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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7-27 07:5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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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大利)卡洛·科洛迪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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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奇遇记美绘版

木偶奇遇记美绘版试读:

前言

《木偶奇遇记》是19世纪意大利著名作家卡洛·科洛迪(1826—1890年)的代表作。科洛迪出生于意大利佛罗伦萨乡下的一个厨师家庭,从小就喜爱写作。从教会学校毕业后,他便开始向地方报纸投稿。科洛迪一生中曾写过许多短篇小说、随笔、评论,其中最著名的还是他写给孩子们看的童话。科洛迪的童话想象力丰富,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情节曲折动人,这些童话不仅深受孩子们喜爱,也为他在意大利文坛赢得了巨大的声誉。他先后写过《小手杖游意大利》《小手杖地理》《快乐的故事》《眼睛和鼻子》《愉快的符号》等多部童话,但其中最著名的当属《木偶奇遇记》。

可是许多人不知道的是,《木偶奇遇记》的诞生其实是一个偶然。科洛迪最初写《木偶奇遇记》是为了偿还债务,1881年的一天,科洛迪给《儿童日报》的社长马尔提尼寄去了一些稿子,稿子中夹带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寄给你的这些材料,只不过是幼稚可笑的小玩意儿罢了。你可以随意处理,如要决定采用,我就继续写下去。”这些稿子就是《木偶奇遇记》的前身。令科洛迪没想到的是,匹诺曹的故事一经发表,立刻在读者群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同时他也接到了杂志社催稿的通知。就这样,从1881年7月7日起,《木偶奇遇记》开始在《儿童日报》上连载,一直到1883年才连载完。《木偶奇遇记》讲述了一个叫杰佩托的老头,他用木头刻了一个木偶人,给他起名叫匹诺曹。匹诺曹一直想做一个好孩子,但却很难改掉身上的坏习惯。他逃学、撒谎、结交坏朋友,几次上当还屡教不改。后来,一个有着天蓝色头发的仙女教训了他,每当他说谎的时候,他的鼻子就会长一截,他连说三次谎,鼻子就会长得连在屋子里转身都不能。这时匹诺曹才开始醒悟,但他还是没经得住诱惑,跟着坏孩子到“玩儿国”去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匹诺曹受尽了磨难,先是变成了一头毛驴,接着又摔断了腿,然后又被鲨鱼吞进了肚子。最终,经过了种种历险,匹诺曹长大了,他变得诚实、勤劳、善良,也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孩。《木偶奇遇记》是一篇寓言故事,但是与以往西方的寓言故事里喜欢描写美丽公主和贵族们的生活不同的是,匹诺曹的各种奇遇都发生在普通人中间,从而使它更贴近每个人,也更具有现实意义。《木偶奇遇记》意欲揭示的道理并不复杂,它通过一个木偶来说故事,不过是为了向我们演绎一个人从幼稚走向成熟,从不幸走向幸福的曲折历程。

有人说,匹诺曹是可爱、率真、热情、善良的,这没有错,但如果这样去理解,就等于把这本童话看浅了。真实的匹诺曹,其实是一个可怜又可恶的孩子,就像所有没有成熟的人一样,会依着本性做出很多给自己和身边人带来伤害的事。或许对一些读者来说,匹诺曹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但事实上,对人性有深刻洞见的人都会发现,匹诺曹的幼稚其实曾经真实地呈现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因此,《木偶奇遇记》不仅是一本写给孩子的童话,它更像是一本写给成人的反省童话。意大利哲学家贝内戴托就曾这样评论说:“用来雕刻匹诺曹的那块木头,实际上就是人类本身。”

木偶蜕变成真人,对应到现实里,其实就是一个人从幼稚转变为成熟的过程:摆脱任性,说诚实话,有家庭责任,懂得为爱牺牲……匹诺曹这一路上受尽磨难,都是为了学习这门功课。下面,就让我们翻开这本童话,跟匹诺曹一起去经历精彩曲折的各种冒险吧!当然,我们最希望看到的是,作为读者的你,可以在阅读的同时体悟出作者想要表达出来的做人准则和生活哲理。

第一章

从前,有一段木头。

这段木头并不是什么珍贵的木头,就是柴堆里的那种普通木头,扔进炉子和壁炉生火取暖用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有一天,这段木头碰巧被送到了一位老木匠的铺子里。这位老木匠名叫安东尼奥,大伙儿却管他叫樱桃师傅,之所以这么叫他是因为他的鼻尖红得发紫,亮光光的,活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

樱桃师傅看到这段木头,满意极了,一个劲儿地搓着手,低声嘟囔说:“这段木头来得正好,我要拿它做条桌子腿。”

说干就干,他立马拿起一把锋利的斧子准备削树皮,他想先大致砍出一条桌子腿的样子。可正当第一斧要砍下去的时候,他的手却举在头顶上一下子停住不动了,因为他听见了一丝很细很细的声音在央求他:“可别把我砍得太狠了!”

大家请想象一下,樱桃师傅这位善良的老头儿此刻该是多么吃惊啊!

他吓傻了,满屋子里踱步,转了一圈又一圈,想要弄清楚这声音究竟是打哪儿来的,可他什么也没发现!他往工作台底下瞧,没有人;他打开一直关着的柜子瞧,没有人;他往一篓刨花和碎木片里面瞧,也没有人;他甚至打开铺子门往街上瞧,还是没有人!太奇怪了,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我明白了,”他抓抓头上的假发,笑着说,“一定是我幻听了,我还是继续干活吧。”

他重新拿起斧子,朝着那段木头狠狠劈了下去。“哎哟!你把我砍疼了!”还是刚才那个声音,不过这回是埋怨地叫了起来。

这下樱桃师傅可真的被吓愣住了,眼睛都吓得鼓了出来,嘴巴张得老大,舌头拖到下巴,活像喷水池里的妖石像。

等到他恢复理智,重新能开口时,他哆哆嗦嗦地说道:“这个叫‘哎哟’的声音,它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呢?……屋子里可是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是这段木头,它能像小娃娃那样又哭又叫吗?这可让我怎么相信呢?它只不过是一段木头,跟别的木头一模一样,拿来生炉子的。扔到火里,倒可以烧开一锅豆子……如果不是这段木头,又会是什么呢?难道是木头里藏着个人吗?要真藏着人,那他就活该倒霉,我这就来跟他算账!”

他嘟囔完后就双手抓住这段可怜的木头,一点不客气地就把它往墙上撞。

撞了一会儿,他停下来竖着耳朵仔细听有没有什么哭声。听了两分钟,没有;听了五分钟,没有;听了十分钟,还是没有!“我明白了,”他一面苦笑着,一面抓着头上的假发说,“那轻声叫‘哎哟’的声音,准是我自己听错了!我还是继续干我的活吧!”

虽然这样自我安慰着,但樱桃师傅心里还是很害怕,于是他咿咿唔唔地哼起小调儿来给自己壮胆。

这一回,他放下斧子,拿起刨子,想把木头刨平。可是在一来二去地刨着的时候,他又听见那个很小很小的声音嘻嘻地笑着对他说:“快住手!你弄得我浑身怪痒痒的!”

可怜的樱桃师傅这一回活像遭了雷击,扑通一声倒了下去。等他重新张开眼睛,发现自己瘫坐在地上。

他的脸变了颜色,一向红得发紫的鼻尖,这会儿也都吓得发青了。

第二章

正在这节骨眼上,传来了敲门声。“进来!”老木匠说。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小老头儿推开门走进了木匠铺。他虽然很老,但很精神,他的名字叫作杰佩托。街坊邻居的孩子要想逗他发脾气,就会叫他“老玉米糊”。之所以这么叫他是因为他那头黄色假发就像玉米糊。

杰佩托脾气很不好,谁叫他“老玉米糊”准会倒大霉!他会一下子凶得像只野兽,谁也制不住他。“你好,安东尼奥师傅,”杰佩托说,“你坐在地上干吗呢?”“我在教蚂蚁做算术呐!”“祝你成功!”“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杰佩托老朋友?”“是我的腿把我带到你这儿来了,安东尼奥师傅,我是来求你帮忙的。”“随时乐意为你效劳。”老木匠说完,从地上爬了起来。“今天早晨,我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一个主意。”“说来听听。”“我想亲手给自己做个精致的木偶。他不应该是个普通的木偶,而应该是个会呱呱叫的木偶,他会跳舞,会耍剑,还会翻跟头。我要带着这个木偶去周游世界,挣面包吃,混酒喝。你看怎么样?”“好极了,老玉米糊!”刚才那个很细小的声音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

杰佩托这位老朋友一听有人叫他老玉米糊,脸一下子气红了,红得就像辣椒。他满脸怒火地对老木匠说:“你为何冒犯我?”“我并没有冒犯你啊。”“你叫我老玉米糊!”“我没这么叫过你。”“难道是我叫的吗?我说就是你叫的。”“我没叫!”“你叫了!”“我没叫!”“你叫了!”

……

他们越嚷越激动,最后甚至动手打了起来,又抓又咬,像两只疯猴子似的。

一架打完后,杰佩托那坨黄色的假发到了安东尼奥师傅的手上,而老木匠那顶花白色假发却到了杰佩托的嘴里。“你把我的假发还我!”安东尼奥师傅大声说。“你也把我的假发还我。咱俩讲和吧。”

两位老头儿各自收回假发后,紧紧拉住对方的手,赌咒发誓说以后要做一辈子的朋友。“那么,杰佩托老朋友”,老木匠表示和解说,“我可以帮助你做些什么呢?”“我需要段木头做我的木偶,你肯给我吗?”

安东尼奥师傅听后喜出望外,立马拿起工作台上那段把他吓得半死的木头。当他正要把木头交到杰佩托手上时,木头猛地一扭,从他手里使劲扭了出来,刚好落在可怜的杰佩托那很细的小腿骨上,狠狠地砸了一下。“哎哟!安东尼奥师傅,你送东西给人家都是这么客气的吗?我的腿都几乎被你砸瘸了!”“我发誓我没砸你的腿。”“难道是我砸自己的腿不成!”“是这块木头,是它打你的!”“我知道是木头,可把木头丢到我腿上的是你!”“我没砸你!”“你说谎!”“杰佩托,你别老是得罪我,不然我就叫你老玉米糊了!”“蠢驴!”“老玉米糊!”“蠢猴!”“老玉米糊!”“蠢猪!”“老玉米糊!”

杰佩托听到这第三声老玉米糊,眼珠子都气黑了,立马就向老木匠猛扑过去。他们又大打了一架。

这一架打完,安东尼奥师傅的鼻子多了两道抓痕,另一位的背心少了两颗纽扣,两个人气消以后,又紧紧拉住对方的手,赌咒发誓说以后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最后,杰佩托拿起那块让他疼得呱呱叫的木头,谢过安东尼奥师傅,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

第三章

杰佩托住在一间很小的地下室里,里面只有楼梯底下透进来的一点儿光。屋子里的用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一把破烂的椅子,一张破烂的床和一张小桌子。墙上有个小壁炉,生着火,但火是画出来的,火上面有个锅子,锅子也是画出来的,锅里热气腾腾,当然,热气也同样是画出来的。不过,这些画画得跟真的一模一样。

杰佩托一回家,马上拿起工具,开始动手制作他的木偶。“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呢?”杰佩托边干活边自言自语,“我就叫他匹诺曹吧。这个名字会给他带来幸福。我认识一家人,都叫匹诺曹:匹诺曹爸爸,匹诺曹妈妈,匹诺曹老大、老二、老三……他们一家都过得很好,其中最富的一个讨饭吃。”

杰佩托给木偶取好了名字,然后就埋头干起活来。很快,他就刻出了木偶的头发、脑门和眼睛。

眼睛刚刻好时,请大家想象一下杰佩托有多惊奇吧!他发觉这两只眼睛开始骨碌碌动起来,接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杰佩托被这双木头的眼睛瞪得受不了了,他生气地说:“木头傻眼睛,干吗瞪着我?”

木头没有回答。

刻完眼睛,他又开始刻木偶的鼻子。可是没想到,鼻子刚刻好,就开始疯长起来。长啊,长啊,越长越长,才几分钟,木偶的鼻子就已经变得很长很长了,而且还在不停地继续长着。

可怜的杰佩托拼命想把木偶的鼻子截短,可他越是这么做,这个鼻子就愈发不客气地变得越来越长。

杰佩托只好放弃了截鼻子,开始专心刻起木偶的嘴巴。

嘴巴还没刻好,它就马上张开嘴笑了。“别笑!”杰佩托生气地说。可他这句话像是对着空气说的,说了也是白搭。“我再说一遍!别笑!”他用吓唬的口气大喊。

嘴巴不笑了,可整条舌头却伸了出来。

杰佩托为了不耽误工作,只好假装没看见,继续干他的活。

刻完嘴巴接着刻木偶的下巴、脖子、肩膀、肚子、胳膊、手……

手刚刻好,杰佩托头上的假发套就被拉掉了。他抬头一看,只见他那头黄色假发已经落在了木偶的手里。“匹诺曹!马上把头发还给我!”

可匹诺曹不但不把假发还他,还把它戴到自己头上。假发罩住了他整个头,把他闷了个半死。

木偶这么没规矩,杰佩托觉得有生以来都没有经受过这样的待遇。他转脸对匹诺曹说:“你这个小坏蛋!还没把你刻完,你就已经这样不尊重父亲了!真坏,我的孩子,你真坏!”

接下来,他开始刻木偶的腿和脚,并给木偶做了一套漂亮的衣服、帽子和鞋子。把木偶的脚刻好后,杰佩托给他穿上了衣服和鞋子。没想到,木偶的鞋子刚穿好,杰佩托的鼻子就被踢了一脚。“我这是自作自受!”杰佩托自言自语,“开始就该想到这一点!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他抱住木偶的胳肢窝,把他放在地板上,教他走路。匹诺曹的腿僵硬不会动。杰佩托搀着他的手,教他一步一步地走。等到腿会动了,匹诺曹就开始自己走路了,接着他开始满屋子乱跳,最后跑出大门,又蹦到街上,溜走了。

可怜的杰佩托在他后面紧追不上,匹诺曹这小坏蛋蹦蹦跳跳,像只野兔。他那双木脚在路面上噼噼啪啪,好像二十双农民的木头鞋在打拍子。“抓住他!抓住他!”杰佩托大叫。可街上的人看见木偶跑得像匹小马驹,都没有阻止,只是停下来出神地望着他们哈哈大笑。

幸好最后碰到一个警察,他听到人们吵吵闹闹,猜想肯定是马驹从主人手里逃走了,于是他大胆地站在路当中,跨开一双粗腿,决心要把马拦下来,免得它闯大祸。

匹诺曹远远看见警察在前方拦住了去路,就想从他两腿之间冲过去,可是没成功。警察一把就抓住了他的鼻子(这个鼻子真长,就像是特地做出来给警察抓的),把他交还到了杰佩托手里,杰佩托想要揪住他的耳朵教训他,可诸位想象一下他是多么惊讶吧:他找来找去,竟找不到那双耳朵。大家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杰佩托忘了给匹诺曹刻一对耳朵。

杰佩托没有耳朵可抓,就抓住木偶的颈背,想要把他带回家,同时他摇着头吓唬木偶说:“咱们现在回家,到了家,我再跟你好好算账!”

匹诺曹听了这话,马上就赖在地上不肯走了。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就聚了过来,围成了一堆,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可怜的木偶!”有人说,“他不肯回家是有道理的!谁知道杰佩托这坏蛋会怎么惩罚他呢!”

又有人不怀好意地接上去说:“杰佩托这家伙,看着挺老实,对孩子可真凶!这个可怜的木偶落到他手里,他准把木偶剁成碎木片!”

听到大家这样说,那位警察最后竟然决定放走匹诺曹,反倒把可怜的杰佩托送进了监狱。在去监狱的路上,杰佩托哽咽着说:“该死的小鬼!我辛辛苦苦地本想做出个好木偶!结果是自讨苦吃!我本该想到这一点!”

第四章

可怜的杰佩托被平白无故地送进监狱后,匹诺曹这小坏蛋撒腿就跑,然后穿过田野,往家跑去。他拼命地跑,越过一个个很高很高的土墩,又穿过一片片很深很深的荆棘丛,接着跳过一条条的水沟,就像只被猎人追赶的小山羊。

就这样一路跑啊跑,他终于来到了家门前。看见朝街的门半掩着,他就推门走了进去。进了屋,他放下门闩,往地上一瘫,得意地吐了一口长气。

可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屋子里有个声音在叫:“唧唧,唧唧!”“是谁在叫我吗?”匹诺曹吓坏了。“是我!”

匹诺曹转过脸去,看见一只大蟋蟀趴在墙上,正慢腾腾地往上爬。“告诉我,你是谁?”“我是只会说话的蟋蟀,在这屋里已经住了上百年啦!”“这屋子今天是我的了,”匹诺曹说,“如果您肯行行好,让我高兴一次,就请头也别回地马上离开吧。”“让我走可以,”蟋蟀回答说,“可在我走以前,我得先告诉你一个大道理。”“那就快说吧。”“孩子不听父母的话,任意离开家,到头来是绝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们在这个世界上马上就要倒霉,并且迟早会后悔的。”“您高兴唱就继续吧,我的蟋蟀,可我明天天不亮,一准就会离开这里。我要是继续待在这里,就逃不出所有孩子的命运:把我送去上学,不是软骗,就是硬来,逼着我去读书。跟你说句心里话,我一点也不想读书,我更爱追蝴蝶、爬树、掏鸟窝。”“可怜的小傻瓜!你不知道吗,这会让你变成一头大蠢驴,所有的人都会拿你开玩笑!”“闭嘴吧!你这不吉利的坏蟋蟀!”匹诺曹叫到。

蟋蟀既耐心,又有智慧,木偶这样粗暴无礼,它一点不生气,还是继续用它原来的声调说:“你要是不爱上学,那为什么不学个正经行当,好体面地给自己挣块面包吃呢?”“要我告诉你吗?”匹诺曹开始不耐烦了,“世界上所有的行当中,只有—个行当是我真正喜欢的。”“什么行当?”“那就是吃、喝、玩、睡,从早逛到晚!”“告诉你吧,”会说话的蟋蟀还是那么心平气和,“凡是干这种行当的人,最后不是进医院,就是进监牢。”“当心点,不吉利的坏蟋蟀!……你要惹我生气了可是要倒霉的!”“可怜的匹诺曹!你真让我觉得可怜!”“我为什么让你觉得可怜?”“因为你是—个木偶,更糟的是,你还有一个木头脑袋。”

听了最后这句话,匹诺曹火冒三丈,猛地跳起来,从工作台上抓起一个木头槌子,朝着会说话的蟋蟀就扔了过去。

他也许没想打中蟋蟀,可是不巧,木槌正好打中它的头,可怜的蟋蟀只叫了一声就贴在墙上不再动了。

第五章

这时候天开始黑了,匹诺曹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他这才想到自己还没吃过东西,于是他想找点东西吃。

小孩子就是这样,一想到吃就会越来越饿,匹诺曹的肚子就是这样,越来越饿,饿得他肚子犹如刀绞。

可怜的匹诺曹向壁炉扑了过去,那里有个锅子在冒热气,他打算打开锅盖看看里面究竟在煮什么。但是那口锅是画在墙上的,所以大家可以想象得到,匹诺曹该有多么失望,他那本来已经很长的鼻子,马上又多长出了四根手指的长度。

接着,他满屋子乱翻,搜遍了所有的抽屉和角落,只想找点面包,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干面包,或者是一点硬面包皮、狗啃过的骨头、发霉的玉米糊、鱼骨头、樱桃核,总之,随便找到些什么可以进口的食物都好,可他什么也没找到。

这时他肚子越来越饿,越来越饿,可怜的匹诺曹除了打哈欠,实在没有办法可以让肚子好过一点儿了。他的哈欠打得很长很长,每一回嘴巴都咧到了耳朵边。打完一个哈欠他就吐口水,只觉得胃都要吐出来了。

最后他绝望了,哭着说到:“会说话的蟋蟀说得对,我错在不听爸爸的话,逃出了屋子……我爸爸要是在这儿,我就不会一个劲儿打哈欠快要打死了!哎哟!肚子饿得好难受啊!”

正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一堆垃圾里好像有一样东西,圆圆的,白白的,好像是个鸡蛋。他一蹦就跳了过去,扑到它上面,的的确确是个鸡蛋。

木偶这会儿简直兴奋到了极点,他就像是在做梦,一下子把鸡蛋捧在手上,转过来又转过去,又摸又吻,一面吻还一面说:“这会儿我该怎么吃这蛋呢?煎来吃好吗?不,放在盘子里煮更好!噢,用煎锅煎最好,还有比煎鸡蛋更好吃的吗?噢,不弄熟怎么样,就生着吃?不,还是放在盘子里煮,或者用煎锅煎好,我等不及要吃啦!”

说干就干,他把煎锅放在一个烧炭的火盆上,然后往煎锅里放了一点水。等到水一冒气,咔哒!他打破了蛋壳,就要把蛋倒进去。

可蛋壳里倒出来的不是蛋白和蛋黄,而是一只小鸡。小鸡又快活又有礼貌,姿势优美地鞠了个躬并对他说:“多谢您,匹诺曹先生,您让我省了好多力气,不用去弄破蛋壳啦!再见,祝您好运,请代我问候您一家人!”

小鸡说完就拍拍翅膀,从打开的窗子飞出去不见了。

可怜的木偶站在那里发着呆,眼睛瞪着,嘴巴张着,手里拿着两半的鸡蛋壳。就这样愣了一阵子,等到清醒过来,他开始哇哇地又哭又叫,绝望得直跺脚,一面哭,一面说:“还是会说话的蟋蟀说得对!如果我不从家里出去,如果我爸爸在这儿,这会儿我就不会饿得要命了!哦,肚子饿得好难受啊!”

匹诺曹的肚子继续咕噜咕噜响,越响越厉害,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它不响。最后,他决定离开家,到隔壁村子去看看,说不定在那里能碰到好心人,施舍点面包给他吃。

第六章

这真是个可怕的冬夜,雷声轰鸣,电光闪闪,整个夜空好像着了火,寒冷彻骨的狂风卷起滚滚的灰尘,把田野上所有的树木都吹得哗啦哗啦直响。

匹诺曹最怕打雷闪电,可肚子饥饿比打雷闪电更可怕。他掩上门,撒腿就跑,他蹦了百来蹦,来到一个村子。这时候,他累得舌头也吐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活像一只猎狗。

可是这个村子一片漆黑,铺子都关门了,家家户户也都关了门窗,街上连一只狗也没有,整个村子像死了似的。

匹诺曹饿着肚子,绝望地去拉一户人家的门铃,门铃丁零丁零响个不停。匹诺曹心里说:“总会有人朝外看看的。”

果然,有人打开窗子朝下看,是个老头儿,头戴一顶睡帽,生气地大叫:“这深更半夜的,你要干什么?”“请行行好吧,给我点面包,行吗?”“你等着吧,我这就下来。”老头儿回答着,心想准是碰上了小坏蛋,深更半夜来开玩笑。本来好好地在睡觉,他却来拉门铃捉弄我这个老实人。

过了半分钟,窗子又打开了,那个老头儿对匹诺曹叫道:“你在下面站着,把帽子拿好。”

匹诺曹没有帽子,他刚走到窗子底下,突然一大盆水直泼下来,把他从头淋到脚。

匹诺曹像只落汤鸡似的回到家里,他又累又饿,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坐了下来,把两只又湿又脏、满是烂泥的脚搁在烧炭的火盆上,然后就睡着了。他睡觉的时候,木头脚被火烧着了,一点一点烧成了炭,化成了灰。

匹诺曹只管睡着他的大觉,咕噜咕噜地打呼,好像这双脚不是他的,是别人的。他直到天亮才醒来,因为他听见有人敲门,“谁呀?”他打着哈欠,揉着眼睛问。“是我!”一个声音回答。

这是杰佩托的声音。

第七章

可怜的匹诺曹睡眼惺忪,还没看到他的两只脚已经完全化成了灰,当他一听到父亲的声音,就立马想跳下凳子跑去开门,可身子摇了那么两三下,就直挺挺倒在了地板上。

他啪嗒一声倒在地板上,听着就像是一口袋木勺子从五楼上掉下来似的。“给我开开门!”杰佩托在外街上叫着。“我的爸爸,我开不了门。”匹诺曹回答说,然后他开始哇哇大哭起来,并在地上打起了滚。“为什么开不了?”“因为我的两只脚被吃掉了。”“被什么吃掉了?”“被猫吃掉了。”匹诺曹说。因为这时他刚好看见一只猫正在用前脚玩着刨花。“我说,给我开开门!”杰佩托又说一遍,“要不,我进屋子送你只‘猫’! ”“可我站不起来,相信我吧。噢,我真可怜,我真可怜!我一辈子都得用膝盖跪着走路啦!”

杰佩托听见木偶又哭又叫,以为他又在捣鬼,便想好好收拾收拾他,于是他打开窗口爬进屋子。

杰佩托本来还想骂他、打他,可一看到匹诺曹躺在地上,果真没有脚了,他的心马上软了下来,他搂住匹诺曹的脖子,把他抱在怀里,不断地抚摸他,不断地哄着他,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下来。他哭着说:“我的好匹诺曹!你的脚怎么烧掉啦?”“不知道,爸爸,可请您相信,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是个可怕的冬夜,又是打雷,又是闪电,我肚子饿得要命,当时会说话的蟋蟀对我说:‘你这是活该,你不好,自作自受。’我对它说:‘你小心点,蟋蟀!’它对我说:‘你是个木偶,还有个木头脑袋。’于是我抓起个木头槌子朝它扔过去,它就死了,可这都怪它自己,因为我并不想砸死它。后来我把煎锅放在火盆的炭火上,可是小鸡跑出来说:‘再见……替我向您一家人问好。’可肚子越来越饿,因此那老头儿,戴睡帽的,就把头探出窗口,对我说:‘你在下面站着,把帽子拿好。’我头上挨了一盆凉水,讨点面包吃没有什么可耻,对吗?我马上回家,因为饿坏了,我把脚搁在火盆上烤干。您回来了,我的脚烧没了。可我这会儿肚子还是非常饿。脚也没有了!噫!……”可怜的匹诺曹颠三倒四地对父亲说着,说完他就哭了起来,哭得是那么响,以至于五公里外都能听见他的哭声。

杰佩托听匹诺曹说了半天,只听懂一点,就是匹诺曹饿得要死了。于是他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三个梨,递给他说:“这三个梨是我准备当早饭吃的,现在给你吃吧,吃了梨就好了。”“你要是给我吃,请把皮削掉吧。”“削皮?”杰佩托听了吃惊地反问,“孩子,我简直不能相信我的耳朵,你的嘴这么刁,这么难伺候,这可不好!在这世上,得从小就习惯什么都吃,给什么就吃什么,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将来会遇到什么事情,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你的话是不错,”匹诺曹接下去说,“可我永远不会吃不削皮的水果,水果皮我受不了。”

杰佩托是个大好人,他拿出一把小刀,用天使般的耐心,削了那三个梨。

匹诺曹两口就吃掉了第一个梨。他正要把梨核扔掉,杰佩托拦住他的手,对他说:“别扔掉。在这世上,样样东西都会有用的。”“可是我说真的,我不要吃梨核!”木偶像蛇那样扭来扭去。“谁知道呢!什么事情都会有!”杰佩托并不生气,又说了一遍。

就这样,三个梨核没扔出窗外,跟梨皮一起堆放在桌角上。

匹诺曹吃了三个梨,打了个很长很长的哈欠,接着又哭着说:“我肚子又饿了!”“可我的孩子,我再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就剩下这一点儿梨皮和梨核了。”“没办法,”匹诺曹说,“要是真没别的,我就吃梨皮吧。”

于是他又嚼起梨皮来,开始他还不情愿地吃着,可后来一片接一片,转眼间就把所有的梨皮都吃完了,吃完梨皮,又吃梨核。等到全部吃完了,他才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欣喜地说:“这会儿我觉得好受多了!”“你看,”这时候杰佩托对他说,“我刚才对你说的没错吧。凡是不要太挑剔,嘴不要太刁。我的小宝贝,在这个世上,我们永远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事情。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第八章

匹诺曹吃饱后,马上就开始哇哇大哭,吵着要父亲给他做一双新脚。

但杰佩托为了惩罚他的恶作剧,就任他哇哇大哭。就这样让他绝望了整整半天后,杰佩托才说:“我为什么要给你再做一双脚呢?是为了眼看着你再从家里溜出去吗?”“我向您保证,”木偶哭着说,“从今以后,我一定做个好孩子……”“所有孩子每当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说的。”杰佩托说。“我向您保证,我去上学读书,叫人看得起……”“所有孩子每当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都来这一套。”“可我和别的孩子不同!我比所有的孩子都好,我一直说真话,爸爸,我向您保证,我要学本事,等您老了,我安慰您,赡养您。”

杰佩托虽然装出一副凶相,可看着可怜的匹诺曹这么受罪,他的心又软了下来,他不再多说了,只是拿起工具和两块干木头,干起活来。

一个钟头不到,两只新脚就做好了。这两只小脚轻巧、干燥、灵活,像是出自大师的精心制作,杰佩托对匹诺曹说:“闭上眼睛睡上一觉吧!”

匹诺曹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在他假装睡觉的时候,杰佩托用鸡蛋壳装点溶化了的胶,把两只脚给他黏上了。杰佩托的手工是那么细致,新安上的脚一点也看不出黏过的样子。

匹诺曹一看见自己有了脚,就雀跃起来,从躺着的桌子上翻下来,活蹦乱跳地跳了上千次,翻了上千个跟头,简直乐疯了。“为了报答您为我做的一切,”匹诺曹对他爸爸说,“我要立马去上学。”

为了让匹诺曹上学有新衣服、新鞋穿,杰佩托用花纸给他做了衣服,用树皮给他做了鞋,用面包心给他做了顶小帽子。“不过,”匹诺曹又说了,“我上学还缺一样东西,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什么东西?”“我还少一本识字的课本。”“你说得对,可上哪儿弄去呢?”“那还不方便,到书店去买就是了。”“钱呢?”“我没钱。”“我也没钱。”杰佩托很难过地说。

匹诺曹尽管是个疯癫傻乐的孩子,但也难过起来。遇见伤心的事,人人都不能例外,连孩子也不能。“没办法,只能这么办了!”杰佩托忽然站起来,穿上打满补丁的粗布旧上衣跑出门去。

一会儿工夫他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本识字课本,可粗布上衣却没有了。这个可怜的老人只穿着薄衬衫,而外面还在下着雪呢!“上衣呢,爸爸?”“我给卖了。”“为什么卖了?”“因为我热。”

杰佩托的心意匹诺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那颗良心在心中一阵滚烫,于是他扑上去抱住杰佩托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一阵狂亲。

第九章

雪一停,匹诺曹就夹着他那本新识字课本去上学了,他是一路蹦着,小脑袋瓜里的幻想此起彼伏,越想越美。

他自言自语地说:“我在学校里,今天就要学会读书,明天就要学会写字,后天就要学会计算,以后我要凭本领挣许多许多的钱。我挣到第一笔钱就马上给爸爸买一件漂亮的布上衣。但有钱了我为什么还买布呢?我要买金丝银线织的衣服,钮扣也是宝石做的,这位可怜的人实在该穿这样的衣服。为什么?一句话,他为了给我买书,为了让我能够读书,竟把上衣给卖了,只穿件衬衫,而天又是这么的冷!只有做爸爸的才肯作出这样的牺牲!”

正当他激动地说这番话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又是笛子声,又是敲鼓声:的,的,的……咚,咚,咚。

匹诺曹停了下来,他竖起耳朵,发现这些声音是从岔道那边传过来的,岔道很长很长,一直通向海边的一个小村子。“这乐声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得去上学,要不……”

他站在那里游移不定,可无论如何得作决定:或去上学,或去看看怎么回事。“今天就去看看什么情况吧,明天再去上学,反正日子长着呐!”小淘气耸耸肩膀说道。

说干就干,他走上那条岔道,撒腿就跑,越是往前跑,笛声和敲鼓声就越清楚:的,的,的……咚,咚,咚。

转眼他就来到一个广场中央,那里人山人海,大家都围着一个大棚。这大棚是用木头搭起来的,上面撑有五颜六色的布。“这大棚是什么玩意儿?”匹诺曹转身问村里的一个孩子。“你念一下海报吧,上面写得很清楚,你一念就知道了。”“我很想念,可现在我还不会念。”“好一头蠢牛!那我来念给你听,你看见海报上那几个火红的大字没有?这几个字写的是:木偶大戏院!”“戏开场多久了?”“这会儿才开场。”“门票多少钱?”“四个子了。”

匹诺曹想看得要命,以至于什么都不想管了,于是就不害臊地跟刚才给他念字的孩子说:“借给我四个子儿吧,明天还你。”“我很想借给你,”那孩子开玩笑地说,“可今天我正好不能借。”“四个子儿,我把我身上的外套卖给你。”木偶对他说。“纸做的外套,我要来何用?雨落到上面,我脱都脱不下来。”“想要我的鞋子吗?”“拿来生火最好。”“这顶帽子你愿意出多少钱?”“买来倒真有用!一顶面包心做的帽子!耗子可要到我头上来吃帽子了!”

匹诺曹不知如何是好,他还有最后一样东西想说出来,可又不敢说。他拿不定主意,十分苦恼,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你肯给我四个子儿,买我这本新的识字课本吗?”“我是孩子,不向孩子买东西。”这个小家伙回答得很机智,比他有头脑多了。“这本识字课本四个子儿,我买!”一个卖旧衣服的叫了起来。他们对话时,他正好在旁边。

书当场卖掉了。想想可怜的杰佩托吧,他如今在家,只穿着衬衫,冷得直哆嗦,就为了给儿子买这本识字课本!

第十章

匹诺曹一进木偶戏院,就出事了,这件事几乎闹出了大乱子。

他进去时,戏幕已经升起,滑稽戏已经开场了。

台上站着的花衣小丑和驼背小丑正吵得不可开交,接着就是那老一套,他们不断地相互威吓,说要请对方吃耳光、吃棍子。

台下观众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两个木偶吵架,时不时地哈哈大笑,两个木偶互相辱骂,活灵活现,就像是两个真人。

刹那间,花衣小丑中止了所有的表演,静默地向观众转过身来,用手指着观众席的后排,用演戏的腔调大叫起来:“天上的诸神啊!我是做梦,还是醒着呢?那下边坐着的不是匹诺曹吗?”“正是匹诺曹!”驼背小丑叫道。“一点不错!就是他!”罗萨乌拉太太打台后伸出头来尖声叫道。“是匹诺曹!是匹诺曹!”所有的木偶同声大叫,跳到外面台上来,“匹诺曹!是咱们的兄弟匹诺曹!匹诺曹万岁!”“匹诺曹,上来,到我这儿来,”花衣小丑叫道,“上来,投身到你的木头弟兄们的怀抱里来吧!”

招架不住他们一番盛情的邀请,匹诺曹一跃就从观众席的后座跳到了前座,再一跃就从前座跳上了乐队指挥的头顶,又从乐队指挥的头顶蹦上了戏台。

匹诺曹受到木偶戏班男女演员的狂热欢迎,他们拥抱他,搂住他的脖子,友好地与他亲热,就像亲兄弟那样头碰头。

这个场面十分感人,不过观众看戏演不下去了,就不耐烦地开始大叫:“我们要看戏!我们要看戏!”

可观众是白费力气,因为木偶们不打算把戏演下去,而是加倍地大叫大喊。他们把匹诺曹放在肩膀上,狂欢着抬到脚灯前面。

这时木偶戏班班主出面了,他个子大,样子凶,叫人看一眼就害怕,他有把黑色大胡子,就像一大摊墨渍,老长老长的,从下巴一直拖到地上,他走起路来都要踩着他的大胡子;他那张嘴长得像炉口,—双眼睛好似两盏点着火的红玻璃灯,他手里噼啪噼啪抽着的那根大鞭子,是用蛇和狼尾巴编的。

看到班主出来了,大伙儿一下子吓得连气都不敢喘了,这时连苍蝇飞过的声音都听得见,这些可怜的木偶,男男女女都哆嗦得像风中的树叶。“你干什么到我的戏院来捣乱?”班主问匹诺曹说,那嗓门大的就像阎王爷害了重伤风的声音。“请您相信,先生,这不怪我!”“够了,够了!晚上咱们再算账。”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戏演完以后,木偶戏班班主走进厨房,厨房里正在用叉子烤着一只肥羊当晚饭,肥羊在火上慢慢地转动。他打算用木柴把羊烤熟,就把花衣小丑和驼背小丑叫来,对他们说:“钉子上挂着的那个木偶,你们给我带来,我看这木偶的木头很干,把他扔到火里,准能把火烧旺,把羊烤熟。”

花衣小丑和驼背小丑开始还犹豫着不走,可班主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就吓得唯命是从了。转眼工夫,他们就把可怜的匹诺曹架来了,匹诺曹扭来扭去,像条出水的鳗鱼,拼命大叫:“我的爸爸,快救救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第十一章

木偶戏班班主名叫吃火人,外表是个可怕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特别是他那把黑色大胡子,像围裙似的盖住他整个胸口和整整两条腿。可他到底不是个坏人,事实上,他一看见可怜的匹诺曹在那儿拼命挣扎,哇哇大叫,心马上就软了,开始可怜匹诺曹。他鼻子忽然发痒,忍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大声打了一个喷嚏。

花衣小丑一直在伤心,身子像垂柳那样弯着,可他一听见打喷嚏的声音,马上转忧为喜,向匹诺曹转过身来,轻轻朝着他耳朵说:“好消息!兄弟,班主打喷嚏了,这表示他感动了,在可怜你,如今你有救了。”

我们知道,普通人一旦同情什么人,或是哭,或是假装擦眼睛,可吃火人不同,他如果真的感动了,就会打喷嚏,这是他表示心软的方式。

打过喷嚏以后,木偶戏班班主还是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对匹诺曹叫道:“别哭了!你哇哇哭,哭得我肚里难受极了……令我觉得绞痛,几乎,几乎……阿嚏,阿嚏……”戏班主又打了两个喷嚏。“长命百岁!”匹诺曹说。“谢谢!你爸妈还在世吗?”吃火人问他。“爸爸还在,可我不知道有妈妈。”“我这会儿要是把你扔到炭火里,谁知道你的老父亲有多么伤心啊!可怜的老头!我很同情他……阿嚏,阿嚏,阿嚏!”他又打了三个喷嚏。“长命千岁!”匹诺曹说,“谢谢!不过你也得同情我,你看,我想把这头羊烤熟,但木柴没有了,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你对我非常有用!可如今我很感动,不打算烧你了。既然不烧你,我就得从我的戏班里另找一个木偶来代替你,把他扔到火堆里去烧。喂!守卫的!”

一声命今,马上来了两个木头守卫,他们高瘦挺拔,头戴两角帽,手握出鞘的剑。

木偶戏班班主气势汹汹地对他们说:“替我把这个花衣小丑抓住,捆得牢牢的,扔到火里去,我要把这只羊烤得香香的!”

可怜的花衣小丑吓得两腿一弯,跪在了地上。

匹诺曹看情况危急,就扑到班主脚下,嚎啕大哭,泪水把他那把大胡子都给弄湿了。匹诺曹哀求他说:“可怜可怜他吧,吃火人先生!”“这里没有先生!”木偶戏班班主冷冰地回答说。“可怜可怜他吧,骑士先生!”“这里没有骑士!”“可怜可怜他吧,爵士先生!”“这里没有爵士!”“可怜可怜他吧,大老爷!”

木偶戏班班主—听匹诺曹管他叫大老爷,马上噘起了嘴,变得慈祥多了,就问匹诺曹说:“你到底求我什么事?”“我求您开开恩,放了可怜的花衣小丑!”“这恩可开不得。我不烧你,就得烧他,因为我要把这只羊烤得香香的。”“那么,”匹诺曹大叫一声,站了起来,扔掉头上的面包心帽子,“那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来吧,守卫先生们!把我捆起来扔到火里去。让可怜的花衣小丑,我真正的朋友替我去死是不公道的!”

这番话说得真是响亮,声调豪迈激昂,在场的木偶听了没有不哭的,就连两个木头做的守卫,也哭得像吃奶的羔羊。

吃火人起先丝毫没有动心,冷得像块冰,可慢慢地、慢慢地也开始感动了,开始打起喷嚏来。他一口气打了四五个喷嚏后,疼爱地张开怀抱,对匹诺曹说:“你是个好小子!过来,给我一个吻。”

匹诺曹立马就跑过去,像松鼠一样顺着木偶戏班班主的大胡子往上爬,爬到上面,在他鼻尖上给了他甜蜜的一吻。“那么,您开恩啦?”可怜的花衣小丑问道,声音小得犹如鼠叫。“开恩了!”吃火人回答说。接着他摇头叹气道:“没法子!今儿晚上我只能吃半生不熟的羊肉了。可下一回,谁要是敢打动我的心,他就活该倒霉!”

一听说吃火人开恩了,所有的木偶都跑到戏台上,像办盛大晚会一样,点亮了所有的灯和烛台,又跳又舞。他们就这样一直疯玩到大天亮。

第十二章

第二天早晨,吃火人把匹诺曹叫到一旁,问他说:“你父亲叫什么名字?”“杰佩托。”“他是干什么的?”“木匠。”“他赚的钱多吗?”“要问他赚的钱,从不见他口袋里有一个子儿。为了买一本识字课本给我上学,他卖掉了身上仅有的一件短上衣。这件短上衣上全是补丁,没一处好地方。”“可怜的人!我很同情他。这里是五块金币。马上带回去给他,替我问他好。”

匹诺曹向木偶戏班班主千恩万谢,又把戏班里所有的木偶都一一抱了一遍,包括两个木头守卫,然后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

还没走上半公里路,他就在路上碰到一只瘸腿狐狸和一只瞎眼猫。它俩一路上相互搀扶着,好像是两个患难至交交。瘸腿狐狸拄着拐棍,靠在瞎眼猫身上,瞎眼猫由狐狸领着路。“早上好,匹诺曹!”狐狸向他恭敬地问候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匹诺曹问它。“我跟你爸爸挺熟。”“你在哪儿见过他?”“昨天在你家门口见过他。”“他在干什么?”“他穿着一件衬衫,冷得直哆嗦。”“可怜的爸爸!但还是谢谢老天爷,从今往后,他就不用再哆嗦了……”“为什么?”“因为我变成体面的先生啦!”“你是体面的先生?”狐狸说完放肆地大笑,猫也跟着偷笑,为了不让匹诺曹看见,它用两只猫爪假装理着胡子。“没什么可笑的,”匹诺曹生气地叫道,“我实在不想叫你们流口水,可这儿,这儿有五块呱呱叫的金币。”

他说着掏出吃火人送他的金币。

一听到金币叮叮当当响,狐狸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它那只好像瘸了的爪子,猫也张大了它那两只好像瞎丁的眼睛。这双眼睛绿幽幽的,像两盏灯,不过它们很快又闭上了,匹诺曹可没注意到这些,他只顾着炫耀了。“现在,”狐狸问他,“你准备拿这些钱干什么呢?”“首先,”匹诺曹回答说,“我要给我爸爸买一件漂亮的新上衣,金丝银线织的,钮扣是宝石做的,其次,我要给自己买一本识字课本。”“给你自己?”“还用说,我要去上学好好读书啊。”“你瞧瞧我吧,”狐狸说,“我就是蠢得竟想去读书,结果把一条腿都弄瘸了。”“你瞧瞧我吧,”猫说,“我就是蠢得竟想去读书,把两只眼睛都搞瞎了。”

正在这时,一只白椋鸟蹲在路边树丛上唱起了它的老调:“匹诺曹,别听坏朋友的话,不然你要后悔……! ”

可怜的椋鸟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猫就猛地一跳,一把抓住椋鸟,椋鸟连叫一声“哎哟”的工夫都没有,就被连毛带肉的一起填进了猫的大嘴巴。猫吃掉椋鸟,擦过嘴巴,重新闭上两只眼睛,又照旧装成瞎子。“可怜的椋鸟!”匹诺曹对猫说,“你为何对它这么残忍?”“我这样做是为了教训它,这样一来,它下次就会学乖,别人说话就不会插嘴了。”

三人同行了一会儿,狐狸对匹诺曹说:“你想让你的金币翻倍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只有那五块金币,你想让它们变成一百块,一千块,两千块吗?”“谁不想呢!可怎么变呢?”“简单极了。你先别回家,跟我们走。”“你们带我上哪儿去?”“到逮傻瓜城去。”

匹诺曹想了想,拿定主意说:“不,我不去,过一会儿我就到家了。我要回家,我爸爸在等着,可怜的老人家昨天没见我回去,谁知道他该多么担心呀!真倒霉,我是个坏孩子,还是会说话的蟋蟀说得对:‘不听话的孩子在这世界上绝对没有好结果。’我从自己的教训懂得了这一点,因为我遭过许多殃,昨晚在吃火人那里,我差点儿连命都送掉了!我一想起这些事就要发抖!”“这么说,”狐狸说道,“你真想回家?那你就回家吧!反正是你吃亏!”“是你吃亏!”猫跟着又说了一遍。“你好好想想,匹诺曹,因为你有福不享。”“有福不享!”猫跟着又说了一遍。“你的五块金币到明天就要变成两千块了。”“两千块了!”猫跟着又说一遍。“怎么会变那么多呢?”匹诺曹惊奇得都合不拢嘴了。“我这就告诉你,”狐狸说,“你要知道,逮傻瓜城有块福地,大家叫它‘奇迹宝地’。你在这块地上挖一个小窟窿,放进去一块金币,然后你把小窟窿重新盖起来,浇上两桶泉水,再撒上一撮盐,你安安稳稳上床睡上一晚,只要一夜工夫,这块金币就会生长开花。第二天早晨等你起床回到地里一看,你猜你会看到什么呢?你会看到一棵漂亮的长满了金币的树,多得就像六月里一串串丰满的麦穗上的麦粒。”

匹诺曹听得完全入了迷,说道:“要是我把我那五块金币种在那块宝地上,第二天早晨我可以有多少块金币呢?”“很容易算,”狐狸回答说,“用指尖一掐就算出来了,比方说,每块金币长出五百块,五百乘五,第二天早晨,你口袋里就可以有两千五百块闪闪发光、叮叮当当响的金币了。”“哇,那多美呀!”匹诺曹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等我把这些金币都摘下来,我拿两千,还有五百我送给你们俩。”“送给我们?”狐狸像是被得罪了,生气地叫道,“上帝免了你这份礼吧!”“免了你这份礼!”猫又跟着掺和。“我们这么热心,可不是为了肮脏的利益,”狐狸回答说,“我们热心只是为了让别人发财致富。”“让别人发财致富。”猫又跟着掺和。“多好的人啊!”匹诺曹心里说,他一下子就忘掉了他爸爸,忘掉了新上衣,忘掉了识字课本,忘掉了一切原本好的计划,然后对狐狸和猫说:“那咱们走吧,我跟你们去。”

第十三章

他们走啊走,走啊走,不一会儿天就黑了,他们累得够呛,便找了一家旅馆,叫作“红虾旅馆”。“咱们在这儿歇一会儿,”狐狸说,“吃点东西,歇上个把钟头,半夜再动身,明天天不亮,就到‘奇迹宝地’了。”

他们走进旅馆,三个人占了一张桌子,谁都说随便吃点就行了。

可怜的猫说它肚子很不舒服,只要吃三十五条香茄酱火兔、四份奶酪杂碎,因为觉得杂碎味道不够好,又添了三份牛油和奶酪粉!

狐狸虽然想吃,可大夫规定它要严格节制饮食,因此它只好吃得简单点,就点了一只肥美的野兔,周围摆满一圈肥嫩的童子鸡。吃完野兔,它又要了一大批饭后点心:鸡杂炒蛋、鹧鸪、家兔、田鸡、蜥蜴、甜葡萄,接下来就不要什么了。它说食物已经让它作呕,它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吃得最少的是匹诺曹。他只要了点核桃,还要了块面包,可最后都留在盘子里没吃,这可怜孩子光顾着幻想‘奇迹宝地’了,好像金币己经把他撑饱了。

吃完晚饭,狐狸对老板说:“给我们两间上房,一间给匹诺曹先生住,一间给我和我的朋友住,我们走前会打铃,可是要记住,半夜我们要起来继续赶路。”

老板回了一句:“就这么说定了。”

匹诺曹一上床就睡着了,一睡着就做梦,他梦见自己在一块地中。这块地种满了矮矮的树,树上挂满了一串一串的东西,这一串一串的东西都是金币,任风吹着,发出叮、叮、叮的声音,像在说:“谁高兴就把我们摘下来吧。”可正当匹诺曹兴高采烈,伸手准备去采这些漂亮的金币,并把它们全给收进口袋时,忽然被房门上很响的三下敲门声惊醒了。

原来是旅馆老板来告诉他,钟已经敲半夜十二点了。“我那两位同伴准备好了吗?”匹诺曹问他,“岂止准备好了!两个钟头以前都走啦。”“为何这么急?”“猫得到音信说它的大孩子脚上生冻疮了,有生命危险。”“晚饭钱它们付了吗?”“您说到哪儿去了?它们太有教养了,怎么能对您这样的先生如此无礼呢!”“真可惜!我倒希望它们无礼些!”匹诺曹说着抓抓头,接着他又问道:“我这两位好朋友有说过它们在哪儿等我吗?”“它们说在‘奇迹宝地’等你,明天早晨,天一亮的时候。”

匹诺曹为自己还有两个朋友的那顿晚饭付出了一块金币,然后就走了。

匹诺曹几乎是摸索着走的,因为旅馆外面一片漆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四周的田野上连一点沙沙声都听不见。只有一些夜鸟不时地在路上穿过,翅膀偶尔拍到他的鼻子,他吓得直向后跳,然后大叫起来说:“什么人?”周围的小土岗会发出回声,拉长声音反复说着:“什么人?什么人?什么人?”

他正走着,看见一棵树干上有一样小生物在发着微弱的光,苍白昏暗,像是夜里从透明瓷灯罩里发出来的灯光。“你是谁?”匹诺曹问它。“我是那只会说话的蟋蟀的影子。”那小生物的声音很微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你找我干吗?”“我想给你个忠告,你回家去吧,把剩下的四块金币带回去给你那可怜的爸爸,他正为找不到你而哭泣呢,他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爸爸明天就要变成一位体面的先生,因为这四块金币会变成两千块。”“别人说什么一夜暴富的话,我的孩子,你可千万别相信。他们那种人通常不是疯子就是骗子。听我的话,回家去吧。”“我就不往回走,我偏要向前走。”“时间很晚了……”“我偏要向前走。”“夜那么黑……”“我偏要向前走。”“路上有危险……”“我偏要向前走。”“你要记住,任性的孩子早晚是要后悔的。”“又是老一套。再见,蟋蟀。”“再见,匹诺曹,但愿老天爷能保佑你不沾露水,不遇杀人的强盗!”

蟋蟀说完这句话,白光就忽然熄灭了,就像一盏灯被一阵风吹灭了似的。路比先前更黑暗了。

第十四章

“说真的,”匹诺曹一面重新上路,一面喃喃自语,“我们这样的孩子多可怜啊!人人都骂我们,人人都教训我们,人人都要求我们这样做、那样做。人人开口都自以为是我们的爸爸,自以为是我们的老师。人人都是这样,连会说话的蟋蟀也是这样。看这会儿,就因为我没听这只讨厌蟋蟀的啰里啰嗦,它就诅咒我不知要遇到多少麻烦!说我还要遇到杀人的强盗呢!还好我不相信有强盗,从来就不相信。依我看,强盗都是那些做爸爸的想出来吓唬夜里想出门的孩子的,就算我真的在路上撞到他们,难道我就会害怕他们吗?我根本不怕!我要走到他们面前,对他们大喊:‘强盗,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呢?记住吧,可别跟我开玩笑!去你们的吧,别再开口了!’我这番话说得是那么绝,那些倒霉的强盗啊,我好像已经看见他们了,他们像阵风似的逃走了。如果他们凶神恶煞,偏不逃走呢?那有什么,我逃就是了,事情不就结了吗……”

匹诺曹没能把他那套大道理说完,因为就在这时,他好像听见后面的树叶沙沙作响,很轻很轻的,他回头一看,看见黑地里有两个黑影。这分明是两个人,全身用装炭的口袋套着,踮着脚尖一跳一跳地紧追过来,活像两个鬼怪。“他们真在这里!”匹诺曹的心沉了下去。他不知把金币藏哪儿好,就一下子把它们塞到了嘴里,正好塞在舌头底下。

接着他想要逃走,可是刚刚迈开腿,就觉得胳膊被抓住了,然后听到两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对他说:“要钱还是要命?! ”

匹诺曹没法回答,因为嘴里含着金币。他便又是做怪脸,又是做手势,就是要让对方明白,他是个穷木偶,口袋里连一个铜子儿也没有。“拿出来!拿出来!别装傻了,把钱拿出来!”两个强盗用威吓的声音大叫。

木偶用头和手表示:“没钱。”“不把钱拿出来就要你的命!”个高儿的强盗说。“要你的命!”另一个又掺和了一句。“要你的命,还要你父亲的命!”“还要你父亲的命!”“别别别,别要我可怜爸爸的命!”匹诺曹慌忙大叫。可他这么一叫,嘴里的金币就叮叮当当响起来了。“哈哈,骗子!原来你把钱藏在舌头底下!马上吐出来!”

匹诺曹硬挺住!“哈哈,你装聋子?你等着吧,我们这就想办法让你吐出来!”

他们一个抓住匹诺曹的鼻子尖,一个掰他的下巴,粗暴地掰弄,就是要逼他把嘴张开。但是毫无作用,木偶的嘴像是黏在了一块儿,钉在了一起。

这时候,矮个的强盗拔出一把很长的刀子,想插到匹诺曹的上下嘴唇之间做杠杆和凿子,可匹诺曹快得像闪电,一口就把它的手咬断了,接着又把咬下来的手吐了出来。这只被匹诺曹吐在地上的不是人手,而是一只猫爪。

匹诺曹旗开得胜,胆子变大了。他挣脱强盗的手,跳进路旁的树丛,在田野上奔逃。那两名强盗紧追不舍。一路狂奔了十五公里左右,匹诺曹实在跑不动了。他看情况危急,就顺着最高的一棵松树的树干爬了上去,坐在一个枝头上。两个强盗也打算爬上树,可是爬到一半,他们就掉在了地上,手脚上的皮都擦破了。

但他们不会就这么死心,他们捡来一小捆干柴,堆在松树脚下,点燃了。松树很快就被点燃了,像风吹着的蜡烛。匹诺曹眼看火越烧越高,就要烧到自己了,只好从枝头上跳了下来,重新开跑,他穿过了田野和葡萄园。两个强盗在后紧追,一步也没落下。

这时天已经快亮了,他们还是穷追不舍。匹诺曹突然停下了,因为他被一条沟挡住了去路。这条沟又宽又深,满是脏水。怎么办?“一,二,三!”匹诺曹给自己打气,他猛跑两步,一跳就跳到了沟的另一边。两个强盗也跟着跳,可是却没算准距离,结果扑通一声掉沟里去了。匹诺曹听到他们落水的声音后哈哈大笑,一面跑一面叫:“祝你们痛痛快快洗个澡,强盗先生们!”

匹诺曹料想他们一准是淹死了,可回头一看,只见他们两个依然在他后面追赶,身上还是套着炭黑的麻袋,而且还哗哗地淌着水,活像两个漏底的筐子。

第十五章

这时匹诺曹已经完全泄气了,甚至到了想要扑倒在地向两个强盗告饶的地步,可他一下子看见了前方深绿的树林子里,有一座雪白的小房子在散发着光辉。“我要是争口气跑到那房子里,就有救了。”他心里说。

想到这儿,他就重新鼓起劲跑进了林子。两个强盗依然在后面追,这毕竟也是他们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啊。

匹诺曹跑了半天,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到了那座小房子门口,他急忙敲门。

可没人回应。

他使劲把门敲得震天响,因为他听见追来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了。

但屋里还是静悄悄的。

他见敲门毫无用处,就开始用脚在门上拼命地踢,用头拼命地撞。这时窗口探出个头来,是个美丽的小女孩,一头天蓝色的头发,脸白得跟蜡像一样,眼睛闭着,双手交叉摆放胸前。她说话时嘴唇也不动,声音很轻,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这座房子里没人,所有的人都死了。”“至少你给我开开门!”匹诺曹哭叫着求她。“我也死了。”“死了,那你现在站在窗口干吗?”“我在等棺材,等它来把我装走。”

小女孩说完这句话就不见了,窗子也悄无声息地重新关上了。“噢,天蓝色头发的美丽小姑娘,”匹诺曹大叫,“帮帮忙,给我开开门吧!请你同情我这个可怜孩子,后面有人在追杀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脖子被掐住了,两个声音咆哮着威胁他:“现在你再逃不掉啦!”

匹诺曹看自己就要死了,不由得一阵哆嗦,两条木头腿的关节咔嗒咔嗒响,藏在舌头底下的四个金币也叮叮当当响了起来。“怎么样,”两个强盗问他说,“你开口吗?开还是不开?不回答?……那我们就动手了,这一回定要把你的嘴撬开!”

他们说着,就拔出两把锋利的很长很长的刀子,就像剃刀,嚓嚓!给他背上来了两下。

幸好匹诺曹是用很硬很硬的木头做的,他没受伤,强盗的刀倒是断成了好多片。两个强盗手里光剩刀柄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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