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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3 16:0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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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音,蒋术

出版社:鹭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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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若有光

仿佛若有光试读:

序言

拥抱你的抑郁

武志红

抑郁症,也许是最广为人知的心理疾病了。

平常生活中谈起抑郁症时,人们容易使用这样的逻辑——试着开心一点,多找找人陪,好好锻炼锻炼身体……你会好起来的。

这种逻辑,是在轻视抑郁症。

当专业人士和患者谈抑郁症时,又容易闻到这样的味道:抑郁症很可怕,你用什么样的词汇,都不足以描绘抑郁症患者的感受,请小心谨慎地对待抑郁症与患者……

这种逻辑,则是在传递抑郁症中势必藏着的无力感。无力感,是抑郁症患者很容易有的感受,而如果你也这么认为,那意味着你认同了抑郁症患者投射过来的这种无力感。

那么,抑郁症到底是什么?

在我看来,抑郁症和其他各种心理问题一样,其实都是在通过痛苦,告诉你一些什么,而你若能聆听到症状中的这份讯息,你的抑郁症就没有白得。

更文艺的一句话,是一位高僧所说的:心一次次破碎,就是为了把心打开。

抑郁症带来的痛苦体验,也是这个目的,让你用心去感受一些东西,从而更好地将心打开。

也许有人会说,你没有得过抑郁症,你不知道……

但恰好,我曾是抑郁症患者,而且抑郁的特质一直如影相随,跟随了我这一生。所以我既是患者,也是心理医生,可以从多个角度来谈谈它。

我是在北京大学读研究生时得的抑郁症,由头非常老套:失恋。抑郁症的经典症状“三低”,即情绪低落、思维迟缓、语言行为少,我都有;多次有轻生的动力;社会功能严重丧失,研二、研三两年只拿了一个学分,没法毕业,不得不申请延迟一年毕业。

期间,我在北大校外逛街时,两次被警察拦下,查我证件。估计是看我蓬头垢面的样子,怀疑我是逃犯啥的。

唯一不同的是,那两年我的睡眠特别好,简直是有生以来睡眠最好的两年,直到现在都没有那么好。抑郁症的晚睡早醒的症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

为什么?因为这两年,我无形中符合村上春树小说中常描述的情况——男主人公在情绪或境遇非常糟糕时,潜入井底,在井底就那么待着,结果发现了一条路,从井底走出来,正好是他要去的地方。即我没有和抑郁抗争,我就让自己和抑郁共处,在抑郁中那么待着。因为没有抗争,也没有丧失了人生目标等方面的追求,所以,我可以很彻底地在低落中入睡。

但假若只有这一点,抑郁也许会将我带到很可怕的地方。关键是,作为心理学系的研究生,作为发誓要将人研究明白的研究者,我同时在做自我观察:我任由低落的情绪流动,并在这时观察我的情绪情感、我的身体感受、我的思绪……

这种工作有了不可思议的效果。在抑郁症持续了快两年时,突然有一天,我感觉到了不同,就好像是我内心中本来有很多条河流,但它们过去是堵塞的,或者相互拧着的;但突然间这些河流通畅了,它们流动起来,而且流向一个方向,最终汇入大海或者一个大湖。

这时,我发现自己像是突然间具备了一种本领:任何小说、电影,我似乎都能看懂了;任何人的故事,我似乎都能听懂了。加上“似乎”是因为,这事当然没有这么绝对。但的的确确,我对人性的理解,一下子达到了一个对我来说不可思议的高度。

以《十诫》《蓝》《白》《红》《双面薇若妮卡》等影片闻名的波兰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说,他一直在锲而不舍地分析自己、认识自己,因为如果弄不懂自己,你就不会懂得别人的故事。

在这两年的抑郁症中,我正是在试着弄懂自己,而在沉入井底的两年时间里,这种做法对我而言,的确是大有成效。现在知道,佛学中有“四念住”的修行方法,即身念住、受念住、心念住与法念住。即安住于身、安住于心、安住于感受、安住于法,以此观察自己。当我“沉入井底”,即是在观察自己的身、心、受。

用我自己的话说,就是我把自己交给内在感受的流动,我不抗争,也因而没有切断这份流动;与此同时,我又在观察我的脑袋在想些什么。对身体感受的流动和对思维之流的观察,带来了最终的变化。

虽然在北京大学心理学系读书,但这并非是学心理学而导致的有意识的做法,而是我自己自然而然的一种做法。它最终导致了改变。

这也是目前心理治疗的一种核心理念:治疗抑郁症,不是要消灭它;相反,是要拥抱它、接纳它、认识它。

其实这两年,我是感受走在前面,而思维远远落后,即感受上,一些卡住的东西流动了起来,这是疗愈的关键;而思维上,我并没有真正搞懂,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些转变。一直到现在,我还在不断认识,这份转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外,当时的转变并不彻底,如我所说,虽然作为疾病的抑郁症消失了;但作为我个人风格的被动、消极、忧伤的底色却未真正改变。不过,我现在深切地体会到,这份底色也正在消失,我的人生从整体上正在完成一份蜕变。但要强调的是,这份蜕变,不是抗争的结果,不是要消灭抑郁这个可怕敌人的结果,而是拥抱它的结果。

讲了很长一段我自己的故事,再回到蒋术的《仿佛若有光——女主播抑郁症日记》上来。读蒋术的这些刻骨的文字,我感觉,她也是在做和我类似的工作——拥抱抑郁。虽然没有我那么有意识、那么坚决,但她细腻的笔触、深刻的体验,更胜于我。

如果你也曾有抑郁的体验,那么,读蒋术的这份日记,也会有类似的感觉,似乎你也可以更好地去拥抱你自己的体验了。

不过讲到这儿,我需要特别澄清一下——作为最广为人知的心理疾病,抑郁症现在像是一个筐,什么心理问题都往这里扔;但其实抑郁症有各种类型,它可以是一个单独的、以抑郁为主的疾病,也可以是一个并发症,各种严重的心理问题都可能伴随着抑郁症。所以,读一个抑郁的故事,并不必然导致对自己抑郁的深度了解。

而且,我自己的这个做法——沉入井底,也并不适合所有人。我后来逐渐明白,我能这么做,是因为我有一个比较强大的自我结构,它成了一个容器,可以容纳抑郁的可怕感受在其中流动,而不被抑郁撕碎。但如果你的自我这个容器不够强大,你感觉它很容易被你的抑郁撕碎,那么,你就很需要专业人士来作为一个外在的容器,容纳你的抑郁情绪在其中流动。

所以,像蒋术这样,认真地记日记,认真地找心理医生做治疗,是更为靠谱的方式。

但同时,我认为,治疗抑郁的关键,是将它视为朋友,视为自身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来认识,来拥抱,而不是将它视为敌人去消灭。

苦难,是我们通往成为自己之路的一个关键。爱斯基摩族的萨满依格加卡加克说,生命远非人智所及,它由伟大的孤寂中诞生,只有从苦难中才能触及。只有困厄与苦难才能使心眼打开,看到那不为他人所知的一切。

抑郁,作为一份常见的苦难,它可以打开你的心眼,这是一份礼物。

阅读——从揭露到治疗的文字路?

苏 禾

阅读,也可以是一种治疗吗?

我们或许听过,或许学习或应用过音乐、艺术、舞蹈等各种表达性治疗;而阅读,也可以是一种治疗吗?

什么样的书,使我必须读读停停?

仿佛顺着字字句句的穿越、串联,无法流动的,也哭不出来的眼泪汩汩从字间渗漏出来,然后是一种无声却撼动心界的尖叫在句点爆出。是的,当呐喊超过人耳能感受到的振动频率20000赫兹时,你听不见的超高频在页与页之间飞梭,原来,绝望以呐喊在呼唤希望。而在那个读读停停的下着雨的午后,我的心中一直有一种熟悉感……

蒋术,一位自抑郁症中跌跌撞撞站起来的主播;青音,一位倾听、陪伴抑郁症好友的心理师主播。那种熟悉感源自走过1000个抑郁日子的我、11年来以心理师身份陪伴抑郁症朋友的我、在台湾做主播的我。我们竟然在不同的生命经验与不同的角落中,遇见生命的沙漠和希望的渡口。在“仿佛若有光”之中……“抑郁”如祭坛之路,为了活下去,就要穿越生活的仪式。“什么样的疾病会把人折磨成这样?”

十四年前,在一个噩梦连连的晚上,我被困在抑郁症之中。一位当时一心想把我从死亡边界拉回地球的朋友,半夜听到我从噩梦中发出如鬼的悲号,他冲进我的房间,一把把我从床上拉起来,两手抓着我的左右两肩,一边用力想摇醒我,一边哭着大声问:“什么样的疾病会把人折磨成这样?”月光从窗外斜入,照在朋友哭到扭曲的脸上。那是我第一次从朋友惨白的脸中,意识到我自己已经快不行了……“什么样的疾病会把蒋术折磨成这样?”

蒋术写道:“每天早晨起来,一想到要吃一日三餐,就发愁头大,经常是皱着眉很痛苦地吃饭,吃什么都味同嚼蜡,纯粹是为了活下去而吃饭。

其实我什么都吃不下,每顿饭只能吃一小口。吃完了就吐,也吐不出什么来,大多数时候就是干呕。无论是嘴还是胃,都没有任何食欲,每次到了饭点儿,我都不得不逼自己尽力吃几口。”

如果你看到了抑郁症中的混乱与失控,那么就会看到每一个混乱与失控的背后也隐藏着人类求生的意志。“吃完了就吐”的经验,于我而言太深刻了,但即便身体困难如此,还是一天天地为了活下去而吃饭;那时,“吃”和“吐”仿佛成为一种生活的仪式。对于得抑郁症的人而言,存在感是奢侈到需要时时刻刻去确保与证明的。

人为什么会攻击自己?

人确实是会自我攻击的,表现在生理上的疾病——自体免疫系统失调疾病——就有80多种,最常见的如类风湿性关节炎、艾滋病、1型糖尿病、红斑狼疮,等等。自体免疫疾病的致病原理,是由于免疫系统迷失了方向,从而攻击身体某些器官,而这些器官本来是由免疫系统负责保护的,但当其处于失控状态时,就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混乱情况。

那么,心理上的疾病呢?

近年来的研究则着重于对患者主观的想法与认知的研究,如Beck提出的“无望理论”与抑郁的认知三要素——对过去、现在、未来都持负面的想法。

施耐德曼提出了“致命三角”的理论,即自我痛恨、极度焦躁、智力及视野受限窄化者,易导致自杀。“揭露”带来恐惧,也带来自由。

蒋术写道:“忽然就很想念那种疼痛,很想拿刀子割破皮肤,疼痛成为一种释放……有时候,这种自责会转换成仇恨,恨自己,也恨世界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可以原谅我?”

美国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更以“创伤经验及内在冲突”的理论说出了抑郁症的黑色围墙。但是,谁没有过内在冲突呢?人生中两难的选择不是时而有之吗?当看到青音从“不是抑郁症,但是感觉好抑郁”,谈及“抑郁和抑郁症有区别吗”的时候,我真的会心地笑了。如果在我们陷入自我伤害、自我攻击之前,愿意面对或说出自我否定的冲突,说出“感觉好抑郁”、说出“恨自己”,那么这些都会成为我们呼救的讯息,也是通往不让自己被恐惧绑架的自由之路。

在恐惧中的深刻“揭露”,为她带来一次次的自由——

尖叫和嘶吼成了我愉快而短暂的发泄方式,可是事后又会陷入更深的忧伤和自责。

……

有一天早晨醒来之后,我发现浑身都是伤……可我忽然发现那种疼痛让我觉得很舒服。

在陪伴抑郁症友的路上,最难的就是陪他去看内心深处隐藏的黑暗。“揭露”确实常常带动着难以承受的恐惧,但一旦愿意正视情何以堪的人生之种种时,不同的心声就有了调和与对话的机会。当内在的我慢慢在惊声尖叫中放松时,心就渐能自由了。

舞蹈治疗大师安娜说:“不以生命中的困境来分析一个人,而将之看成是雕塑这个人的美好动力。”

我在青音和蒋术身上看到的美好动力,字字句句收藏在这本书里。

苏禾,台湾知名媒体人、台湾金钟奖节目主持、编导、二级心理咨询师、“肯爱”协会秘书长、台北市政府心理健康市政委员。在经历了1000多个忧郁症的日子后,转而投身于抑郁症的防治工作。

亲爱的,不怕,有爱在

青 音

我努力想把自己的文字再铺陈得绵软一点,就像带着阳光味道的草垛子,为的是当心灵的痛苦突然降落的时候,我们不至于觉得太疼。但是做到这一点好像很困难,因为一个没有真正得过抑郁症的人,其实无法真正地理解一个抑郁症患者的感受,也无法写出讨人喜欢的话。然而,我还是决定就这么冒昧地写下去,写出一个没有得过抑郁症的人试着去接纳抑郁症世界的诚意,尽管我对那个世界并不能完全理解:“亲爱的,无论你多糟糕都没关系,我在,我会一直在……”

我大概是国内第一个长时间地、系统地在全国普及抑郁症的相关知识的媒体人。那时是1999年,我大学还没毕业。

当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星星夜谈》(后来更名为《情感世界》)是仅次于《新闻和报纸摘要》、一度位列收听率第二名的节目。我很荣幸地成为这一知名心理访谈节目的主持人。当年,李子勋、杨凤池、贾晓明、唐登华、陶勑恒等现在在国内心理治疗界颇有声望的心理学专家是我节目的常客。我们每周见面,聊心理话题、梳理听众来信、做心理访谈。《亲子关系心理》《青春期心理》《认识神经症》《学习爱》《情绪与情感》《我是女生》等一系列的心理访谈节目每天会跟全国听众见面——我是节目最大的受益者,因为我每天在做心理节目的同时都在跟着专家们上“心理课”。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得知了“抑郁症”这个词,知道它不是简简单单的“想不开”或是“性格太内向”。它是每个人都有可能得的“心灵感冒”,但是它病程长、易反复、需要配合药物治疗,而且它有着极大的杀伤力——会导致自杀。可是在那时,人们普遍认为看心理医生是“疯了”的人才会去做的事,而因为“不高兴”要去看病,简直是羞死人了!

后来,我的身边陆陆续续出现了好几个不同程度地患有抑郁症的朋友:

那个曾给我写信,向我倾诉“活着真是没意思”的大学同学,在他当上副科长的第二天,吃了安眠药,永远地离开了;

那个半夜打电话跟我说想杀死新生小宝宝的闺蜜,后来在我为其介绍的心理治疗师的帮助下,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抑制住产后抑郁症;

那个曾做客我节目的知名演员,当时因为全身大面积烧伤而患上了抑郁症,好在是家人的爱把他一次次地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然而,当他做客我的节目,提到抑郁症时,依然泪流满面;

我的一位干练果敢的大姐,因为得了抑郁症的女儿闹自杀,她在似火的骄阳底下,绝望地一边痛哭一边打电话向我求助。终于,花了三年的时间,使她女儿的病情得到了控制;

……

2014年7月,好友蒋术得了抑郁症。8月,在征得她的同意后,我把她的“抑郁症日记”公布在了我的微信公众号“青音”上,“日记”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好多朋友尤其是媒体界的朋友被深深震撼——原来抑郁症竟是这样的!2014年9月,蒋术决定和“青音工作室”一起将“女主播抑郁症日记”出版。这不是一本单纯的病历记录,这本书里有患者真实的感受,有家人真切的声音,也有我作为一名媒体人、一名心理治疗师对抑郁症的详尽解读。我们力求摒弃各种令人费解的心理学专业术语,用最简单、最通俗的话带你认识抑郁症,希望潜在的抑郁症患者及其家人能通过这本书寻找到解决方法,也希望全社会能最大限度地理解抑郁症患者的痛苦,至少做到不再误解和伤害他们。

蒋术一直称得上是令我“崇拜”的一位闺蜜。她的文字功力是我所不能及的,我常常跟徐冰主任说:“蒋胖胖是天才,我只是个认真的人而已。”希望这本“天才”加“认真”的书能带给你阅读的美好感受——不怕,有爱在!第一篇(蒋术)仿佛若有光2014年7月10日原来重度抑郁是这样的

今天是2014年7月10日。在一个多星期前的2014年7月2日,我被医院确诊得了抑郁症,而且医生说偏重度,建议我直接住院。

我完全地、彻底地不相信。我觉得太好笑了。虽然我认识那么多抑郁症患者,可是我认识的第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居然是我自己!因为对医生不信任,我拒绝接受任何治疗,但是好友拿我的处方帮我买了药。随后,我又换了一家医院,结论也是——疑似重度抑郁!建议休假治疗,必须吃药。

好吧,药不能停。——这句话实实在在地砸在我身上了。

医生给我留了作业,开了第一张疗程5天的病假条,我开始安安静静地吃药、写作业、休息。

原来重度抑郁症患者还可以是这样的?

我能睡觉,而且一天可以睡10个小时,白天睡、晚上睡,上午睡、下午睡,我都能睡着。虽然中途会断断续续地醒来,早晨也醒得很早,但是我很少失眠。

我能社交:聚餐、聊天、应酬、开会、谈事儿,统统不在话下。   我能工作:写稿、主持、策划、编辑,我都能干,并且干得还不赖。

我能笑:大多数人觉得好笑的事情,我也会觉得好笑,笑出声来。我还能在朋友圈里发段子,发有趣的文字。我甚至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变成笑话讲出来。逗比自己,娱乐他人。

——你见过这样的抑郁症患者吗?

不过,你一定会问:那你为什么要去看医生呢?

首先,我的身体向我发出了警告。我常常会觉得喉咙里堵了东西,如鲠在喉。最初我以为是咽炎,吃了咽炎片,但是不管用,而且我越来越不愿意说话了。我越来越高兴不起来了。

我现在就是部座机,不能移动。只要从A点移动到B点,无论是乘坐何种交通工具,我都会感觉像被闷在罐子里:吐、喉咙哽住说不出话、喘不上气。如果坐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不动,就会好很多。

我感觉世界就是个大咪咪,把我罩住了,而且它还得了增生。我大概得了“人挪活、树挪死综合征”。这是什么怪毛病?你有药吗?

接着是肠胃。每天早晨起来,一想到要吃三餐,就发愁头大,经常是皱着眉很痛苦地吃饭,吃什么都味同嚼蜡,纯粹是为了活下去而吃饭。无论谁说带我去吃什么美食,我都没有多大兴趣,但我会喊着“好呀!好呀!”热情配合。其实我什么都吃不下,每顿饭只能吃一小口。

吃完了就吐,却吐不出什么,大多数时候是干呕。无论是嘴还是胃,都没有任何食欲,每次到了饭点儿,我都不得不逼自己尽力吃几口。

我不想上班,不想会友,恨不得从早到晚瘫在床上,不想拉开窗帘,不想接电话,偶尔会发发微信,但是很烦人问候。遇到“你怎么了?”的那种关怀,我就惊慌得不知所措,马上逃走。

其次,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这种暴躁不是对别人,而是对自己。我经常生自己的气,急起来甚至会去厨房抄刀子。我觉得自己憋着满肚子的气要撒,恨不得杀个人什么的。气完之后是深深的自责,我觉得自己一切都做错了,觉得自己极度不堪,觉得全世界都看不起我:在大家眼里,我大概是最幼稚、逗比、可笑的人吧?

我曾经以为这是阶段性的压抑和心情不好的表现。于是,我尝试给自己打气,看很多很多正能量的例子,和正能量的朋友交往,去拳馆做运动,也做很多好玩的事情,还尝试做一些新的工作和兼职,交新的朋友,学画画。我觉得如果自己生活得积极努力一点,多多尝试新鲜事物,心情就会好起来。但是,我没有什么真正感兴趣的事情,都是自己推着自己在拼命往前走。

后来我开始抽烟、喝酒。抽烟是为了镇静,喝酒是为了哭。我特别想哭,看到别人哭我就很羡慕。但是我泪点特别高,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最初,喝酒对于催哭是有效的,喝多了之后能哭出来一点,可很快就无效了:流不出眼泪,心脏疼、头疼。有时候在我喝了一点酒之后,谁都不能碰我,我只想把自己关进厕所里。有一次,好友橘子抱住我并试图安慰我,可我拼命嘶吼着把她推开,歇斯底里地尖叫,叫到嗓音的极限。忽然发现,大叫的时候是我感觉最舒服的时候,那时候觉得世界全都消失了,一片空白,很释放。

尖叫和嘶吼成了我愉快而短暂的发泄方式,可是事后我又会陷入更深的忧伤和自责之中。这实在不是一种健康的活法,我过得太不堪了。

有一次我喝醉了,子夜一点,一个人浑身泥水、光着脚,在街边哭哭笑笑了一小时,无处可去,也不想回家。路边有车灯闪过的时候,我多么希望那些车能撞上自己,结束这一切。

我买了好多好多保险,如果被撞死了,还能留下一笔遗产。我不止一次幻想过死亡,世界末日是一件多么值得期待的事情,所有爱的、不爱的、痛的、甜的,都可以结束了。

为了缓解心情,我尝试了旅游,最初是想去普陀寺庙里静一静,或者去个江浙小镇什么的。后来我觉得有生之年必须要去一次伊朗,于是我迅速买了去伊朗的机票。

去之前,我以为伊朗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国度,我是把伊朗之行当作了人生最后一次旅行,带着“死哪儿算哪儿”的心态去的。在飞机上,我幻想着如果飞机断裂了,我会是什么死状呢?

到了伊朗,我发现一切平和,而且我还捡到了两个同行者。最初的几天对我而言,确实是治愈的:新鲜的风景、安静的国度和逃离现实让我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和快乐。可是在后来的行程中,我越来越消沉。我的同行者是两个年轻有为的帅哥,这让我每天都在内心里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笨蛋。

我每天算不清账、找不对路,挫败感与日俱增。后来在伊斯法罕,我住进了一个像洞穴一样逼仄的旅馆,每天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我就在床上蛰伏着。空间越是狭小,我越有安全感。

毕竟花了这么多钱跑一趟伊朗,我逼着自己走走看看,可内心其实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在洞里趴着。我开始厌倦同行者。凌晨独自飞回德黑兰,在陌生的大街上晃荡,特别孤独,但又特别安静。

从伊朗回来,我经历了一个短暂的正能量阶段。我再度尝试多种方法,让自己积极起来、快乐起来、多做点事情……可是所有的努力,都是在被焦虑和不满推动着。这个正能量阶段维持了不到一星期。

接下来我与父母之间发生了家庭战争,我对他们充满了愧疚。每次吵完,我都为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和智慧来解决矛盾而深深自责。

刚好处在这个尴尬的年龄:开始关心爸妈,却不愿说出口;想多陪陪爸妈,却更贪恋坐在电脑前;知道爸妈想和自己说话,却不知道他们的话题要怎么接;看得到爸妈在变老,却仍不耐烦他们的过失;心里时时刻刻在愧疚,却依然带给他们落寞。

我也找朋友倾诉过,但结果是我愈发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给朋友添了麻烦,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祥林嫂。我意识到这些只是廉价的家家酒。

有一天早晨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浑身都是伤:胳膊上一片青紫,腰背和大腿都很疼,膝盖破了。可我忽然发现那种疼痛让我觉得很舒服,我不自觉地去按压那些红肿的伤口,感受疼痛,我忽然觉得自己伤得还不够重、不够痛。

忽然很想念那种疼痛,很想拿刀子割破皮肤,疼痛成为一种释放。理智逼着我放下刀。然后我开始往墙上撞,撞桌子和墙角最锐利的角落。每次身体获得疼痛的时候,脑子就会空白一下,注意力就会转移到身体上。

我不怕疼,但我怕思考。

我满脑子是朋友和家人对我的指责:我逗比,我幼稚,我懒惰,我什么都不如别人,我给他们添了麻烦,我性格有问题,我要改正,都是关心我、为我好……每一句都是对我的肺腑之言和鼓励,然而每一句都是刀,我只懂得用自伤的方式抵挡。

在尝试了各种方式失败之后,我终于去看了心理医生。我其实是想让医生告诉我:“你这只能算是心情不好,不是抑郁症。”我换了两家医院、三个医生,结论一致——抑郁症,偏重。医生给我开了文法拉辛胶囊。我开始了治疗抑郁症的日子。第一期是三个疗程,分别是4天、4天、9天,一共17天。2014年7月11日抑郁症不是“作”的

确诊之后,我花了至少三天的时间,才慢慢开始能接纳自己是个患者。我常常会跟自己说:“你不是抑郁症。你看,你不是还能睡觉吗?你不是还能和朋友开玩笑吗?你不是还能聊微信发朋友圈吗?……”我希望这样的自我催眠能够起到治愈作用。

请了5天假,不去上班了。按时吃药,每天把药藏得妥妥帖帖,不被人发现。吃药之前我跟医生反复确认:“吃了不会变得脑子迟钝吧?”同时,完成医生布置的作业。所谓“作业”,就是每天在情绪极端的时候,详细记下当时的时间、地点、人物、想法、情绪、事件。

起初,我不愿意穿彩色的衣服,每天只愿意穿黑色,因为我总觉得身边的人都死了,所以我得穿黑色的衣服。我不愿意拉开窗帘,不想吃饭;害怕接电话,不刷微信,卸载了朋友圈,我与身边的世界是零交流。

很快我就跟自己说:“不能这样。要起来,去吃饭,去上班,去社交。”

于是我开始尝试着每天早晨强迫自己拉开窗帘,必须穿色彩明艳的衣服,和几个有安全感的朋友聊天。我不断地跟自己说:“要学会原谅自己、接纳自己。”

一点点承认失败、放过自己的过程,特别特别难。因为我的脑子不仅没有变得迟钝,反而变得非常清醒,能想起来很多事情。我开始做自我分析,并把前尘旧事、亲朋故友等自己的一切都否定了。我觉得我对不起所有人,我辜负了一切,伤害了全世界。但没有任何人能原谅我。

于是我尝试用向当事人道歉的方式,让自己得到原谅。遗憾的是:这个方法失败了。

大多数人都说:“啊?我不记得了。”“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们之间不存在原谅不原谅啊。”——这种安慰和豁达,反而使我更加挫败和难受,我觉得我的抱歉无人接纳。

想起小时候看过鲁迅写的《风筝》,文中说他小时候弄坏了别人的风筝,长大之后向别人道歉,想得到别人的原谅,可是别人说:“啊?有过这种事吗?”鲁迅说:“全然忘却,毫无怨恨,又有什么宽恕可言呢?无怨的恕,说谎罢了。我还能希求什么呢?我的心只得沉重着。”

有时候,这种自责会转换成仇恨,恨自己,也恨世界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可以原谅我?

最痛苦的是吃饭和走路。常常会饿,但是什么都不想吃,觉得饿着更舒服。我只是为了活命而强迫自己吃饭。尤其是下午,一到黄昏时刻,我就开始呕吐,想哭,想尖叫。

我总觉得可能自己不是得了抑郁症,而是得了一种间歇性精神病什么的。

大部分时候,我不想搭理任何人。我经常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因为我听到手机铃声响,就莫名地紧张。我不想知道这世界发生了什么,可我的工作逼迫我得去看资讯。编稿的时候,我常常走神,看着一个个的汉字,却全都不认识,半天都编不完一期稿子。看书坚持不了多久,看着看着就不认识字了。iPad很久没有碰了,懒得看剧、玩游戏。

我就想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歇斯底里地一个人。彻彻底底的安静。

唯一庆幸的是,老天厚待我,没有让我失眠。我也没有什么自杀的欲望,只是觉得如果被动地有人来结束一切也挺好。

休息了5天后,开始逼自己去上班,一方面是为了赚钱,另一方面是怕自己长时间不上班被父母发现,同时也怕自闭会加重病情。我理智上还是想积极地融入生活,可是这个班上得很难看。我每天在办公室挂着一张哭丧脸,我努力地想笑,特别努力,但是大概那个笑比哭还难看吧?

我每天看好多好多笑话,然后去看《东成西就》《蜡笔小新》,想让自己高兴起来,可没有什么能真正地戳中我的笑点,更没有什么能戳中我的泪点。大部分时间里,我在默默地生自己的气、恨自己。

经常不哭、不笑、不说话、不理人、不爱、不恨、不吃、不喝,我觉得自己活得像行尸走肉。我想起了南京那个被抑郁症折磨到自杀的女孩,她最初得抑郁症的时候,把自己的微博名字改成了“行尸走饭”,后来改成了“走饭”。

于是,我开始刷“走饭”的微博,忽然理解了她的每一句话、每一天的折磨和孤立无依,我懂得了她那时候有多么孤独、多么自责、多么渴望被理解而又多么胆怯。可表面看上去,她挺有趣。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说抑郁症是一种生理疾病,而不是性格问题,更不是“作”和“闲的”。

无论我找了多少快乐的事情来分散精力,无论我怎么鼓励自己“明天会更好”“向前看”“放空”,我还是吃不下饭,还是想吐,还是昏昏欲睡,还是提不起对任何东西的兴趣,还是不想说话,我还是无法控制地觉得自己失败透顶了……即使我可以编个段子、开个玩笑,我也控制不了内心深深的绝望的底色。我常常觉得自己被一个罐子罩住了,气都喘不上来,在路上走着走着就会腿发软,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不想再挪动一步。

绝望,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治愈的绝望,已经不想去改变的绝望,过一秒算一秒的绝望。2014年7月14日每个人都难免有被“卡住”的时候

有一天看到一篇科普文章,解释为什么有些人没有高原反应。我忽然想:“不如去一趟高原吧,如果我因为高原反应而死在雪山上,应该还不错吧?”

常常幻想:如果我死了,第一个来给我收尸的人会是谁呢?

常常自责:为什么别人都过得比我好?就算很多人过得不如我,为什么他们都能把情绪控制得比我好?为什么他们的姿态都比我好?为什么他们的负能量可以不外泄?为什么我那么不堪?

刘瑜说:“多么稀薄的生活啊,谁跟我接近都有了高原反应。”我觉得自己就是绝顶。

我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自伤倾向开始越来越严重。在医院做的心理测试中,我所有的症状都是中度、重度或者极重,只有“恐惧感”是轻度。我不怕疼,不怕死,不怕孤绝,活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我原本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现在却毫无征兆地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但我也怕很多东西,我说不清那是什么。

删除了手机里很多负能量的照片,那些恐怖的、流泪的、哭泣的、虐心的,都删掉了,而那些欢乐的、积极的照片,那些昔日的美好,我也不想看,看着反而刺心。我根本不想看见欢乐和笑脸。

有时候很想示弱,说一大堆“我好累,我好希望被理解”之类的话,却不知道说给谁听。我常常想说:“没有人理解我,我只有在看‘走饭’的微博的时候,才觉得是有人能理解我的。”——可是我又觉得这样说出来简直太矫情了,而且反而会更加不被人理解。万一换来一大堆鼓励和同情,那就更加烦躁。

经过了这一场病,我开始觉得认真、安静地听别人说话有多么重要。特别特别重要。哪怕他说得琐碎重复,说得幼稚可笑,我也要至少安静地听他说完。有时候,不需要安慰他,不需要鼓励他,不需要替他支着儿,只要好好听他说完。

想起以前也有个抑郁症的朋友,经常找我来倾诉,我当时觉得:“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陷在这么小一个问题里出不来呢?”我也不耐烦地吼过她:“这是你的问题,你要改。”她那天哭着对我大叫:“好好好!你们都对!是!都是我的错!”我那时候还觉得她无理取闹,现在想想,觉得好抱歉,当时真是不理解啊。

后悔曾经那样对待我身边的朋友。我以为我在拼命给他们加油打气,我甚至用坚硬的语言想要把他们骂清醒……其实,都是因为我不理解。

心理医生说:“如果你想杀人,那么公序良俗会告诉你,不能去杀,否则你就是个坏人。律师会告诉你,如果你杀人就要付出法律代价,可能还要偿命。而心理医生会告诉你,不要因为这个想法而自责不已。”

每个人都难免有被“卡住”的时候,有时候自己能把自己拔出来,有时候要靠朋友,有时候生病了,就只能靠医生和药物。2014年7月15日我开始信任我的心理医生

复诊。排了三个小时的队,直到下午1点才轮到我。别的科室都下班了,只有医生还在饿着肚子加班,我是他当天上午的最后一个病人,我很怕他会因为太饿而没有耐心,但是还好他没有。心理医生真不容易,所以挂号费贵一点也是应该的。

记得两年前看赖宝微博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个抑郁症患者,虽然他每天能写那么多好玩的段子。后来认识了王丫米,我也觉得她是个抑郁症患者,再后来得知他们果然都是。我觉得我能看出他们每个玩笑背后的悲哀底色:正是因为对明天感到绝望,对当下感到无趣,而又不愿意去传播负能量,所以才会尽力逗自己开心一点,逗逗这个世界,假装能让别人开心。

我身边有很多朋友对心理学感兴趣,也喜欢劝慰和指导别人,还有些朋友甚至考了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但我觉得还是要找专业的、有经验的医生,不一定是什么教授专家,关键是心理上一定要尽量信任医生。

其实我很难信任别人,老在网上去查各种有关抑郁症的心理学知识,企图靠自己的方法来自愈,后来还是觉得只信医生,心里反而更踏实。我是换到第三个医生才开始信任他的。

他能理解我,不会觉得我是个失败者,不会觉得我可笑,不会摇旗呐喊让我“要坚强、要快乐”。他陪我一起面对痛苦,接受病症,也一起想办法治疗。我的医生很少对我下判断,更多地是听我说、引导我说,或者是询问。我喜欢这种交流,它让我觉得稳妥。

医生会把我说的话详细地抄写在纸上,然后逐句分析。有时候我会无意识地说假话,或者羞于表达。因为我在内心里非常想抗争,想证明自己并没有病,想告诉医生“你看你看,我是不是还好?”,所以我会不自觉地说一些有倾向性的假话,但医生可以帮助我分辨出来。

医生说:“如果你觉得我给你的建议操作起来有难度,那么这不是你的问题,一定是我的治疗方法有问题,我们可以再换治疗方案。”

医生问我:“你现在能看书吗?”

我说:“能。”

我不仅能看书,还能写很多东西,有一段时间我努力地写很多文字,遣词造句都格外用心。我还到处应酬社交,堆积工作,希望这样就能让自己没有时间伤春悲秋。我以为让自己忙起来就是最好的治愈方式。可是,我却日益觉得自己失败。

医生给我推荐了《伯恩斯新情绪疗法》,我还打算去看看《少有人走的路》和《悉达多》,我并不知道这会不会有效,只是想试试看。其实我以前很排斥这种心理书籍,总觉得这是骗钱的,这种书我也能写,不就是阳光总在风雨后的心灵鸡汤嘛。可是现在却觉得,大概我真的需要从理论知识里面去寻找解决办法吧。患病这段时间,我看的书明显比以前多,因为懒得说话、懒得社交,也懒得刷手机。

以前我开玩笑说:“现代人不得个抑郁症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以后我再也不会这么说了。我现在才开始理解抑郁症患者。即使做出很不堪的事情,其实都不代表蠢或者想不通,头脑其实是清晰的,甚至比平常还要清晰,还要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抑郁症患者只是生理失控,按照医学的解释,就是缺少五羟色胺和去甲肾上腺素。一个人得抑郁症与否,和他这个人是否大度、乐观、智慧真的没多大关系。这就好像抵抗力很好的人也会感冒一样,只不过可能概率要小一点,或者康复得更快一点罢了。

感冒还分热伤风和着凉呢,抑郁症不是随便鼓励一下就可以治愈的。

复诊的时候,跟医生说了很多挫败的话,核心思想是自罪心理。我想让医生赶紧帮我解决挫败感、自责的问题,但是医生说:“我们首先要解决的是太努力的问题。”

他画了三个圆圈,里面分别写着:战斗、逃避、冻结。然后他把这三个圆圈连成了一个大圈,说我陷入了这个死循环,而我大部分时间会处于“战斗”状态,包括现在。

医生的诊断是:即便在对一切失去兴趣、消沉的抑郁期,我依然是处于战斗状态,在和抑郁症以及消极情绪进行抗争,我的精神无法从战斗状态里脱离,但是我的身体和心理都跟不上自己了。

医生说我是一个“好患者”,“好”就好在我自愈能力很强,可以很快地将自己调整到一个积极状态,觉得“我没事了”,这会给医生很大的成就感。但是,这是一种“假象治愈”。医生说如果在这种貌似治愈的时候停止治疗,就属于“治疗脱落”,复发概率极高,而且会使病情加重。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一个长期的治疗过程。2014年7月16日我要学会与自己和解

每天都有那么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我真的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抑郁症,可能只是有一点心情不好而已。我哈哈着和同事开玩笑,一丝不苟地工作,吃饭,睡午觉。

状态最好的时候是一个人在家的周末,我能安静地看书,能踏实睡觉,能安稳吃饭。我觉得自己身心完全是健康的,自己可能也就是想安静安静,并不是得病了。

可一旦状态不好,就迅速被打回原形。呕吐,喘不上气,从喉咙到心脏到胃,从前胸到后背都疼,神经紧张,害怕见人。轻的时候还能克制,能简单交流;重的时候谁都不能跟我说话,不能碰我,我会紧张地缩成一团,尖叫,甚至站都站不起来,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等缓过来之后那个生气啊,满肚子的愤怒不知道向谁发泄。气自己怎么还不好啊还不好啊,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又急又气又茫然无措。每天都在这种好好坏坏当中反复。我只有安慰自己说:“好吧,至少我还能睡着,至少还有很多时候是好的。总比24小时抑郁要好得多。”

最发愁的就是“在路上”,不管是乘坐何种交通工具,不管是去哪里,都会发作,只是程度轻重而已,所以我尽量保持静止。每次上下班、出去吃饭、去医院的路途,对我都是一种折磨。那种一个人在路上,一步一挪望不到岸的感觉,真的是生不如死,就像是“鬼上身”,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系了一根很紧很紧的领带,被谁死死勒住了;我拼命想挣脱想反抗,但我又看不到“鬼”,找不到对手在哪里。

书上说抑郁症患者的病情大部分是早晨比晚上严重,但每天黄昏是我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下午下班后,我要么是硬撑着回到家,立刻倒在沙发上,不吃不喝不说话,不开灯不动弹,一直熬到天黑再起来;要么就是在办公室等到天黑了再回去。

今天是7月以来我状态最好的一天,除了早晨吐了一小会儿,其余时间基本没有吐,也没有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早饭吃光了一碗面,中饭吃了一碗半!一碗半啊!而且我还被一篇文章逗笑了。那一天我特别高兴,特别感恩。

可是,仅仅只有那么一天而已。

我以为自己需要多走出去和人接触,有时候晚上还约了别人吃饭,结果是一路捂着胸口哭着去赴约,不是真的难过得哭,而是生理上吐到流泪。后来我再也不约人了。

从理论上讲,运动出汗可以有效缓解抑郁症状,但是这对我无效。我一心只想停下来。

医生说,做同一件事情,我会比其他人累很多,而如果又累又不能放弃的话,身体就会自动进入战斗状态。所以他让我尽量怎么轻松怎么来,如果觉得一件事情有难度,觉得累,能放弃就放弃。我首先要解决的是脱离战斗状态。

大多数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株植物,不吃饭,只要喝水就可以了。我晚上能清晰地听到附近火车经过的声响,我无数次地觉得那是在唤我走,我很想跟它走,永远不要停下来。可我其实哪儿都不想去,就想躺着。

聊天现在对我而言也有困难。如果是一两个人,大约一个小时之内的闲扯,我都可以顺利应付。但是如果时间比较长,或者聊的是需要认真思考和表达的事情,比如探讨业务什么的,又或者是人比较多,我就慢慢撑不住了。每次参加会议,坐着坐着我就开始焦躁不安,想吐,喘不上气。

有些人会拉着我去运动、社交、融入人群,我很反感这样,因为这会逼迫我伪装成一个康复者、一个正常人,更累。我退出了几乎所有的群。我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会被人嘲笑的,我狂删朋友圈,觉得那都是笑柄。

累的时候会走神,然后在睡醒之间胡乱切换。有一次回家,脱下鞋之后,倒在鞋柜旁边就立即睡着了。过几个小时之后醒来,好半天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醒的时候也是“咣”地一下就惊醒了。

很多人会觉得抑郁症患者是“no zuo no die”(不“作”不死),觉得你家庭美满,事业丰收,朋友环绕,怎么还会抑郁呢?也有很多人觉得我就是心情不好,是性格悲观。有些热心的朋友劝我“你很棒”“你往好处想”“你多出来和朋友玩”。可我觉得他们都不理解我。

最害怕被鼓励和安慰,最怕别人给我打气加油,最恨语重心长——“你要……”“你应该……”“你必须……”“伤心不能解决问题啊,还是要解决问题啊。”我只要一听到“解决问题”,就恨不得冲出去一头撞死。我看“走饭”在微博里多次提到,她最害怕别人说“未来”“前程”,最害怕别人说“你要行动起来”。我特别理解她的那种害怕。

好像身上有两个自己,一个是站立着的,另一个是已经瘫倒在地的。那个站立着的会不断地对瘫倒的说“快起来,快爬起来”,并且会不断地用力去把瘫倒的那个我拽起来,但是拽不动。我着急、自责、愤怒、绝望。

现在,我要学会与自己和解。积极、乐观、努力、坚强固然是可贵的正能量,但是,当身体已经正不起来的时候,要允许自己躺下来一阵子。接受失败,面对无力。

有很多很多的鸡汤来告诉我上述道理。但是,这些道理一开始就被我自己鄙视了。我曾经鄙视鸡汤,鄙视负能量,鄙视抑郁症,鄙视消极情绪,继而鄙视那个瘫倒在地的自己。我看不起它们,打压它们,我力图消灭它们,最终失败了。

这些负能量本身就是和我相伴相生的。我力图把它们赶走,却从未想过要接纳。所有的悲哀既然都有来处,那么也要给它们找到去处,妥当安放。我只是还没有给它们找到安放之所。我要给自己耐心和时间,慢慢找到。2014年7月18日世界欠她一个幸福的机会

今天反复在看张柏芝当年演的《忘不了》,最后有一幕是刘青云告诉张柏芝:“别等了,其实大辉临死前,什么都没跟你说,都是我骗你的。”

张柏芝听到之后,愤怒地给了刘青云一巴掌,随即蹲在地上大哭。我还是喜欢那样哭泣的张柏芝。记得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2003年。

那一年我大学毕业,考研失败,工作不顺。我记得那年长沙的夏天特别特别热,我深夜下班时,一坐上公交车就开始莫名哭泣。午饭和晚饭我都只能喝粥,吃不下饭,经常反胃。那时候我讨厌所有人,不愿意跟人说话,也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好任何工作。在通讯录里删除了昔日所有的同学和朋友。后来只好辞职回家休息。

记得那年年底梅艳芳去世,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纪念她的文字:“她有破碎家庭里滋长起来的被爱的渴望,有残酷生活教给的爱别人的能力,但最终世界欠她一个幸福的机会。”忽然我就大哭起来……

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还有“抑郁症”这种病,现在回想,大概那时候就是抑郁症发作了吧。

年轻时闹情绪,往往是因为无知:“我就是不高兴!不高兴!”可是年纪大了之后,闹情绪的麻烦在于:我心里是有答案的。于是我会对自己说:“不要‘作’,这么点儿小事而已,有什么好闹的嘛!”

我知道往西走全是死路,往东走全是阳光大道,可我心里有魔鬼,我拧不动自己,跟自己熬着。感觉我并不是在和这个世界对抗,而是和我自己。——这真是让我有点儿绝望了。2014年7月20日我相信能到彼岸

理论上讲,今天是第18天了。但是或许,已经有180天了也未可知,只不过之前没有确诊而已。

上周四去医院看了消化内科、耳鼻喉科,要做喉镜、胃镜、肝肾抽血等各种检查,原本还想再去查一下心脏的。总之就是浑身不舒服。反正我现在也不怕疼,不怕任何检查。我也不知道是身体真的有问题呢,还是抑郁症导致的躯体症状。只能一项项做检查排除。一上午挂了三个科室的号,交了各种费,在二楼到四楼之间来回穿梭,把湘雅附一的门诊大楼结构和快捷方式摸了个门儿清。

其实对我而言,最难过的不是不开心,而是身体不舒服。吃饭、走路、上班、睡觉、说话、上厕所(从来不便秘的我最近便秘严重),干什么都成问题。一晚上醒来N次,我不断地在大床上、小床上、沙发上、地上,这里躺一会儿,那里趴一会儿。可是我觉得每个地方都太大了,四周空空的。后来我发现最合适的地方是那个像鸟笼一样的摇摇椅,窝在里面晃啊晃就睡着了。而晚上的大部分时间我就窝在沙发的角落里睡。在稍微空荡一点的地方,我就睡不着。

有一次我在梦里跟自己对话说:“哎呀,别醒啊。这个梦还没做完呢。”然后我在梦里回答自己说:“没关系,反正你睡得多、做梦多,留着下一节再梦呗。”

早晨上班之前,我得给自己做许多心理工作,折腾半天才磨磨蹭蹭出门,就像哄一个不愿上幼儿园的孩子一般。

上周五复诊,我冲着医生发了好大的牢骚,因为实在是被自己搞得有点烦躁了,我把无法治愈的怨气,一股脑儿全都发泄在医生身上。“为什么还不好?!我药也吃了!假也休了!作业也写了!我什么方法都用了!为什么还不好啊?!”

医生不说什么,看着我发牢骚。发完之后,继续他的治疗,和我一起慢慢抽丝剥茧找原因。这真的是个十分复杂的过程。我不知道症结和病因在哪里,据说有些人的病因甚至可能是在童年埋下的阴影。

我也不知道该从什么事情跟他说起,只能从最近一个星期的记述来分析,有的时候还要表演。比如,我说到别人对我的评价和神色让我不舒服时,我就要扮演当时那个“别人”。

医生得出了一个让我不知道该喜还是悲的结论,他说:“你至少已经得了三个月以上的抑郁症了,只是你之前没有来医院确诊而已,至少这三个月里你都处于恶性循环中,越陷越深。”

喜的是,原来我都病了这么久了,那我还没想自杀,看来抑郁症也没有那么可怕。我觉得在过去的三个月里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是个正常人。

悲的是,回想一下,从我开始靠抽烟喝酒排解开始,貌似真的已经得了至少三个月的抑郁症。那会不会已经积重难返、病入膏肓了?

前天看到马航的飞机被炮弹击落了。我就一直在看那些灰烬和残骸的画面。在去伊朗的航班上,我就总在想:“我的飞机失踪了,或者被击落了……”在签证的“紧急联系人”一栏里,我填的是同事的名字。然后我把父母和家人的电话告诉了同事。我总觉得我会死在伊朗,然后大使馆就会通知我同事,之后可以由我的同事缓缓地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父母和亲人……我连遗书都写好了。

看到新闻里说,导弹可将客机瞬间粉碎,让飞机上的人立刻失去知觉。我觉得这种死法还不错。不过,我真的没有想过要自杀。我还是愿意活下去,我还是相信抑郁症能够治愈,我只是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找不到治愈的方法。

前天白天,是我状态最好的时段。除了早晨有一些干呕之外,一直到下午6点,我都没有吐。中午还小睡了一会儿。早晨吃完了一碗面,中午吃完一碗饭之后,甚至还再添了半碗。路上也没有任何想吐的感觉。下班的时候,我在电梯里,竟然听到自己哼起了歌。

发现自己在哼歌的那一瞬间,我几乎高兴得要哭了。只是这么简单的吃饭、走路、哼歌,都值得我这么开心。忽然觉得生命里真的没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和人,真的应该学会放下。

最近在看一些心理学的书,也觉得是有收获的。虽然看的过程会有点儿累。

别人在朋友圈里纷纷发各种旅游、美食的照片,我却一点兴趣也没有,哪儿也不想去。我曾经是多么好吃、多么爱旅游的人啊!即便是在状态最好的前天,晚上我拿出了二胡,拉了几下就放下了。淘宝至少已经一个月没有刷了,偶尔点开,觉得无趣,又关掉。

我满脑子都在想:我还能去干点儿什么,让自己高兴起来,让自己产生兴趣呢?

不过,我很庆幸有很多朋友对我很好。有些人不知道我得抑郁症了,他们只是看出我最近不太开心,或者身体不太舒服,就给我寄来了好吃的、香薰、精油、书,或者打电话、发微信来问候我。有的朋友带我去吃好吃的,陪我聊天,或者什么也不说就是陪我坐坐。还有的朋友让我去她们家里住。在初期,我拒绝治疗,朋友还强行带我去医院帮我买了药。

还有男友老牛,在我很不舒服的时候,我就会胡乱哼哼唧唧,老牛会说:“来!跟我说说,咋回事儿呀?”其实我也说不出什么来,只会翻来覆去重复着一句“我不高兴”,但老牛从不厌烦地听着。“我不高兴,我不高兴,我就是不高兴,我叫作蒋不高兴。”

也有些人在此期间,完全不理我了,屏蔽了我。大概是觉得我在“作”吧?也好,跌入谷底时,恰恰是能够看清身边人的时候。虽然身体病了,脑子还是清醒得很。愈发感激这些陪伴、理解、帮助我的人。

还是要慢慢熬,我相信我能熬过去,也相信我能康复,虽然我找不到渡船,但好在我相信能到彼岸。

安迪·沃霍尔说:“我从来不曾崩溃瓦解,是因为我从不曾完好无缺。”2014年7月21日最羸弱无力的人也可能给人以力量

7月21日,这个日子让我忽然想起了前年的今日——北京“7·21”暴雨——我因暴雨被困首都机场。航班被取消了。我傻乎乎地在柜台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等到一小时后,改签次日的机票已经没有了,只能退票。

而如果我不能在第二天抵达内蒙古,接下来的俄罗斯行程也就要跟着泡汤,大队人马都在海拉尔等着我。情急之下,只好曲线救国,改签次日清晨从天津起飞的班机。

怎么从北京去天津?

机场快轨因为进水而瘫痪了,所有的出租车都没有了,也不会再有出租车愿意前来机场。再改大巴!可由于城区严重积水导致堵车,大巴一去不返,两个小时也等不来一趟大巴。

我被困在了首都机场。整个首都机场——瘫痪了!

手机没有电了,只好拖着箱子满世界找充电插座。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大巴中转站,服务人员说,还有最后一班前往天津的大巴,终于顺利逃往天津。

自小就喜欢电闪雷鸣的天气,若不是因为担心飞机延误,我倒是挺愿意在这种天气里淋淋雨的。可那一天的北京,天被下漏了。

哪里是什么大巴?只是一台破破烂烂的小中巴而已,四面漏雨,车座全部湿透,坐在车里还得打着伞。这最后一班破小巴在深夜载着七八个乘客,歪歪扭扭冲出了暴雨的北京。闪电就像小蛇一般在乌云里爬着,伴着北京61年来最强暴雨。

凌晨1点,破小巴把一车人扔在了天津的城郊接合部,小巴开走后,乘客们也瞬间散去。我环顾四周,没有人也没有旅店,只有两台黑车,以及惨淡的路灯。

……

不敢坐黑车,找不到酒店,淋着雨,我有点儿茫然和恐惧。扭头看见身边有一个小姑娘,抱着一只大纸箱子。纸箱子早就被淋得惨不忍睹,只能勉强地兜住。姑娘被淋得透湿,比我更加无助地站在原地。

我对姑娘说:“别抱着了,把箱子放到我的箱子上来吧,我的箱子可以拖着。”

于是,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下着暴雨的深夜里,我和这个陌生的姑娘,拉着行李走了大约2公里,找到了一家小旅店住下。

当晚,我和姑娘一起开了一间房。我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我只知道她是广东人,来北京旅游,听说北京的水蜜桃和果脯很好,就买了一大箱准备带回广州。谁知道在机场遭遇暴雨,和我一样仓皇辗转改道天津。

到酒店时已经是凌晨2点半,我换了件干衣服直接倒下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天晴朗。姑娘说她已经把房费结清,并且叫了一辆出租,把我送到了天津机场。早晨7点50分,我顺利起飞。我始终不知道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如今也记不清她的眉目了。

只记得在那个深夜,我对她说:“你把箱子放在我箱子上吧,我帮你拖着。”

其实,当时我让她把纸箱放在我的箱子上,并不完全是因为她的箱子破了,我要帮助她。而是因为我当时也感到恐惧和孤单,不知所措,所以想找一个看起来无害的人给我壮胆,互相陪伴,彼此帮助。

两年后的今天,我再次陷入了恐惧和孤独。人生大概是没有风雨桥的,只有水来土掩的仓皇抵挡。我想起了那个陌生的、落魄的、茫然的小姑娘,也许,最羸弱无力的人,也能够给别人带来力量呢?

就好像现在的我,说不定在某个时刻,依然能成为别人的抚慰,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嗯,一定的,只是我不知道而已。2014年7月22日噩梦总会过去

今天是7月22日,下午5点40分,7月份的第二个好日子。今早状态恢复,身心健康地上路。Hold住,Hold住,千万别再呕吐。

而且今天交流能力明显恢复。我能顺畅地跟同事打招呼、简单聊天了,不像之前看见了就想躲开。

今天好感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周真爱,叽叽歪歪叮嘱我要每天喝半斤奶,晒太阳,不要喝可乐,不要喝红牛,要睡子午觉……

小E今天送了我一串十八子手链,说是可以助我安眠和宁神。我会戴上、收好、记得。

昨天快递说有我的包裹。我很奇怪,因为我已经一个月没有上过淘宝了。今早上班拆开,是卢小鸽送给我的礼物。一瓶泰国精油,一只可爱的轻松熊,里面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别那么累,要工作也要生活,看着都心疼。”

是的。我!太!累!了!——这四个字我一直不好意思说出来。因为“谁不累啊”,说出来显得很祥林嫂的样子,控制不好情绪,生生惹人厌弃。“你丫有病吧?”——这句话只能拿来骂没病的人。所以,有人当面这么骂我的时候,至少说明我还皮糙肉厚骨头硬朗着。我感恩还睡得着。

今天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撑过明晚,必须请假休息了。病假期间关机!大病一场才知道:生命里真的没那么多重要的东西和人。基本上我一到黄昏就瘫倒,直到天黑。到了晚上,我想“反正今天又熬过去了,看看美剧就睡吧”,这时感觉又会好一些。

不过这并不具有绝对的规律性,情绪时钟和身体时钟大部分时间是乱跳的。我很想找到一些规律,这样当症状即将袭来的时候,我就可以找一个无人的角落,铺好软垫子,躺倒,安安静静地等着它来。可是,它从来都是想来就来,不给人一点儿余地和预告。

昨天经历了生病以来最可怕、最煎熬的一天:

从早晨开始就感觉不对劲,在上班路上就开始吐,而且比以往要吐得严重。到台里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一点了,没太在意,觉得可能也就和往常差不多吧,病了这么久都习惯了。可是节目做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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