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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4 20:4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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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野圭吾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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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圭吾3册精选集

东野圭吾3册精选集试读:

空中杀人现场

作者:【日】东野圭吾译者:杨婉蘅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出版日期:2019-06-01ISBN:9787544295574本书由新经典文化股份有限公司提供授权版权所有·侵权必究目录

外站过夜,杀人之夜

请带齐您的随身物品

相亲席上的灰姑娘

神秘旅伴之谜

重要失物

幻影乘客

目标小A

外站过夜,杀人之夜1

九月二日,鹿儿岛的外站过夜。

新日本航空乘务员们在鹿儿岛的住宿地点,就定在离机场搭乘出租车约十分钟车程的K酒店。不仅如此,他们连晚上出去喝酒的地方都差不多决定了:一家名字和鹿儿岛不沾边的酒吧,也在酒店里,名叫“怀基基”。这家酒吧只有一张坐下几个人就稍嫌拥挤的吧台,还有两张可供四人围坐的桌子,可以说几乎毫无特点。若一定要说,那种与都市里截然不同的气氛、莫名其妙的店名,也勉强算一种特色吧。

就在这天晚上,人称“小A”的新日航空姐早濑英子,也在飞行员们的邀请之下来到了这家乡土气息浓厚的酒吧。飞行员基本上个个都是海量,或许是他们身上积累的压力很大吧。“人家好想减肥呢。”

正开门见山直抒胸臆的是跟小A同年入职的藤真美子,人称“小B”。从她的开场白就能了解到,她的体形在空姐里可算稀有,而且她圆眼睛,圆脸蛋。小B这个外号的由来极为简单,不光因为她总是[1]一天到晚跟小A粘在一起,她那圆得像玻璃弹球一样的身材也是重要原因。“为什么就是瘦不下来呢?人家连下酒菜都忍着不吃了呀。”小B豪放地将一大扎啤酒一饮而尽,仰天长叹。“瘦不下来不也挺好的吗?”说话的是副机长佐藤。他三十不到,五官轮廓深邃,在最受空姐追捧榜中排在头一号。他说:“可别勉强自己哦。”“可是像小A那种不用勉强也胖不起来的大有人在啊!这不公平嘛!”“我可是有胃下垂的。”

小A小心翼翼地回答。事实上,她就是不会胖。不管怎么吃,她那小瘦脸从没有变圆的趋势,不费吹灰之力地保持着一副端庄的日式美颜。“胃下垂可是空姐的职业病。”机长滨中说。他是个长相很普通的男人,有点谢顶,还有些发福。“多好啊,我怎么就不胃下垂呢?”“那还不好吗?健健康康的。”“可是我最近又胖了两公斤呢。”“怪不得呢,”滨中忽然一脸严肃,“我说怎么今天飞机莫名其妙地有点往一边歪。”

说起新日航第九十八届空姐培训生中的AB组合,公司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这两人出名的原因可完全不同,堪称判若云泥,简直就是钻石和尘土的差距。

首先,小A在入职考试的时候,单单履历就让考官惊讶了一把。因为她曾经从东京大学退学。之后的考试成绩再次让考官目瞪口呆。从初试到最终面试,她的成绩简直是鹤立鸡群。不用说,她从培训学校也是以头名身份毕业的,转正之后亦深得飞行员们信赖。公司里有这样一个共识:无论什么工作,只要交给她就没有办不妥的。

但小A倒也不属于女强人类型。平常她总是沉默又老实的样子,毫不起眼,隐于人后,却总能一鸣惊人,而且表现得十分冷静。

小B倒是也同样令考官瞠目结舌过。因为她准考证上的照片和真人的差别实在令人震惊。据说,她那出色的修片技术和纵然不择手段也要合格的执着信念,竟让考官心生一丝感动。

入职考试的时候,从初试开始到面试结束,小B没有一次不是抓住了上榜的尾巴,不断上演着命悬一线的戏码。后来,有当年面试她的考官说,让她那圆溜溜的眼睛一瞪,好像就不由自主地要往合格栏里盖章,跟着了魔似的。

小B在训练学校的成绩也是倒数第一。

可是她从未因此沮丧。她一直记得几年前在电视上看过一部关于空姐培训生的电视剧,那么毛手毛脚的丫头也能当空姐,那对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她向来都这么认为。这么自信,真是可喜可贺。自她转正,有个理论在公司里传播开来:“无论小B干什么,都一定得给她配上小A才行。”当然,小B本人并不知道。

如此从头到脚风格迥异的两人却匪夷所思地意气相投,除了在职场共事外,两人还同租一间公寓。是否能取长补短不好说,或许她们都在追求对方身上自己所没有的部分吧。总之,今天晚上两个人开开心心地一起在鹿儿岛住了下来。

那个男人进来的时候,这四个人正一边喝酒,一边天上地下地闲扯。除了他们,吧台边上还坐着两个人。酒吧里的客人只有这么多。那人注意到他们,放松了表情走过来。“刚才多谢了。”那人走到他们旁边。头发微白的他彬彬有礼地颔首。

四人心生诧异。突然间,小B“哎呀”一声,夸张地大声说道:“您不是刚才飞机上的乘客嘛!”“是的。”

不知是不是被人想起的缘故,那人开心一笑,眼角堆起皱纹。对他那鱼尾纹记忆深刻的小A开口问道:“您也住这家酒店吗?”“正是。真是很巧啊。”“机长,这位是今天航班上的乘客。”小B向滨中介绍。

这位乘客今天在他们的航班上腹痛发作。他看上去年过四十,身材依然有型。小B当时还说什么银发熟男真是帅啊,所以现在再见到他实在是难掩喜悦。“哦,腹痛发作啊?很难受吧。”滨中说道。“没有没有,多亏这两位小姐帮忙,现在完全没事了。”他边说边砰砰地拍着肚子。“一起坐吧。”滨中邀请他坐到旁边的座位上。

这个时候,吧台的电话响了起来。穿着红马甲的服务生拿起听筒,然后用手掩住话筒问道:“本间先生在吗?”

刚刚坐下的那个男人站起身来应了一声,起身走向吧台。如此一来,小A得知了他的姓氏。

本间对着电话三言两语一番,又向服务生交代了几句,回到桌前。“老婆一到酒店就说不舒服,睡下了。我又刚犯了腹痛,不服老真是不行啊。她好像好点了,说让我给她弄点吃的上去。”

关于本间的妻子,小A只有粗浅的印象。那是个穿着偏白色衣服、身材高大的女人,应该还戴着一副超大的时尚眼镜。“都九点了,差不多饿了吧。”本间边说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不一会儿,应该是本间点的三明治做好了。趁着服务生出去送三明治,小B站起身来。大概是啤酒喝多了,她一直不停地跑厕所。

原本打算一个人喝酒的本间似乎因意外地找到了酒友而显得很高兴,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大家知道了他是大学的副教授,好像是教心理学的。昨天学校开学,不过离他的课开课还有将近一个星期,所以他就带着妻子来九州旅游。“我老婆的侄子在这儿读研究生,我们也想顺便看看他。”本间边说边将自己的兑水威士忌一饮而尽。“您的孩子呢?”小A问道,随手把沾在本间裤子上的脏东西弄掉。她就是这么有女人味。

本间在一阵惶恐过后回答道:“孩子是一个也没有啊。”说着,他眼角耷拉下来,满脸透着遗憾。

过了一会儿,小B一脸清爽地回来了。“怎么这么慢呀?”小A问她,她回答说自己回了一趟房间,补了补妆。正因如此,她现在看起来格外清爽。“啊,对了,我看见服务生把三明治送上去给本间太太了。就在我们房间旁边。”“哦……”本间认真地问,“怎么样?她情况怎么样了?”“我只看了一眼而已……看上去挺精神的,好像气色还不错呢。”“这样啊。”本间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要是她一直这么睡下去,这趟旅游可就白来了。这下好了。”

小A觉得他话里话外透着股真实感,好像他们曾经有过这样的遭遇,浪费过这样的旅行机会。

之后的四个小时,几个人就这么一直喝酒,直到时针指向一点的时候才结束。男士们干掉了一瓶威士忌和半打啤酒,小A喝了两小扎啤酒和一杯果汁,小B则喝掉了三大扎啤酒,去了四趟厕所。“哎呀,今天晚上真是尽兴啊!”出了电梯各自回房的路上,本间真诚地说。

滨中他们住在下面一层,已经出了电梯。“托你们的福,今晚我肯定能睡个好觉。”“我们才是。刚才听您讲了那么多有意思的事,真的很开心。”小A回答。

听了他刚才说的那些关于心理学的趣闻逸事,小A觉得很长知识,飞行员们也都全神贯注地听。“真的很有用呢。”边打哈欠边还礼的小B说。“那就太好了。希望下次有机会还能一起喝酒。”本间说着,在自己的房间门前驻足,微微点头。

小A和小B也站定,向他报以微笑。“那回头见。”“晚安。”

两个人朝自己房间走去。背后响起了门锁打开的声音。

小A和小B住的是双人间,从本间夫妇的房间数过来是第四间。小B费劲地掏出钥匙打开门。

正是此时,她们听到巨大的喊叫声。小A一时间没听清喊的是什么,但可以判断出是本间的声音。他的房门半开着。小A和小B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2“所以说,你们两位是第二发现人喽?”

鹿儿岛县警望月边说边比较着眼前两人的长相。望月三十五岁左右,头发三七分,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笔挺的西装,一副银行职员的模样。“是的。”小B拍着胸脯说,“你问吧,问什么都行。”“也没那么多可问的。”望月小声说道,又问了问她们和本间的关系。小A把他们相识的经过以及在酒吧喝酒的事情,按照顺序一一解释给刑警听。刑警看小A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哦,你是空姐对吧。怪不得……”“我也是。”小B接道,“看不出来吧,其实我也是空姐。”

望月闻言看了小B一眼,停了一会儿,说道:“啊?原来如此啊。”

似乎他找到了相应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小A听到本间的喊声冲进他房间时,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直挺挺摊在床上的女人,还有正拼命摇晃着那女人的本间。随着他不停地摇晃,女人那双穿着高跟鞋的脚也不停地摇摆着。小A本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她走过去便马上明白了。因为在那女人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活气。她想立刻打电话给前台,刚要拿起听筒,小B便当场晕倒了。

警方是十五分钟之后到达现场的。已经从晕厥中重新振作起来的小B兴奋道:“太可怕啦!简直就跟刑侦剧一样嘛!”

正如她形容的那样,警方的侦查人员和鉴定人员已经开始一丝不苟地勘查现场。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刑警望月就是侦查人员之一。他和年轻的搭档一起负责询问相关人员,小A等人也被要求接受询问。询问就在案发现场隔壁的房间进行。“就是说,你们一点钟刚过在本间房门口跟他分开,紧接着听到了惨叫声,然后赶到房间,发现发生了案件……是这样吗?”“是的。”小A和小B异口同声地回答。“之后你就跟前台联系,然后和本间一起在走廊上等经理。跟经理说明情况以后,你们让他报了警……没错吧?”“没错。”小A回答得毫不含糊。她发现案发之后之所以立刻离开了房间,就是觉得应该尽量不动现场任何东西。“完全没问题,是吧?”望月又向小B确认了一遍。

小B一脸平静地回答:“那个时候我在自己房间里等着呢。”

她撒谎了。说“等着”真是好听多了,其实就是晕得不省人事。“发现案发前后,你们俩有没有见到过其他人出现?比如说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人什么的。”

望月并没有指定谁来回答,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摇摇头。九月的工作日里,来入住的客人很少,况且又是半夜三更。所以刑警点头道:“哦,这也的确有可能。”“那个……”小A诚惶诚恐地问道,“本间先生的太太是为人所杀害的是吗?”话说出口,她顿时觉得用这种尊敬的语气有点别扭。

刑警倒是没注意到什么不自然的地方,回答道:“可能是吧。”“死因是什么啊?”小B问,“果然还是被人用刀什么的捅死的吧?”“刀?”刑警一头雾水,“不是。都没什么出血的迹象。”“是这么回事吗……”“死因是窒息。被人勒住了脖子。”

小B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紧接着吐了吐舌头。

询问结束,两个人走出房间,看到走廊上有一大群男人正因什么事而乱作一团。她俩千辛万苦冲出人群来到自己房间门口,发现滨中和佐藤两人正满脸倦意地等着她俩。“这事挺够呛的吧?”佐藤担心地看着她们说,“听说小B还晕倒了。”“我才没晕!”小B气鼓鼓地回答,“我在房间等着呢。”

小A向滨中讲述了大致经过。“那么应该不会影响明天的飞行喽?”滨中的回答还是从本职工作的角度出发。“我觉得大概没问题吧。”“嗯,你们是案件的关系人,但我估计不会有太多麻烦,要是有事一定跟我联络。”

两个人一边点头一边答应。

机长他们离开后,小A和小B进了房间。“太厉害了!”小B马上感叹道,“这种事我可是头一回遇见,现在心脏还狂跳呢!”“我可是吓死了!”小A坐进沙发。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尸体,而且还是他杀。直到前一刻她还身处紧张之中,连体会恐惧感的余力都没有。“杀人案什么的只有电视剧里才见得到吧。不过该发生的时候总是会发生的,你说是不是?太好了,这下回去能跟大伙儿使劲宣扬了。”小B兴奋着,那语气好像碰到了什么好事一样,完全看不出来她刚才还晕倒来着。早有传闻说她之所以被录用,靠的就是这种出类拔萃的乐天性格。“可是,”跟小B完全不同,小A眉头微蹙道,“到底是谁杀了本间的老婆呢?”“那些警察说了,她的手袋让人给偷了。”小B有偷听别人悄悄话的绝活儿,“所以应该是抢劫吧。”“可是为什么盯上了本间的老婆呢?有那么多房间呢。”“绝对是偶然啦。他老婆倒霉呗!”小B简单总结道。“可是,”小A把头一歪,“那可是双人房啊。难道强盗没考虑过房间里可能有两个人吗?”“强盗肯定早就盯上她了。等她老公一出门,马上冲进去。”“怎么冲啊?门可是锁着的。”

这家酒店的房门用的是那种一关门就会锁上的自动锁。“那……那就是做了什么手脚。”“什么手脚是指……”“就是……哎呀,有很多可能啦。这种事情什么可能性都有嘛。”

小A并未释然,可是这么讨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她决定先洗个澡。就在她换上拖鞋的时候,有一个问题开始在脑海里萦绕不去:为什么本间太太穿着高跟鞋呢?普通人进了房间都会脱鞋放松一下,这难道不是本能吗?何况本间之前还提到过他老婆身体不适。“啊,我真是太期待明天的到来了!我一定得跟大伙儿说这件事。小A,我晕倒的事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哦!”

小B脱下高跟鞋随手一丢,然后就骨碌碌滚到床上,睡下了。3

第二天早上九点,枕边响起电话铃声。小A一接,耳边传来一阵叽里咕噜听不清楚的声音,不像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小A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转念一想,这不是刑警望月嘛。电话似乎是从前台打来的。他说想再进行一次询问。

见面地点在酒店大堂。小A和小B一起下来,见到了等在那里的望月。和昨天一样,他还带着那个年轻的搭档。不知是不是整晚没睡的缘故,他眼中布满血丝。“真是辛苦了。”他边说边微微鞠躬,不过这话听上去好像是对他自己说的。“我们得确认一下最后一个见到本间太太的人是谁。”刑警翻开记事本,边用圆珠笔挠头边开始问话,“据我们调查,九点左右的时候本间曾让酒吧服务生送三明治到房间去。这事你们知道吧?”

两人一言不发地点点头。“听说那个时候这位藤小姐曾路过房门口,是不是?”刑警问小B。“嗯,对啊。这么说我就算是最后一个见过他老婆的人啦?”小B双眼闪闪发光,提高了嗓音,好像因得知自己是重要证人而特别高兴。“是你和那个服务生。我是想来确认一下那个服务生的记忆准不准确。”“就包在我身上吧!”小B拍着胸脯保证,“我对记忆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啊……”刑警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随即开始提问,“首先,你经过的时候,本间太太都做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就是接过了三明治呗。”“在门口?”“对。门开得不大,好像是从门缝里接过去的。”“她穿的什么衣服?”“这个嘛……我觉得是偏白色的连衣裙。”“她说什么了没有?”“这我可没听见。”“嗯。”刑警喘了口气之后点了点头,可能觉得她的口供和服务生是一致的吧,“那个时候走廊里没有其他人?”“没有。”“这样啊。”望月点了两三下头,把记事本收进了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我明白了,谢谢你们。”“这样就完啦?”小B一副不满的模样。“调查之后你们都掌握了些什么情况?”小A问道。

望月轻轻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没掌握到。除了本间太太被杀之外。”“案发时间什么的呢?”

望月耸耸肩回答:“现在只知道应该是九点左右最后一次现身之后。”

在酒店的餐厅吃完稍有点晚的早餐时,一个自称是本间太太的侄子的人过来跟小A她们搭讪。她俩刚刚饱餐了分量十足的美式套餐,正准备叫上一杯咖啡,那人就出现了。他看上去二十五岁左右,在男人中个子并不算高,肤色白皙,从短袖衬衫中露出的双臂十分纤瘦。“看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那人说道,声音又尖又高。他叫田边秀一,据说是本间太太唯一的亲戚。“我跟姑姑本来打算今天见面的。谁知道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太震惊了。”秀一神经质地皱了皱眉。“你见过本间先生了吗?”

被小A一问,他无力地点点头说:“刚才见到了。我姑父大概也没想到一场旅行会变成这样吧。而且一直被警察问来问去的,连害怕都来不及,一定吃不消了吧。”“警察?”小A又问,“田边先生你也被警察叫去了?”“是的,今天一大早就被叫去了。我就是在那儿见到姑父的。”“警察都问你什么了?”小B发挥围观群众本色问道。“问了好多。”秀一回答,“还问了我的不在场证明。”“不在场证明?!”突兀而响亮的喊声令全餐厅侧目。小B急忙掩住了嘴。“为什么你会被问到?”小A小心翼翼地问。她对这种事情很好奇,但不好兴冲冲地问。

不过,这似乎并没有伤害到秀一,他沉着地开口应答:“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不过这家酒店的门都是自动锁,按理说我姑姑和姑父的房间应该是百分之百上了锁的。要是凶手想进房间,必须得让姑姑来开门。因此十有八九是熟人作案。”“那田边先生你有不在场证明吗?”小B问道。这个时候她的粗神经显得弥足珍贵。“他们问我的是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一点。不巧的是,我只能证明九点半以后。因为昨晚我在朋友家,九点半左右到的。”“还是挺过分的。连自己人都怀疑。”

小A觉得如果自己是警察,估计不会怀疑眼前这个男人。他看上去太柔弱了,如果他去勒别人的脖子,大概会反过来被勒死。“而且还要考虑动机问题嘛。”

秀一闻言,嘴唇上浮现一丝寂寞的苦笑:“我也这么认为。但换个角度来想,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动机。”“难道说牵扯到巨额人寿保险什么的?”小B提出了一个谁都能想到的问题。

田边继续苦笑着说:“姑姑去世了我一点钱都捞不着,而且正好相反。”“相反?你还能损失什么钱吗?”“不是不是。说相反也许有点不恰当……其实并不是说姑姑去世了我就能有钱进账,而是她活着的话我就得不停地掏钱出来。”

小B惊讶得说不出话。她如果沉默,便代表脑袋里正一团糨糊。

小A代她问道:“就是说,本间太太在花你的钱?”“正是。”秀一点头,“实际上,我父亲,也就是我姑姑的哥哥,去世的时候给我留了一大笔遗产。但是在遗书中,他委托姑姑在我成人之前代为管理这笔遗产。所以至今为止,这笔遗产一直在姑姑手上。直到最近我才知道这些钱少了好多,好像是被姑姑拿去投资股票了。”“那她是擅自使用的吗?”“虽说是擅自吧,但怎么都是自己人的钱。我觉得姑姑没什么罪恶感。我曾经要求她停手,她就说反正都是为了我、到时候准能分文不少地还给我什么的,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遗产的的确确在逐渐减少。所以从警方的角度看来,我就有动机了。”

他的语气实在太冷静,简直不像是在说他自己。“不好意思,我想问问,田边先生你昨晚去的朋友家到这里大概有多远?”

听了小A的提问,田边想了一想,回答说:“车开得快点的话二十分钟吧。”“那肯定没问题啦。”说话的是小B,“人家最后见到本间太太都九点多了嘛。要是先杀了人再在九点半赶到朋友家几乎是不可能的嘛。”“真是这样吗?”

看到秀一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小B拍了拍胸脯说:“我可是证人哦!绝对没错!”4“太走运啦!”小B开心地拍着手。

因为需要协助警方调查,她们当天的飞行任务由别的空姐来代班了。这是鹿儿岛县警方提出的要求。

跟望月见面约在了晚上,所以她们有充足的时间在附近观光。遇上这种事,估计谁都觉得走运吧。不过普通人在这个时候或许没有心情活蹦乱跳地到处玩。

小A和小B一会儿逛逛街上的土特产店,一会儿光顾一下导游手册上推介的“享受本地特色菜肴请到××店,只需一千三百元即可尽情品尝”的餐馆,好好享受了一番旅游的乐趣。不过,实际情况是小B马不停蹄地东逛西逛,小A在后面拼命地追着跑。

如此这般充分地利用时间之后,该去见刑警望月了。“实在过意不去,一趟趟地麻烦你们。”

望月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小B笑嘻嘻地看着他。既不用上班又能发挥她爱八卦的本色,小B开心得不得了。“其实让你们等到晚上也是有原因的。”

刑警卖了个关子。晚上的调查跟早上一样,都在酒店的大堂进行。小B本来幻想着约在餐厅附近,好在警方还没她想的那么随便。“其实我是想等解剖结果出来。”“结果怎么样?”小A认真地问。“这个咱们稍后再谈。”望月慎重地掏出记事本,问道,“你们俩昨天晚上在酒吧喝酒是从八点左右一直到凌晨一点刚过,对吧?”“对。”两人异口同声。“本间先生快九点的时候才来,然后跟你们喝到最后……”“没错。”小A接道。“你都知道的事就别问啦。”小B说。

望月清了清嗓子。“我想问的是,本间是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还是中间去过哪里?”

小A“啊”了一声,说道:“这我倒不记得。”“人家可记得!”小B鼻子里直出粗气。她自信爆棚的时候总是这样。“本间先生一次也没离开过。我总是跑厕所,而本间先生却一趟厕所都不去,我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她的说法倒是证明帮人加深记忆的方法是多种多样的。但望月似乎不大认同,追问道:“真的吗?比如九点半到十点左右,他一会儿都没离开过?”

小B回答:“没离开过。我的记忆绝对准确。”她表示完全不吃这套。“这样啊……”望月说。

小A看望月垂头丧气,仰脸问道:“那个……难道本间先生成了怀疑对象?”

望月回望着小A的眼睛。“是的,”他回答,“说白了,我们是在怀疑他。”“你说的九点半到十点是指……”“就是推断的死亡时间。”望月说,“解剖结果显示,本间太太胃里残留着没消化完的三明治。我们检测了这些三明治残渣,判断应该是吃下去三十分钟的样子。”“哎哟,这就没辙了。”小B轻描淡写地说,“本间先生可是有不在场证明的。”“所以说,”刑警求救般看着两人,“你们再好好想想行不行?他真的一会儿都没离开过?”“他的动机是什么?”小A追问,完全忽视了刑警的提问,“我们问过田边秀一他被怀疑的理由了。”“一样。本间太太投进股票的钱不只是田边的遗产,还有她自己从父母那儿继承的财产。按理说,后一种情况下,她用的是自己的钱,别人根本无话可说,但从本间的角度,他大概想在那些财产被花光之前据为己有。”“但是人家可有不在场证明哦!”小B很难缠。“对了,这么说来,”小A好像想起了什么,“如果推测死亡时间是九点半到十点之间,那田边的不在场证明也能成立喽?”“就是说嘛。”望月脸上写满了烦恼,“他也是无懈可击!”“这回可走投无路了。”

小B嘟囔着。刑警除了狠狠瞪她一眼之外无计可施。“是他们的调查方法太差劲了。”

穿着吊带裙的小B盘腿往床上一坐,边用吹风机嗡嗡地吹着头发边说。聊天的空当,她还把手伸进了薯片袋。“谁说想减肥来着。”小A嘟囔道。“你不觉得他们直接定性为熟人作案很不妥吗?不是还有个被偷走的手袋嘛。”“那也有可能是凶手的障眼法啊。”“你都说了只是有可能嘛。”小B的话里透着点赌气的意思。小A非常清楚她为什么是这种态度——八成是因为那个浪漫银发熟男本间和瘦弱男田边都很合她的口味。“但是房间进不去啊。”“所以说……肯定做了什么手脚嘛!”

又绕回昨晚的讨论了。小B强词夺理的时候就会说得模棱两可,像“做了什么手脚”“有好多可能性”之类的。“总之整个调查又回到原点了呗。”小B咔嚓咔嚓地嚼着薯片说。薯片渣落了一床。“你啊,吃相太难看了。”小A绷着脸说。“这算什么,无所谓啦。”小B说着开始用手掸薯片渣。细碎的渣子簌簌地落到地板上。

小A的思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这很像后槽牙的牙缝卡着鱼刺的感觉。用舌尖能舔到,似乎随时可以把它弄出来,但一时半会儿又做不到。这根让人心烦意乱的鱼刺连牙签都无能为力。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你怎么了,小A?肚子疼啊?”

永远无忧无虑的小B并不知道,人在思考的时候面孔有时会显得扭曲。“我求你了,稍微安静一会儿。”

小A紧抱着枕头拼命想理出头绪。薯片渣、垃圾、面包渣……

她问无所事事的小B:“对了,你最后一次看到本间老婆的时候,她戴眼镜了吗?”“啊?眼镜?”小B望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儿,答道:“嗯,她应该戴着眼镜,很大很大的那种。”

小A立即奔向电话。她脑中豁然开朗。5

第二天一早,一如往常在酒店的餐厅。

穿着浅灰色西装的本间正吃着早饭。看到小A她们,他微微抬了抬手。两个女孩走过来坐到他对面。“这回真给你们惹了不少麻烦。”本间特意站起身来,给她俩鞠了一躬。“哪里,本间先生才辛苦呢。”

听小A这么说,本间连连说不,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我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今天回家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那您又要坐我们的航班啦。我们一会儿就要执行乘务了。”

听小B这么一说,本间显得很高兴。“那我太幸运了。本来孤身一人心情很沉重。”“我们会服务得很周到的!”小B的话说得很怪。“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小A看着本间,“您太太眼睛不太好吗?比如近视什么的。”“没有啊。”本间摇了摇头,“她的视力算不错了,况且也没到老花眼的岁数。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没什么大不了的。”小A也摇摇头,“我只是想不通。您太太倒下的时候不是戴着眼镜吗?在房间里戴眼镜挺奇怪的。”一瞬间,小A似乎察觉到有一丝锐利的目光从本间眼中闪过,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只见本间立刻恢复了平静。“这样啊。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我老婆喜欢平光眼镜,平常在家里也一直戴着。”“哦,”小A也点头表示同意,“可能有的人就是有这种习惯吧。”

不久,她们俩该出发了。小A对本间说:“那我们先失陪了。”

本间报以微笑:“那咱们飞机上见。”

她们到了鹿儿岛机场,望月早已等候多时。跟初次见面时相比,他头发凌乱,透着股疲惫,但气色还不错。“昨晚那事,我们在机场附近搜查了,但没什么发现。现在正在东京那边搜查。”“来得及吗?”小B半信半疑地问,“东京可大得很。”“努力就来得及!”望月重重地点头。

小A她们需要在出发前一个小时做好飞行准备,出发前五十分钟到调度室跟飞行员开准备会,起飞前三十分钟左右登机检查客舱。“到底来不来得及啊?”小B一边检查阅读灯,一边担心着。那口气似乎很不相信望月他们的能力。“他不是说了嘛,努力就来得及。”

小B哼了一声。“说大话谁不会啊。”

小A从客舱望向候机厅,思考着。问题并不在于是否来得及,而在于能不能找到那家店。人的记忆是靠不住的。时间一秒秒地流逝,真相被淹没于茫茫黑暗中的可能性随之增加。如果警方今天无法找到那个东西,那很有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了。“还有十五分钟哦。”小B说。

乘客登机的时间到了。

小A站在舷梯上等待乘客,她有些紧张。

暑假刚刚结束,乘客依旧寥寥。几乎都是裹着西装的商务人士,他们习惯了飞机也习惯了空姐。夏天的那些游客里,有时会有老人让空姐帮忙拍照留念什么的。可是这些商务人士上了飞机,只关心能看完多少资料。空姐似乎都成了透明的。

招呼好这些带着千篇一律疲劳面孔的男人之后,小A的目光落在一个正从候机厅信步而来的男人身上。那人注意到她,轻轻扬起了手。认出那人就是本间的时候,她深深地感到失望。

——果然还是没找到啊。或者本间根本就不是凶手?

昨晚,她看到小B掉了一地的薯片渣后,想到了一件事情——本间刚进酒吧时,她随手帮他弄掉沾在裤子上的脏东西。那时她并没有多想,可是昨晚她发现那脏东西是面包渣。

那么,为什么他身上会有面包渣?

按常规思考,可能是他进酒吧之前吃了面包。那吃面包的只有他自己吗?他太太不舒服所以没吃?

小A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本间太太的胃里残留着没消化的三明治,但并不一定就是服务生送去的那个。提前准备好另一个三明治,让她吃下去再将她杀害也完全说得通。比如,可以假设这样的情况:

到了酒店不久,大概八点多,本间和他太太一起吃了自带的三明治。三十分钟之后,他就杀了她。本间太太连脱鞋放松的工夫都没有就遇害了。

杀人后,本间去了酒吧,先制造不在场证明,再让服务生送三明治。这样一来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我们几个则被本间利用来制造不在场证明,小A想。细想起来,一个在飞机上还闹肚子疼的人怎么会喝酒喝到大半夜,这实在不合常理。恐怕所谓腹痛不过是认识空姐的借口吧。而且他原本就知道那家名叫“怀基基”的破旧酒吧是新日航乘务人员常去的地方,只要到了那里,就一定能找到为自己做证的傻子。小A思忖着。

这时,本间面带微笑踏上了舷梯。

但这些推测还是存在问题的,即本间太太打到酒吧的那个电话,还有她本人从服务生手里接过三明治这两点。但如果有替身,这两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她戴着巨大的眼镜,就算戴着假发什么的,初次见面的人也不会察觉半点异样。

尽管是半夜接到电话,听了小A的分析,望月的声音依然明亮起来。“那明天会逮捕他吗?”小A问。

望月并没有给予肯定的答复。“你的推理的确能够成立,但是没有证据。只要没有物证,就很难推翻他的不在场证明。”“那就眼睁睁看着他逃掉?”“那倒不至于。如果你的推理没问题,那么本间或者他太太肯定去买过三明治。我们可以找找那家店。”“能找到吗?”“会找到的。”望月断言。

本间一步步登上舷梯。

如果本间买三明治的店找到了,望月应该在机场就已经逮捕了他。可是本间现在就在小A面前,看来那家店还是没找到。

本间站在了小A眼前。“你好。”他说着,露出在他这个年纪很少见的雪白牙齿。

出于职业的条件反射,小A也微微一笑,但紧接着就像突然坏掉的发条娃娃一样不自然地僵住了。

小A仰望着本间,一辆汽车进入了她的余光。

那是一辆白色的敞篷车,开车的正是望月,身后的年轻搭档抓着一个人,正是田边秀一。

小A瞬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家店已经找到了。扮演本间太太的人,很有可能是那个削肩细声的田边。拥有同样动机的两个人一同谋杀了本间太太——这的的确确是最让人心服口服的解释。

小A面对本间,再度微笑。“这位乘客……”

本间侧了侧头。

小A暗暗地深吸一口气,指向他的身后继续说:“您乘坐的班机,在那边。”

[1]日语中,玻璃弹球的发音与英文字母“B”相近。请带齐您的随身物品1

十一月二十日,星期天。一架预计起飞时间十八点三十五分,预计到达时间十九点三十五分,由大阪飞往东京的A300客机的客舱内。“真是悲剧啊。”

小B,即藤真美子,一边检查照明系统一边自言自语。现在刚过下午六点,空姐们正在做起飞前的准备。“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没办法啊。这种事有时是会碰上的。”回答她的是小A。“什么婴儿旅行团,这么无聊的玩意儿谁想出来的!”小B胖嘟嘟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当然是旅行社想出来的啊。我倒觉得这个点子不错。”“开玩笑吧?怎么不替我想想。”

两个人正窃窃私语,乘务长北岛香织从后面走过来。“小藤啊!”她喊道。

小B发出一声类似打嗝的声音,马上立正。“作为空姐也好,将来做母亲也好,我觉得这对你是很好的锻炼。这样吧,今天这个婴儿旅行团的任务就全交给你了。”“啊?太残忍了吧!”“你给我闭嘴。”香织唾沫星子横飞,“乘客就是乘客,知道吗?你好好干,这样既能提升一下身为空姐的自觉,也能减减肥。”“唉……”

北岛香织昂首挺胸大步远去。望着她的背影,小B扮了个鬼脸。

婴儿旅行团是某旅行社策划的,以带婴儿的年轻夫妇为对象的旅游产品。这世上被婴儿绊住没法出门旅游的夫妻还真不少。旅途中不仅要费劲照顾婴儿,还不得不考虑团友的感受。父母家离自己太远的夫妇,也不知道能把小孩托付给谁。

因此,面向这种年轻夫妇而设计的婴儿旅行团,其前提就是有婴儿。行程一点都不累,所有休息场所婴儿设施齐备。最棒的是全体团员都带着婴儿,这下就完全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了。

婴儿团一行今天要搭乘小A和小B所在的飞机。小B一直絮叨不停,因为她之前并不知道要接待这样一个团队。“人类的婴儿最不可爱了!你看看人家熊猫宝宝,绝对比玩具娃娃都可爱!你见过有卖婴儿玩具娃娃的吗?有也肯定卖不出去!因为那一点也不可爱!”

小B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容易胡说八道,小A听了笑而不语。

过了六点二十分,乘客陆续开始登机。小A她们站在舱门口迎接。

平时,这次航班的乘客以商务人士为主,到了假日,游客则占大多数。今天映入乘务员们眼帘的大多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小A注意到,这些年轻乘客的脸上都有些相似的异样。简单说来,那表情掺杂着困惑、恐惧和忧郁。“我真是服了!真的。”一个学生模样的男乘客经过空姐身边的时候嘴里念叨着。“哎哟,真是累死了!这趟肯定睡不好觉了。”跟他同行的一位男士回答。

小A和小B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登机的乘客过半时,登机通道的另一端传来一阵响声,像猫被踩发出的叫声。这响动还不止一种声音,而是几种哭声混杂着,越来越近。“来了!”小B悲壮地说,“恶魔的呼唤来了!”

不一会儿,普通乘客的后方出现了一面红色的三角旗。仔细看能看到旗子上画着一个卡通婴儿。举旗的是个长头发的年轻女人,大概她是陪团导游。她容貌端正,但是脸色发绿、双目充血,似乎在诉说着这次旅程的残酷。

就在她身后,那个团队出现了。

小A并不是没见过带婴儿的乘客。确切地说,执行A300机型的乘务时,一定会有几个乘务组碰上这样的乘客,但是眼前的光景还真是头一遭。

年轻的妈妈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抱着孩子的爸爸。这样的组合不断从后走来,登上飞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状况,婴儿们都贴在爸爸身上撕心裂肺地哭。空姐们说着“欢迎光临,本次航班飞往东京”,可惜完全听不到。“地狱啊,婴儿地狱啊!”小B郁闷地自言自语。

带孩子的家庭一共二十五组。平常总是小心翼翼的他们,组成团队之后明显变得强势了。

即使飞行期间禁烟灯熄灭,他们也会大声抗议:“没看见这儿有小孩嘛!”就算是不禁烟的座位,只要离他们近一点,他们也坚决不许任何人吸烟。被抗议的人起初总想反击,但是让抱小孩的妈妈团那齐刷刷的眼神一瞪,也只能默默地把烟收起来。

小B从北岛香织那儿接下服务婴儿团的任务后,也苦斗恶战了一番。从发热毛巾时起,她就一会儿被那些妈妈问换纸尿裤的地方在哪儿,一会儿又被问能不能帮忙抱一下孩子什么的。被问多了,以至于在分发热毛巾时她就把“这是您的热毛巾”说成了“这是您的纸尿裤”。若不是小A的提醒,她还混乱着呢。

A300机舱尾部卫生间里有换纸尿裤的台子,今天几乎一直有人在用。所以小B必须时常在机舱和卫生间之间狂奔,给妈妈们帮忙。

哭闹的小孩不止一两个。一个哭就能诱发一片,跟大合唱似的。每到这时,小B就得忙着做鬼脸挨个儿哄。不可思议的是,小B完全是被逼上阵,可那些小鬼对她的鬼脸反应出奇地好。“真是的,可恶!”小B一边拿着奶瓶冲奶粉,一边抱怨,“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马上就到东京了,忍忍就过去了。”“哭得呜呜哇哇的,吵死啦!我决定结婚后坚决不要小孩!”“可是你跟小孩很合得来嘛!”小A说着风凉话。“别开玩笑啦!”小B一边还嘴一边摇着奶瓶。

小A从一个妈妈那里听说,这次旅游主要逛了逛奈良和京都一带。他们坐着大巴悠闲地转了几天。旅行社并没有安排那种赶场似的行程,而是让大伙儿在一个地方自在悠闲地玩。这个年轻的妈妈很开心,说好久没有这么像样地旅游过了。

他们的团员基本上都是夫妻加一个婴儿这种组合。也有几家是只有妈妈带着孩子的,估计是孩子差不多大的几个好朋友一块儿来参团。

飞机飞了很久,终于准备着陆了。让全体乘客都回到自己的座位,按照指示系好安全带后机舱里一下子安静了很多。刚才还兴奋哭闹的孩子们也差不多都睡着了。小A她们坐到了乘务员座椅上。

灯光变暗,飞机开始着陆。机体逐渐下降,然后就是一下轻微的撞击感。引擎声急速降低。

飞机抵达东京羽田机场。小A看了看表,晚上七点三十七分,基本上准点。

空姐们在舱门口列队,送乘客们下飞机。小B来到小A身边,神色疲惫。“我再也受不了这种事了。”“但这也是次不错的经历,不是吗?”“你可饶了我吧。”

小B嘴上这么说,可当婴儿团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做了哄小孩的鬼脸。“辛苦了。一路平安。”小A恭恭敬敬地行礼,目送乘客们远去。抱小孩的一共二十五个人,没有问题。

送走所有乘客之后要检查有没有遗忘的行李物品。七个空姐分工,分别检查行李架、座椅、座椅后背的袋子。“啊!”小B突然大喊一声。

小A循声望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北岛香织走了过来。“有人落了东西。”小B回答。“那得赶紧给乘客送过去。落的是什么?”“是……”小B结结巴巴的,蹲到了那个座位前。“到底是什么啊?你快说。”香织催促着,紧接着便惊讶得合不拢嘴。

小B抱着那个东西,看着小A和香织,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人落下了小孩。”

之后的好几秒钟,小A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场的所有空姐都僵在原地,呆望着那用浴巾包裹的一小团东西。“是个婴儿,”小B重复了一遍,“活的。”

这句话让北岛香织回过神来。“当然是活的。赶快去追乘客。他们可能还在等行李。”“明白!”

小B抱着婴儿奔出机舱。身后飞来香织的声音:“你别那么急,别摔着!掉在地上可就坏啦!”

随后香织指示小A也跟过去。“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婴儿团吧。居然能把自己的心肝宝贝落下了!”

小A笑了笑,马上去追小B。可是她边跑边纳闷:二十五组都下了飞机,应该都把小孩抱走了才对啊。

到达口外,婴儿团正在点名。小A和小B赶紧过去说明情况。人群中传来一阵笑声。“谁能把自己小孩给落下了啊!”有人说。是刚才那个让小B冲奶粉的妈妈。“但是大家最好再确认一下……”小A说着,把婴儿团的小孩们逐个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问自己,到底在确认什么呢?忘了小孩,第一个发现的应该是孩子的妈妈啊。

然而所有团员都好好地抱着自己的小孩。婴儿的人数也是二十五,准确无误。“会不会是其他乘客的孩子?”女导游问。

的确有这个可能性。可是空姐们在登机前早就确认过了:这个航班上只有二十五个婴儿。

被落在座位上的那个小家伙,此刻正趴在小B胸前美美地睡着,身上还有淡淡的奶香。2“嗯……”

客舱科长远藤双臂环抱,看着自己的办公桌,那个婴儿正躺在上面。大家一致认为这孩子应该五六个月大。“这种事可是头一遭啊。”“那可不。”金田博子主席回答,“老发生就麻烦了。”“那倒也是……谁发现的?”“是我。”小B回答。“又是你啊……”科长皱着眉,“怪事总是少不了你。”“什么叫怪事?”小B抱起婴儿,鼓了鼓腮帮,“孩子可是无辜的。”“我们该怎么办?”金田主席发问了。他问一次,远藤科长就沉吟一次。“广播找人了吧?”“播过了。”

远藤再次沉吟,一边看着小B怀里的孩子。小A在角落里静静看着,总觉得他眼神中透着股恨意。“你们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说不定这个孩子不是大阪到东京那班飞机上的乘客的,而是前一班飞机的乘客落下的。”“那不可能。”乘务长北岛香织说,“我们在接下一班乘客登机之前一定会彻底检查机舱的。那么大的失物怎么可能漏掉!”“那你说怎么会多一个婴儿!”远藤努着嘴,一脸不快。“就是不知道才犯难的嘛!”

这事太诡异,科长和香织都有点烦躁。而事件的主人公正天真无邪地和小B玩得不亦乐乎。“这孩子跟你很玩得来啊。”远藤不耐烦地说,“不会是你一边飞一边生的吧?”“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好不好。就算是人家,也干不出这种事啊。”“要是你这可说不准。”“那个……”一直沉默的小A开口了。所有目光顿时都集中在她身上。在年轻人中出类拔萃的小A在这些前辈眼里也不可低估。“是……弃婴吧?”“弃婴?”远藤瞪圆了眼睛,但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原来如此,这也有可能。不管怎么说,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家长来认领,确实是件怪事。看来应该是故意留在机舱里的。”“就是说,”金田主席接过话头,“父母把小孩装在包里或者什么其他东西里带上飞机,然后在着陆之前抱出来,留在了飞机上。”“大概是吧。”“我觉得这不可能。”北岛香织斩钉截铁地说,“要是放在包里这么长时间,孩子肯定得哭。而且,把孩子装在包里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不是人干得出来的吧。”她的意见很有道理。

远藤连声表示赞同:“你说得也对。”“遗弃小孩是很重要的线索,咱们得赶紧报警啊。”“报警我赞成。但是把孩子放在那个冷冰冰的机场警察值班室,我就反对。要是感冒了就麻烦了。”

说这话的是小B。婴儿躺在她怀里正准备酣然入睡。

远藤噘着下嘴唇,一脸郁闷地看着她。“那你说放哪儿去?失物招领处可不接收。”“那当然啦。您想什么呢。”“跟走失的小孩还有点区别……”“那怎么办……”

远藤不停地摇头,小B一挺胸脯,张大鼻孔。

小A和小B的公寓离机场大约三十分钟车程,是一栋新建的八层公寓,去东京市中心也很方便。两室一厅的房子,两个人一起住足够宽敞。

实际上婴儿的总数是二十六,但登机的时候的的确确是二十五个孩子。所以只能是有人把孩子藏起来登上了飞机。究竟用的是什么方法呢?

吃过饭,小A坐在餐桌边,一手拿着笔记本准备挑战这个谜题。从浴室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大哭声,其中还夹杂着小B哄小孩的声音。

之前还说绝对不要小孩来着,小A苦笑着。

那么……

小A把能藏起小孩的登机方法一一列在纸上。大概有这么几种:

一、把孩子装进箱包、纸袋登机;

二、躲避空姐的视线,混进人群登机;

三、给婴儿穿上衣服,打扮成幼儿登机。

但是她随即否定了这些假设。

北岛香织说得对,第一个方法一般都过不了心理这一关,而且一旦孩子大哭起来就完了。第二个方法最简单,但是无论怎么往人群中躲藏掩饰,被发现的可能性都非常高,因为空姐的观察力相当敏锐。第三个方法听上去很有趣,但是把婴儿伪装成幼儿很困难,想不被空姐记住也很困难。

难道还是第一个方法不成?用点药让孩子昏睡过去,再装进袋子什么的……何况,最近的年轻父母真干不出这种事?

不做父母还真不知道啊……小A很少见地有点迷茫了。这时,小B抱着婴儿从浴室里出来了。“哎哟,这个臭小子净给我找麻烦。”

婴儿红通通的,小B也兴奋得满脸潮红。小A把准备好的毛巾递给她。“是个小男孩?”小B正在给全身赤裸的婴儿擦身子,小A边看边问。小A觉得婴儿的体积的确很大,如果装进箱包或者袋子,一定是个不小的行李。拎那么大行李登机的乘客应该是没有的。“还是行不通啊。”她自言自语。

晚上,小A被什么声音惊醒了。

小A不怎么起夜,一有机会睡觉就会睡得很沉,这是空姐的必备本领。

时钟刚指过三点。拉门的缝隙中透进来一束光。她的房间和客厅只隔一道拉门。

小A从被窝里钻出来,把门拉开几厘米,窥视客厅。她看到了穿着吊带睡衣、披着对襟针织衫的小B的背影。

她正抱着婴儿,一边唱歌一边在客厅里踱步。小A侧耳细听她唱的歌,原来是《孤独先生》。

桌子上放着空奶瓶和纸尿裤的盒子。

小A轻轻拉上门,再次钻进被窝。3

第二天,新日航客舱乘务员室一阵大骚动。

首先,机场警察派来了负责此案的警官,开始询问小B等人。警官姓金泽,是个四十岁出头、体格健壮的女人。她口齿清楚,提问也切中要害。“很可能是个弃婴啊。”女警官点点头说,“尽管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被带上飞机的,但是我们也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有没有乘客名单?”“有。”远藤回答。“如果是弃婴,那么双亲很可能用了假名。还是先把全体乘客都排查一遍吧。如果再没有线索,我想就得发动媒体了。不过孩子的父母现在可能正后悔呢,我们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明白明白。”远藤应承下来。

之后金泽表示警方可以接收婴儿,这让远藤很是惊喜了一番。可惜这个提议遭到小B的强烈反对,最后决定让她再照顾这孩子一天。今天小B休假。

小B捡了个小孩——这个传言马上随风吹遍了公司的每一个角落,手上没活儿的飞行员充分发挥了八卦的本色,都跑来围观。传言总会被添油加醋,前来围观的飞行员中,每三个就有一个认为那孩子是小B的私生子。

空姐们理所当然地比飞行员闹得更欢。趁着航班之间的空隙,大家你抱一下,我喂点零食什么的,络绎不绝。这孩子几乎成了活吉祥[1]物。不知不觉间,孩子还有了名字,叫B助。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B助的父母连影子都还没见着。

下午五点多,机场警察金泽打来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远藤。金田主席叫来小A和小B,说明事情的进展。据说警方已经联系了全体乘客。结果,无一人使用假名,也没找到那孩子的父母。“所以现在警方想通过报纸和电视,向全社会发出通告。因为情况特殊,媒体似乎也很愿意合作。”“啊?那是要上电视了吗?”小B两眼放光,高高举起B助,“你太棒了,B助!”

这天晚上,B助那粉嫩的小哭脸就在全国播出了。抱着他的当然是小B。她被记者们包围着,以从未有过的认真回应着采访。“嗯……腮红要是再重点就好了。”小B边看自己的出镜画面边评论。她把像样的新闻都录了下来,反复观看。后来她终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回头对小A说:“你也跟我一起上就好了。”

小A回答:“没事,反正没我什么事。”

实际上,电视台的人曾经建议把抱孩子的人换成小A。空姐在飞机上捡到孩子这件事很有意思,最好能有个像样的空姐出镜——这是台里提出的意见。“而且电视会把正常画面拉得更扁。”

就因为这句话,远藤被说服了。于是他叫来小A,但小A还是拒绝了。小A绝不会为了这种无聊的事跟小B闹到绝交。“要是他父母能出来认领就好了。”

不知是不是玩得差不多了,小B关上了电视。“父母会不会来不好说,邻居、亲戚看到电视能联系警方就好了。”“不是父母我可不还孩子。”

小B半开玩笑地说,可她那眼神实在很认真。小A心里一惊。

第二天,小A和小B都休息,想好好睡上一觉,晚点起来。可是早晨八点左右,她们就被电话铃声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早上负责接电话的都是小A。因为小B刚睡醒的时候发不出正常的声音,万一太不礼貌把别人惹毛就不好了。

小A在半睡半醒间接起电话。当得知是机场警察打来的时候,她完全清醒了过来。“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她一放下电话,马上奔进小B的房间。“小B,据说自称是孩子母亲的人来了。”4

跟孩子母亲的见面安排在新日航接待室。远藤科长、金田主席、[2]小A和小B都等在那里。不久,机场警察金泽警部补带着一个年轻女人出现了。

这女人偏瘦,脸色也不好。可是小A从她的穿着和随身物品看出她的生活水平一定不低。小A想,可能消瘦和憔悴都是这两三天的事。

女人抬起头,直直望向小B,准确地说是望向小B怀里的孩子。她急切地走过去,小B倏地站起来,伸出胳膊给她看孩子。

女人又走近几步,向孩子伸出双手。她表情凝重,双唇紧闭。小B伸出双手,慢慢地把小孩交给她。小B双手离开孩子的一瞬间,小A发现她闭了一下眼睛。

谁都没有出声。紧张的空气充满整个房间。

就在此时,婴儿发出了一阵咯咯声,他在笑。所有人都回过神,抬起头。

突然,抱着孩子的女人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阵哭声。

女人名叫山下久子。丈夫在商贸公司工作,目前在德国出差。他们住在神户的一处公寓里。“我觉得太莫名其妙了。”对于孩子被扔在飞机里一事,久子如此说道。“您的孩子什么时候不见的?”小A问。“两天前。天气很好,我就带着佑介开车去京都玩。就是去了趟厕所的工夫,孩子就不见了。”

婴儿的名字叫佑介。“在哪儿不见的?”金泽警部补问。“在元山公园。就是八坂神社旁边那个……下午两点钟左右吧。”

京都……小A在记忆里搜索着什么。婴儿旅行团也说过他们去了京都和奈良。那么,他们和久子同时在元山公园出现的可能性很高。“是拐骗吗?”金田主席问金泽警部补。

警部补轻轻点点头答道:“有这个可能。如果是这样,可能嫌疑人在途中中止了计划吧。”之后她又问久子当时孩子穿什么衣服。“褐色的小熊婴儿服。”久子答道,“是从头连到脚、头上还有熊耳朵的那种。”

小A觉得在哪儿见过。“不管怎样,能找到母亲总是好事。其他的事情就交给警方吧。”远藤悬着的心放下了。

久子抱着佑介向众人深鞠一躬。“这次真是太感谢大家了。我以后会报答大家的。”

正当新日航的各位准备还礼的时候,小B突然低沉地说:“报答就免了吧。”久子满脸疑惑。小B继续说道:“下回要再这么靠不住,我一定给你一巴掌。”

久子愣愣地望着小B的脸,落下一滴眼泪,又缓缓地鞠了一躬。“果不其然,那个婴儿团还是脱不了干系!”

和众人分别后,小A和小B一起走进机场的咖啡厅,仍在讨论这次事件。“我觉得也是。他们都去京都了嘛!”小B边说边迅速往嘴里塞着巧克力甜点。她一遇到无聊、愤怒的事情就会开始大吃。“问题在于那个带孩子登机的人为什么要拐走孩子呢?”“肯定是因为太可爱了,想自己留下呗。”

小B似乎还没从激动的状态中平静下来。小A一阵苦笑。“搞不好就犯了大罪了,肯定有什么重大的动机才对。那些婴儿团的团员怎么也不像会拐骗孩子的人啊。”“我觉得是一时冲动吧。”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这就是重视逻辑的小A和凭感觉行事的小B之间的分歧。“下雨了。”小A看着窗外说。机场跑道渐渐暗下来。“咱们还是回家吧。”“好啊,我都累了。”

两人站起身来。

付完钱刚要出店门,小A下意识地把手伸向收银台旁边的伞架。她发现了一把很眼熟的雨伞,但又想起自己并没带伞,急忙缩回了手。“你怎么了?”小B问。“没事,没什么。只是出现了错觉。”小A说着笑了,突然灵光一闪:说不定小孩是因为某种意外才被拐走的。“小B,再找家咖啡厅坐坐!”小A拉着小B的手,飞快地钻进旁边的咖啡厅。“你干吗呀,慌慌张张的。”在桌边坐定后,小B一脸疑惑地问。

小A先喝了一口水,开始说话:“如果我们认为嫌疑人拐走了孩子,就很难想象动机。如果这个人并没有拐走孩子的意图,只是碰巧造成了这样一种结果呢?也有可能啊。”“你别净说我听不懂的话。”小B双手按着太阳穴,“总而言之,结论是……”“我刚才不是伸手去拿伞吗?那个伞架上有把伞跟我的一样。明明我没带伞却不记得了,一时产生了错觉。这次的案子会不会跟我刚才的情况很相似呢?会不会是在山下久子去厕所的时候,有人把孩子抱错了?”“怎么可能!半路上总会发现的嘛。”小B的圆眼睁得更大了。“平时也许会吧。可能当时有些条件正好都凑到一起了,比如衣服一样什么的。”“但是总会发觉的吧?发觉了就放回去呗。”“没机会抱回去呗。就那样抱错了,又离开了,想着后面的事情就交给警察,或者随便扔在哪儿了事。”“这太过分了吧?”“就是很过分呀。嫌疑人最后决定把孩子丢在飞机上了。”“嗯……”小B迟疑着,脸颊红红的,“实在是不可原谅。”“同感。我有个提议,咱们去一趟婴儿团那个旅行社,见见当时那个导游,问问离开京都的时候有没有带着两个孩子的夫妇。”“当然没问题啦。都到这步了,一定要查清楚!”小B拍案而起。

机场里就有那家旅行社的分公司。小A和小B通过分公司,联系到那个导游,约好傍晚见面。女导游叫坂本则子,她对那场婴儿骚动还记忆犹新。

小A先对打扰她表示了歉意,然后跟她确认旅行团是否去过京都的元山公园。“去过。”则子回答。“大概几点?”“大概下午两点多吧。”

跟山下久子所说的时间一致。小A和小B对视了一下。“之后去了哪里呢?”“去了大阪机场。旅行最后一站在四条附近。”

那么,如果抱错了孩子,就只能一直抱到机场了。“在元山公园是自由活动?”“是的。”则子点头。“比如说啊,”小A舔了舔嘴唇,她提问的时候显得有些紧张,“如果有团员错把别人的孩子抱上了大巴,会马上被发现吗?”小A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很怪。

坂本则子的表情凝固了,她盯着小A看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说什么?”“就是说如果有别人的孩子混进了大巴,很快就会被发现吗?”

小A换了个说法。则子似乎终于明白了。“要是有夫妻俩故意把别人的孩子混进团里,那很可能发现不了。可是怎么可能有人抱错别人的孩子呢?”“会不会有这种情况:爸爸带着孩子,妈妈单独行动。然后妈妈去了趟厕所,出来后把别人的孩子错认成自己的带上了大巴。”

跟则子见面之前,小A就整理好了这条推理的思路。“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她遇见她老公的时候就会发现了,不是吗?那不就有两个孩子了嘛。”“夫妻俩的座位很近吗?”

如果离得很远,就很可能同时抱着孩子而久久不会察觉。

但是则子答得很果断:“很近,夫妻都坐在一起的。”“这样啊……”

也是啊,没必要让夫妻分开坐。小A被说服了。她正准备说出另外一个假设的时候,则子开口了:“可是……”“可是什么?”小A专注地望着她的嘴唇。“可是有一种可能。观光大巴靠后的座位很空。有的客人拿那些座位当婴儿床。去元山公园的时候,有些夫妻就把小孩留在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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