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猫:无论你是谁,都应该成为自己的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7-19 20:4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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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明

出版社:武汉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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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猫:无论你是谁,都应该成为自己的王

故宫猫:无论你是谁,都应该成为自己的王试读:

蛋挞冒险之旅

飞轮老鼠别跑

老鼠的承诺

抢蛋挞?有胆别走。

老K要葬在玉兰树下

进宫难题

进宫路上

御花园奇遇

看饲养女神

别拿规矩吓唬猫

幸好有花栗鼠

宫里日子无趣

向往自由

我们应该怎样在乎这个世界

和大明第一次见面是在上海。去年暑期,我组织了一个全国“灵性作文”游学营的活动,大明和他爱人一起陪着孩子来的。他们整整提前了一天,只为能够与我坐一坐、聊一聊。大明说话少,只是微笑,目光里全是女儿明媚的荣耀。没想到的是,他的职业竟然是一名警察;更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也是一名作家,甚至为女儿写了一部童话。

就是这本书。大明请我做序,我欣然同意。

这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作者以猫的视角,用童真的目光,描述了一个充满童趣的世界,讲述了一系列值得反思、值得汲取经验的冒险故事。在猫与猫、猫与狗、猫与人、猫与文明等驳杂的关系中,我们看到了爱、信任、勇敢、担当和梦想,或者看到了曾经的、现在的和将来的自己。

这是一本可以亲子共读的书。世界太闹了,也太吵了,有多少本来可以更美好的时光,被我们恣意地错过。孩子判断你爱不爱他的唯一标准,是你能否拿出一些时间与孩子在一起。成人的借口是孩子眼中不值一提的尘埃。所以,读一本书,与孩子一起,将是人生最幸福的馈赠。

我想,以上是大明写这本书的真正想法吧。

有一件事,还需要提一提。大明每次陪女儿听完我的网课都要写篇体会,内容是和女儿一起听课的各种细节,从表情到对话,甚至是围绕某个问题的争论。我觉得,这更应该称之为时光笔记,一对父女在思想的碰撞中,把动态的记忆留给了爱和美好。当然,我也看到了一位父亲的柔软。

柔软的心最有力量。它能够关注生命,能够关心被人遗忘的一颗小草,能够细致地体察每一抹光晕的变化。于是,才有了那只猫,或者每一个人的柔软都能幻化成故事中那只卑微到尘土里的猫。

林清玄说:“谦卑的心是宛如野草小花的心,不取笑外面的世界,也不在意世界的嘲讽。”如是,方能在心灵的透视下认清世界,从而认识自己,不但有个快乐的童年,并在将来拥有快乐的成年。

我们不能否认,这个世界的渺小不是因为我们不懂,而是因为我们不去弄懂。我们必须像树一样活在岁月里,在卑微之中,才必然发现伟大的存在。

带着怜悯与卑微的心,可以诠释一切;带着友善与感恩的爱,可以包容一切;带着美好与纯真的梦,可以征服一切。

在这个如此绚烂的世界,我们就应该这样在乎,虔诚地尊重一只猫的思想和他眼中的未来。陈晓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知名青少年教育专家、《读者》杂志签约作家2018年1月1日  

1从喧嚣开始

在人的眼中,我只是一只猫;在猫的眼中,我更是一只猫。我就是一只猫,有点任性,也有点倔强。

没有谁影响过我,即使他们讨厌我,也和头顶上嗡嗡乱飞的蚊虫没什么两样,丝毫不影响我捡拾人们刚扔进垃圾堆里的美食。讨厌让我感觉远没有被忽视可怕。我的存在就像被忽视的一片落叶。在风中一刹那的痕迹,是自己悄然拥有的快乐。

我从一出生,就活在这个城市,这个梦想多、孤独多和遗忘也多的城市。我倔强地活着,并任性地坚持这个选择。

活着,任性是可贵的。当然,没有无限制的任性。如同自由的限度,不过是囚室和监狱的区别。生活在城市里,不过是游走于一处庞大的监狱。我喜欢城市里每一处可以藏身的阴影,任性地挥霍被人们遗忘的失落。

城市里的人很多,形形色色,各种忙碌。陌生的脸庞,即使我在街角偷窥,也不寒而栗,很难看到一丝吸引我的温柔和阳光。还有车流、音响,各种烦躁,以及没有边际的喧嚣,让这个城市不知疲倦地运转着。

听老K说过,这是首都,一座极其庞大的城市,充满了无数机遇和挑战。如果我是这个城市的主人,则会重新考虑这个问题,让这里成为流浪者和懒惰者的训练场,用汽车尾气、风沙和不可预测的暴雨来磨砺一只猫的意志和精神。

老K是一只老猫,流浪在城市里很老的一只猫。

我的名字叫德弟。我一直认为名字是老K起的,因为喊我第一声的是老K。这在我记忆里弥足珍贵。老K则告诉我,在一个居民区垃圾桶边发现我时,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正捏着鼻子,反复地喊我“德弟,德弟”。我不相信,一个讨厌我的人,会给我起一个如此清新的名字。

我自然也成为了一只流浪猫,被老K抚养长大。老K说,我被人抛弃的时候应该刚出生,生日应该是长胡子老头满街跑派发礼物的日子。他常认为,我是那个长胡子老头遗忘的一个礼物,或者留给他的一个礼物。现在,我已经连续度过了两个寒冷的冬季。

老K说自己活了二十三年,是世界上年纪很大的猫,而且可能没有之一。我不知道。与我们一样流浪的猫中,我没见过比他更老的,那些伏在贵妇腿上和趴着豪车车窗的宠物猫也没有。在这个柳条刚抽出嫩芽的时节,老K已经很老了,老得动弹不得。

老K年轻时一定是一只很帅的猫。他头盖平坦,脑袋呈楔形,身材修长,一身香槟色的短毛,犹如一袭儒雅长衫,特别是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深邃得像北海的湖水,让猫们不得不小心他的智商和魅力。

老K脖子上套着一个“金牌”。项圈是皮质的,金牌是铜的,上面还有数字。这也算奢侈品了,表明他不凡的出身,或者证明一些曾经辉煌的历史。他从没有说过自己的过去,只是一味地教我学会应付复杂的现在。

有一样本事我没有学会。那就是认识人类的文字。老K似乎对文字有着深刻的认识,能够读出建筑、门框、店面、街口甚至广告牌上的一切文字。于是,我知道了我们住的地方是景山公园,对面是极其宏伟的故宫。老K没有强迫我学习那些抵不过一条烤肠价值的东西;我也没有精力模仿老K与生俱来的贵气。

相反,我对人类的语言却独具天赋。当然,我不是人类实验室里加入语言基因的科学产物,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是生活所迫。我用身体的疼痛,搞懂了“滚出去”“讨厌”“打死这只猫”,等等,又经过揣摩人的嘴形、表情、动作,将每一个字音的特定意义破解出来。我可以假装漫不经心地穿梭在饭店的门口,然后从人们的只言片语当中找到厨房或者餐厅的位置,甚至储存美食的地方。

我努力审视人类和世界,所以,生活无法欺骗我。为了活着,我学会了欺骗生活。这是老K教会我的唯一的东西。

对老K,我很在乎,就像敬重我的父亲。我的口味便是他惯坏的。我不吃发臭霉烂的食物,不吃僵死毫无生气的老鼠,不吃人类带着难以捉摸的微笑来施舍的东西。哪怕肚皮饿得箍住胸骨,我也要去捕捉那些垃圾堆里四处乱跑的蟑螂。

我很爱我的老K。他走不动了,常常独自待在景山万春亭的窝里。我按照我的口味把食物送到他的嘴边,使他能够在这个世界继续残喘。在去年冬天那场大雪刚刚消融时,他就不能与我说话了,只有断续的呼吸从牙齿残缺的嘴中进出。我不忍扔下他,尽量减少出去觅食,然后陪着他,舔弄他身上的毛发,让每一根都始终保持着迷人的光泽。

有一样我搞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庞大的城市里,老K会选择这个地方安家。老K是在亭子檐角下面的横梁处,利用建筑材料之间的空隙,捣鼓出可容两只猫躺卧的空间的。万春亭是公园最高的建筑,格外引人注意。不要说成千上万的游客,就连管理员都会随时发现。老K却在这里待了十几年。

从我记事起,老K就一直保持着固定的生活规律,白天游客多时从不出去,晚上才领着我走街窜巷。每天清晨,他总要在天空泛白的时候,举目往南,凝视着巍峨起伏的宫殿,或者用前爪蘸点水渍,在光滑的地砖上印下三行有规律的圆点,用很长的时间来抒发一只猫的文艺情怀。

其实,我十分反感这里。这白日的喧嚣,夜晚的压抑,四季的无聊,还有让我烦躁到死、熟悉到死的每一个角落。所以,我常去下水道,调节一下烦躁的情绪,那里奇臭却真实,狭窄却自由,约束却充满希望。那里还有四处乱跑的可爱老鼠,更接近我的梦想世界。我在那里是自己梦想的王。

我深深埋下自己的想法,是为了老K。我所能做的,只是陪他走过最后一段时光,待在他仍然迷恋的地方。

此时,正值黄昏。落日的余晖涂抹在亭子顶部黄色的琉璃瓦上,绿色脊部翘起的檐角,划开静谧的天空,所有直立的事物的影子被拉得好长。我知道,夜快要来了。公园里游客渐少,远来的和周边的人终究要回家。

初春的天气透着寒意,寒意如针,刺穿这盎然的春天。我抖一抖虎皮一般条纹的毛发,抖掉身上附着的尘土和食物碎屑。这个季节来得还是迟了,没有给我和老K一起漫步街头的机会。

老K依旧在熟睡,或者应该叫昏迷吧。偶尔发出几声不太响亮的呼噜声,证明他还活着。

我是不是该征求一下老K的意见,问问他想吃点什么?毕竟,我不是一名优秀的厨师。但作为还算合格的小偷,有能力满足一只老猫的愿望。

我将锋利的爪收紧,然后用肉肉的爪垫轻轻碰触老K的头,试图摇醒他。一下,没有反应;两下,还是没有反应。哎,难道我还要随意一些?老K的旁边全是我随意找来的食物,鱼段、饼干、培根等凌乱地放在四周——他两天来一点东西没吃。“蛋挞——老鼠——蛋挞”,不知道是呓语,还是清醒的暗示。老K嘴角挂着一线涎水,模模糊糊地发出声音来。

好的。有菜单就好下手。我瞅了一眼老态的老K,一转身,钻出檐下的砖缝。不等天黑了,早点出去。当然,我也需要呼吸春天里难得的好空气。

我站在亭子顶部。扭头看见,大如脸庞的夕阳躲在林立的高楼之间。我反复伸缩自己的利爪,爪尖摩擦着光滑的瓦片。有风吹来,我精神一振,甩动尾巴,躬身而起,跃向亭子附近一棵最高的树。我没有给游客留下清晰的身影,却留下了莫名的惊呼。

我当然不走台阶,那是人的路。我的路在树和树之间,在石头和石头之间,不平,但安全,关键这是猫应该走的路。很快,我穿过富揽亭、辑芳亭,躲过游客,接着是栏杆和树木,跳上了公园的围墙。

围墙外,大街上,行人如织,车流穿行,所有满怀希望的事物都在忙碌地赶回自己的归宿,来消化一天的疲惫和辛苦。不管你拒绝不拒绝,马达声、喇叭声和听不清的各种轰鸣声,一阵阵地敲打着耳膜。

从喧嚣开始,城市的夜晚慢慢复活。

我“喵”地一笑,走进熙攘的人群。  

2老朋友和新朋友

蛋挞和老鼠是两种食物,需要两种方式来获取,悄悄地偷和狠狠地抓,一种是动脑,一种是用力。偷蛋挞是技术活,更适合我现在的状态。我连续三天没有抓老鼠,无论是斗志还是力量都处于低谷。再说,抓老鼠重要的是享受过程,要花费一整晚的时间。而我现在不放心老K。

大街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很火的西点店。我曾经光顾过两次,成功地偷出一小块奶酪和一袋子废弃的蛋糕沫。再去一次,我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应该很容易完成任务。现在又是店铺最忙的时候,恰是下爪的好时机。

根据我的经验,还要等光线再暗一点,主要是为了躲避街上逡巡的制服人。一只徘徊在西点店门口的猫是会被驱赶的。那些躲在一旁的流浪猫更要防备,稍微不注意,他们便会成群结队夺走你的战利品。

我打算去看望一位老朋友。他肯定还在不远处的一个花坛附近。虽然我不是每天去看他,但只要去那里,一定能见到他。他是一只宠物猫,叫做小帅,是他的主人起的名字。小帅并不帅,较长的褐色毛发似乎分不清季节的蜕变,垂直的白色面斑把脸分成难看的两半。至少在我眼里,小帅远不及老K有风度。

小帅的主人是一位略显呆滞而慈祥的老妇人。每天都会带着小帅,在花坛边的椅子上坐一下午,直到路灯亮了。老妇人也很喜欢我,每次都会将小帅的猫粮扔给我。她的笑意有点飘忽,但很真实。我能看到她笑容里的渴望、无奈和对过往人群的无视。

果然在。白发满头的老妇人静静坐在椅子上,空洞地盯着对面的车流。小帅伏在老妇人脚下,鼻子抵住路面,身上多余的肥肉很无力地摊在地上。他看到我,红褐色的尾巴才开始有节奏地扫动。

老妇人也发现了我,笑着拿出猫粮扔到脚边,待我凑近,伸出手指轻轻挠着我的颈部。我低头吃食。小帅琥珀色的圆眼转了一圈,又无力地半闭半合起来。“兄弟,心情不好啊。到底怎么了?”我“喵喵”低语。“失——眠——”小帅拉着长声,“睡不着,睡不着,我好像感觉不到马路和床的区别了。”“嘿嘿,还行啊。还知道思考睡觉的问题,我以为你这样的少爷,没有什么可发愁的。”“我是一只猫吗?没抓过老鼠,没爬过大树,没有半夜和朋友们玩耍。我很怀疑,我不是一只猫。”“当然是,宠物猫也是猫。你需要我从哲学或者艺术的角度,来求证这个问题吗?”“唉!”小帅的头就像烙饼一样,“啪”地翻过去,“我是病了吗?明知道牛奶不能喝,还要去喝,证明一下到底喝牛奶拉不拉肚子。还有啊,我使出全身本事,主人也不开心。我很没用的。可能就要被抛弃了。”“不会的。我想,你只是在家里待的时间太长了。”“是啊。每天就是我和主人在一起,没有什么太好玩的事情。”“对呀,你的生活就是缺点精彩。”“是吗?这很重要吗?”

天啊,这是什么问题,怎么说这样的废话。“应该重要。对于猫。”我知道,自己的回答也是废话。“我没有问题?”小帅扭头问我。

嘴里的猫粮差点把我噎住。“唉!”这声叹气有点人的意境,“这几天主人有点健忘,有时候刚刚吃完饭,又去做饭。昨天差点回不了家,竟然迷路了,是一个好心人送回去的。你说,这不是我的问题吗?”“你说呢?”“我说是。”

我感到问题有点严重了,小帅不是情绪到了低谷,而是脑袋可能出了问题。是生了锈,还是灌了糨糊?估计差不多。“你只是一个宠物,不是她的子女。不要这样,你有自己的价值,和人相处是平等的,你没有做错事。我说,帅哥,你再多想,真的会病的。”

小帅“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我待不下去了。我害怕自己被小帅的情绪感染。“小乖乖,明天还来啊。”我转身的瞬间,听到了老妇人温柔的声音。

路上的车辆都亮起了灯。夜色如同中国画的泼墨,一层一层晕染开来。

我在辅路上小跑,希望尽快摆脱刚才的情绪。

离西点店不远的街角,围了很多人。这里常聚集一些小商贩,兜售一些鞋垫、钥匙链等小商品。他们和我们猫一样,也惧怕穿制服的人,遇到了比我们跑得还快。此时,人们围住的是卖小宠物的。

我透过人们的脚踝,看到了地上摆着的十几个小笼子。有小白兔、刺猬和实验室的小白鼠。嘻嘻,这小白鼠不错,机会合适,倒可以成为老K的晚餐。

最边上一个笼子引起了我的注意。笼子是个车轮形,正在不停地转动。里面是一只花栗鼠。这周边有很多从山里抓来的小动物,比如花栗鼠、刺猬等被摆到街上卖。

这只花栗鼠体形不大,比我抓过的老鼠还要小,背上像挂着一条小围巾,五条黑褐色和灰白、黄白相间的条纹甩到臀部。他是老鼠的亲戚,但我没有任何食欲。

晕头转向的花栗鼠看到了我,控制住笼子,停了下来,两只前爪向我挥动,嘴里吱吱叫着。奇怪,他的动作和表情竟然接近于人,也就是说,我大致明白花栗鼠表达的意思:请救救我。他在向我求救。

不能吧?这么多人,救他就是在找死。我绕过一双高跟鞋,很无奈地注视着那只花栗鼠。你再聪明,或者有人的灵性,我也没有办法。相信命运吧,猫不是人,我没钱。

命运还真奇怪,猫也有挑战的机会。我听见有人喊:“快跑,城管来了。”接着,摊主忙乱地收拾。围观的人散得很从容,这给摊主争取了时间。违法毕竟是心虚的事,摊主手忙脚乱,碰倒了花栗鼠的笼子。笼子从支架上滚下,穿过了俊男靓女们的小腿。

机会来了。花栗鼠也认识到这一点,便调整姿势,踩着笼子越滚越远。

摊主望着远去的笼子,力不从心啊,只能放弃,拎着自己的东西消失在人群里。

我则灵活地迂回在人群里,紧紧跟着转动的笼子。如果花栗鼠不够专业,随时有可能滚到疾驰的车轮下面。或者不等穿过这条街,会马上被摊主或者穿制服的人捡起。唉,花栗鼠啊,看你的能耐了。我对横穿大街是技艺娴熟、丝毫不惧的。

笼子下了辅路,借着坡势,速度加快,曲线滚动。不好,失控了。我连忙跳过去,前爪一拨,让笼子躲过车轮。花栗鼠还算机灵,伸出后爪,踩住地面,又躲过后轮。

我瞅准时机,后腿用力,将笼子蹬向对面。花栗鼠灵巧地避开着地,防止摔伤。我对自己的速度极其自信,没等笼子停稳,已穿过车流,并将笼子拖到了一棵大树的后面。

花栗鼠惊魂未定,收缩颊囊,喘着粗气。

笼子被一根弯曲的短铁丝拴住。这难不住我。我得意地一笑,竖起前爪,伸出锋利的爪尖,像一把匕首,插进铁丝的缝隙,轻轻一拧,便打开了笼子。

花栗鼠感激万分,吱吱声不停。“不用客气,你很幸运。”我认为花栗鼠的幸运是遇到了我。

花栗鼠手舞足蹈,比画着各种手势。“你说,你叫小花,来自西边的原始森林?”我绞尽脑汁,发挥着自己全部的智商。

花栗鼠竟然点点头。“你能听懂我的话,也能听懂人类的话,但是不会说,是吗?”我很惊讶,叫小花的花栗鼠会有怎样的能力啊?

小花跳过来,抱住我,一副遇到知己的样子。

我躲开了。觉得一只猫和一只花栗鼠抱在一起总有些不妥,人类见了难免产生不可控制的联想。我接着问道:“我感兴趣的是,你怎么听得懂我说话,并且还能清楚地表达给我听?”

小花愣了一下,后肢站稳,蹲立起来。“噢,这是两个问题。你可以一个一个回答。”看来小花并不是天才型的花栗鼠,反应多少有点慢。

小花开始比画,表情极其丰富,动作驳杂,有接近于人的手势,也有猫用来传递信息的动作。“你从前的邻居就是一群野猫……”我勉强跟上小花欢快的节奏,“……你和野猫们交往很融洽,人类是野猫的爸爸……”

小花上肢乱动,打断我。“错了,错了……人抓住了你,你很熟悉人的生活,于是成了野猫的爸爸……噢,错了。嗯,所以,你很了解人和野猫的语言。是吧?”

小花吱吱发出笑声。

天啊,和前门的哑巴猫“板子”沟通也没有这么费劲啊!看来,刚才的默契不过是灵机一动。“嗯,好吧。亲爱的小花,你也自由了。我们再见吧。祝你玩得开心。”趁着不熟,赶紧撤出。我怕他黏住我。

小花拦住了我,一副豆粘包的嘴脸。“不行的。我要去西点店取我定制的蛋糕。还有,我习惯一只猫干活。”

小花一脸坏笑,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并摆出舍我其谁的架势,用颇具挑衅的姿态告诉我,他也是高手。  

3你可以做我的尾巴吗

我没有找个搭档的想法。即使和老K一起,要么我看他怎样做事,要么他看着我干活,从没有一起去解决一件事情。搭档是用来配合的,当然,有时也用来出卖。小花跟在我身后,我就开始考虑,如何让这个搭档更好地帮助我拿到店里香喷喷的蛋挞。

出于礼貌,我把名字告诉了小花。但因为一点点虚荣,我让他叫我“德哥”。讨厌的小花却问我,我的弟弟是不是叫“德弟”。我假装看不懂他的手势,对他问了两遍的问题听而不答。

天空还有些光亮,城市里彼此之间的视线早已模糊,仿佛就在一瞬间,整个街道的路灯亮了,各色的霓虹灯争胜一般,逐次闪烁起来。灯光再亮的夜晚也只是黑暗的一部分。猫舞台的序幕拉开了。

我选择在西点店橱窗的一角进行偷窥。里面的店员正紧张地忙碌着,顾客排着队购买。也有人点了几样甜品和咖啡,坐在一旁的餐桌上品尝。各种各样的点心、甜品都成了店里的装饰,油亮亮地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计划着各种可行的方案。小花则等不及了,吱吱叫着,趴着橱窗流口水。我没有什么卑鄙的想法,是小花主动承担了被出卖的角色。他要明目张胆地闯进店去,吸引人们的注意,让我找机会得手。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这个计划。

路边停下一辆汽车。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从副驾驶上走了下来。那是一双崭新锃亮的黑皮鞋,敲打着光滑的地砖。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位优雅的绅士。优雅不过是忍让的能力之一,更能虚伪地压抑自己的内心。即使有一个脏兮兮的花栗鼠啃他的脚后跟,他也不会低头去挠痒痒。“程先生,我在这儿等您。”车里有人和这个男子说话。这个男子姓程。

程先生说声“好的”,又想起什么,回头对车后座说道:“乖,听话,我去买蛋挞。”

我示意小花。这个可爱的家伙,不是四肢着地匍匐而行,而是大着胆子,摇晃着毛绒绒的尾巴,故作绅士的样子直立行走。小花跟在程先生后面,顺利通过了店面的转门。

我并不急的,凭我的力量和体重,足以撞开一条门缝。但我要等,一直等到店里“鼠飞人跳”的时候。

说实话,从前第一次闯进人的世界去偷东西,我是很紧张的。不是因为愧疚,人的道德标准和我无关,我只是一只想要填饱肚子的猫。我是害怕被抓住。被抓住的结局是可怕的,有的猫会被打死,更有可能会被送进流浪猫收容所,那可是传说中的地狱之家。“喵”,一声优美清丽的叫声,从我的身后传来,好像很远,但听得我心头一颤,似乎很近,却又摸不到一丝痕迹。

难道有同行也在窥视?如果是,也是令我意乱情迷的美猫计。老K再三告诫我,美丽的母猫往往会终结一只公猫的自由和所有的梦想。我不在乎,再美丽的猫会强过一只新鲜肉嫩的老鼠?

小花在店里面东张西望,时而摇动尾巴,提醒我注意,随时准备开始。我不想回头,但那叫声的诱惑远远强过来自蛋挞的香气。

我回了头。就这一回头,我的未来便改变了;就这一回头,我发现世界可以联想得更美好。

声音来自那辆停靠的汽车。后窗的玻璃半敞着,一张猫脸露出来,那是一张令我窒息的猫脸。双耳尖尖,脸庞圆润,姿态温驯,每一根雪白毛发的芒尖上都闪烁着四溢的风情。

也许不完美,但我很陶醉。我终于相信,温驯是猫的美好品质之一,让人无法抵抗,而母猫的魅力尤其如此,更不容你质疑。

特别是那双眼睛,充满魔力一般。我发誓,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吸引我的一双眼睛。一只蓝眼,清澈如湖;一只黄眼,金光掩映。我不懂,这猫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双宝石的眼睛。应该是上天对猫的恩赐。不,是对我的恩赐。遇见,已经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决定服从内心和命运的安排,去认识这样一位骄傲的公主。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仿佛五月开花的香槐弥漫在我的鼻孔四周。

本来可以上去和她打个招呼,就像去逗弄那些对我的食物垂涎的流浪猫一样。但我无法上前一步,不忍因为拉近距离,而增加对她的唐突。做一只虚伪又优雅的猫,原来很容易。

我缓缓举起自己的尾巴,向她摇摆。这算轻佻吗?她又轻轻“喵”叫。算回应吗?我继续高举我的尾巴。我看不到自己的神态,但她笑了,笑得我有点尴尬。

突然,店里面传出混乱的声响。小花开始行动了,我才回过神。

小花正在柜台上乱窜,耍尽花样,腾挪翻滚,躲避着愤怒的职员挥动的各种武器。锅碗瓢盆一起飞舞。店里的顾客没有慌乱,对可爱的小花非常包容,甚至等他跳到餐桌上,还拿出手上的东西喂食。

该我出场了。但她还在一旁看着。我这样做会不会有损形象?我第一次思考一只猫的道德问题。正犹豫着,转门开了,程先生拎着一包蛋挞走了出来。

程先生拉开后门。我瞥见她优美的身姿,及那一身如轻纱般的毛发。

程先生将袋子放在车座上,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头部,“小双儿,给,你的晚饭。”

原来她叫双儿。

这也太奢侈了啊!那么多蛋挞只是一只猫的晚饭。但是美丽的双儿享用这些晚饭,奢侈吗?不奢侈。

双儿很急的样子,前爪胡乱地拨弄袋子,没等那男子关好车门,两个金黄的蛋挞滚落下来,正好停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别着急,我们回家吃,乖啊。”那男子整理一下袋子,望向我:“小家伙,便宜你了。”说着,直接上了车,对地上的蛋挞看都没看。

双儿贴着车窗看着我,一蓝一黄两只眼睛闪亮如灯。

我知道,这是双儿故意的。

我继续高举我的尾巴,表达我的谢意。

双儿用白绒绒的尾尖敲打了一下车窗玻璃。

我忽然有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冲动,想大声喊:拿走我的尾巴,拿走我的命;或者,做我的尾巴。

我嘴唇翕动,然而车子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冒出一小阵青烟走了,只留下双儿柔美脸庞的虚影闪烁在璀璨的街道中。恍惚之间,我只记住车门上有两个字——故宫。

店里陆续有人出来。小花趁乱,叼着一块奶酪,气势汹汹跑到我身边,瞪圆眼睛,示意我快跑。

小花是主角,我则成了配角,一个无足轻重的同犯。但两个蛋挞在这里,谁会给你机会解释,说蛋挞是赠品不是赃物。我连忙咬住蛋挞的纸托,追上小花,然后领着他,七拐八拐,进了一条比较僻静的胡同。

脾气大是某些成功者的特征。小花就是,放下奶酪,左右两个颊囊鼓得圆圆的,恨不得一口吃掉我。我很少发脾气,因为脾气再大,也不可能有老鼠主动进入你的口中。所以,要不发脾气地成功,成功了也不发脾气,做一只上等猫。这和优雅、虚伪都无关。

我放下蛋挞,用前爪拢住,摆成一对儿。这才望向小花,笑了笑,胡须上翘。

小花生气地舔弄嘴角上挂着的奶酪残渣,然后看着我,似乎等我解释什么。

我不需要解释,只是笑笑,胡须上翘。我继续回味着刚才的感觉,好好消化一下心里腾起的火焰。

小花张牙舞爪,四肢抽筋一般,质问我,为什么没有按照计划行动,这两个蛋挞又是哪里来的,车上的小美猫又是谁?

我更不想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

小花不依不饶,围着我乱跳,妄图进入我的视线,打断我的思考。他不了解,我想一件事情时,眼前灯亮如昼,也不过是我瞳孔里的一点星光。

我低下头,嗅了嗅蛋挞的味道,努力分离出双儿的体味。太难了,没有深入接触,几乎没有留下什么。

见我无动于衷,小花懊恼急了,颊囊“嘟嘟”抖个不停。

我盯着他,嘴角挂笑。朋友,不是我不在乎你,是你不了解我。嘿嘿,你一只小小的花栗鼠,怎会懂我们猫的世界。  

4垃圾场的战斗

乐极生悲。你在得意的时候,往往会被敌人抓住攻击的机会。这条真理没想到发生在我的身上,而且发生得很快,我还没来得及眨眼。

两只黑影仿佛是从建筑物的阴影里脱离出来似的,很突然,很快,成一条带状掠过我们眼前。地上的两块蛋挞不见了,奶酪也不见了。小花盯着消失的奶酪,狂乱地跳起舞蹈,舞步保持着有力的惯性。

抢劫,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抢劫!可恶,是两只流浪猫。黑吃黑是街头常见的把戏,弱肉强食是流浪猫的基本法则。我一贯保持高度警惕来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一旦遇到无赖一般的争抢,也会轻松地躲开。如果对方比我更可怜,没有恐吓我的实力,我甚至会大方地施舍给他。同样都是流浪街头,猫何苦为难猫。

我绝对不能容忍,拿我的疏忽当作我的无能,用你的狡猾侮辱我的大意。今天的蛋挞不是昨天的蛋挞。这是给老K的,可能是老K的最后一个愿望。极其重要的是,这个蛋挞不是我偷的,不是人施舍的,是一只美丽的猫赠送给我的。

我绝对不能容忍,必须抢回来。这是一只流浪猫生存的尊严问题,是能否怀着美好进入梦乡的心情问题,是这个世界看我笑话却坚决不能满足的理想问题。

我身子一折,拉直尾巴,借着厚重脚垫的弹性,飞身乍起,以最快的速度跟上街角还未消失的两只猫。一只黑身白尾,一只通体青黄相间的条纹。

我及时调整四肢的肌肉,激发体力,让动作有韵律,感受风在每一个毛孔升起。只凭空气中夹杂的体味就知道,他们是流浪在故宫北门的一群无赖。无法确定他们是否制订了有一定智商的逃跑计划,所以我必须咬住,不给他们停下来吃掉蛋挞的时间。

跑的是猫,追的也是猫。行人惊诧,来不及猜想猫的故事。某个时装俏丽的女孩,夸张地尖叫起来,引领着夜中这个难得的骚动。大多数人还是保持事不关己的冷漠。不就是几只猫吗,跟人有什么关系,就算自然灾害的先兆出现,都不会出现在统计数据中。

那两只猫穿过人群,绕过无数人腿,竟然按着路牌指示,顺着台阶进了地道桥。为了缩短距离,我直接爬上桥口的一根路灯,高高跃下,落在不锈钢护栏上,又一弹,准确地跳进地道桥的入口。“好棒!”有人叫好。是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

地道桥里一个歌手正弹着吉他,低头吟唱:“……我给你自由,记忆的长久;我给你所有,但不能停留;我像风一样自由……”我像风一样,奋力追赶,将所有的音符和节奏厚实地踩在脚下。

很庆幸,这两只笨猫没有分开,一前一后出了地道桥,奔向北门。果然要去他们的老地方,故宫北门的一处垃圾场。嘿嘿,仗着猫多势重,我就会怕你?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夺回来,哪怕你们的牙齿比我锋利,你们的爪子比我尖锐。

垃圾场在北门不远的一侧。这个城市有良好的环境管理体制,没有那种凌乱不堪、蚊蝇乱飞的场面。那里,整齐地排放着数十只蓝色的垃圾桶。每天傍晚,游客们一天留下的垃圾会填满每一只桶。我也曾经来过,钻到里面寻找游客抛弃的食物。可以这样说,这一处地方养活了附近数十只流浪猫。

两只猫明显放慢了速度,回头看我,胡须上挂着些许嘲弄。他们以为,他们的地盘他们做主。每一只垃圾桶上都站着几只猫,空地上也有,翻转着颜色多样的塑料袋、包装纸。注意到我这个不速之客,齐齐扭过头来,表情森然,一副领地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

多余。这里不过是我的一处行宫。不就是打架吗?流浪猫没打过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流浪猫。老K教育我的,客场也要打出主场的气势,被动的下场只能夹起尾巴离开。

我像射出的箭,没有一丝停滞,摆动尾巴,抖动脑袋,跳上一只垃圾桶,等后爪落下,又一转身,跳向那两只猫。在半空中,我已经伸出乌黑的利爪,大叫一声“喵”,狠狠地抓向那两只猫的脸颊。

利爪击中了那两只猫的鼻子。他们不得不吐出叼在嘴里的东西,顺势一滚,与我拉开安全距离。他们站定,前额微倾,恼怒地竖起尾巴,肚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我用前爪把两个蛋挞和一小块奶酪拢到一起。“我输了,我就走。但现在,这些是我的,谁也不能动。”我扬起头,舒展一下头顶的M斑纹,四面环顾,“喵喵”尖叫。

我的挑衅达到了目的。整个垃圾场“喵”叫一片,此起彼伏。好斗的流浪猫都围了上来。空地上,我一只猫叫板二十余只猫。其余的蹲在垃圾桶上,以放松的心情做一个轻松的观众。我机敏的余光看到,更远的地方围观着更多的猫。嘿,围观没有善意。

用不着任何废话。说废话就是心虚示弱。

我在光滑的地砖上轻轻磨动爪子。“吱呀!吱呀!”我降低身子,开始蓄力。我找准一个目标。就是你,黑身白尾的猫,从你开始。我猛地跳过去,所有的力量汇集在爪上,挥出坚不可摧的一爪。

那只猫没想到我会主动攻击,略微迟疑,才想起躲避我凶狠的一击。迟了。爪子是虚招。他躲过我的一爪,后背却被我蓄谋已久的牙齿咬住。其他的猫连忙上前,或是解救,或是攻击我。我与那只黑身白尾纠缠在一起,在猫群中翻滚,有机会也会给旁边的猫一爪。

大家混战在一起。我不怕混战。这种情形,只有乱中取胜。我的战术是,不怕被对方抓伤,要死死缠住一个,将对方打惨、打怕,更让其他的猫害怕。混战中,有的猫空有实力,跑在外围干着急。我不会再给别的猫捉对相搏的机会。

我除了咬住对方不放,还必须不断变化位置,保护自己不被另外的猫缠住。坚持住,才有机会。果然,那只黑身白尾猫再没有反抗的信心,只是一味地躲避、挣脱。他伤得不轻,后背的疼痛绝对让他对我产生了恐惧。

渐渐的,我感觉他放弃了躲避、挣脱,身体的力量一点点消散,成了一个软绵绵的沙包,任我摔打、蹂躏。我依然咬住他,用他的身体扫开攻击的猫。气势上,我赢了。猫们开始后退。

我也退后一步,绷直脊背,前爪直立,蹲坐在黑身白尾猫的前面。我也受伤了,头部、后臀被猫抓了几下,不重,但有血粘在毛发上面。

我双眼向前,望向那些依旧蠢蠢欲动的猫。战斗中,注意力没有必要给失败者,即使嘲笑他也不需要,更重要的是把目光作为武器,去打败那些心存侥幸、贼心不死的懦夫。

垃圾场上再没有嘈杂的猫叫声。有的猫似乎很快遗忘了刚才的争斗,跳到桶里去寻找食物。“黑身白尾”试图站起来,努力尝试了几下,还是没能站起来,只是用前爪支撑,抬起了头。“你赢了,拿走你的东西。”

我一动不动。尽快恢复体力才是关键,胜利的礼仪对于流浪猫没有什么实在价值。还有,不要相信危险过去了,也许,另一个危险可能不远了。

我扭头向上看。身后是故宫厚重的城墙,威严坚固,高耸入云。城墙的垛口上站着两只猫。垃圾场的空地有路灯,光线较亮,对方应该能看清我的样子,但我看不清对方,只看到两个剪影。

有一只猫身材格外高大,更像一只狐狸或者狗。距离虽远,我还是感觉到一股逼人的气息。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老K说过故宫里的猫都不普通。而这只高大的猫的剪影,勾勒出了一位王者的轮廓。

他一定在凝视着我。我看过去,去接受赞美也好、轻视也好、什么也好的目光。我尊重每一道陌生的目光。

对视没有持续太久。他转身走了,消失在城墙上的黑夜里。旁边的猫,紧跟而去。

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沾染着胜利者的光环,在一群猫前展现着一只花栗鼠的傲慢。这种态度我是不屑的,甚至有点小讨厌,但我是宽容的。人都有这样的人,又何必责怪一只花栗鼠。小家伙还行,至少能够找到这里。

我叼住蛋挞,慢步而走。再谦虚,我也是胜利者,姿态还是要有的。

恰好经过“黑身白尾”身旁。他双眼紧闭,无力地躺在一杆路灯下面,四肢蜷起,尾巴压在臀部下面。旁边一只白身黑尾的母猫紧挨着他,正轻缓地舔弄着他带血的毛发。母猫目光柔和,肚子滚圆。她有小猫了。

我犹豫片刻,放下一个蛋挞,并用前爪推到“黑身白尾”的嘴边。“黑身白尾”眉头一颤,睁开眼,缓声说道:“谢谢!”

我微微点头,领着小花离开。

身后传来“黑身白尾”的声音,“我叫黑豆,晚上来这里就能找到我。”  

5遗嘱

景山公园内外是两个世界。

外面灯火辉煌,好似星光,犹胜星光,将各色傲慢与偏见、真诚与虚伪融合,和黑洞一般无尽的舞台,演绎着人的各种故事。而里面,一日的嘈杂留下了独有的静谧,那山、那树和那无数斑驳的影子,似乎开始一夜的反思。

小花依然跟着我。和一个事物熟悉一点,就会失去一点接触陌生事物的勇气。所以,友谊是依赖的产物。同样,小花留下来,我很高兴。猫在准备迎接悲痛的时候,遇到“豆粘包”和遭遇“雪中送炭”,心情是一样的。

小花十分喜欢这里,开始憧憬做我邻居的美好生活,计划着在亭子顶部、大树树杈和花坛深处建造自己的小窝。我没有任何意见。如果这里是我的王国,我会毫不犹豫地送给他。很遗憾,这不是。

奶酪没能坚持到万春亭,就成了小花的腹中物。老K窝里窝外散落的各种吃食激起了小花贪吃的本性,一些很久以前甚至有些变味的也没能逃脱。老K依旧在沉睡。

我将蛋挞放在老K的嘴边,卧在一旁,紧紧挨着老K缓缓起伏的脊背。我低头梳理毛发,舔舐自己的伤口。我有些困了。晚上并不是一只正常猫的睡眠时间,但我确实困了。

我灵敏的听觉还保持着高度的戒备,能够从小花咀嚼吞食的声响中分辨出一丝异动。我张开眼,看见老K醒了,正舔食着嘴边的蛋挞。

老K确实老了,舌头上的小刺完全替代了牙齿的功能,刷子似的舔着蛋挞,一点一点地磨掉。老K眼睛半闭着,看状态比昏睡前更糟糕,根本无法感受我凝视的目光。“好吃。”声音证明老K恢复了力气,身上的肌肉开始蠕动。他想站起来。他将头扭向小花,瞳孔里竟然有了光泽。“有老鼠。好,好。”

小花吓坏了,抱起滚圆的肚子,一哧溜跑了出去。“太贼了,我只是睡了一觉,老鼠竟然进化了,还是花皮老鼠。”老K是个智者,不应该这样糊涂了吧。

老K颤悠悠地站起来。他已经连睡了几日,竟然还能站起来。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忙靠过去,让老K有所依靠。“是不是天快亮了?”“快了。”也许,与一只猫的一生比较,是快了。我心头有不好的感觉。“走,陪我,去看看日出。”老K晃动着站不稳的四肢向前走。

我先迈出步子,调整身子,帮助老K移动。没几步远的距离却走了很长时间,老K急促呼吸的肺震得我有点难受。我怕老K从琉璃瓦上滑落下去,便咬住了他脖颈的皮套,几乎是拖,将他妥善地放在亭顶的脊背。“好,真美。”他望向南面,那一片灯光稀疏的故宫。除了宫墙、角楼和门楼,中心区域与黑暗无异。我怀疑他不是看到的,而是想到的。

我蹲坐在老K的下面,确保他不会滚下去。“德弟啊!”老K叫我。

我“喵”了一声,也跟着望向南面。“我知道,我快不行了,猫活这么长时间,人都要腻歪了。”老K清醒了。能自嘲的猫,都是聪明的猫。“我只有一个愿望——”老K停顿了一下,慢慢伸出前爪,指着不远的故宫,“那里,一个叫御花园的地方,有许多树,和许多花。有一片玉兰树,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种下了,每年春天都要开花,白的、粉的。现在,应该快开了。”

什么愿望啊?不会是让我去给你偷一枝玉兰花吧。这任务有点风流,但好难啊。

老K作吞咽状,闭上眼,说道:“我死后,你把我送到那里去,放在一棵玉兰树下,就不用管了。”

我心里一沉。老K还是无可避免地提到了“死”字。

老K语气平缓,娓娓道来:“那是我们猫的墓地。我从来没有给你讲我的过去,没有讲那里的事情。我就是来自那里。时间久了,不是忘了,而是记得太深,一讲起来,好像刚发生,让人难受。”“我是一只缅甸猫,纯种的缅甸猫。很小的时候,被主人送给另一个主人,又进了故宫。对了,你是一只狸花猫,是中国特有的品种。血统对于流浪猫来说是多余的标签。和流浪的土猫一样,血统决定不了你的生命和尊严。”

我想打断他,问眼睛一蓝一黄的是什么猫。但忍住了,此时打断他就是浪费他的时间。“说我吧。现在说教的确无聊得很。我的妈妈一共生了十三胎,我排行十三,按照扑克牌的顺序,我是K。这是非常有趣的事,没能成为王,只能成为老K。如果有墓志铭的话,可以写上‘没有成为KING(王)的K’。“我识字不是依靠天赋。天赋是很不着边际的东西。你生来就会吃奶,是天赋,但大家都会。我一有记忆,就看到了字,汉字。我曾有两个主人,都非常有才华,尤其是第二位,对我的影响很大。猫的年龄再短暂,我也死在了他的后面。他太可惜了。”

我感觉自己的思维有点跟不上老K的节奏。“很久以前,故宫里就住着一群猫。很久很久吧,可能是上个朝代的朝代,或者故宫建造的时候就有了。但没有一只猫王是以血统的方式传承下来的。对了,说到血统,你是一只狸花猫啊,地道国产。”

嗯。我点头。这个刚才说过了。“故宫里的猫大部分还是流浪猫。流浪猫进入故宫是猫一生的幸运。当然,如果一只流浪猫最大的梦想是吃饱了,没有人欺负,风吹不到,雨淋不到,那就是幸运。但我的梦想不是这样的。”

我又想起他刚才提到的墓志铭。“对了,墓志铭是多余的,你别放在心上。那里的玉兰树是墓碑,飘落下来的花瓣和枯叶就当文字了——墓碑上的文字。我的这个金牌很重要的,和我在一起,会有人认识,然后把我埋到一棵树下。”“故宫很大的,据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房屋。我没有无聊地数过。老鼠很多。他们很可怕,因为他们不但吃粮食,还吃文明。文明是人类的记忆,也是我们的记忆。但我们不依靠人类。我们不是狗,是猫,是人的朋友,平等的朋友。”

我明显听出老K的中气很足。他这是在耗尽最后的力量,如同一截融化并粘在桌子上的蜡头,格外明亮。“德弟啊。朋友很重要,和人,和猫,和狗,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草木。你爱他们,他们何尝会伤害你?背叛只是一种疏远,终会在醒悟的时候再回来。但是,你不能等,要么去找他,要么忘记他。”

我不喜欢有关背叛的一切,骨子里憎恨背叛,就像憎恨沙尘和烦人的汽车尾气。我也知道憎恨是徒劳的,一些东西改变不了,只能适应并理解。

今天没有雾。东方泛白,街上车辆渐多,睡了一夜的城市开始苏醒。有零星雨点落下来,很轻,沾在毛发上。“刚见到你时,看到你的眼睛,就像看到了黎明。有点像我。你的眼神,不恐惧这个世界,也不在乎这个世界。每天垃圾堆里都会扒出猫的生命,而我独独收养了你。我不可能有子女,你就是我的儿子。你和我一样,所以,你进了故宫,就出来吧。那里同样不适合你。”

我让自己的脑细胞活跃起来,仍然搞不清个别句子之间的逻辑关系。“故宫是世界上最高贵的灵魂建筑,猫是世界上最高贵的灵魂诗人。如果你想高贵地活着,不管是在恶臭的泥坑里打滚,还是在花香弥漫的院子里散步,只要知道你自己是谁,你就高贵了。”

最后一句有点绕,应该和诗无关吧。老K的文艺范儿,我学不会。你也别让我学,算我求你。“要下雨了吗?”老K仰着头。“是的。”这是我一晚上和老K说的第一句话。

挂在毛发上的雨珠,一串一串,犹如披着一件珍珠衫。我不忍抖落下来,我怕一点动作为老K的谢幕画上败笔,怕惊醒一个高贵的灵魂最后的吟唱。“下雨,就不会有日出了吧?”老K略显失望。“说不好。”

整个天空明亮了许多,城市的面貌清晰起来,路灯都灭了,能看到大街上匆忙的行人。“如果啊,如果……”老K语气无力,越来越缓。“你……见到一位优雅……优雅……”“猫啊,猫……”

老K头靠在了我的背上,再无生气。

我一动不动,没有去看他的眼神。我不敢,不忍,不能。一位长者就此安详地睡去,我没有任何借口去打扰。

我的目光穿透细密的雨丝,看见许多晨练的人进入公园。

新的一天开始,生活照常继续,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记录,一只聪明、优雅和高贵的老猫,在这里死去。  

6进宫计划

这是今春第一场雨,比去年来得迟些,却更清新些,有一股凉意沁入心底。公园里冒尖的嫩草,吐芽的枝条,湿润的绿色仿佛袅袅的水烟,丝丝缕缕,洋洋洒洒。

我和老K引起了游客的注意,有人拿出手机拍照。一只活着的和一只死了的猫,经过谁的脚边,都会被忽视或遗忘。此时此景,不是因为我们是雨中的猫,而是我们装饰了这雨。

小花是从亭子的圆顶顺着檐脊滑下来的。他没有凑近,而是远远端详着老K。脸上悲戚的表情算是对老K的尊重吧。当然,小花作为唯一来追悼老K的客人,我无比感激。

我实在没有精神来举办更庄重的仪式,静静地待在这里未尝不是对老K的缅怀。我有点悲伤,在拥有如此沉重的心情时,才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老K给我留下了一个很大的难题。目前看,是无解的。我去过城市的很多地方,唯有故宫望而却步。它的安保是顶级的。不说那些高端的电子设备,就是那些经验丰富的保安也打消过我多次闲逛的念头。

计划一:从游客最多的大门进去,靠游客掩护,寻找空当。

计划二:晚上从防卫松懈的门进去,希望他们认为我是从故宫里出来的猫。

计划三:找到能够临近城墙的建筑或者临时搭建的房屋,越墙而入。

这是我能想出来的三个计划。仔细一想,都有很大的缺陷。三个计划偶然因素太大。如果我是单独的一只猫,混进去还有一线机会,但带着老K绝无可能。关键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事先调查,而我没有这个时间。

我向小花说了老K的遗嘱和我的想法。小花没有提出任何建议——他不具备军师的潜质。我也有知人之明。

昨晚,我靠的是勇气。那些猫可能有一大半能胜过我,无论是牙齿,还是利爪。我赢了,是因为我做好了准备,准备打倒第二只、第三只黑豆这样的猫,或者被第四只、第五只打倒…… 黑豆,黑豆。他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我振作起来,将老K拖进窝里。现在,我需要做三件事:一是出去走走,找点吃的;二是围着故宫转转,找点机会;三是等到晚上,找到黑豆。小花,自然成了我的跟班。

雨,一如既往,保持着春天温柔的节奏。连伞都没有出现,可见人们对雨的期盼和欢迎。路面微湿,踩上去,带不出一个泥点。

小花很喜欢卖萌,换来游客一点食物,甚至要求骑在我的背上,展示两个动物的杂耍。我没搭理他。本来是靠城市的施舍和同情生存的小丑,却要玩艺术家的气质,就不再是生活的状态,而是无耻的变态了。

我在公园的角落里找到了两块饼干和半瓶没有喝完的水。我再三告诫小花,必须低调到让每一个人都看不到你,否则人类的好奇会害得你回不了家。小花倒听话,上了街,展现着自己最强的本性,躲躲闪闪,让我本来放松的心情又跟着紧张。

我们穿过大街,直接到了北门。门口附近的垃圾场启动了停车的功能,看不见一只猫,偶尔看见几只颓废的流浪狗在车底穿梭。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白天是狗的地盘,晚上则是猫的。那群活跃在四合院居民区的流氓狗,被我们称为“狗头帮”,疯狂没有原则,甚至有时攻击人。

但我还是将流浪猫第二法则告诉小花——避狗。流浪猫和“狗头帮”能相安无事,是用时间划分出的空间界限。白天,猫们更喜欢待在窝里,减少曝光在人群之中的机会。我也不例外,但是老K的事情,需要我克服自己的习惯。

我们走过北门右边的草地,顺着护城河堤向西走。

护城河水清澈见底,雨点敲起无数涟漪。虽没有阳光,但河面依然敞亮,倒映着岸边窈窕的垂柳。没有风,垂柳如碧翠的丝绦,一根根画出春的柔美。

站在这护城河的拐角,望着对岸的角楼,总有一种穷尽天地的陶醉。角楼像是一枚巨大的指针,让天静止,让云静止,让目光静止,不知鎏金宝顶吸收了多少日月的精华,此时也隐隐焕发出烁烁的光芒。

我一直喜欢角楼的存在。无论是从远处看,还是从近处看,角楼都提醒了故宫的存在。它生动地拉住了我的视线,让目光停留在一个空间。

憧憬自由的自然,是我最大的梦想。高山、森林只是脱缰的野马遗留的色彩,看不到,抓不到。我十分喜欢这里,除了下水道,这里给予了我无穷的联想,从现实到梦想。

好心情是用来被破坏的。河边有一群小憩的游客,围坐在一张“禁止游客在此游玩”的牌子周围。呆萌出众的小花成为众矢之的。这些“矢”包括石块、泥团、短树枝和包裹了什么垃圾的袋子。小花东躲西闪,灵活避过,而且没有掉到河里。

我是不会游泳的,所以,不能等小花掉进去再采取行动。我曲线跳跃,落地一次,改变方向一次,避过弹雨,“蹭”地穿过人群,顺便将他们摆放在草地上的物品打翻。我扮演了引人注意的角色,小花安全离开攻击区域,追上了我。

又走了很长一段,拐到了午门。这是故宫的正门,人很多,排起的长队如蛇一般,弯折环复。安保人员一边验票,一边认真检查每一个游客。看情形,正面进入是没希望了,我一只猫也不行。

我确定,小花是来捣乱的,没过多长时间,就多次向我抗议,饿了,拒绝再向前一步。偌大的故宫外围,走了不到一半啊。看来流浪猫第三法则——耐饿,不适合他。耐饿,就是饿极了,也要保持清醒,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诱惑,而是内心真正的满足。

没办法,我领着小花到了附近的一处水果摊位。摊主向游客出售加工的水果,因而会将许多有霉点或者其他不能食用的丢弃,还有一些果皮、果核等。反正,小花有不挑食的优点,这些足以填饱他潜力无限的肚子。

我本来没有去捉一只老鼠的计划,既然给了小花就餐的时间,那么也不能对自己太苛刻。我已连续一周未曾吃过老鼠。老K解释过为什么猫爱吃老鼠,因为吃老鼠能补充牛磺酸,可以增强我们在夜里的视觉能力。为了今晚,有必要去大补一次。

下水道不分白天黑夜,老鼠更不在乎什么黑天白夜,与人人喊打的喧闹比起来,这里安静又安全。对老鼠来说,我是唯一危险的因素。这里,我了如指掌。下水道网络纵横,有许多不能使用或者使用不到的死角,那里就是老鼠的窝。

我不是来享受的,直奔主题就好。不必理会老鼠的尖叫,放弃逗弄的乐趣,抓住,咬死,吃掉。干净利索,不拖泥带水。

出来的时候,天放晴了。阳光蒸发着水泥地的湿气,呵护着每一点绿色,让生命不知不觉跟上季节的脚步。

小花吃饱了,知足了,跟我完成了考察任务。结果在意料之中,希望出现的偶然条件没有出现一个。看来,希望只能寄托在黑豆身上了。

天色未晚,我还有时间带着小花去看看小帅。很遗憾,今天小帅没有来。长条椅子上坐着一对老夫妻,手挽着手,听一首咿咿呀呀的歌。落日的余晖柔柔地照着两张沧桑的脸庞,格外祥和。

等路灯亮满街头,我和小花出现在了北门门口。流浪猫的party(聚会)准时隆重开始。有认识我的,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也有几只母猫远远地抛过媚眼,一律被小花挥臂接住。

黑豆略显疲惫,昨晚的战斗多少影响了他的状态。“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他很真诚地说道。“我叫德弟。”我觉得有必要先告诉对方我的名字。“是德哥。”小花高傲地仰头纠正。

黑豆微笑,“你好,德哥。”我不置可否。

我说明了来意。黑豆对老K印象深刻,说他是老一辈流浪猫中最有地位的一位,并表示能为他做事倍感荣幸。只是黑豆的建议让我心里一片凄凉。他说,叫上一群猫,去冲击大门的门禁,然后趁乱进去。

这种流氓战法不是不可行。只是,如果我和老K被盯住,会被认为我们与这些猫是一伙的,可能还没到目的地,就会被恼怒的人类赶出来。混乱之中,没人会耐心去看老K的铜牌。唉,流氓不是因为他有多坏,而是把“坏”的含义想得太简单。

我很无奈。

黑豆见我如此,不再说话,低头琢磨。突然,他说道:“有一个机会,你可以试试。”

我忙道:“快说。”“北门每天清晨,垃圾运走之后,会有送货车,来给这里送各色物品。每次东西不少。我们有一只猫,曾经在这个时候成功偷过一袋子香肠,没有被发现。那时,应该有机会藏身进去。”

我眼睛一亮。任何事情一旦有了规律,就有了漏洞。这个可以考虑,是目前最好的机会,变数不大。好,就明天清晨了。

黑豆尚且担心,希望能帮我的忙。

我拒绝了。有些事情,我必须自己做。  

7闯关

我不赞成小花跟我同去。一是他确实帮不了忙,智力不行,体力也不行,总不能做一个多余的观众吧;二是我可能很快就回来,没有必然做无谓的冒险。小花坚决要去。但疲惫的身体出卖了他,直到后半夜我睡醒,他的呼噜声正高唱不止。

怎样带着老K的身体,我早有了主意。老K身材看似比我大,但毕竟已经苍老,肌肉萎缩,体重骤减,特别是脖颈的皮套松松垮垮。我将自己的头从他腭下伸进去,并没有勒紧的感觉,恰好卡在胸腔的上部,然后把他的四肢放在我脊背两侧。这是一个安全又省力的背负姿势。

我低声喵语:“走了,送你回家。”

从亭子顶跳下去,我多少有点担心。背着老K,重力较大,难以保证我跳到树上并能抓牢。我猛吸一口气,一跃而去。果然没有达到平时的效果,而是像炮弹一样直直撞向树干。我急忙用利爪挂住树皮,哗啦扒下一片,快滑到底部才控制住速度。还好,老K保佑,平安落地。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看到穿橙色制服的清洁工正低头忙碌。时间来得及,我缓步而行,尽量让老K舒服地趴在背上。明知道他不再有感觉,但我对他有极其难舍的感情,能感觉到他没走远的灵魂还依偎在我的身边。让我没想到的是,黑豆居然等在那里。

猫们早就散去。“我认识他,他值得猫们的尊敬。很小的时候,他教过我认识街道上的名字,但我学不会。”黑豆上前,轻轻舔着老K的毛发。一只猫记住一个事物的味道,是最贵重的回忆。“谢谢。”我说。包括黑豆对老K的尊敬和对我的帮忙。“这是你的法则吗?要和你打败过的人说谢谢。”“这是我的法则,但只和我的朋友说谢谢。”

一辆厢式货车从街上变道,行驶到北门的不锈钢护栏处停下来,左边的转向灯还亮着。两个保安拉开仅容一个人进出的小门,走了出来。

黑豆示意我跟着他,跑到车子的后面,藏在车轮的一侧。

黑豆低声说道:“他们会有很多的袋子、纸箱,从车里搬下来,由两个保安进行检查,但不会帮忙,只是监视整个过程。我们需要找机会,把老K放进一个检查完的箱子,你也要钻进去,藏好。”

这就是黑豆的计划。我认为基本上没有漏洞,关键是看整个过程是否会发生什么意外,还有千万不要藏进一个本来就很轻的箱子或袋子,那样很容易引起人的警觉。

司机下来了,打开货柜的门。“老李,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明子呢?”“住院了。昨晚吃烤串闹肚子了,有点肠炎。”“哦,那辛苦你了。”“不辛苦,命苦。”“哈哈,什么呀,听说你刚在六环边上买了房子,了不得啊。”“嗯,还好没七环,实际上我那地儿,比五环多两圈儿呢。”“哈哈。”

我大概听懂了他们的对话。

司机一个人卸下好多东西,箱子有五个,袋子有十几个,很凌乱地摆放在车子附近,等着保安检查。

我和黑豆分开观察。命不好啊,今天所有的袋子都是死口,本身就是包装好的成品。箱子里的东西也不多,用胶带封着。黑豆示意我别急。

保安用手摸摸袋子里的东西,确定是原品,便没有拆开,只是要求那个司机打开所有的箱子。司机用指甲抠弄一下胶带,几番尝试,都没能扯开,便进了驾驶室,把车熄灭,拔下车钥匙。有的箱子装的东西不少,用钥匙划开胶带之后,一些柔软的物件撑了出来。

机会来了。我尽量挪到与纸箱较近的位置。等三人检查过,转身看另一个时,我急忙上前。黑豆跟上,极好地配合,将纸箱的盖子掀开。我猛地震动脊背,从皮套脱出来,把老K甩进箱子。

我正要跳进去,黑豆忽然盖住纸箱,一撞我,示意赶紧藏好。“差点就让他们发现了。”黑豆紧张地说道。是啊,差点,我也进去了。怎么办?看来只有硬闯了。

确认没有问题后,保安便退后一点,吸上了烟,让司机一个人搬。袋子里的东西很轻,司机轻松地拎起四个袋子,然后进了大门,扔到几米远的一个角落。老K啊,还好没有给你选袋子,否则你死了,还要承受骨折之苦啊。

箱子明显沉重一些。司机搬了一个,歇息片刻,才再搬另外一个。老K藏身的箱子,在我的注视下,搬进了里面。他终于平安进了紫禁城。还有最后一个。我向黑豆点头,舒展一下四肢,示意自己要闯了。

那最后一个箱子看起来更重。司机先是蹲下身子,挪动了箱子的位置,然后吸了一口气,才颤巍巍地搬起来。就在他下蹲起身的过程中,兜里的车钥匙掉在了地上。司机没有注意到,或者无暇顾及。

我没来得及和黑豆打招呼,便穿过车底盘,从驾驶室的位置折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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