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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3 06: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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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儒勒·凡尔纳,金祎(译)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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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两万里

海底两万里试读:

第一部

第一章 游走的暗礁

人们一定还记得发生在1866年的一桩离奇事件,这件怪事从来没人说得清,也根本没法说清。且不说这件事在当时的沿海居民中以及五湖四海的公众舆论里激起多大的喧嚣,就连那些海员都万分激动。欧美各国的批发商、船主和船长们,连同欧美两地各国的政府们,都对这件事给予了最高程度的关注。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近来,好些船只在海上遇到了一个“庞然大物”,一个很长的纺锤形物体,时而还会闪现磷光,体积比鲸鱼大得多,行动起来也比鲸鱼迅速得多。

关于这个“庞然大物”的细节,不少航海日志的记录都极其相似——关于这个物体或者生物的结构,它运动起来惊人的速度,移动起来骇人的力量,还有它似乎与生俱来的奇特生命力。如果这是条鲸类生物,那么它的体积大大超过了目前科学对鲸鱼体积的界定。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的生物学家们都不会承认这样一种怪物的存在——除非他们亲眼看见,除非用他们专业人士的智慧之眼看见。

选取这些描述的中间值——丢开那些保守估计,比如说这个物体的长度只有200英尺长,也抛开那些夸张的说法,比如它有一英里那么宽,三英里那么长——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个奇特生物真的存在,那么它的体积远超过迄今为止鱼类学家们所承认的最大体积。

然而它一定是存在的,既然不能证明它不存在。那么可想而知,出于人类本能的好奇心,全世界人民对这样一种超自然物的出现,是怀有怎样一种激动的情绪。想把它说成荒谬的传说故事,那对人们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事实上,1866年7月20日,加尔各答·布尔纳希汽船公司的锡金逊总督号,也在距澳大利亚东海岸五英里处,遇到了这个游动着的庞然大物。起初,巴克船长还以为这是一个未曾被发现的暗礁;正当他准备开始测量它的具体位置时,突然两道水柱从这个不明物体上方蓬勃而出,“唰”的一声飞溅到150英尺的高空。所以,除非这个暗礁上覆盖有间歇性喷泉,不然,锡金逊总督号遇上的就是某种迄今尚未被发现的海洋哺乳类动物,甚至还会从鼻孔里喷出带气泡的水柱。

同年7月23日,在太平洋海域,西印度—太平洋船运公司的克里斯托巴尔格朗号也碰上了同样的事情。由此可见,这条非凡的鲸鱼类生物可以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实现位移——仅仅三天的间隔,锡金逊总督号和克里斯托巴尔格朗号分别在两片相距700海里的海域都见到了它。

15天之后,在距太平洋海域2000古里之外,国营轮渡公司的海尔维迪亚号和皇家邮轮公司的沙浓号在大西洋海域相遇时,在格林威治子午线以西,北纬42度15分、西经60度35分的地方,分别报告发现了这个大怪物。根据这次同步观察所得的结果,估计这头哺乳生物身长至少350英尺,因为它比沙浓号和海尔维迪亚号加起来都要长,两船从船首到船尾,长达百米。然而,即便是最大的那些鲸鱼,比如那些常常出没在阿留申群岛的鲸鱼,从来没有长度超过56米的,甚至还远不到这个长度。

相关报告接二连三地传来:佩莱尔号横渡大西洋时的几次最新观察报告,英曼航线的埃特纳号和这头大怪物的一次相撞,一份法国诺曼底号驱逐舰军官们撰写的笔录,还有海军准将菲茨·詹姆斯的参谋部在克利德勋爵号上所测定的精准方位。所有这些报告,都激起了公众的强烈反应。在那些生性幽默的国家,人们把这些事件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而在那些天性严谨务实的国度里,比如英国、美国,还有德国,人们对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则是非常担忧。

在各大城市的大街小巷,这个怪物已然成了人们的时髦话题。人们在咖啡馆里对它高谈阔论,在报章杂志上对它揶揄嘲讽,甚至还把它搬上了戏剧舞台。那些小报也终于逮着了好机会,捏造出各种五花八门的奇闻逸事来。在那些发行量不多的报纸上,人们又看到了那些想象中的巨大生物,从《白鲸记》中北极海里的大白鲸“莫比·迪克”,到硕大的挪威海怪“克拉肯”——这种大鱼的触须可以缠住500吨重的巨轮,把它们拖到海底深处,可谓无奇不有。人们甚至还引经据典,搬出了亚里士多德和老普林尼的论调——因为他们也承认有这样的怪物存在;还有人搬出了彭托皮丹主教的《挪威自然历史》文摘,传教士保罗·埃纪德的游记,还有加斯蒂兰号船长哈灵顿先生的报告,他的忠诚毋庸置疑——1857年,他报告说在他的加斯蒂兰号上,看见过这条巨蛇,而这种巨蛇只在七月王朝统治时期出现过。

于是,在学术圈和各类科学杂志上,轻信派和怀疑派就展开了没完没了的口诛笔伐。人们因为“怪物的问题”而异常亢奋。信奉科学和信奉神明的新闻记者们互不相让,在这场有着纪念意义的笔墨战役中肆意地挥洒。甚至还有人为此大打出手,因为话锋已经从大海蛇的问题转向了人身攻击。

这场论战持续了六个月的时间,还没有分出个胜负。不论是对巴西地理学院、柏林皇家科学院、布列塔尼学术联合会、华盛顿史密逊学院发表的权威论文,还是对《印度群岛报》、穆瓦尼奥神父的《宇宙》杂志、皮德曼的《消息报》,甚至还有国内外的重要科学期刊上发表的社论,小报作者们都怀着一种永不干涸的狂热,一一回击。那些信奉神明的作者,还戏谑地玩起文字游戏说:大自然不会制造没头没脑的生物。他们还请求当代人,不要违背大自然,而相信什么“克拉肯”、大海蛇、“莫比·迪克”和那些神经兮兮的海员的胡言乱语。最后,在一篇极具讽刺意味的社论中,最受编辑喜爱的一位作者,像希腊神话里的巨人伊波利特一般,给了海怪最后一击,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结束了它。神明战胜了科学。

1867年的最初两个月里,这个问题好像是入了土,看起来也不会再复活了,直到新的奇闻逸事又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现在所涉及的,已经不再是一个有待解决的科学问题了,而是一个真正的危险,需要非常严肃地去避开它。问题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面貌。这个怪物重新变成了小岛、岩石、暗礁,但是一块游走的暗礁,让人难以捉摸,也无从捕捉。

1867年3月5日,蒙特利尔航海公司的莫拉维安号,夜间航行时,在北纬27度30分、西经72度15分的位置,右舷后侧撞上了一块岩石,然而任何一张地图上都没有记录过,有这样一块岩石出现在这一带的海域。由于风的助航和它自身400匹马力的推动,船速达到了每小时13海里。所幸船身质地优良,不然的话,这艘莫拉维安号铁定要带着它从加拿大载来的237名游客一起沉入海底了。

这起意外发生在差不多凌晨5点,天快要破晓的时候。船上值班的水手们匆匆赶到巨轮的后部。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勘探海面。然而他们什么都没有看见,除了一个大概600米宽的大漩涡之外。看样子水面一定是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他们准确地记录了事故地点的地形,莫拉维安号继续它的航行,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明显的损失。它究竟是撞上了暗礁,还是撞上了什么海难的船只残骸呢?没有人说得清,但是后来,船的水下部分被拉去修理船舶的干船坞检查时,才发现船的龙骨有部分折断。

这事情本身已经是很严重的了,但还是可能像很多其他类似事件一样,被人们遗忘,要不是三个礼拜之后,同样的状况又一次发生。只不过这一次,由于受害船只的国籍和其所属航海公司的名声,事件引起了强烈反响。

说起英国船商古纳尔的鼎鼎大名,没有人会不知道。这位精明的工业界大佬,在1840年开通了一项贯穿于利物浦和哈利法克斯之间的邮政服务,他最初只有三艘400匹马力、载重1162吨的明轮木船。八年之后,公司的财产增长了,他拥有了四艘650匹马力、载重1820吨的大船,又过了两年之后,公司又多了两艘巨轮,无论是马力还是载重都是无与伦比的。1853年,古纳尔公司又继续取得了运输公函的特权,相继增添了一系列的大船:阿拉伯号、波斯号、中国号、斯哥提亚号、爪哇号、俄罗斯号,全部是当时航速最快、体积最大的船,继大东方号之后,海上还从未见过有这么厉害的船只通行。就这样,一直到1867年的时候,这家公司已经拥有了12艘船,其中8艘是明轮船,另外4艘是螺旋桨船。

我之所以有必要把细节简明扼要地罗列一下,是为了让各位更好地知道这家公司在海运行业的重要地位,由于精明得当的企业管理,它已是举世闻名。没有一家远洋运输公司能比它运营得更妥善了;也没有一家企业能比它享有更高的成就了。26年以来,古纳尔公司的船只在大西洋上来来往往2000次,没有一次航程未抵达目的地,也没有一次航程发生延误,甚至从来没有丢失过一封信、一个人,也没有损失过一艘船。因此,即便法国的公司们对它构成了强烈的竞争,但比起其他航线,乘客们始终更乐意选择古纳尔公司的航线,这一点,从最近几年的官方统计文件中就可以看出。说到这里,大家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当这家公司的一艘美轮美奂的大汽轮也遭遇这样的事故时,公众的反应会如此强烈了。

1867年4月13日,海面平和如画,微风顺着船只航行的方向吹拂着,斯哥提亚号航行到西经15度12分、北纬45度37分的位置。它在1000匹马力的推动下,以13海里43厘米每小时的速度前行着。船的转轮以完美的规律击打着海水。吃水深度6.7米,排水量6642立方米。

下午4点17分,乘客们正在大会客厅里享用冷餐酒会,斯哥提亚号遭遇了一场撞击,不算太严重,就在其船尾,左舷机轮后方。

与其说斯哥提亚号撞上了什么,不如说是它被什么东西给撞上了。撞击它的与其说是撞击器械,不如说是钻凿器械。这次撞击起初看来如此之轻微,船上的客人们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货仓监装员们跑上甲板来大喊:“船要沉啦!船要沉啦!”

最开始,旅客们惊慌失措,但是船长安德森先生很快就让大家平静了下来。他表示危险并不是那么迫在眉睫。斯哥提亚号由密封防水隔板分成七个舱,进来一点儿水流应该不会影响太多。

安德森船长立刻去了货舱。他发现海水涌入的是五号舱,从进水速度来看,窟窿应该不小。万幸的是,这个舱内并没有大锅炉,不会立刻导致熄火。

安德森船长立即下令停航,一位水手潜入水下,检查损失情况。没过多久,就检查到轮船的吃水线下有一个两米宽的洞。这么大的洞不可能就这样忽略,斯哥提亚号就这样转轮半淹着,继续它的航行。当时它距离克里尔海峡300海里,在令利物浦人焦虑了三天之后,它终于驶入了公司的船坞。

于是,斯哥提亚号被停放在干船坞上,工程师们开始着手进行检查。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吃水线下两米半的地方,有一个很规则的裂口,是一个等腰三角形。铁皮的开裂非常干净利落,就算是打洞钳也不一定会做到这样妥帖。所以,产生这个裂口的钻探工具,应该经历过一种非同一般的淬火——在以惊人的力量把一块四厘米厚的铁皮穿透以后,它还以一个难以理解的倒退动作迅速撤离。

这就是最近发生的那件事,它让舆论又一次沸腾起来。从这时候开始,事实上,那些离奇蹊跷的海难就被记到了怪物的账上。这个怪物就这样背起所有海难的责任,而且数目非常巨大。因为在“真理办公室”每年登记报废的3000艘船中,因为失去消息被算作连船带货都沉入海底的蒸汽船和帆船,数目不小于200艘!

然而不管公道不公道,这个“怪物”为那些船舶的消失承担起了罪名,也是由于它,各大陆之间的海运变得越来越危险。公众一致明确表示,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头可怕的鲸类动物从海洋中清理出去。

第二章 赞成与反对

这些事件发生时,我正从美国内布拉斯加州的一次关于劣质土地的科学考察活动中归来。我是作为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客座教授,受法国政府之邀参加这次考察的。我在内布拉斯加州待了六个月,负责珍贵标本的采集,之后,在三月底左右,我来到纽约。动身回法国的时间定在五月初。在此期间,我忙于整理那些采集来的矿物、植物和动物,这时就发生了斯哥提亚号事件。

我对当下这个问题已经耳熟能详,我怎么能不熟悉呢?我反复翻阅了欧美所有的报纸,却依然没有什么进展。这个谜团令我着迷。因为我无法形成自己的观点,在两个极端之间摇摆不定。当时那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的,这一点不容置疑,那些不相信的人被邀请去亲自用手指触摸斯哥提亚号的伤口。

我到达纽约时,这个问题正闹得沸沸扬扬。漂浮的岛屿、游走的暗礁之类的假设只得到一些三流公知的支持,已经被彻底抛弃了。事实上,除非这个暗礁的肚子里有一部机器,不然它怎么可能以这样惊人的速度实现位移呢?

同样,存在一个漂浮的船体、一个巨大残骸的说法也被推翻了,原因依然是它飞快的移动速度。

所以这个问题就只剩下两个可能的答案,由此产生两派截然不同的拥护者:一方认为这是一个力量巨大的怪物,另一方认为这是一台动力极其强大的“潜水艇”。

然而这后一种假设,即便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却依然在欧美两大陆的调查面前站不住脚。个人拥有这样一台机器,看起来不太可能。他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又是如何秘密建造这样一台机器的呢?

只有政府才有可能拥有一台破坏力如此强大的机器,在这样一个人们想方设法想要增强战争武器威力的多事之秋,有一个国家瞒着其他国家研制这么一个强大的机器也不是没可能的。在沙斯波枪之后是鱼雷,鱼雷之后,是潜水羊角撞锤,然后就是——对抗。至少,我希望是这样。

但是战争机器的假设,在各国政府的申明面前依然没有站住脚。因为这涉及公众利益,越洋往来可能由此受到灾害,政府的坦诚应该不用受到质疑。此外,怎么可能制造这样一艘潜水战舰却不被公众发觉呢?在这种种情形的限制下,保守这样一个秘密对个人来说已经是很难的了,而对一个一切行动都受其强大对手监视的国家来说,就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因此,在对英国、法国、俄罗斯、普鲁士、西班牙、意大利、美国,甚至是土耳其进行过调查之后,潜水低弦重炮舰的假设被最终否决。

于是怪物的说法又一次浮上水面,尽管不断有小报冷嘲热讽地玩笑,人们的想象力还是发展到了一种荒谬的梦呓——说是一种神奇的鱼类。

我到达纽约后,很多人赏脸向我咨询当下这个焦点问题。我在法国发表过一部两卷四开本的著作,书名是《大洋海底的奥秘》。这本书在学术界相当受重视,我也因此成为这个还未被科学照亮的自然历史领域的专家。我的观点也让我受到征询。只要我能否定这件事的真实性,我便始终保持绝对的否定态度。但没多久,我就被逼到墙角,不得不彻底给个交代。甚至巴黎博物馆尊敬的皮埃尔·阿洛纳克斯教授还被《纽约先驱报》邀请来发表一下他的看法。

我行动了起来,我说话是因为无法再保持沉默。我从各个方面论述了这个问题——政治方面、科学方面,这里我给出一篇内容翔实的文章节选。“所以,”我写道,“在逐一分析了各种假设之后,所有其他猜想也都被排除了,自然就要承认一种极其强大的海底动物的存在。“大洋的深处对我们而言,完全是一种未知。探测器抵达不了那里。在那神秘莫测的深渊,会发生什么?有什么生物能在海下12海里或者15海里生存呢?这种动物的构造如何?我们几乎无法推测。“但是,要解决他们向我提的这个问题,涉及一个二难推理。“要么,我们了解栖息在我们这个星球上所有的千差万别的生物;要么,我们不了解栖息在我们这个星球上所有的千差万别的生物。“如果我们不是全都了解,如果自然在鱼类问题上对我们还存有秘密,那么,承认存在新种类的鱼或者鲸鱼,就是可以欣然接受的了,它们的构造基本上来说‘过于硕大而沉重’,通常生活在探测器测不到的底层,只有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或者说是一时任性,才会使它们越过深海来到靠近海洋表面的水域。“如果相反,我们认识所有生物,那就必须在已经分类编目的海洋生物中寻找我们所讨论的这种生物,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以承认一种巨大的独角鲸的存在。“普通的独角鲸或者独角豚,身长往往达到60英尺。设想5倍,甚至十倍于这样的尺寸,并给这头鲸鱼与这样的身形成比例的力量,再设想一下它更高级的进攻武器,您就得到了想要的动物。它会有沙浓号的官员们所测量出的体积,撞穿斯哥提亚号所需的工具,还有割破一艘轮船船体所必需的力量。“事实上,独角鲸配备有一种象牙材质的长剑,根据一些博物学家的说法,这是一把戟。这是一颗主要的牙齿,有着钢铁的坚毅。已经有人发现过几颗这样的牙齿,插入了鲸鱼的体内,这些独角鲸总是能成功地袭击鲸鱼。另外,还有一些牙齿是从船体吃水线以下费力地拔出来的,船体被穿透了,就像钻头穿透一只木桶一样。巴黎医学院博物馆拥有这样一个长达2.25米的自卫武器,牙根宽度48厘米!“那么!假设这种武器再强大个10倍,这种动物也再强大十倍,假设它以每小时20海里的速度出击,以它的重量乘以它的速度,你就可以得到这个能造成如此大劫难的冲击。“所以,在搜集到更丰富的信息之前,我选择相信那是一头独角豚,体形硕大,武器不再是戟,而是真正的撞角,像是大型装甲舰的舰头撞角,或是战争中的公羊撞锤,因此它应该既有硕大的体积,又有无与伦比的驱动力。“这种难以解释的现象只能如此解释——除非这整件事都是子虚乌有,尽管有人或远或近地看到过、反复感觉过——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最后一句话暴露了我的懦弱,但是我只是想保留一点儿我作为教授的尊严,不要让美国人太过笑话了,他们可是很会取笑人的。我给自己留了个后路。说到底,我承认了有“怪物”。

我的文章引起了激烈的争论,反响热烈。它还积攒了一定数量的赞同者。毕竟,它所提出的答案,给了人想象力自由飞驰的空间。人类的头脑喜欢这种超自然生物的宏伟构想,而海洋恰好是它们最好的载体,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让这些巨型生物——在它们身边,大象或是犀牛这些大型陆地动物不过就是些侏儒——繁衍和发展的地方。海洋承载着已知的最大的哺乳动物,或许它还隐藏着体积无与伦比的软体动物,看起来怕人的甲壳纲动物,比如几百米长的龙虾,或是200吨重的螃蟹!为什么不呢?以前,各个地质时代的那些陆地动物、四足动物、四手动物、爬行动物、鸟类,都是按照大尺寸造出来的。造物主把它们扔进一个巨大的模子里,时间把这模子一点一点缩小了。当地核几乎从未停止过变动时,这片海洋几乎就从未改变,为什么它就不能在它被人忽略的深处保留旧年代里的各种生命标本呢?为什么在海洋深处不能隐藏最后的一些历经了几百上千年岁月的巨型物种呢?

但是我已经情不自禁地任由自己陷入了幻想!该停止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对我来说,时间已经把它们变成了可怕的现实。我再重复一遍,舆论当时对这一现象的性质已达成一致,公众毫无异议地同意存在一种神奇的生物,它和传说中的海蛇毫无相同之处。

但是如果说有些人从中看到的只是一个有待解决的纯粹科学问题,那么另一些人,尤其是更讲求实际的美国人和英国人,他们主张把这个怪物从海洋环境中清理出去,以确保越洋往来的安全。工商业界的报章杂志主要也以这种观点来回应这个问题。《船商公报》《劳爱德船舶日报》《游轮报》《海事和殖民地杂志》,诸如此类,所有忠于扬言要提高保险费的保险公司的杂志,在这一点上都非常统一。

公众舆论已经表示过了,美利坚合众国是首先表态的。纽约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要开展一场独角鲸的大追捕行动。一艘高速驱逐舰亚伯拉罕·林肯号已经可以随时起航。军火仓库向法拉古特船长打开,他积极催促着武装自己的战舰。

恰如常常会发生的那样,正当人们决定追捕怪物,怪物却不再出现了。两个月内,没有人再议论它,没有哪艘船遇上它。看起来这只独角鲸已经知悉了针对它策划的阴谋。人们早先对它大谈特谈,甚至还通过海底电缆谈论它!所以有人开玩笑说,这个调皮的家伙早已半路拦截了什么电报,并且充分利用了它。

所以,武装完备还配有超强渔具准备远洋围捕的驱逐舰,现在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焦躁情绪日益增长,直到7月2日,有人得知从加利福尼亚州的旧金山开往中国上海的一艘轮船,三个星期之前,在北太平洋上,又看到了这头动物。

这条消息引起了极大的骚动。法拉古特船长一天都不得耽误了。他的粮食装备已经装上了船,燃料舱里堆满了煤,船员名册上的人也都齐了。现在只差点儿燃锅炉,加热,起航!人们不会原谅他半天的延误!况且,法拉古特船长除了出发,一无所求。

亚伯拉罕·林肯号离开布鲁克林码头之前三小时,我收到一封信,这样写着:

巴黎博物馆教授阿洛纳克斯先生,

第五大道酒店

纽约先生:

如果您愿意加入亚伯拉罕·林肯号的远征,美利坚合众国政府将欣然看到您代表法国加入这项事业。法拉古特船长已经为您准备了一间舱室。

致以最真切的敬意!海军部秘书J.B.霍布森

第三章 先生高兴就好

在收到J.B.霍布森的信前一秒,我想得更多的还是穿越美国西北部,而不是追捕独角兽。而这一秒,看完尊敬的海军部秘书来信,我终于明白了,我真正的使命,我此生的唯一目的,就是驱逐这令人不安的怪物,把它从这世界上清理出去。

但是,我刚从一趟艰苦的旅行归来,精疲力竭,渴望休息。我只想重新见到我的祖国,我的朋友们,我植物园里的小宅子,还有我亲爱的珍贵收藏!但没有什么能阻止我。我忘了一切,疲惫、朋友、收藏,我不假思索地接受了美国政府的邀请。“再说,”我想,“条条大路通欧洲,独角兽一定会相当讨人喜欢地把我带回法国的海岸线!这神奇动物将会在欧洲的海域里让人捕获——为了让我高兴——我带回自然历史博物馆的独角兽象牙戟一定不能短于半米。”

但在此期间,我必须在北太平洋寻找这独角鲸,这与回到法国正是南辕北辙的。“康赛议!”我用焦急的声音喊道。

康赛议是我的随从。一个忠诚的小伙子,在我所有的旅途中都陪伴着我;一个正直的弗拉芒人,我喜欢他,他也对我投桃报李;他生性冷静,很有原则,为人热情,平日里处变不惊,他有着一双灵巧的双手,干什么都很麻利,虽然他的名字听起来像“给建议”,但他从不给人建议——不过别人也不问他要建议。

由于常常和我们植物园小圈子里的人接触,他也终究学了一些东西。我把他当成一个专家,对自然历史分类很在行,能像杂技演员一般灵巧地把门、纲、亚纲、目、科、属、亚属、种、变种的等级数一个遍,但是他的学问也就到此为止了。分类,就是他的生活,他也不会知道更多了。他精通分类理论,却不善于实践,我想他应该连抹香鲸和鲸鱼都分不清吧!但他终究是个正直高尚的小伙子!

至今已经10年,康赛议跟着我到处去进行科学考察。他从不在意旅程的时间有多长,或者有多么劳累,不论哪个国家,中国还是刚果,不论有多遥远,他总是毫无异议地扣上箱子就走。他从不事先多问,对他来说去哪里都一样。此外,他还身强体壮,百病不侵;肌肉发达,但并不过分活跃,至少表现得不是——至于精神面貌,还是可以的。

小伙子30岁,和他主人的年纪比起来,相当于15比20。请大家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来说我已经40岁了。

只不过,康赛议有一个缺点:过分拘泥礼节到了令人恼火的地步——他对我说话从来都用第三人称表示尊敬。“康赛议!”我又喊了一声,一边兴奋地着手做出发的准备工作。

当然,我对这个忠心耿耿的小伙子很有信心。平常情况,我从不问他是不是方便和我一起开启旅程,但这一次,是要去长途跋涉,还不能确定归期,追逐一头能将驱逐舰撞沉,就像敲碎一颗核桃一般轻而易举的动物,这是一项需要冒险的大工程!即便是世上最沉着的人,也是要考虑一下的!康赛议会说什么呢?“康赛议!”我第三次喊道。

康赛议来了。“先生叫我吗?”他进来时说。“是的,我的好小伙儿。给我准备一下,你自己也准备一下。我们两小时后动身。”“先生高兴就好。”康赛议平静地回答。“一分钟都不要耽误了。把我所有旅行用品都塞进我的旅行箱里,外套、衬衫、袜子,不用数了,能带多少就带多少,赶紧!”“先生的收藏品呢?”康赛议问。“回头再说吧。”“什么!先生那些原始兽类、始祖马、高齿羊、原始猪,还有其他动物骨骼标本都不管了吗?”“我们把它寄存在宾馆里。”“先生,那头活鹿豚呢?”“我们不在的时候会有人给它喂食的。另外,我会吩咐下去让人把笼子里的动物们送回法国去。”“我们不回巴黎了吗?”康赛议问。“回的……当然回……”我含糊不清地回答,“但是要绕个弯儿。”“先生高兴怎么绕就怎么绕。”“噢!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路不那么直,如此而已。我们坐亚伯拉罕·林肯号。”“先生觉得合适就好。”康赛议和气地说。“你知道,我的朋友,这关系到那个怪物……那头著名的独角鲸……我们要把它从海里清除出去!……两卷四开本的《大洋海底的奥秘》的作者不能回避同法拉古特船长一起登船。这是个光荣的任务,但……也危险!我们不知道要去向哪里!这种野生动物可能会是极度任性的!但我们还是要去!我们的船长毫无畏惧!”“先生做什么,我就跟着做。”康赛议回答。“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不想对你隐瞒什么。这可能会是一趟有去无回的旅程!”“先生高兴就好。”

一刻钟之后,我的几个行李箱就全备好了。康赛议转眼之间就打理好了,我很确信什么都不缺,因为这个小伙子把衬衫和外套分类,就像他把鸟类和哺乳类区分开来一样娴熟。

宾馆的电梯把我们送到中二层的宽敞前厅。我下了几级台阶,来到了底楼。我在总是围满了人的大柜台结了账。我让人把我那一包包塞满干草的动物标本和干枯植物寄往巴黎。我开出一笔足够饲养鹿豚的经费,就跳上了马车,康赛议跟随着我。

20法郎跑一趟的马车带着我们,经过百老汇直到合众国广场,再沿着第四大道一直到鲍厄瑞街的十字路口,拐进卡特琳大街,然后停在了第三十四号码头。那里,卡特琳号渡轮把我们连人带马和车运到布鲁克林。布鲁克林是纽约的大郊区,在东河的左岸。几分钟后,我们就到了亚伯拉罕·林肯号停泊的码头,驱逐舰的两个烟囱吐着滚滚的黑烟。

我们的行李立马就被转到了驱逐舰的甲板上。我抓紧时间登了船,询问法拉古特船长在哪里。一位水手领我到了船尾,我看到一位面目和善的军官向我伸出手。“皮埃尔·阿罗纳克斯先生?”他问我。“正是在下。”我回答,“您是,法拉古特船长吗?”“是我。欢迎您,教授先生。您的客舱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我向他行了军礼便告辞了,让船长先生忙着处理他的起航工作。我被带到那间为我准备的客舱。

亚伯拉罕·林肯号被精心挑选出来,重新整修了一番,准备迎接新任务。这是一艘高速驱逐舰,配置有蒸汽过热器,能使蒸汽压强达到七个大气压。在这样的气压下,亚伯拉罕·林肯号平均时速能达到18.3海里,这是相当高的时速了,但是比起那头巨大的鲸类动物,还是不够的。

驱逐舰的内部是根据这次航海需求来改装的。我在自己的船舱里,觉得很满意,这个客舱在船尾,正对着高级船员的休息室。“我们在这儿会很不错。”我对康赛议说。“先生听了别不高兴,”康赛议回答,“就像寄居蟹待在蛾螺壳里一样舒坦。”

我让康赛议把我们的箱子固定稳妥,自己登上了甲板,想看看他们做开航的准备工作。

这时候,法拉古特船长让人把拴住亚伯拉罕·林肯号在布鲁克林码头上的最后几根缆绳解开了。可以说,迟到个一刻钟,甚至不到一刻钟,这艘驱逐舰就会抛下我而起航,我便会错过这次神奇绝妙、难以置信的远征。像这样的远征,即便是最真实的记录,也总会有那么些人不信。

但是法拉古特船长一天、一小时都不想耽搁,一心想着尽快杀回那片刚刚报告了独角鲸出现的海域。他叫来自己的工程师。“压强够了吗?”他问工程师。“够了,先生。”工程师回答。“Go ahead.”法拉古特船长高声说。

命令通过压缩空气装置传到机舱,机械师们听到命令,就让机轮开始运转。蒸汽呼啸着冲进半开的进气阀。水平排列的长活塞咿咿呀呀,推动着主轴的连杆。螺旋桨的叶片加速拍打着水面,亚伯拉罕·林肯号在跟随它的上百条载满乘客的渡轮和小船的簇拥下,庄严地前行。

布鲁克林码头和整片东河沿岸的纽约地区,都挤满了好奇围观的人。欢呼声从50万人的胸口相继迸发出来。成千上万条手帕在密集的人群上方挥动,向亚伯拉罕·林肯号致敬,一路将它送到哈得孙水域入口,也就是构成纽约长岛的顶端。

我们的驱逐舰沿着新泽西州海岸行驶,哈得孙河的右岸风景秀美,布满了别墅,驱逐舰一路从那些炮台之间穿梭而过,大家都用最大的加农炮向它致敬。亚伯拉罕·林肯号升降三下后桅斜桁上的美国国旗,作为回礼,旗帜上的39颗星星熠熠生辉。然后驱逐舰改变了航向,驶入了标着航标的航道,航道在桑迪·胡克海角的内湾拐成弧形,它驶过长舌形的沙滩岬角,几千名看客再一次向它欢呼致敬。

护送的轮船和汽艇一路紧紧跟着驱逐舰,直到看到信号船那标志着纽约航道入口的两盏信号灯才离开。

这时下午3点的钟声敲响了。领航员下了大船,登上自己的小艇,朝停在下风处的双桅纵帆小帆船驶去。火烧得越来越旺,螺旋桨加速拍打着水面;驱逐舰沿着长岛黄色的低海岸行驶,晚上8点,在法尔岛的灯光被抛在了西北方之后,它便开足马力,全速行驶在大西洋昏幽的海面上了。

第四章 尼德·兰德

法拉古特船长是一名优秀的水手,完全配得上他所指挥的这艘驱逐舰。他的船和他可谓浑然一体,而他也是船的灵魂。关于鲸类动物的问题,他的脑袋里从没有过任何怀疑,他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的船舰上讨论这头动物是否存在。他相信它的存在就像有些老实人家的妇女相信《圣经》中的海怪利维坦的存在——出于信仰,而不是出于理性。这个怪物一定是存在的,必须把它从海域中清理出去,他曾如此发过誓。他就像一个罗德岛的骑士,像戈松岛那个“屠龙者”迪厄多内,英勇迎战那条践踏自己的巨蟒。不是法拉古特船长杀死独角鲸,就是独角鲸弄死法拉古特船长。没有折中的可能。

船上的海员们对他们长官的意见都表示赞同。他们总是在谈论、探讨、争辩、计算着和怪物可能的相遇情形,他们也经常对辽阔的海面进行观测。不止一个海员抢着要去上桅帆值班,这种苦差放到平常任何情况,都是要引发满腹牢骚的。只要太阳没落下,船桅边上总是挤满了水手,即便甲板热得烫脚,让人站都站不住!其实,亚伯拉罕·林肯号离可疑的太平洋海域还远得很。

至于那些船员,他们一心只想着遇到那个独角兽,用鱼叉逮住它,把它拖到船上,把它碎尸万段。他们全神贯注地凝望海面。另外,法拉古特船长还说他准备了2000美元的赏金,不论是见习小水手还是正式水手,不论是海军上士还是高级军官,只要是报告了这个怪物的动向,就能得到这笔奖金。大家可以想象,亚伯拉罕·林肯号上的一双双眼睛,就更加忙碌了。

至于我,我也不想欠他们的,每天的观察我也是亲自完成,从不找人代劳。驱逐舰有千百个理由叫阿尔格斯号。所有人之中,只有康赛议和别人不同,对于大家都热衷的这个话题,他表现出一种无动于衷,和船上普遍的热情氛围很不相称。

我说过,法拉古特船长仔细地给他的驱逐舰装备了能够捕捉巨大鲸类的设备。一条捕鲸船也不会比这装备得更好。我们拥有一切已知的设备,从用手投射的鱼叉,到发射倒钩箭的铳,再到打野鸭的开花弹。首楼上架着一尊改进过的大炮,可以从炮闩装弹,板壁很厚,炮膛很窄,这尊炮的原型应该出现在1867年的世界博览会上。这件珍贵的武器是美国制造的,能毫不费劲地发射四千克重的锥形炮弹,平均射程可达16千米。

因此,亚伯拉罕·林肯号不缺任何一种毁灭性武器。它甚至还有更好的武器。它拥有捕鲸之王——尼德·兰德。

尼德·兰德是个加拿大人,身手矫健,在他艰险的职业生涯中,从未遇到过能与自己匹敌的对手。他敏捷又冷静,勇敢又狡猾,而且把这些品质发挥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必须是非常狡猾的鲸鱼,或是极其机敏的抹香鲸,才有可能逃过他的鱼叉。

尼德·兰德差不多40岁。身材高大——超过六英尺——魁梧健硕,神情严肃,不爱与人打交道,有时候甚至有些暴躁,有人把他惹恼时,他还会变得暴跳如雷。他的身形总是引人注目,尤其是他那如炬的目光,更是奇特地凸显出他的面容。

我相信法拉古特船长把这个人招上船来是明智的。就从眼力和臂力来说,他一个人抵得上全体船员。我觉得他就像一架高能望远镜,同时又是一架随时准备发射的大炮,我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比喻了。

说他是加拿大人,也可以说是法国人,即便他不爱与人打交道,我还是得承认,他对我有某种好感。可能是我的国籍对他有吸引力。这是一个机会,对他来说,可以说古老的拉伯雷时期的法语,对我来说也可以听这样的法语,这种古老的法语如今在加拿大的几个省还在使用。这位捕鲸手的家乡在魁北克,在这个地区还属于法国的时候,已经出了一批豪迈的捕鲸手。

逐渐地,尼德有了谈话的兴趣,我也喜欢听他讲他在极地海域里的冒险故事。他以一种自然而然的诗意讲述他的捕鱼和搏斗故事。他的叙述采取的是史诗的形式,我感觉自己在听加拿大版的《荷马史诗》,吟唱着极北地区的《伊利亚特》。

我现在描绘着这位勇敢的同伴,好像他当下就在我眼前一般。因为我们已经变成了老朋友,那是一种被艰苦环境催生和巩固起来的坚不可摧的友谊!啊!勇敢的尼德!我只愿再活100年,好让我更长久地追忆你!

那么现在,尼德·兰德是如何看待这个海洋怪物的问题的呢?我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是很相信这头独角兽,船上只有他一人,和大家有不同的信念。他甚至回避谈这个话题,我想总有一天得试图说服他。

7月30日,也就是我们出发后的三个星期,美妙的黄昏傍晚之际,驱逐舰来到布朗角同一纬度的海域,在巴塔哥尼亚海岸下风30海里处。我们已经过了南回归线,麦哲伦海峡就在不到700海里的南方。用不了八天,亚伯拉罕·林肯号便要在太平洋上乘风破浪了。

尼德·兰德和我一起坐在艉楼甲板上,一边聊东聊西,一边望着这片神秘无垠的汪洋——它的深度至今还是人类无法一窥究竟的。很自然地,我把话题转向了这头巨大的独角鲸上,分析了我们这次远征成功或者失败的各种可能。接着,发现尼德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我说,我便更加直接地要听他的想法。“尼德,”我问他,“您怎么会不相信我们追逐的那头鲸类动物是存在的呢?您这样怀疑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捕鲸手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看了我一会儿,用一个习惯姿势拍了拍他宽大的前额,闭上眼睛,像是在沉思。终于,他说:“或许有吧,阿洛纳克斯先生。”“但是,尼德,您是一位职业捕鲸手,熟悉大型海洋哺乳类动物,您的想象力应当很容易就使您接受巨型鲸类动物的假设,在这样的情况下,您是最不该怀疑的人啊!”“教授先生,这您可就搞错了,”尼德回答,“一般的人会相信有划过天际的特殊彗星,或者相信有住在地球内部的史前时代的怪兽的存在,这也就算了,但不论是天文学家,还是地质学家,都不会认可这类荒唐的无稽之谈。对捕鲸手来说也是一样。我追捕过许多的鲸鱼,我也用鱼叉叉过不少,我也杀死过几条,可是不论它们力量有多强大,爪牙有多强悍,它们的尾巴或是长牙,都不可能弄坏一艘汽船的钢板。”“尼德,可是真的有人发现过独角鲸的牙齿把船板凿穿。”“木船,那是可能的,”这个加拿大人回答,“不过,就是这样的事情,我也没亲眼见过。所以,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不能承认鲸鱼、抹香鲸或是独角鲸可以造成这样一个后果。”“您听我说,尼德……”“不,教授先生,什么都可以听您的,除了这件事。或许是一头巨大的章鱼吧……”“那就更不对了,尼德。章鱼不过就是一种软体动物,从它的名字来看,就知道它的肌肉组织并不坚实。就算它有500英尺长,章鱼也不可能属于脊椎动物,它对斯哥提亚号和亚伯拉罕·林肯号也是绝不可能造成什么伤害的。所以对于‘克拉肯’之类的北欧海怪的壮举,我们还是当作天方夜谭听听就好了。”“那么,博物学家先生,”尼德·兰德带着一点儿挖苦的语气,又说,“您还是坚持相信有巨鲸的存在咯?”“是的,尼德,我再说一遍,我之所以相信,是基于事实基础的。我相信有这样一种哺乳动物的存在,躯体组织十分坚实,属于脊椎动物门,正如鲸鱼、抹香鲸和海豚一样。拥有一个角质的长牙,穿透力异常强大。”“嗯!”这位捕鲸手哼了一声,同时他摇摇头,一副谁都别想说服他的样子。“请您注意,我尊敬的加拿大人,”我继续说,“如果有这样的一个动物存在,如果它住在大洋深处,如果它经常出没于海面下几千米的水层,它就必须拥有无与伦比的坚实体格。”“为什么要这样强大的机体呢?”尼德问。“因为要在很深的水层生活,必须有一种难以估量的巨大力量,来抵抗水的压力。”“真的吗?”尼德挤了挤眼,看着我。“真的,一些数字就能毫不费力地证明给您看。”“噢!数字!”尼德反驳道,“只要人们乐意,想要什么数字就有什么数字!”“做生意可以,尼德,但数学上不行!您听我说。我们假设,一个大气压力等于32英尺高的水柱压力。实际上,水柱的高度还不会有那么高,因为我们现在讲的是海水,它的密度大于淡水的密度。那么,尼德,您跳到海里,您的上方有多少倍32英尺的水,您的身体就要顶住同等倍数的大气压,也就是说,每平方厘米的身体就要顶住同等倍数千克的压力。由此推出,在320英尺深处的压力是10个大气压,在3200英尺的深处就是100大气压,在32,000英尺深处,也就是约两里半的深处,就是1000个大气压。这就等于是说,如果您能够潜入这样的海洋深度,您身上每平方厘米的面积上,就要承受上千千克的压力。可是,我勇敢的尼德,您知道您身上有多少平方厘米的面积吗?”“我没有考虑过,阿洛纳克斯先生。”“大概有17,000平方厘米的面积。”“这么多吗?”“事实上,1个大气压比每平方厘米2千克的重量还多一些,现在,您身上17,000平方厘米的面积就顶着17,568克的压力。”“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呢?”“您一点儿都不觉得。您之所以不被这样大的压力压扁,是因为进入您身体中的空气也有相同的压力。因此,内部压力和外部压力得以达到平衡,它们互相抵消了,所以您可以毫不费力地顶起这压力。但在水中,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好吧,我明白了,”尼德回答,同时他变得认真起来,“因为水在我周围,而不会穿透我的身体。”“就是这样,尼德。所以,这样算来,在海底32英尺的地方,您要受到17,568千克的压力;在海底320英尺,再乘以10,也就是175,680千克的压力;在海底3200百英尺,乘以100,也就是1,756,800千克的压力;最后,在海底32,000英尺,则是乘以1000,也就是17,568,000千克的压力;也就是说,您要被压扁了,就像有人刚刚把您从水压机的平板下拉出来似的!”

尼德大喊一声:“真见鬼!”“那么,我尊敬的捕鲸手,如果那些身长好几百米,体形宽大的脊椎动物生活在这样的海底深处,它们的身体表面积有几百万平方厘米,那么就要用几百万吨来计算它们所受的压力了。您自己算算吧,要承受这样大的压力,它们的骨架和机体,得有多大的抵抗力啊!”“那它们得是用八英寸厚的钢板铸成,跟装甲战舰一样才行。”尼德·兰德回答。“尼德,就像您说的,现在您想想一个如此庞大的物体,以快速列车的速度冲向船体,会造成怎样的破坏呀。”“是的……的确……或许是这样。”这个加拿大人回答,显然他被以上那些数字撼动了,但还不乐意马上认输。“那么,您是被我说服了吗?”“博物学家先生,在这一点上,我被您说服了,那就是,如果海底真的存在这样的动物,它们一定要如您所说的那样强大。”“但是如果它们不存在——固执的捕鲸手啊——您要如何解释斯哥提亚号所遇到的事件呢?”“这或许是……”尼德迟疑了。“或许是什么呢!”“因为……这本来就不是真的!”这位加拿大人回答,他不自觉地重复了一句阿拉戈的名言。

不过这个回答除了证明捕鲸手的固执以外,什么也证明不了。那天我没有进一步逼他。斯哥提亚号事件是不可否认的。那个洞也切实存在,需要填补,当然我并不认为一个洞的存在就能把问题毫不含糊地解释通透了。可是这个洞并不是毫无理由就莫名出现的,它如果不是由海底礁石或者海底武器造成的,那就必然是什么动物的穿洞工具造成的。

那么,依我看,鉴于以上全部理由,我认为这个动物属于脊椎动物门,哺乳动物纲,鱼目,说到底是鲸鱼目。至于它属于什么科,鲸科、抹香鲸科还是海豚科,又属于哪个种,这就留待日后来弄清楚了。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必须解剖这个未知动物,要解剖它就必须先捉住它,要捉住它就得先叉住它——这就是尼德·兰德的事情了;要叉住它就必须先看到它——这就是全体船员的事情了;而要看到它,就得先和它相遇——这就全凭一种偶然了。

第五章 瞎折腾!

这些天,林肯号航行平稳,没有遭遇任何意外。但是出现过一件事,显示出了尼德·兰德的超群技能,也说明了他值得大家信任。

6月30日,在马尔维纳斯群岛外海,我们的驱逐舰与美国多艘捕鲸船取得联络,我们得知,这些捕鲸船也没有任何关于那头独角兽的消息。但是,其中门罗号捕鲸船的船长得知尼德·兰德在亚伯拉罕·林肯号上,请求他帮忙追捕一条已经被发现了的鲸鱼。法拉古特船长也想看看尼德·兰德的本事,就允许他登上门罗号捕鲸船。我们的加拿大人运气特别好,他捕获的不是一条鲸鱼,而是一连两下叉上了两条。一条直直刺入鲸鱼的心脏,追了几分钟后,另一条也被捕获了。

毫无疑问,如果怪物遇上尼德·兰德的鱼叉,那它也凶多吉少了。

驱逐舰沿着美洲东南海岸飞速行驶。7月3日,我们到达麦哲伦海峡口,与处女岬在同一纬度。但是法拉古特船长不愿意绕弯路,他操作驱逐舰绕过了霍恩岬。

全体船员一致赞成他的主张。的确,这么狭窄的海峡里,我们能遇到那头独角鲸吗?很多水手都认为那怪物不可能通过,“这海峡对它来说太小了!”

7月6日,下午3点左右,亚伯拉罕·林肯号在南边15海里处,绕过这座孤岛。这是一块隐匿在美洲大陆最南端的大岩石。荷兰水手们把自己家乡城市的名字给了它,称为霍恩岬。船向西北方向行驶,第二天,驱逐舰的螺旋桨终于拍击着太平洋的海水了。“睁大眼睛!睁大眼睛!”亚伯拉罕·林肯号的水手们一再喊道。

他们都把眼睛瞪得滚圆。说真的,那些眼睛和望远镜片好像都有点儿眩晕了,因为那2000美元奖金的前景,大家一刻也不休息。日日夜夜,大家时刻都留神着海面,那些患有昼盲症的人在黑暗中的视力增加了50%,这对他们拿到这笔奖金是个绝大的优势。

至于我,金钱的诱饵对我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我也是毫不偷懒地注意观察海面。我只花几分钟吃饭,几小时睡眠,不论日晒雨淋,我都不离开甲板。时而伏在船头的舷墙,时而倚在船尾的栏杆,我用充满热望的目光注视着棉絮般的航迹在海面上阵阵泛起,直至一望无际的天边!多少次,当一头任性的鲸鱼把它黑乎乎的背脊露在波涛之上时,我和全体船员一同分享这激动人心的时刻。驱逐舰的甲板一下挤满了人,水手们和高级船员们一下从油布罩下蜂拥而出。他们个个气喘吁吁、眼神恍惚,关注着鲸鱼的动向。我看着看着,看得视网膜都快脱落而成瞎子了,然而康赛议却始终非常冷静,用平静的语气反复对我说:“如果先生愿意不把眼睛睁得那么大,也许会看得更清楚!”

一场空欢喜!亚伯拉罕·林肯号改变航线,向发现的动物冲去,原来只是一条普通的鲸鱼或者普通的抹香鲸,不久就消失在一片咒骂声中。

可是天气很好。船在良好的情况下航行。这正是南半球恶劣的季节,因为这个地区的七月相当于欧洲的一月,但是海面还是平静的,视野辽阔。

尼德·兰德始终坚定不移地表现出不肯轻信的态度,他甚至在他值班以外的时间装作毫不在意海面——至少在没有发现鲸鱼的时候。但他绝佳的视力本该可以帮上大忙。可是,12小时里有8小时,这个固执的加拿大人都窝在自己的舱室看书或者睡觉。多少次,我责备他的冷漠。“啊!”他回答,“阿洛纳克斯先生,什么都没有。即使有什么动物,我们就有运气看到它吗?我们不是在瞎折腾吗?据说有人在太平洋北部海域中又看到了这头怪物,我也很愿意相信这件事。但是,自从这次遇见之后,两个月已经过去了,再想想您的这头独角鲸的秉性,它可不喜欢长期留在同一片海域!它生来就有极强的移动能力。教授先生,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大自然不可能做不合逻辑的事情,它不可能让一个生性缓慢的生物拥有如此快速的移动能力,因为它并不需要这种能力。所以,如果这种动物存在的话,它早已经跑远了!”

听了他这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很明显,我们的行动是有些盲目了。但是,有什么别的方法吗?我们的机会的确很有限。然而,还没有人怀疑这件事情终将成功,船上没有一名水手敢打赌说这头怪物不存在,或者说它不会再次出现。

7月20日,我们从东经105度线上越过了南回归线,同月27日,我们又从东经110度过了赤道。测定方位之后,驱逐舰便一直向西驶去,向太平洋中心海域进发。法拉古特船长想得没错,应该去深水区看看,远离大陆和小岛,这些地方似乎是这头动物总是回避不去的地方,“可能是因为那里对它来说没有足够的水!”水手长这样说。驱逐舰穿过柏摩图群岛、马尔济斯群岛、夏威夷群岛,从东经132度线上穿过了北回归线,向中国海驶去。

我们终于来到这头怪物最近撒欢的地方了!说真的,我们在船上的日子简直熬不下去了。心跳总是太剧烈,说不定未来会患上无药可救的动脉瘤。全体船员都极度紧张,那种程度无法形容。大家都不吃饭、不睡觉。因为瞭望的水手估计出错或者观察出错而引起恐慌,这种情绪每天重复20次,使我们保持一种极度亢奋,以至于接下来的反应几乎可以说是不可避免的。

事实上,这种反应很快就发生了。三个月来,一天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亚伯拉罕·林肯号跑遍了太平洋北部所有的海面,有时直接向着看到的鲸鱼冲去,有时忽然离开航线,有时突然掉转船头,有时一下子停住……它冒着弄坏机器的风险,从日本海岸到美国海岸都搜个遍。但是什么都没有!不过就是浩瀚如沙漠一般的浪花!至于什么巨大的独角鲸,潜在水中的海岛,沉没的破船,或是游走的礁石之类的神秘东西,倒是都没有看见!

于是情况起了变化。首先是大家非常失望,然后便有了怀疑。一种新的情绪在船上产生,这种情绪里带有三分羞愧和七分恼怒。大家觉得自己“太蠢了”,居然被一头空想中的怪物牵着鼻子走,但羞愧之外,更多的是愤怒!一年来积累起来的坚若磐石的理由,一下子全崩塌了。大家只想着好好吃一顿、睡一觉,来弥补愚蠢的自己牺牲了的时间。

由于人类天性的易变,我们总是从一个极端跑到另一个极端。当初最狂热拥护这次远征的人,现在却变成最激烈的反对者。这次反向从舱底发生,从司炉辅助工的岗位传到高级船员休息室。毫无疑问,如果不是法拉古特船长特别坚持,驱逐舰早就掉头往南开了。

但是,这种徒劳的搜索再也不能拖更久了。亚伯拉罕·林肯号没有什么可自责的,它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美国海军部派到这只船上的人员,从没有表现过那么大的耐心和热情,失败并不能怪到他们头上,现在也只有回航了。

关于回航的建议交给了船长。船长固执己见。水手们开始不再隐藏自己的不满,船上事务因此受到了影响。我不想说船上出现了造反,但是在水手们顽强抵抗了一段时间之后,法拉古特船长就像从前的哥伦布一样,要求耐心地等三天。如果三天期满,怪物还不出现,舵手就把舵转三圈,亚伯拉罕·林肯号就向欧洲海岸进发。

这个保证是在11月2日做出的。它的效果首先是重振了一下船员们疲惫的心。大家又开始注意海面。人人都想最后再看一眼海洋,作为这次远征最后的纪念。望远镜一刻不停地被使用。这是对巨大独角鲸的最后挑战。对于这次“出庭”的传票,它绝没理由视而不见了。

两天过去了。亚伯拉罕·林肯号以低速慢慢前进。在可能碰到这个动物的海面上,人们想尽方法唤起它的注意或者刺激它迟钝的神经。人们把大块大块的腊肉拖在船后——我不得不说,是为了让鲨鱼们感到最大限度的满足。亚伯拉罕·林肯号停航时,小艇就朝四面八方散开去,不放过一处海面。但是到了11月4日夜幕降临时,这个海底的秘密还是没有显露出来。

第二天,11月5日正午,规定的期限就要到了。过了这一刻,法拉古特船长作为一个信守诺言的人,就要下令驶往东南方向,最终放弃太平洋的北部海域了。

驱逐舰这时正在北纬31度15分,东经136度42分。日本列岛正在我们下风处200海里处。黑夜降临了。晚上8点钟刚刚敲过。大块乌云遮住了上弦月,大海在驱逐舰的船首下舒展着平静的波纹。

这时候,我正倚在驱逐舰的前部,右舷舷墙上。康赛议守候在我身旁,望向前方。船员们爬在帆索上,仔细考察着渐渐缩小和暗淡了的天际。军官们拿着他们的夜用望远镜,向着越发黑暗的海面搜索。月光不时从云缝之间射出一道光,使原本昏暗的海面闪闪烁烁,随即又隐没于黑暗之中。

我观察着康赛议,发现这个勇敢的小伙子多少受到大家的情绪影响。至少我觉得是。也许,他的神经第一次在好奇心的激发下震动了起来。“来吧,康赛议,”我对他说,“要拿到2000美元,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请先生允许我对您说句实话,”康赛议回答,“我从来没指望过获得这笔奖金,美利坚合众国政府可以答应给10万美元,它也并不会因此就穷了。”“你说得对,康赛议。总之,这是一件愚蠢的事情,我们加入进来还是太轻率了。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白费了那么多感情!我们要是当时回到法国,已经有六个月了……”“在先生的小房子里!”康赛议接着我的话说,“在先生的博物馆里!我早已经把先生的化石分类了!先生的鹿豚早已经安置在了植物园,吸引了首都所有好奇的人!”“正如你所说,康赛议,我想,还没算上别人对我们的嘲笑呢!”“确实如此,”康赛议平静地回答,“我想人们一定会嘲笑先生您的。还有,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你说下去,康赛议。”“好吧,先生这是咎由自取!”“的确!”“一个人如果有幸成为先生这样的学者,他不会贸然让自己受牵连……”

康赛议没有说完他的恭维话。在一片寂静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尼德·兰德的声音,尼德·兰德在喊:“看哪!我们找的那个东西,就在下风,就在我们眼前呢!”

第六章 全速前进

听到这喊声,全体船员都朝捕鲸手跑去,船长、军官、水手长、水手、见习水手,还有离开机器的机械师和扔下锅炉的锅炉工。停航的命令已经下达,驱逐舰只是凭着惯性继续前行。

这时天已经漆黑了,不管加拿大人的眼神有多好,我还是纳闷他是怎么看见的,还有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快要炸裂了。

但是尼德·兰德没有弄错,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用手指着的那个东西。

在离亚伯拉罕·林肯号右舷后面两链处,海水似乎从下面被照亮了。这不是个简单的磷光现象,这一点上,没有人会搞错。这头怪物浸没在水面之下几托阿斯,发出这种极强的、难以解释的光,好几位船长的报告里都提到过这种光。这种美妙的辐射光应该是由一个强大的光源产生的。光亮部分在海面上绘出一个巨大又狭长的椭圆形,中间凝聚成一个灼热的焦点,锐不可当的光亮向外扩散,逐渐减弱。“这不过是一些磷分子的堆积!”一位军官大声说。“不,先生,”我信心满满地反驳道,“海笋和海鞘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强光。这种光最重要的性质,是电……另外,你们看,你们看!它在动!它在前后移动!它向我们冲来了!”

驱逐舰上发出一阵惊叫。“安静!”法拉古特船长说,“上风舵!满舵!倒航!”

水手们冲向舵柄,机械师们冲向他们的机器。一个急刹车,亚伯拉罕·林肯号向左转,在海面上画了一个半圆。“右转!向前!”法拉古特船长喊道。

命令得到执行,驱逐舰迅速离开光源。

我错了。驱逐舰是想离开,可是那神奇的动物以驱逐舰两倍的速度追了过来。

我们上气不接下气。惊讶远远超过了恐惧,让我们待在原地一声不吭。动物戏弄着追上了我们。它绕着驱逐舰转了一圈,驱逐舰正以每小时14海里的速度前行,以一种像发光粉尘一般的一片电光包围住驱逐舰。然后这头动物远离了两三海里,留下一条发着磷光的痕迹,就像那种高速列车火车头所喷出的气团。怪物在天际线的昏暗处蓄力,突然间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了亚伯拉罕·林肯号,在离驱逐舰舷侧顶列板20英尺处又猝然停了下来,灭了光——并没有沉到水下,因为它的光并不是逐渐减弱的——而是一下全熄灭,仿佛耀眼的光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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