不知那里的桂竹香有没有开花,哈切特有没有播下土豆的种子。说起波利[1]特的那篇评论,那写得真是太差了,不过也算替我的书做了些宣传吧。他肯定听说了我曾是马克思统一工人党民兵团的一员。《星期日[2]泰晤士报》上的评论我一点也不在乎,维克托·戈兰茨在那儿做足了宣传,他们不敢贬低他出版的书,而《观察家》上的言论相比于上次也已经好多了。我跟麦克奈尔说,如果我这次再回来,就为《新领袖》写篇他们想要的文章。但鲍勃的刚刚发表,我写的肯定没他出彩,所以他们也许不会发表我的文章。而一想到在4月20号之前都没什么希望离开这儿,我就更加烦躁了。与我一同前来的人都已经在休假,而我却只是从一个连换到另一个连而已。若他们建议我早些回去,我绝不会拒绝,但他们不会这样,我也不想强迫他们让我走。我猜想这可能有别的含义:他们正在附近筹划一个行动,让我留下,只是因为觉得我还能帮得上忙。但这猜想似乎并不可靠。我待在医院时,每个人对我都很好,几乎每天都有人来看我。现在天气正好转,我想我还能再坚持一个月,到时我们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可能的话,我们还可以去钓鱼。[3]

写这封信时,迈克尔、帕克和巴顿肖回来了,你真应该看看他们进门时看到人造黄油的样子。还有,那些照片很多人都想要,我已经在每张背后注明了需要的张数,也许你能多印几份。这应该不会花费太多吧——我可不想让那些西班牙的机枪手们失望。不过有的照片照得确实挺糟糕的,你看有一张巴顿肖的样子很模糊,那是因为当时有颗炸弹在房子后面爆炸了,你可以看出照片左侧有些模糊。

就写到这儿吧。我想封好这封信交给麦克奈尔,不过不知他回来没有。亲爱的,谢谢你给我寄这些东西,好好保重,希望你过得开心。我跟他说了,休假时一起聊聊现在的局面。也许你也可以找个机会跟他说说我打算去马德里的事。再见,我的爱人。我很快会再给你写信的。献上我所有的爱埃里克

[1] 波利特(Harry Pollitt,1890-1960),兰开夏郡的一个锅炉制造商,也是1920年建立大不列颠共产党的成员之一,并在1929年成为了该党的秘书长。他与拉贾尼·帕姆·杜特一起领导该党直到去世。不过1939年秋天,他被赶下台。直到1941年7月德军入侵苏联时,才因为他当时反对法西斯主义、宣扬民主战争的姿态才重获权力。他关于乔治·奥威尔《通往维根码头之路》的评论发表在1937年3月17日的《工人日报》上。

[2] 《星期日泰晤士报》(Sunday Times)上的评论,即1937年3月14日,爱德华·尚克斯和休·马新汉姆对于《通往维根码头之路》的评论分别发表于《星期日泰晤士报》和《观察家》上。

[3] 都是奥威尔的战友,分别来自英国、南非和美国。艾琳·布莱尔在巴塞罗那时寄给伦纳德·穆尔的信(1937年4月12日)巴塞罗那兰布拉学业街10号英国区亲爱的穆尔先生:《通往维根码头之路》首次出版后,你给我们寄来了两本书,希望之前的信件已经替我传达到了谢意。这次另寄来的四本(两本定价为10先令6便士的版本和两本左翼书社的版本)我周六已经收到了,再次感谢!新闻剪报也做得不错,总的来说,一切都很令人满意。大家对此一片赞誉,我也很想听听你的评价。

一个月前我去前线看望了我丈夫。由于这是一场革命的战争,我得以整天都待在那儿的防空洞里。那天法西斯的军队对我们进行了小规模的轰炸,并加以猛烈的机枪扫射。当时这在韦斯卡前线十分少见,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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