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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5 01: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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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熊猫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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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傲之心

骄傲之心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骄傲之心作者:沈熊猫排版:辛萌哒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9-06-01ISBN:9787559432841本书由中南天使(湖南)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松风再起

恼人的蝉鸣不断,通往食堂的小路上人群熙熙攘攘。

简溪苦口婆心地劝说:“松子,我跟你说,你这都大三了,我能帮你加的课外分数都给你加上了。我求你加入一个社团好吗,要不然课外学分修不满是不能毕业的!”“这么麻烦?”李松子叹了口气,说,“好好好,简班长,我一会儿就去找个社团。也不知道谁会收一个大三生当社员。人家想要的都是大一新生。”“谁敢不收,我走后门都给你塞进去!”简溪挥着拳头,脸上愤愤不平。

两人正说着,李松子瞥到路边的小课桌。桌上摆着一张半旧棋盘,有个男生坐在那里。他眉眼低垂,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棋盘。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不存在,他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不知怎么地,李松子被他的模样吸引。她往小桌的方向挪了几步,这才看到小桌旁挂着海报,上面写着“围棋社纳新”。

说实话,海报难看,字也挺丑的,怪不得没什么人气。

她站在那里端详海报,挡住了些许日光。男生抬头,一张精致秀丽的脸暴露无遗。若是简单形容这张脸,五个字足矣——人间真绝色。

真的是很好看的一张脸,比当红男星也差不了多少。最漂亮的当论他那双黑眸,沉静下来时,能从中窥见星河宇宙。

李松子看着他的脸,暗暗想着,这人似乎有点眼熟。“有事吗?”男生问。“招新社员吗?”李松子指着棋盘。“招。”

男生低头抹掉棋盘上已经行了大半的棋,他问李松子:“以前接触过围棋吗?”

她点头。“死活棋会解吗?”他问。“会。”李松子回答。“好。”说完后,男生利落地在棋盘边角上摆上黑白两色棋子。

他运子飞快,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脆利的响声。李松子看着男生的手,心里暗赞,真是一双漂亮的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宜。右手食指指甲上明显有些凹痕,中指上有茧,明显是长年累月的使用棋子才造成了这样的痕迹。

李松子正在欣赏他那只漂亮的手,男生却打断了她:“好了。”

她想也不想,拿出一粒黑子,排在棋面上。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死活棋已解。

男生点头,说:“再来。”他又抹去棋面上的棋子,重新布阵。

李松子从棋盒中拿起一枚黑子,落在白子上方。一手小飞,解了黑子被围困的局面。

看到这一手,男生平静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抬头,说:“对弈一局?”“来。”

李松子拖开椅子,就势坐下。

一边的简溪目瞪口呆,她从不知道李松子居然还会下围棋。她一直以为,李松子除了“赚钱”以外就没有别的爱好了。

简溪粗通棋理,刚刚那两手死活棋不算简单。特别是第二个,她绞尽脑汁地思索,可李松子倒好,脸上一派轻松,微笑间便破了那题。

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啊!简溪暗自感慨。“让你三子够不够?”男生问。

李松子沉吟一阵,反问:“你多大?”“有什么关系吗?”他反问。“看起来好像比我小的样子,猜先吧。”李松子说。“你确定?”男生有些意外,扬高了一边的眉毛。

简溪突然惊叫一声。她用力扯了扯李松子的胳膊,凑到李松子耳边说:“松子,你知道他是谁吗?”“不知道,”李松子说,“有什么关系呢?”

简溪噎了一下,决定不说眼前男生的身份,免得给李松子造成心理压力。

男生名叫秦玄玄,十八岁,职业围棋五段棋手。他第一次被人瞩目,是在十多年前获得全国少儿围棋锦标赛冠军。从那时开始,秦玄玄便在围棋界崭露头角。

此后,只要有秦玄玄在,那他一定是冠军,毫无悬念。

秦玄玄在参加过几年的青少年围棋比赛后,便转战成人赛了。在十六岁锋芒正劲时,他突然宣布暂时中止围棋活动,原因是他要备战高考。

消息公布,众人哗然。

不少人骂他浪费时间,不少人说他看不清自己肩负的任务。而秦玄玄透过采访告诉众人:“我想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试过之后,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另一种可能。”

又酷又自我,年纪轻轻就知道自己的人生方向和目标,从不为别人的话语动摇。这样的少年,确实令人叹服。

简溪不知道在家里听到棋痴老爸说了多少次秦玄玄的名字,说他是天才,是希望之星,说他在不远的将来,一定能成为世界第一。不过对于简溪来说,她对秦玄玄只有一个印象,帅。

现在亲眼所见,她只能感慨,这人确实长得太好看了一点。“你要和我猜先,”秦玄玄嘴角一挑,“那就猜先吧。”

白子离李松子近些,她伸手,抓了一把白子捏在手上。秦玄玄取出两粒黑子放在棋面。李松子松手,白子七粒。李松子执黑先行。

李松子取出一粒棋子,正准备行棋,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看向秦玄玄,问:“输了也可以进围棋社吗?”“当然。”秦玄玄点头。“那就好。”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一枚黑子。寻常开局,棋子不是落于星位便是小目,可她倒好,第一手落在了五五。

看到这一手,秦玄玄明白刚才李松子的话做何解释了。高目开局,确实不容易赢。

站在一边的简溪惊出了一身冷汗。明明刚才李松子的两手死活棋十分精妙,为什么正式对弈她又开始走起了偏门?这人到底是会下棋还是不会下棋啊?

棋盘上虽然是自由的,但大多数人为了取胜,还是会在开局时守住自己的边角,方便展开厮杀。所以开局时一般会下在低位。像李松子这样出手就是高位的,十分少见。

秦玄玄眼神一亮,他抬头看向李松子,心下溢出了某种熟悉的感觉。这样的开局,他曾经遇见过一次。

他不上当,稳扎稳打,白子落于星位。

李松子的第二手还是五五,简溪惊叫一声,连忙捂住了嘴巴。

秦玄玄抬头,看着眼前的短发女生,心跳突然加速。他空出来的一只手在桌下握紧了拳头,却怎么都抑制不住生理上的战栗。

他拿起白子,飞速挂上了星位。

第五手,李松子造出了一个“伪”三连星。

秦玄玄直接把白子布在了天元。他要抢在黑棋占据中腹之前压制黑棋的优势,阻止黑棋的气势。

很有气势的一手,李松子抬头,正好对上了秦玄玄的眼眸。

男生的眼里闪着星光,整张脸都显得生动起来。旁边有人被秦玄玄的脸蛋吸引,也忍不住驻足围观。不少人不懂围棋,依然愿意停下脚步。

她抿唇一笑,拿起黑子,放在了距离天元两步的地方。“啪”的一声,虽然在嘈杂的环境中并不突出,可落在秦玄玄的耳里,仿佛平地一声雷。恍惚之间,秦玄玄读懂了她的心声。这声响寓意简单,便是决心应下了他的挑衅。

放马过来吧,我看你有什么本事。

秦玄玄紧握左手,澎湃的心血溢于言表。平日里的定式开局已经给不了他什么新鲜感,但是今日一局,居然激起了他的兴致。

很特别的一局,很有趣的对手。他接招,飞速应战,落下白子。

两人执棋不语,彼此灵犀无须多话。

行至六十多手,黑子气势被白子截断,但李松子并不气馁。在秦玄玄刺向白棋中腹时,她调转头去,包围了左上角孤军奋战的白子。

一时间,棋盘上硝烟四起,杀气腾腾。站在一边的简溪目不暇接,居然看不出两人的输赢。

快到收官时,李松子抓起棋盒里两个棋子放在棋盘空地上,这便是投子认输了。

正在思考的秦玄玄被女生的动作打断,他抬起头来,一脸疑惑。“我认输了。”李松子说。“为什么?”秦玄玄问。“我行错一子,往后几手,你的白子可以绞杀我的大龙。毫无悬念,我会输。”李松子说。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简溪喊道:“什么绞杀你的大龙,你哪手行错了?”

简溪根本没看出来李松子错在哪里,她只觉得李松子居然能和秦玄玄厮杀到不分上下的地步,实在是让人震撼。“这里。”李松子指向棋盘一角。

她伸手拉过白子,取出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如果他这么下,我的黑子就只能落在这里。”

说着,李松子又取出黑子落下。“然后他可以迷惑我下到此处,我为了救下被围困的黑子,不得已去应手。他的白子便能借此连成一片,调转过头围我大龙,一定会将我绞杀。所以,我输定了。”

秦玄玄看着李松子,不发一言。他眸光沉沉,说:“李松子,你还记得我吗?”“啊?”

突然被点到名的女生有些诧异,她摸了摸脑袋,问:“我应该认得你吗?”“李松子!”站在一边的简溪尖叫起来,“你太没礼貌了!”“你不记得我了?”秦玄玄的眼神紧紧攫住她,继续追问。

看到对方不善的表情,李松子有点忐忑。她想了半天,只觉得此人眼熟,但并不知道对方身份。可秦玄玄的眼神又告诉她,记不得他是一件大不敬的事情。

思索半天,李松子小心翼翼地问:“要不然,你给我个提示?”

听到这话,秦玄玄站起身来。他默默收拾好棋面,转头就走了。

李松子一脸茫然,她看向简溪:“简班长,我说错了什么话吗?”

简溪看着她,问:“秦玄玄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她这才缓过神来,对啊,这男生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见秦玄玄离开,围观群众也慢慢消散。

李松子找了支笔,填好了压在一边的入社申请。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终于想了起来。她的确是见过这个男生的,是在一场青少年围棋大赛上。她九岁,男孩六岁,不少人聚在两人身边看他们的那场对局。大人们都说,这个男孩儿是天才,未来不可估量,从未输过一局棋。

那局棋,李松子取得胜利。

周末时候,李松子回到家中。

说是家,也不尽然。九岁那年,李松子家中负下大笔债务,不负责任的父亲趁机跑路,母亲空守债务,卖掉了屋宇家当和所有陪嫁,终于将债务还清。

母亲李媛本是职业主妇,为了生活,她在家政公司找了份钟点工的工作。因为勤劳本分,深受雇主喜欢。后雇主了解到李媛的难处,便主动提出让她成为住家保姆,还能把李松子带到这里,免去她们生活上的负担。

由此,李松子和母亲便入住傅家,一住便是十年。

周末时候,李松子也起得很早。

李媛听到动静,睁眼对李松子说:“松子,你要是和朋友有约就出去玩,不用留在家里帮我的忙。”“没事啦,出去玩要花钱,能省则省,你不是想买房子吗?”李松子换好衣服,说,“我先去买早餐,傅明知回来没,他想吃什么?”“明知昨天夜里回了,不知道今天早上起不起来。还是中西早餐各备一份好了。”李媛说。“好,那我先出去了。”李松子说。

她刚走出房间,就在走廊上遇到了早起的傅明知。男生一头乱发,披着睡袍赤裸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哟,不躲我了?”傅明知打了个呵欠,说。

傅明知是傅家的小少爷,比李松子大一岁。傅明知和李媛十分投缘,从小便黏着李媛。正是因为如此,傅家这才决定让李媛成为住家保姆,方便照顾傅明知。

如今男孩长大,已经成了一名职业网球运动员。从去年开始,他在国内的赛事上开始大放异彩。

李松子也十分佩服傅明知。她从小便看着他进行艰苦的训练,不论刮风下雨,从未停止过每日长跑。

他的成绩都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绝不是平白的好运。“嗯,反正学校没什么事,就回来了。”李松子说。“今天我休息,陪我出去转转?”傅明知说。“我先去买早餐,晚点陪你。”李松子说。“等等,我换件衣服,陪你一起出去。你等我一下。”“好。”

夏末的早晨,空气还有热意。天空蒙蒙的蓝色被微光取代,两人走出别墅区,往街道上走去。

路上人烟稀少,傅明知伸手,刚触碰到她的指尖,就被李松子躲过。“傅阿姨找我谈过话了。”李松子说。“不要管我妈说了什么。”傅明知强硬伸手,非要将李松子揽入怀中。

李松子轻巧转身,始终和他保持着安全距离。

傅明知叹了口气:“你真扫兴。”

她不恼,笑眯眯地说:“我们去买油条,给你做粢饭团好不好?”“你就这么在意我妈?”

傅明知不应李松子的话,只是一心想逼问出一个结果。他看着眼前的女生,暗暗磨牙,恨不得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他对她依旧有意,为什么她就是这么无情呢?傅明知不解。

傅明知和李松子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傅明知少爷脾气,李松子则是他的专属用人。

好在傅明知人不算坏,只是有点霸道。多年下来,李松子没有被为难,反倒是受到了他的多方照料。

对于此,李松子不是不感激的。

大一时候,傅明知进入省网球队。离队集训前,他对李松子表白。李松子对傅明知也算有意。那天便将关系定了下来。

两人正式交往没多久,傅明知便向自己的母亲交了底。他本以为母亲会同意,哪知母亲百般反对他和李松子的交往。

李松子秉性优良,但傅阿姨总觉得傅明知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她的儿子,应该择个公主一般的人物。除了品性和外貌,家世也应该相配。

傅阿姨明里暗里挑唆过两人关系,可傅明知是个愣头儿青。不管母亲怎么说,他都会直接将母亲的话甩给李松子。李松子气得不行,碍于寄人篱下的身份,她也只有吞了。

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傅阿姨不想因为李松子的关系打乱自己的现有生活。想来想去,傅阿姨找上了李松子,委婉地劝诫她,想让李松子主动离开傅明知。

李松子心思剔透,在傅阿姨找上她时,她便明白了傅阿姨的意思。从那天起,李松子常常待在学校,要是实在没事,也会选择周末打打短工,尽量错开,不和傅明知同时在家。

时日久了,傅明知咂摸出味儿来,他察觉到李松子态度不同了。

当他找上李松子的时候,李松子对他说了分手。傅明知大感震惊,也知道是什么理由。他跟母亲吵了一架,跑回了省队。

这次,他是突然杀回家中,为的就是想和李松子谈清楚,让她不要放弃这段感情。“阿姨对我和我妈妈有恩,我很感激她,不想做出让她为难的事情。”李松子说。“嘁,那你就肯让我为难,你也太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傅明知瞪她。

这不是放不放在心上的问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傅家对李松子有恩,她始终拿人手短,亏欠着傅家一份情。

承了还不起的情,就没有公平可言了。李松子深知这一点。“没有不把你放在心上,我们只是换个方式相处而已。”李松子说。“不换,我就是喜欢你。”傅明知绝不妥协。

她叹气,说:“你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再也不回来了。我不想让我妈妈为难。”

听到这话,傅明知也有些无奈。

他是不怕和自己母亲闹僵,反正母亲最后也会选择原谅他。可是李氏母女是外人,母亲不会有什么顾忌。

外加李松子向来说到做到,如果他真的把对方逼急了,说不定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想及此处,傅明知点了点头:“那我们去买油条吧,你做粢饭团给我吃。”

听到傅明知松口,李松子也觉得松了口气。

回到家时,李松子和傅明知有说有笑,刚一打开大门,就看到傅阿姨站在门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李松子头皮一麻,心里暗想,这可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傅阿姨,我先去准备早餐了。”李松子说。“慢着,我有点话想跟你们说。你们跟我到院子里来。”傅阿姨说。“妈,这跟李松子无关,是我一直缠着她。你有什么好为难她的呢,冲我来啊。”傅明知看着母亲,说。

听到这话,李松子更头疼了。她只觉得傅明知这是在火上浇油,但又没办法去劝阻他。若劝了下来,傅阿姨只怕更生气,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居然为了外人反驳她,岂不是更糟糕了?“你给我闭嘴,回屋里去!”

果然,傅阿姨生气了。“我不回去,你不是有话要跟我们两个人说吗,我走了怎么行?”傅明知说。

李松子想要抱头尖叫,为什么傅明知不能少说两句?

三个人站在院子里,傅阿姨抱臂,眼神冷冷地看着李松子。傅明知挡在她的身前,毫不畏惧地看着母亲。

这种情形太怪了,李松子忍不住想叹气。“松子,不是阿姨说你。有时候人要知分寸,懂廉耻。有些话我不好讲开了,要不然别人以为我欺负你。”傅阿姨说。“你确实在欺负李松子。”傅明知在一边说。

母子二人斗法,李松子夹在中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其实她明白傅阿姨的心情,傅阿姨想要借她敲打傅明知,可傅明知却一心维护她。

她感激傅明知的好意,另一方面也挺佩服他的头脑简单。如果他能表现得不要这么在意,也许傅阿姨还不会如此针对她。但就是傅明知太紧张她了,让傅阿姨忍不住视她为头号敌人。

但这样的话又不好和傅明知解释,这个智商只展现在网球上的人一定不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李松子想,算了,挨骂就挨骂吧,大不了以后都不回来了。下次要看妈妈,就把妈妈叫出来好了。“上次跟你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怎么现在还缠着傅明知?”

傅阿姨的声音刚刚落下,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嗤笑。那样的声音太冷清,像是玉器相撞。

即使是头脑简单的傅明知,也听出了那声笑里的不屑。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隔壁的院子里站着一个男生。

那人一身西装,天气太热,他将外套搭在手上,衬衣的袖子高高挽起,却不显随意。

最好看的还是那张脸,比明星还要俊朗。

他松了松脖子前的领带,纤长好看的手指惹得人目不转睛。他的眼睛没看向别人,直直转向站在一边的李松子。

李松子大惊,秦玄玄怎么会在这里?

傅阿姨忍不住问:“你笑什么笑?”

听到这话,秦玄玄转过视线,看向傅阿姨。他轻启嘴唇,说:“松子是我的女朋友,怎么会缠着这样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她看得上吗?”

他声音不大,却格外有震慑力。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

傅明知率先回过神来,质问秦玄玄:“她怎么会是你的女朋友?”

秦玄玄没再多说什么,他将外套扔在桌上,绕行到这边。他推开小门,走到李松子身边,一手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两人的右手十指相扣。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李松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落入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如玉石一般精致的人,居然有这样灼热的温度。一时间,李松子被他的体温暖得脸都红了。

秦玄玄冷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这样还不能证明,那我只好亲她了。”

李松子目瞪口呆。

在为数不多的见面里,李松子觉得秦玄玄是个很冷淡的人。他不关心旁人,也不爱说话。此刻突如其来的解围,颠覆了她对秦玄玄的看法。

莫非这人脑子坏了?李松子暗忖。

隔壁屋似乎听到了动静,一位头发花白衣着讲究的老人走了出来。

李松子认得他,傅阿姨总喊他祁主席。祁主席是去年才搬来这里的住户,老人严肃,不苟言笑,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脸。只有当他七岁的外孙女宋其美来的时候,老人的脸上才有点笑容。

李松子跟祁主席接触不多,反倒是宋其美跟她更亲些。宋其美喜欢吃李松子做的烤肉饭团,每次来探望姥爷,总不忘打包几个饭团回家。“玄玄,你来得这么早?”祁主席说。

明明院子里站了许多人,祁主席仿佛对他人视而不见,只对着秦玄玄说话。

被忽略的傅阿姨涨红了脸,她对祁主席说:“祁主席好。”

祁主席敷衍地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落在了李松子身上:“松子,你好。”

这下,傅阿姨更尴尬了。“主席叫我早到,我自然要早点来。”秦玄玄说。“我已经不是主席了,你还这么叫,你父亲会不高兴的。”祁主席展颜一笑,脸上的白须也跟着抖了一抖。“怎么会,我父亲自然会高兴的,您可是他的师父。”秦玄玄说。

听到这话,祁主席轻笑一声:“好了,你进来吧。其美马上也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祁主席的话,有道稚嫩的女声响起:“姥爷!”

一道粉红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后面还有一个保姆大喊:“其美你慢点儿,千万别摔着了!”

宋其美跑到祁主席面前,忽而又转向了李松子。祁主席都做好了抱她的准备,哪知宋其美冲向了李松子的怀中。“姐姐姐姐,我没吃早饭,有饭团吗?”

女孩撒娇的声音软到让人心颤,任谁也不忍拒绝。李松子也很喜欢这个小女孩,宋其美是入住在自己心间的梦,弥补了她儿时的缺憾。

曾几何时,她也想做宋其美这样的小女孩儿。“我给你去做,好吗?”李松子低下脑袋,轻声询问。“我也没吃早饭,能给我一份吗?”站在一边的秦玄玄说。

李松子瞥他一眼,男生清冷的脸上浮现出笑意。这样的微笑太过好看,李松子根本招架不住,只好点头。

此时,祁主席开口:“松子,来我家做,我要用人准备好食材。傅夫人,可以吗?”

傅阿姨连连点头,说:“自然是好的。”

李松子终于脱困,不用再被傅阿姨继续审问了。

她跟在祁主席身后,走进厨房,用人站在一边等候吩咐。李松子上下翻看过一遍冰箱,便找出了要用的东西。她对站在一边的阿姨说:“东西都够了,我来做就好。”“要帮忙吗?”

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秦玄玄站到了她的面前,两人迎面而站,李松子后退一步。

秦玄玄比她整整高出一个脑袋,面对他时,李松子需要抬头再抬头。“不用了。”李松子拒绝。

说真的,她实在想不出那双漂亮的手该如何做家务。

秦玄玄点头,也不离开厨房,就倚在门边。李松子淘米蒸饭,又开始处理牛肉。她调好酱料,将牛肉腌渍了一会儿。

在等待的过程中,李松子怕宋其美饿了,又像是变魔术一般做了两个糯米点心,让用人端了出去。

哪知站在门口的大男生拦住了用人,硬是截下了一颗点心,这才放人过去。

李松子哭笑不得:“我可以给你再做。”

秦玄玄不说话,一口将点心塞到嘴里,左边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看起来像只仓鼠。

他的眼睛本来就深邃,这时眼眸里泛着亮晶晶的水光,更像是某种小动物,十分惹人怜爱。

李松子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眼眸从他的身上挪开,她暗自想着,这人真是有一副好皮囊,连无理取闹都可爱成这样,她上哪儿说理去?

她转过身去,时间刚好到了,她将牛肉切成小块,先置入烤箱烤上一阵,再把糯米和米混合的米饭盛出,戴上手套,准备捏制饭团。

等牛肉烤好,她将米饭盛出压扁,把几粒牛肉放在上面,接着放上切成粒状的爽口小菜,便把饭团捏成了圆形,还贴了一片海苔上去。

李松子刚刚做好第一个饭团,还没来得及放入盘中,秦玄玄眼疾手快,他握住李松子的手腕,径直将那颗饭团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他就着李松子的手,咬住了饭团,嚼了几下,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李松子的右手依旧被他握着,这样的姿态太过亲昵,她忍不住又快脸红了。

想到这里,李松子赶紧抓过秦玄玄的右手,将那个被咬了一口的饭团放在他手里,说:“自己吃,你又不是六岁小孩。”

他嘴里含有食物,说话有点吐字不清,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她站在一边捏饭团,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听到了耳里。

秦玄玄说:“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是个六岁小孩。”

还真是,李松子无法反驳。这时想来,六岁时的秦玄玄更可爱些,那时他还留着齐刘海,脸蛋精致得像个小女孩儿。

等宋其美吃完早点,祁主席叫来秦玄玄,要他指导宋其美下棋。他对秦玄玄说:“其美下周就要参加青少年比赛,小女孩儿心气和你一样高,就指望着第一名。”

秦玄玄点头,说:“那还是不一样。我没指望得第一,但我就是第一。”

他的骄傲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可他的实力和骄傲比起来,更胜一筹。没有人觉得他是在自吹自擂。

有这样的实力,怎么吹也不为过吧。

坐在一边的宋其美一脸艳羡地看着秦玄玄,像是看着自己的偶像。

祁主席笑着摇头:“也是,和同龄人相较,你只怕还没输过吧?”“输过一次。”

说话时,秦玄玄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李松子。他的眼神别有深意,看得李松子忍不住侧过脑袋。“我怎么不记得你输过。你要是输了,新闻一定会登出来的。”祁主席说。

坐在棋盘前把玩着棋子的宋其美看向秦玄玄,说:“是啊,很多人都想看玄玄哥哥输。”“为什么?”李松子心神一松,突然发问。“你不下围棋,可能不知道。秦玄玄是很厉害的棋手。他十二岁正式入段,到目前为止,输棋次数少之又少。很多人都在暗地里说他执白不败。后来有两场重要比赛邀请他参加,他却因为要准备高考放弃了。人人都劝他晚点升学,可他偏不。不过也算是厉害,很少见哪个职业棋手连学业都这么厉害。”祁主席说。

听到这话,李松子很是意外。她知道秦玄玄厉害,可从未想过他居然如此厉害。

她问秦玄玄:“你是今年的新生?”“嗯。”秦玄玄说。“他可是扎扎实实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去的,没有以特招生的名额入学。”祁主席补充。

李松子很是震惊,她可听说今年的全校第一,也是市里的文科状元。原来传得沸沸扬扬的,便是眼前的秦玄玄。

她正感慨,秦玄玄突兀地说了一句:“会长,李松子会下围棋。”

祁主席诧异:“哦,棋力如何?”“我第一次失败,便是输在了她手上。”

秦玄玄说着,便走到棋盘前。他拿过两盒棋子,在棋盘上复盘。李松子站在一边,越看越心惊。

分明是十多年前的一场棋,秦玄玄居然分毫不差地摆了出来。而且最后一子落得特别大声,震得她的灵魂快要出窍。“六岁那年,我第一次被人摆出五五开局,最后居然输得一败涂地。她的两个大飞守角抢占了优势,后面的棋子很有魄力,我输得心服口服。”秦玄玄说。

祁主席不说话,他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棋谱,沉吟了很久,突然抬头看向李松子。“松子,我和你对弈一局,让你三子。”祁主席说。

秦玄玄撑着下巴,对李松子说:“你知道祁主席是谁吗?”

李松子摇了摇头。秦玄玄眨了眨眼,说:“算了,还是不告诉你了。”

说话间,祁主席已经理好了棋盘,对李松子说:“来来来,我们来一盘。”

李松子依言坐到棋盘前,宋其美和秦玄玄二人端着凳子坐在她的左右像两位护法。她接过黑子,取出三粒摆上了星位。

祁主席说:“那就开始了。”“嗯,请祁主席指教。”李松子说。

祁主席取出白子,摆在了小目。

手法干净利落,气势更是凌人。坐在对面的李松子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压迫感。

如果说秦玄玄有种凛冽的剑客之气,那么眼前的祁主席便是历经了风霜的武学大师。即便不动声色,也却有种无法言喻的魄力。

十几子的切磋之后,李松子渐渐感觉到了,眼前的老人不同寻常。他棋风浑厚稳健,甚至可以称上卓绝。

李松子的气势被他强压一头,根本施展不开。她左摇右摆,想要突围眼前的高墙,可是敌方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总是在她想要突围的地方布上一手,害得她只能指挥部队撤退。

她的黑棋不再威风凛凛,逐渐变得东躲西藏。

不行,她要抢回主动权。

李松子调转方向,不去争边角,突然向中腹发起进攻。她这一手来得突然,祁主席尚未防备,反倒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李松子趁着气势还在,立即又转回左上角解救被围困的黑子。她一手大飞越过敌军,重新挽回了自己的气势。

李松子长舒一口气,紧急的军情暂缓,眼下还是无法掉以轻心。眼前的老人是位悍将,稍有不慎,便全军覆没。

快到收官之时,李松子又抓起两子,她投到棋盘空地,对祁主席说:“我认输了。”

秦玄玄抬头,看着李松子。明明只是微弱的差异,如果她坚持,说不定就能胜利。上次两人对弈时也是这样,李松子突然投子认输,连挣扎都不挣扎一下,便选择了放弃。

为什么不抵抗?为什么就这样轻易认输?难道对她来说,一局棋的输赢就这么不重要吗?

在棋盘上,每一子都应该用尽全力去争取,像她这样随便放弃,根本就是在小看自己和对手!

这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李松子,这不是他心里牵挂了多年的记忆中的人。

他紧紧握住了左手,心中被失望之意填满。他站起身来,“哗啦”一下带倒了椅子,三人被吓了一大跳。

李松子看向秦玄玄,秦玄玄扭过头去。他背对着李松子,喊了一声宋其美:“其美,我们去那边下棋。”

不知为什么,李松子看着秦玄玄的背影,感受到了无比的压抑。

后来李松子才知道,祁主席祁昊英,他曾是围棋协会名誉主席,中国著名围棋职业运动员,杰出围棋老师,甚至还著书几本,对围棋的普及有深远的影响。

而且她还从简溪那边打听到,秦玄玄的父亲秦啸也是围棋大手,秦啸是职业九段,在天元赛和名人战中,分别获得了这两项赛事的头衔。并且,秦啸是祁主席的弟子。

不过现在的秦啸不再如以前那般活跃,他退居二线,成了围棋老师,开设了自己的围棋教室。

李松子有些感慨,秦玄玄可真是出生在围棋名门,而且自身也如此出色,真是让人羡慕。

简溪点着李松子的脑袋说:“好歹你也是下围棋的,你怎么不知道这些事?”

李松子摸着被她点过的地方,说:“你也说过,我日常最爱的只有一件事——赚钱。每天翻译任务都做不完,哪里抽得出时间来看这些东西。”

说的也是。简溪叹气,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她拽住李松子,说:“不行,还是得给你好好补补课,要不然下次面对那个围棋大手,你又对人家说上一句我该记得你吗,真是能气死人!”

想到那次和秦玄玄的重逢,李松子也觉得好笑。

自从那日秦玄玄出现后,傅明知等着李松子跟他解释。李松子一味地躲避,到后来干脆不回家了。

傅明知性格高傲,断然受不得这样的冷遇,他一气之下便回了省队,也懒得再跟李松子废话。

新学期开始,课程确实不少。围棋部接受了李松子的申请,招新大会上,她第一次踏入了鸣澜大学围棋部。

虽然她知道鸣澜大学最出色的是在校草梁枫带领下的篮球部,但李松子从未想过,围棋部居然会落魄到这个地步。他们的活动室是一个不足十五平方米的杂物间,部员加她只有五名,挂名指导秦玄玄。怪不得如此轻易便接纳了她这个大三生,这个社团真的太狼狈了。

部长是同年级国贸部的男生饶星宇。她见过饶星宇几次,身边总是跟着不同的女孩儿。饶星宇长得俊朗,但比起秦玄玄还是相差甚远。如果说秦玄玄是玉石雕成的,那么饶星宇便是狐狸变的,实在是骚气十足。

不过更可怕的是,这人居然以秦玄玄的师兄自居,动不动就和常年不在社里的秦玄玄攀亲戚,听得李松子鸡皮疙瘩直冒。

除她和饶星宇,剩下的便是大一新生。两个男生,一名女生。两个男生一个名叫吴永宁,一个名叫殷俊。

虽然那人名叫殷俊,却其貌不扬,和名字呈现了绝对的反差萌。

吴永宁有围棋基础,殷俊则是一窍不通。听到这里,李松子想到那日秦玄玄的考题,她暗自磨牙,只觉得秦玄玄肯定是故意的。

女孩子倒十分可爱,一张苹果脸,笑起来十分亲人。她叫安琪,是业余围棋手,今年荣升业余五段。

安琪入社,便是冲着秦玄玄的名头。她第一天来社里,四下询问打探:“秦玄玄呢,他不是我们的挂名指导吗?”

饶星宇说:“既然是挂名,那就是很少出现。他需要出现的只是名字而已。”

他说得如此有道理,谁也没办法反驳。

虽然饶星宇在某些事情上不靠谱,但还算是一个称职的社长。他拿了几个人的课表,自行排了一份时间表。他综合考虑后决定,每周一和周三自由练习,周四下午全校老师开大会,他们便借用这个时间可以进行全社练习。

几人留了电话,又创建了一个微信小群。饶星宇特别够意思地把秦玄玄拉入了微信群,安琪抓住机会,第一时间便加了秦玄玄的微信。

不过秦玄玄根本没搭理她。

看到安琪的下场,李松子想了想,还是不要主动送死比较好。

晚上回到寝室,李松子打开微信,本想看看社团群里有什么消息,哪知发现了联系人里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图标,点开一看,她发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头像。

说是陌生,主要是因为她的好友里没这个人;说是熟悉,因为她默默看过无数遍此人的头像。

秦玄玄。

他的微信名很简单,一个大写的“Q”,头像同名字,也是一个白底黑字的“Q”。

李松子有点诧异,她点了确认之后,没再多想。

新学期的任务很多,李松子忙得不可开交。英语系的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等她做完之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写完作业后,李松子打开微信,只见秦玄玄发来消息,问:“你们周四有练习赛?”

那条消息是两小时之前发来的,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她捏着手机踌躇一阵,即使夜深,还是要回复消息,毕竟这人是他们的挂名指导。“嗯,下午三点之后开始练习赛,自由选择对手,胜出者和胜出者下,失败者和失败者较量。没有围棋基础的记录棋谱。”李松子回复。

寝室里黑黢黢的,除她之外,大家都上床睡觉了。李松子轻手轻脚收拾好东西,把手机放上床铺,听到一声振动。

她爬上床铺一看,是秦玄玄的消息:我周四下午来。

看到这里,李松子一愣。她连忙切回围棋社的群,再次确认群里的消息。

星空宇宙(饶星宇):玄玄师弟周四不会来的,他早上有职业比赛。一般比赛完之后他要去协会复盘,怎么可能有空指导你们。

安琪(安琪):社长,我申请下午练习赛完后研究玄玄男神的棋谱。

长宁长宁(吴永宁):那什么时候能让秦玄玄和我们下一盘指导棋?

不是很帅(殷俊):那什么……听说秦玄玄脾气不好,他会不会嫌弃像我这样一窍不通的人?

松鼠不吃松子(李松子):我只想知道,我们社里棋盘够不够练习用。

星空宇宙(饶星宇):你提出了一个好问题,我要玄玄师弟搞几个棋盘来。毕竟他去申请经费,批下来的可能性大些。

……

聊天记录里,饶星宇明确说过,秦玄玄在职业赛后是不会来学校的,可秦玄玄却说,他会来。

想到这里,李松子回复秦玄玄:那天你不是有职业赛?

夜已深,窗外虫鸣阵阵,叫得李松子的心跳开始高低起伏。

秦玄玄回复:嗯,不碍事。

李松子捏着手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所谓的“不碍事”,是指下午来看他们的练习赛不碍事,还是早上的职业赛不碍事。

李松子回复:早点休息。

秦玄玄:晚安。

周三晚上,李松子刚刚打开电脑,手机便响了。她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傅阿姨的电话。

看到这个名字时,李松子心头一跳,生怕是傅明知又惹出什么祸端。她战战兢兢接起电话,“喂”了一声。那头傅阿姨的语气意外的柔和,喊了一声“松子”。

这口气不同寻常,李松子眯了下眼。“松子啊,我记得你明天下午是没课的吧,你回来一趟,祁主席有事找你。”傅阿姨说。“我还有社团活动。”李松子说。“请假吧,反正也只是社团活动,少一两次没什么的。祁主席这边的事情别耽搁了。人家难得找你一次,给我长长脸,啊?”傅阿姨说。

李松子掩着话筒,小声叹气。她整理情绪,松开手,对那边的傅阿姨说:“嗯,我明天下午回来。”“嗯,就这样。”说完后,傅阿姨便收线了。

无奈,李松子点开微信,给饶星宇发消息请假,只说家里有事,需要回家。饶星宇通情达理,他同意了李松子的告假,附上一句:那下周你负责教殷俊围棋,顺便打扫活动室。

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心。李松子发了一个字:好。

其实她的心底还有小小遗憾,隐忍不发,并不代表心甘情愿。

说实话,她还是很想让秦玄玄指导她下棋的。

周四,李松子回到傅家。她吃过午饭,敲开了隔壁祁家的门,祁主席已经久候多时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祁昊英打量着李松子,越看越觉得不错。他问李松子:“松子啊,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肯不肯答应。”“祁主席您说说看。”李松子说。“是这样的。我有个儿子,三年前遭遇意外,双目失明。他脾气暴躁,动不动便将身边的护工保姆赶走,我十分担心他。”

说话时,祁昊英斟酌口气,一直在酝酿用词。

李松子点头,看着祁主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我在想,你能不能抽空去照顾一下他。当然,是有偿的。只要你答应,钱的方面都好商量。”祁昊英说。

听到这话,李松子反倒松了口气。她确实缺钱,也想快点摆脱眼下困境。长期住在傅家不是幸事。承情越来越重,很多事情根本没有反驳的底气。即便李松子占理,人在屋檐下,腰板也软了三分。

她需要找份工作,帮母亲承担养家重任,早早搬出去,有个自己的家才好。

想到这里,李松子对祁昊英说:“我要上学,现在在围棋社还有活动,空闲时间不多。”“没事,只要周末的时候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就好。回来告诉我他的近况就行。他不和人交流,这一点我很担心。”

李松子更是松了口气。她说:“没有问题。”“那就好。我看你性格稳重,会下棋,脾气也好,说不定能和我儿子说上几句。”祁昊英说。

李松子说:“如果能帮上您的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周末时候,李松子提前给母亲打了电话。

李媛在电话那边轻叹一声:“松子,要是你不这么懂事多好。”

她站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一寸日光探进车窗,照得她白皙的手背上几乎透明。她看着指尖的阳光,低声轻笑:“妈,别人都是嫌弃自家孩子不懂事,你倒是反过来了。”

李媛也在电话那边笑,嘱咐了一句:“听说祁主席来头不小呢,你答应了别人,就要好好做。”“好,我知道的。”李松子说。

母亲又嘱咐了几句,直到电话里传来了傅阿姨的喊声,这才依依不舍挂断了电话。

祁昊英给的地址在市中心。下车后,李松子拿着手机导航,来来回回兜了几圈,在一片商业区后找到了她要找的小区。

说真的,仅凭外表,李松子绝对没办法发现这里是一个小区。

道路被绿荫覆盖,营造出一种庭院深深的氛围。进出车辆不多,零星行人更是罕见。要不是几栋砖红色的高楼点缀其间,她真以为自己走错了。

李松子问清了五栋的所在地,便朝着目的地前进。她走到楼下,按响门禁对讲电话,上面有人问:“是谁?”“李松子,祁主席要我来的。”她回答。“是你啊,快进来。”“咔嗒”一声,大门打开,她拉开铁门,进了楼。

李松子在阿姨的招呼下换好鞋子,她刚起身,便听到紧闭的房门里传来杯盏落地的动静。

阿姨慌慌张张往那扇门的方向跑去,打开门后,里面便传来一阵怒骂:“我要喝茶,你倒杯凉水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欺负我是瞎子看不见吗?”

接着,便是那位阿姨连连道歉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从小看母亲被人使唤,这会儿心里也觉得不太好受。

李松子走到那扇门前,里面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谁?”“李松子。”李松子回答。

她看了进去,屋内拉着厚重的窗帘,坐在椅子上的人面目不清。想必他就是祁昊英的小儿子,祁之弈。“你来做什么?”祁之弈问。“祁主席要我来照顾你。”李松子说。“他自己怎么不来,可笑。”

最后两字的尾音上扬,极尽不屑之意。祁之弈重重拍桌,整个室内都震颤着回声。

阿姨蹲在一边收拾碎掉的杯盏,她被祁之弈的动作吓了一跳,不小心被碎片扎到手,发出了惊叫。“连杯子都收不好,还能照顾我?”

李松子走到阿姨的身边,拉阿姨起身,对阿姨说:“我来整理,您先去处理伤口。”

阿姨想要道谢,又碍于一边的祁之弈,只好点头离开了。

李松子俯下身,拉过垃圾桶,将碎片小心地拾入其中,刚准备转头去拿东西处理瓷器碎屑,却听到垃圾桶倒地的声音。

祁之弈站起身,弄倒了垃圾桶。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将垃圾桶踢了个正着,里面的东西全部飞溅了一地。

他无辜地摊开双手,说:“你也知道,我看不见。”

李松子捏紧了左手,用力深呼吸几次后,她走到了祁之弈面前。走得近了,她终于看清了此人的模样。

祁之弈长得很像祁昊英,不过五官更柔美些。此人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戾气,把原本清俊的面容覆盖得只剩阴狠。看起来确实不好相处。

她伸出手,轻拍祁之弈的胳膊,说:“你跟着我,小心不要踩到地上的瓷片,我来收拾。”

祁之弈伸手,握住了女生纤细的手腕。

他的指尖触到了李松子的皮肤,细腻的触感让他愣了一下。“你多大?”祁之弈突然发问。“二十一岁。”李松子说。“没上学?”祁之弈又问。“在上大三。”“老头为什么要你来?”

祁之弈扶着李松子的胳膊,小心翼翼走出房间。

李松子稳稳扶住他,说:“祁主席说我会下棋。”

他突兀地笑了一声,说:“老头说你会下棋?”

李松子不知他要表达什么,便没有说话。她又想起祁之弈看不见,思索再三,还是回复一句:“嗯,应该是的。”

祁之弈有些诧异。他老头祁昊英,外表和性格如出一辙,是外人眼见的冷漠。除却冷漠之外,老头还十分严格。弈棋多年,祁昊英一共只收过两个弟子,一人是秦啸,一人是祁之弈。即便现在他们两人的名字响彻世界棋坛,祁昊英也没有多说一句表扬的话。

老头对他的评价就只有三个字:会下棋。

他暗暗想着,她可能不知道,“会下棋”这三个字,从祁昊英嘴里说出来,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老头叫她来,真的是给他使唤这么简单?祁之弈不信。

想到这里,他对李松子说:“你叫什么?”“李松子。”李松子答。“下了多久的棋?”“六七岁开始自学下棋。闲暇时自己打谱,有时候下几盘网络围棋。”李松子说。“没有老师?”祁之弈问。

李松子摇头,见对方没有反应,这才想起对方看不见,马上说:“没有。”“嗯。”祁之弈应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这一声是什么意思,李松子起身,到收纳柜中找到了清洁用具,她对祁之弈说:“祁先生,我先去打扫了。”

说完后,李松子回到房间,她绕开碎片,拉开窗帘和窗户,等到室内的空气流通起来,这才低头开始工作。她刚刚扫完碎片,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李松子抬头,看到了祁之弈。

他倚在门口,抱臂而站,姿态闲适松散,对李松子说:“我们来对弈一局。”

拿着扫把的李松子有些诧异,她说:“可是祁先生,我还没有打扫完。”“我们下不需要棋盘的盲棋,你行不行?”祁之弈说。

盲棋?李松子的诧异更深,她说:“我可能不太行。”“试试看?”祁之弈又说。

李松子对自己的能力不太自信,心底还是藏着一份隐隐的悸动。她心跳加速,手心也不自觉开始发烫。她闭上眼,十九路棋盘展现在她的面前。

整个棋面有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纵横经线星罗棋布,再加上黑白二色棋子……这不仅仅是考验记忆,还有算路和技巧,更加考验精神集中力。想要下完一场盲棋,实属不易。李松子审时度势后善于投降,面对挑战,她还是乐于接受的。

并不是所有挑战,都需要赢。

李松子看着祁之弈,说:“我想试试。”“可以。”祁之弈说,“老头让你几子?”“三子。”“那我也让你三子。”祁之弈说。“好。”李松子握紧了扫帚。

李松子执黑,祁之弈执白。三粒黑子落在三角星位。“三,十六,小目。”祁之弈应答。

李松子落子小目,守好了自己的角位。

祁之弈不遑多让,立即以掎角之势抵住了李松子的布局。

不过一会儿,两人迅速开始在左上角展开了厮杀。

前十几手李松子速度正常,到了后面,她报路的速度开始缓慢下来,行至三十多手,李松子开始有明显的迟疑。

祁之弈速度如旧,甚至在她的边角处造了两个眼。

李松子按住脑袋,拼命回顾棋盘面目,用尽全力招架祁之弈的落子。

祁之弈根本不留余地,他落子飞速,招式狠戾,三尺之间迅速化为战场。他的天罗地网渐渐收紧,李松子稍不留神便被他切了后路。再等她转身去救,前路又变得渺茫。

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李松子从站姿变成了蹲姿,她只恨不能掏出手机将两方棋子布在手机围棋软件上。“六,十五。”李松子艰难报路。

听到这个位置,祁之弈突然展颜,对她说:“这一点,我在第二十手就已经占了,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盘面了?”“你分明有更好的手段,却四处挖眼,故意提我棋子,把我的边角掏空。我一边记棋路,一边想应手,现在还要记住你从哪里提我棋子,实在应付不来。”李松子辩解。“对付你,这种手段就够了。”祁之弈笑着说。

李松子看到他微笑的表情,心里更是窝火。她总觉得自己被小瞧了。“记不住就记不住了,别扯理由了。”祁之弈说,“我看老头对你的评价高了些,‘会下棋’三个字,在你们这代人里,只有秦玄玄配得上。”

听到秦玄玄三个字,李松子一下就愣了。她深深吸气,平复住心里的躁动之意,缓了很久后,她对祁之弈说:“再来。”

哪知祁之弈摆摆手:“再来也是这个水平,不来。你快点打扫吧。”

说完,他转身,摸索着墙面离开了。

看着他蹒跚的步伐,李松子又想到他下盲棋的速度。

刚才的祁之弈格外自信,整个人绽放着无比的光华。他棋风凌厉,讲求效率,打得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在中盘的时候,被他直接扼死。

不管是对上秦玄玄还是祁主席,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她不擅长盲棋是原因之一,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在祁之弈身上。这人的实力,太可怕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网页,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三个字:祁之弈。

检索速度很快,有上千条相关信息跳出。李松子定睛一看,忍不住掩住了嘴巴。

祁之弈,曾经的世界棋坛第一,在一段时间内无人能及。只要出手,必然获胜。他棋风凌厉,善于察觉对方弱点,以强大的力量击垮对手。而且他算路能力惊人,只要人在棋盘前,他就是电子计算机,没有感情,只有输赢。

冷静,犀利,绝对的强大。

这样的人分明应该创造奇迹,命运何其残酷,居然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想到这里,李松子深深叹息。她以为自己放弃围棋已经够惨了,这样看来,不管自己过得多惨,还有比她更惨的。

世界不会因为一人的痛苦停转,生活照旧。比赛还会继续,新人层出不穷,成绩还能被他人创造。祁之弈不是唯一。

不知为什么,李松子能够体会到祁之弈的难过和无力。

周三自由练习时,李松子一人占用了一张棋盘。她重新将祁之弈和她的盲棋对局摆在棋盘上。正在教授殷俊的饶星宇偷看李松子的棋盘,忍不住说:“白棋是谁,这棋风好眼熟。”

李松子没有搭理饶星宇,她一手探入棋盒,想要取出一粒黑子摆在棋盘上。她摩挲棋子许久,迟迟找不到落点。她气馁,将棋子又扔回盒中。

该从哪里给自己的黑子解围?其实哪里都没办法,整个棋盘上全是漏洞,不管她怎么去解,祁之弈总能将其攻破。

她想试着从祁之弈的角度去拆解,越拆越绝望,索性投子。

她伸手,刚准备抹掉棋盘上的落子,身后突然出现一道清冷的声音:“这白子好毒。”

李松子转过脑袋,秦玄玄正好俯身,两人的鼻息搅到了一起,四目相对,她几乎看得到他眼里的星光。

疯了,这距离实在太近了。

李松子按着自己的胸口,生怕心脏一跃而出。

秦玄玄一脸淡然,他长手一展,径直取出盒子中的一粒黑子,放在了白子边,说:“这样就能抵御他的势头,他必然会转而攻向你的左下角。这样,你的黑子就可以施展开了。”

闻言,李松子转而看向棋盘,果然如秦玄玄所说,黑子局势暂缓,没有那么紧迫了。“玄玄师弟,你怎么这么有空不用去棋院报到?”饶星宇走来,一手搭在了秦玄玄的肩上。“刚下课,就过来看看。”秦玄玄回答。

坐在一边的安琪一会儿看看棋盘,一会儿打量着秦玄玄。她想要说话,又害怕被拒绝。一时间呈现了茫然的状态,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秦玄玄也没看向别人,只是找了张椅子坐在李松子身边。他一手扶在桌上,看着李松子,说:“上周四你不在?”“家里有点事。”李松子说。“上次指导了他们,就剩你了。”秦玄玄看着她,说。

秦玄玄表情平淡,态度公允。外加他本人向来冷冷的,更是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旁人只觉得他这个指导并没有饶星宇说的那么不负责任,反倒时时来这个无人问津的围棋社看上一眼。

站在一边的殷俊小声对戴着眼镜的吴永宁说:“秦玄玄不像别人所说的那样不近人情。”

吴永宁压低声音,说:“上次他来给我复盘,很有耐心。而且他一眼就能看穿我的棋路,还能解读我的思维!我怀疑别人就是嫉妒他的才华,才故意抹黑他的人格。”

不知从何处走来的安琪也站在两人旁边,她拽着吴永宁的袖子,说:“那是自然,秦玄玄我男神,肯定什么都好。”

李松子看着眼前的男生,他眼神深邃。当他看向自己时,她恍然觉得他的眼里没有天地,只有她一人。“我没有对弈,你准备指导我什么?”李松子左手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嘴边挂着浅浅的笑。

这样的微笑实在好看,秦玄玄感觉到微妙的悸动。

李松子长得漂亮,却不自知,她不吝微笑,也不摆架子。

秦玄玄指着棋盘,说:“就讲这局棋。”

他隐隐感觉到白子是谁的手笔,只是他没办法将想象中的人和眼前的李松子联系在一起。他已经谁也不见长达一年之久,不可能见李松子吧?

李松子摇头,说:“算了,你跟我来一盘指导棋吧。让我三子。”

说完这话,李松子径直抹掉了棋盘上的落子。她捡好围棋,将白子推到了秦玄玄那边,说:“请。”

秦玄玄接过棋盒,揭开盖子放在一边。周围几人还站在那里,秦玄玄抬头,对饶星宇说:“你带他们下一局吧,我等下给你们讲解。”

几个人欢天喜地地离开了,他们坐到一边准备下棋。而这边,只剩下秦玄玄和李松子。“为什么不要讲那局棋?”秦玄玄问。

李松子摆好棋子,秦玄玄拍下一粒白子。

她又从棋盒中拿出一粒黑子,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间,最后挂上小目。

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会下盲棋吗?”“盲棋?”秦玄玄取棋子的右手一顿,他看向李松子,“那局是盲棋?”

秦玄玄心中犹疑更大,他按捺下那些悸动,决定回头再查。

李松子有些愕然,这人……反应灵敏得有些过分了吧。她看向秦玄玄,男生摩挲着下巴,忽而又点了点头:“那就不奇怪了。我就觉得黑子不像你平日的棋风,居然走得这么稳健。”

每当说到围棋的时候,一向冷淡的秦玄玄就变了。他的眼睛熠熠生辉,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果然是很爱围棋啊,李松子感慨。

秦玄玄放下白子,抹去棋面,将白子捡到了棋盒里,又把棋盒推还给李松子。

李松子一愣,有些不解。“盲棋吗,我来试试。”说着,秦玄玄转过身去,面对墙壁,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没有犹疑,没有不确定,甚至没有说自己是不是第一次下盲棋。他的自信和笃定昭然若揭,比日光还要坦荡。“还是让你三子,记得把棋路报给我。”秦玄玄说。

三个星位挂上,她报出棋路,同时问了一句:“你以前下过盲棋吗?”“三,十六,小目。没下过,反正都是下棋,有什么区别?”秦玄玄说。

此话一出,李松子一怔,撑着额头突然笑开了。

秦玄玄理所当然的态度实在是傲慢,但她喜欢这份自信的傲慢。

是啊,都是下棋,有什么区别?

李松子拿出黑子,顶上了他的小目。

下到中盘,李松子发现这局棋十分微妙。她感受到秦玄玄的白子和祁之弈的白子异曲同工,四面引起战火,处处斩断黑子的去处。

她拍下一子,对秦玄玄说:“秦玄玄,不是说好不讲解那盘棋?”“我没同意。”秦玄玄说完,报上棋路。

两人在左上角开始厮杀。从边角打到中路。秦玄玄棋风凌厉,和平日的厚重有所不同。他几乎掏空了李松子布置在中路的棋子。

李松子叹了口气,秦玄玄转过身。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松子:“你又想投子认输是不是?”

她被秦玄玄吓得捏在手里的棋子都掉了,“啪嗒啪嗒”,两粒棋子纷纷落入盒中。“这个……是个人自由吧?”李松子问。“是,但你有没有试过将一局棋下完?”秦玄玄问。“你的白棋断入,我的黑子气数已尽,下到收官整地,只可能再多输几子,没那个必要。”李松子说。“谁说的?”

秦玄玄站起身来,他走到李松子的身后,伸出双手,搭在她的双肩。

李松子被他炙热的手心熨得一惊,忽然间心率又增加不少。

秦玄玄声音沉沉:“我看得出来,你算路十分厉害,甚至能看出自己的不足,也能算出对手该如何破解你的招数。但这些东西都是你的想法。棋盘上瞬息万变,对手可能会出现纰漏。不下到最后,谁也不是赢家。李松子,围棋需要追求输赢的。没有胜利,谁也不会认可你的价值。你不要那么善于放弃。有些事,还是需要搏一搏的。”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听到秦玄玄说如此多的话。

李松子只觉得从他的手心处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源,从肩膀一直渗入了心口。

她握紧左手,又慢慢舒展开来。

秦玄玄太聪明,仅仅是几次对弈,他就已经发现了她的致命弱点。如果她在棋盘上落错一子或是稍有漏洞,她便会投子认输。

不挣扎,不挽回,直接选择放弃。她并没有什么殊死一搏的品质,李松子不想自己努力过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安慰自己,这样的妥协叫作权衡利弊,不是软弱放弃。

可秦玄玄直接揭开了真相。他撕掉了李松子的伪装,直接指出,她就是毫无原则地放弃。“可……我还是会输啊。”李松子故作轻松地说。“不是你会输,是你怕输。一件事情不做到最后是没有结果的,李松子,即使输也好。今天,你必须给我下完这盘棋。”

秦玄玄的声音斩钉截铁。

另外一边的社员发现动静。

饶星宇问了一句:“玄玄师弟,你们那边怎么了?”

秦玄玄回头:“没什么,我叫学姐跟我下完这盘棋,不下完不许走。”

李松子暗叹一声,她为什么遇上了一个这么难缠的小鬼?

被秦玄玄死死按住的肩膀隐隐作痛,李松子只好将手伸回棋盒,抓住一粒黑子,硬着头皮落在了棋盘上,应下了秦玄玄刚才的那手白子。“十七,十三。”秦玄玄空出左手取白子,落下。

李松子又想逃跑,哪知站在她身后的秦玄玄仿佛知晓她的心意。他在李松子的右肩上狠狠抓了一下:“松子学姐,该你了。”

明明一肚子坏水,声音居然如此动听。李松子苦不堪言,只得继续接招。

黑子做眼,白子紧跟。两人又开始缠斗。李松子思忖一阵,再次取出黑子,落下。

这手很妙,黑子既长气又做出半只眼,两位见合,差点被围困的黑子大块已活出,没有之前的疲态了。

秦玄玄的唇边漾出一抹微笑,他低头看着李松子修长的脖颈,很想伸手,还是克制住了。

他取出一粒白子,棋子拍下,李松子整个人都快要跳起来了。

白子一冲,居然瞄准了黑子薄弱处,准备进军厮杀了。

这难道不是必死无疑?

不行不行,李松子根本想不出任何后路。即便秦玄玄要将她的肩胛骨捏碎,她也撑不下去了。

李松子从棋盒中抓出两子扔上空地,闭着眼大喊:“这真的是我的极限了,你再逼我,我就要撞死在这个棋盘上了。”

再一次投子认输,落荒而逃。

秦玄玄看着李松子,叹了口气:“这样吧,反正你要打扫活动室,顺便把棋子也洗了,权当是个教训。”

李松子点头。她情愿洗棋子,也不愿意继续那么痛苦的一局。

两人收拾好棋面,往另一边走去。那边,饶星宇正在和安琪对弈,吴永宁正在教殷俊开局定式。李松子看了眼饶星宇和安琪的对弈,有些诧异。

饶星宇棋力不俗,他将安琪逼得步步后退。棋盘的右下角,安琪的白子已经出现疲态,无法呼应中路棋子。饶星宇行棋诡异而巧妙,一招妙手拍下,李松子忍不住点头。她想起安琪是业余五段,而这局棋,饶星宇的棋力明显在安琪之上。

李松子看向身边的秦玄玄,秦玄玄似有感知,正好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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