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锻坊题题题·锺叔河卷(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07 08:3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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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锺叔河,萧跃华

出版社:北方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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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锻坊题题题·锺叔河卷

旧锻坊题题题·锺叔河卷试读:

题《题锺题》

鐘叔河

先秦的题记,如汤之《盘铭》: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唐宋的题记,如陆游之《题花间集》:《花间集》皆唐宋五代时人作,当斯时,天下岌岌,生民救死不暇,士大夫乃流宕如此,可叹也哉,或者亦出于无聊故耶?

明清的题记,如张岱之《自题小像》:

功名耶,落空。富贵耶,如梦。忠臣耶,怕痛。锄头耶,怕重。著书二十年,而仅堪覆瓮。之人耶,有用没用?都词句简单,意味深长,几个字几十个字便是一篇绝妙文章,前人之本领实不可及。再来看萧君所题之“锺题”,则相形见绌,只有惭愧。乙未霜降于长沙城北之念楼第一辑锺所作[锺题]

这本书本不该收入“走向世界丛书”,要收也只能放在黄氏《日本国志》之后,将二种合为一册。因为这本的主体是我的“广注”,与其他各种体例不同也。2013.10.3锺叔河记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10月第1版第1次印刷,黄遵宪著,锺叔河辑注校点,责任编辑锺叔河,装帧设计易地,印张8,字数14.5万,印数15000册,242页,定价0.74元。《日本杂事诗广注》“海外偏留文字缘,新诗脱口每争传。草完明治维新史,吟到中华以外天。”这是晚清驻日参赞黄遵宪调任美国旧金山总领事时所写的七绝。“明治维新史”指其所著《日本国志》,它是中国人写的第一部日本通史,详尽叙述了日本古往今来的历史,尤其是“明治维新”后发生的变化。“吟到中华以外天”指其《日本杂事诗》专咏日本国政、民情、风俗、特产,写的是“中华以外”的另一个天下,诗之外有事,诗之中有人。诗集初版为光绪五年北京“同文馆聚珍版”,再版为香港循环报馆“弢园丛书”本,这两个版本俗称“原本”。光绪十六年黄氏出使伦敦进行增删改订,光绪二十四年由长沙富文堂重刊,称为“定本”。

先生这次破例将自己的“广注本”收入“走向世界丛书”,正文完全依据“定本”校点排印,同时用按语形式,将原被删改之处(包括诗和小注)全部附录各首之后。他还从《日本国志》中采辑内容作为原注的扩大和补充,字数增加了近三倍。先生自谦“总算可以多给研究日本和黄遵宪的同志提供一点资料了”。

黄遵宪(一八四八—一九〇五),广东嘉应(今梅州)人,字公度,别号人境庐主人,著名诗人、外交家、政治家。早年出使日、美、英诸国,甲午战争后参加康有为发起的强学会,创办《时务报》,聘梁启超为主笔,《时务报》成为维新派的重要舆论阵地。光绪二十二年九月,光绪皇帝下旨召见黄氏,次年黄氏出任湖南长宝盐法道,后署湖南按察使,和湖南巡抚陈宝箴、学政江标及徐仁铸等试行新政。他邀梁启超来湘倡办南学会,主讲时务学堂,谭嗣同也回湘协助工作。湖南维新运动风生水起,黄氏政治生涯达到顶点。

戊戌政变,六君子血染菜市口,黄氏即被“开缺”“查看”,后清廷考虑他是正式出使日本的大臣,怕引起国际反响,才降旨将其“放归”。他“劫馀惊抚好头颅”,躲进人境庐“蛰居吟咏”。

黄氏逝世后,梁启超撰写《嘉应黄先生墓志铭》,高度评价其“明于识,练于事,忠于国……先生之诗,阴开阳合,千变万化,不可端倪,于古诗人中,独具境界”。黄氏“诗界革新导师”之美誉货真价实、名副其实。[锺题]

本书后记引缪赛句云:“我的杯很小,但我用我的杯喝水。”其实要坚持只用自己的杯喝水,亦大不容易也。

二十年后得见此印本,写此数行,以为纪念。锺叔河于念楼中华书局1985年5月第1版第1次印刷,无责任编辑和美术编辑名字,字数36.8万,印数12000册,505页,定价5.20元。《走向世界——近代知识分子考察西方的历史》

书分二十三章,先生把“一九八〇至一九八三年间为每种‘走向世界丛书’所写叙论收集起来,加以补充修改”,就形成了自己的杯子和水了。初版副题封面为“近代知识分子考察西方的历史”,封内为“近代中国知识分子考察西方的历史”,可能是有关人员粗心大意,封面副题漏掉了“中国”二字。二〇一〇年二月再版时,副题改为“中国人考察西方的历史”。

钱锺书先生首次看到这些叙论时就十分惊喜,主动与先生约谈,建议结集单行,并表示乐意为之写序。两个月后,钱先生寄来序文,附信道:“弟素不肯为人作序,世所共知,兹特为兄破例,聊示微意。”其序云:“差不多四十年前,我用英语写过关于清末我国引进西洋文学的片段,常涉猎叔河同志所论述的游记、旅行记、漫游日录等等,当时这一类书早是稀罕而不名贵的冷门东西了。我的视野很窄,只局限于文学,远不如他眼光普照,察看欧、美以及日本文化在中国的全面影响……这一系列文章,中肯扎实,不仅能丰富我们的知识,而且很能够引导我们提出问题。”他还手录旧作《山斋凉夜》赠给锺先生。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时任中华书局总编辑的李侃先生,亦为先生敏锐的历史眼光所吸引,主动建议将其纳入“中国近代文化史丛书”,称赞该书“展示了一幅十九世纪中叶到二十世纪初年的中国人描绘世界的图卷,勾勒了当时‘走向世界’的中国人物的群像。这幅图卷和这些群像,反映了中国近代新旧思想、新旧文化相互斗争、相互交替的情景。人们从这本书里不仅可以获得不少历史知识,而且会得到有益的历史启示”。“这杯水”呈现在读者前,三联书店率先抢得“喝水权”,后来他们慷慨同意将它转让给中华书局。“我用我的杯喝水”这点洁癖,确保了先生不随大流吃大户,不看别人脸色行事。他四十八岁出狱后在出版界干成了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成为当之无愧的出版巨擘。该书二〇〇〇年八月再版,二〇一〇年二月又再版,可谓畅销又长销也。[锺题]

此为“走向世界丛书”最初在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小三十二开本时所写的前言集。后来丛书转到岳麓书社,改出大开合订本,前言也都补充扩大,由每篇两三千字变成一万字以上,《千秋鉴借吾妻镜》也就蜕变成《从东方到西方》了。但最初的创作毕竟还是值得珍重的,虽然它再版的机会肯定是没有的了。锺叔河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5月第1版第1次印刷,书名题写范寅铮,责任编辑台示,装帧设计胡杰,印张10.125,字数16.1万,印数3000册,314页,定价1.45元。《千秋鉴借吾妻镜》

朱正先生出任湖南人民出版社总编辑后,推出了一套开本很小、字数不多、档次较高、影响很大的“骆驼丛书”。杨绛先生的《回忆两篇》《记钱锺书与〈围城〉》和黎澍先生的《早岁》、舒芜先生的《毋忘草》等率先出版,一时好评如潮。先生大作紧随其后。这是该丛书除文艺类书稿外首次容纳前言类的书稿。先生说:“这在我当然是受宠若惊的了。”“台示”即朱先生助手、副总编辑熊治祁,取其名字右左偏旁。这如先生写这些前言时以谷及世(古籍室)、何守中(锺叔河倒念)、金又可(姓名取半)等不同名字发表一样,这些雅兴是文化人的专利。“千秋鉴借吾妻镜”出自黄遵宪《〈日本国志〉书成志感》:“湖海归来气未除,忧天热血几时摅。千秋鉴借吾妻镜,四壁图悬人境庐。改制世方尊白统,罪言我窃比黄书。频年风雨鸡鸣夕,洒泪挑灯自卷舒。”其意为借日本史事作为千秋的鉴戒。《吾妻镜》,日本古史名。日本古称关东地区为吾妻(媛)国,吾妻镜即关东通鉴之意。传说日本武尊皇子东征渡海,风涛大作,有橘姬投海祷神得止。皇子凯旋,东望叹曰:“吾妻独不能归乎!”日本后人遂称关东为吾妻国。

先生平时很少把话说满,这次却用了“肯定”。二〇一五年十一月,海豚出版社再版此书,开印五千册。此书先生亦有题跋:“千秋鉴借吾妻镜”的对句是“四壁图悬人境庐”,而诗之尾联“频年风雨鸡鸣夕,洒泪挑灯自卷舒”更令后人读之感伤不已也。黄遵宪在湖南当过臬台,被任命为驻日全权大使,官比萧君做得还大一点,而忧国忧民的一腔热血至今犹温,的确是不容易的。慈禧太后只给他一个“放归”的处分,其宽容的精神亦不可及也。丙申元宵前夜,锺叔河题。

先生在题跋中调侃了晚生一下。[锺题]

这只是从“走向世界”书中抽出四篇而成的一个选本,完全是应书局之请而成的,买了《走向世界》的就不必买它了。叔河中华书局(香港)有限公司1989年11月初版,责任编辑危丁明,封面扉页设计壹号设计室,无字数、印数,207页,定价(港币)30.00元。《中国本身拥有力量》“百家文库”邀请海内外专家,就当代备受关注的各种问题客观地进行介绍阐释,先生因“走向世界丛书”名震士林,应邀加盟。他此册收入《中国本身拥有力量》《论黄遵宪的日本研究》《论郭嵩焘》《技术专家徐建寅的教训》《晚清旅西记述的价值和意义》,《自序》简明扼要介绍了书中内容。书名来自H.N.Shore评论容闳的一句话:一个能够产生这样人物的国家,就能够做成伟大的事业。这个国家前途不会是卑鄙的……可以看到,中国本身拥有力量,可以在真正完全摆脱迷信的重担和过去的崇拜时,迅速使自己新生,把自己建设成为一个真正伟大的国家。

先生很喜欢这段话,不止一次地引用过。他说“唯愿诸位读者,能够和我一样赞赏和理解这一段话,那么我就心满意足了”。

H.N.Shore说这段话已经过去一百六七十年了,我们国家的综合国力与鸦片战争时期确实今非昔比,但“迷信”和“崇拜”似乎还没有“真正完全摆脱”。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李洪林先生出版过《四种主义在中国》。他看到沈阳至鞍山的高级公路上拖拉机、自行车、马车、毛驴拉的小平车与迎头冲来的逆行车大行其道,小轿车怎么也跑不起来,觉得“这段公路有点像我们国家”:已经过去的封建主义,不曾经历的资本主义,正在建设的社会主义,作为远景的共产主义,都在来回走动,四种主义并存。他通过对这种特殊国情的深入思考和科学分析,集中抨击了改革开放的最大障碍——封建遗毒和“左”倾思想。

我不知道当下的中国还有几种主义并存,但我知道如果要把中国“建设成为一个真正伟大的国家”,最根本的是人的思想的现代化。“小河有水大河满。”人的思想现代化了,就知道行使和捍卫自己的正当权利,其他方面的现代化,四个八个无数个都容易实现。否则,即使“中国本身拥有力量”,也是一种虚弱的力量。“向海而兴,背海而衰。禁海几亡,开海则强。”我们需要汉唐胸襟,敞开国门拥抱人类进步文明成果。[锺题]

中国人从东方到西方,比欧洲人从西方到东方,足足迟后了一千年。此不仅是两种文化的差异,也是两种民族性格所使然。历史就是这样的啊!2012年10月锺叔河题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12月第1版第1次印刷,责任编辑胡小静,封面设计邹纪华,字数40万,印数2000册,548页,定价16.15元。《从东方到西方——“走向世界丛书”叙论集》

该书收入的二十五篇叙论,系“走向世界丛书”精装合订新版各册原文,较湖南人民出版社单行本的《前言》,改写后字数增加了一倍半,篇数增加了一半。由于“难言之隐”,这本叙论集无奈出走他乡,沪上印行,十三年后才由岳麓书社再版。学术虽为天下之公器,然对先生而言就难免心有戚戚焉了。

中国自成为一个国家以来,就朝代而论,只有汉唐两代最为自信,最为开放,最具世界性,不搞锁国主义。其他朝代则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慢慢丧失了古代东方文明程度和发展水平高于西方的优势。东汉、东吴以降,只见欧洲人“自西徂东”来到中国,不见中国人“自东徂西”去到欧洲。欧洲人对外部世界新知识、新资源的不懈探索和追寻,是他们后来居上,从此前接受世界影响进而广泛影响世界的一个重要原因。“与外界完全隔绝曾是保存旧中国的首要条件”(马克思《中国革命和欧洲革命》),这种隔绝状态终于被英国的坚船利炮打破,中国关闭了上千年的大门被迫向世界打开。这种打开既突如其来又艰难勉强,无数爱国知识分子从闭关自守的局面中解放出来,迅速地、大踏步地走向世界。郭嵩焘、曾纪泽、徐建寅、薛富成、康有为、梁启超等先后到过欧洲和美洲各国,留下了各种记述翔实的著作,具有极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价值。

李一氓先生是锺先生文章的知己,他光凭几本“走向世界丛书”及几篇叙论,就破例邀请锺先生参加国务院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会议,称赞丛书“是近年出版界的一巨大业绩”,“这套书这样一弄,真可以传之万世了”。他还牺牲假日撰写精彩序言,充分肯定《叙论集》“文笔流畅,论断精当。这确实是我近年来所见到的整理古文献中最富有思想性、科学性和创造性的一套丛书……可称为整理古籍的典范”。

我曾代先生淘得李氏《存在集》《存在集·续编》,发现李一氓先生在二书中对先生其书其文其人多有褒奖之词。[锺题]《书前书后》这个书名,自己觉得也还别致,但随后便见到同名的书一种又一种地出现。有的人不知道我有这本书,属于“撞车”,犹有可说;有的人明明知道有此书,还要故意重复,事后又以“陶渊明年谱”和“中国文化史”也有重名的来强辩,那就太没有意思了。癸巳冬 叔河记海南出版社1992年10月第1版,1996年5月第2次印刷,责任编辑苏斌,封面设计郭天民,字数13.1万,印数8500册,340页,定价15.00元。《书前书后》

先生中学时代就开始写作,可谓出道早矣;而出版自己的第一本散文集《书前书后》却在花甲之后,又可谓出书晚矣。“书前书后”,顾名思义,就是先生所著所编书籍的前言,黄裳先生序言中所谓“读来有入口即化而又富有营养之妙”的随笔短篇。他本知书名非商标,不受法律保护,和尚用得,阿Q也用得,所以特别谨慎,出书前认真检索,未发现珠玉在前,就用了这个“也还别致”的书名。

后来先生从《秀州书局简讯》得知,有人求购《书前书后》。“书局以北京某先生新作寄之,回信却说‘要锺叔河的’。”他这才知道出了同名的书。“北京某先生”即徐城北先生,他的同名书一九九七年八月由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先生认为他不知道有这本书,这种“撞车”现象情有可原。“有的人明明知道有此书,还要故意重复”,先生非常生气,他在第三版前言中特意提及:“不久以前又听说,天津某先生叫《书前书后》的文集也快成书了。”“天津某先生”即来新夏先生。二〇〇九年八月,三晋出版社出版了《书前书后——来新夏书话续编》。这本书原名《来新夏书话续编》,责任编辑觉其平淡,建议改用《书前书后》,来先生不及考虑“初用权”问题便接受此议。他多年前看过前辈学人编辑的《同名异书通检》,发现书名雷同自古已然,千百年来,直到近代,其风未杀。

来先生专门撰文《书名雷同及其他》回应先生的《〈书前书后〉的书名》。他说:“与其让别人瞎猜测,不如自己投案坦白,求得从宽。因此,我在这里向老先生唱个喏,道个歉吧!”

先生似乎不太认可这个道歉,在新版前言中写道:“爱用《书前书后》做书名的都来用吧,物竞天择,就让时间和读者来‘择’好了。”

这是一个好办法![锺题]

此书系应出版社约稿编成的,自序云,“这里可以算得上‘正宗’或‘主流’散文的,恐怕没得几篇”,乃真正的老实话。本来嘛,从殷墟甲骨算起,直到有“文联”“作协”时为止,三千五百年中,流传下来的不押韵的文章,又有多少可算作如今的“散文”呢?萧君嘱题,写以应之。甲午冬月十三 锺叔河于念楼浙江文艺出版社1999年8月第1版第1次印刷,封面题字锺叔河,封面画韩黎坤,责任编辑罗俞君,装帧设计梁珊,字数36.9万,印数6000册,492页,定价26.00元。《锺叔河散文》

书分七辑,由作者从近年发表在报纸杂志的短文中选出二十六篇、《书前书后》中选出十六篇、《千秋鉴借吾妻镜》中选出四篇、“走向世界”中选出三篇、《从东方到西方》中选出三篇,加上《儿童杂事诗小笺》七十二则、《唐代诗人小记》一百则。“这样做主要是编者的主意(我本想只收新作,她却建议编一选集),当然我也是同意的”。

先生从来就不那么皈依正宗投入主流,知天命之年还是个党外人士。老社长李锐老建议他到北京打天下,条件之一必须加入共产党,否则就当不了一把手。他匆匆忙忙办理完入党手续,李锐老已从中组部常务副部长岗位上退了下来,此事便不了了之。他一如既往地编书、写书,日子过得平淡而又充实,电话或上门约稿的出版社络绎不绝。

这个资深出版人对“文联”“作协”存在的弊端,有着与巴金、赵丹、孙犁等先生同样的看法。赵丹先生一九六〇年开始试电影《鲁迅》镜头,胡须留了又剃,剃了又留,历时二十年了,竟然连“楼梯响”都微弱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躺在病床上奋笔疾书《管得太具体文艺没希望》(见一九八〇年十月八日《人民日报》),呼吁文艺创作是最有个性的,文艺创作不能搞举手通过。从一个历史年代来说,文艺是不受限制的,也限制不了的。“习惯,不是真理。陋习,更不能遵为铁板钉钉的制度。层层把关、审查审不出好作品,古往今来没有一个有生命力的好作品是审查出来的。”巴金先生撰文附和:“我提倡讲真话,倒是他在病榻上树立了一个榜样。”《文艺报》改版后向孙犁先生约稿,他同样奉上《官浮于文》(见一九八五年七月十三日),警告文艺团体不要办成官场衙门。

先生长期从事新闻出版工作,对此应该有发言权。[锺题]

这是人家好意为我出的一本书,我却不喜欢它,因为我是向来不愿排在什么“方阵”里头齐步走的。所以后来将送来的一百本样书扯掉封面和序跋,换上一个“偶然集”的封面拿来送人了。此属原本,萧君购得,亦属难得。癸巳腊月初四锺叔河题记湖南文艺出版社2002年4月第1版第2次印刷,责任编辑萧汉初,字数20万,无印数,282页,本方阵定价158.40元,本册定价19.80元。《百家文库散文方阵·锺叔河卷》

先生说这个第二次印本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可见书销得还不错,否则就不会有第二次印刷。另外封面也做了改进,比初版本好看多了,这也可以叫“吃一堑,长一智”“打一仗,进一步”吧。“百家文库”是“当代湖南作家作品选”“当代湖南文艺评论家选集”“当代湖南戏剧作家选集”三套丛书的完善,入选对象是当时创作最活跃、成就最突出的中青年文艺家,分为小说、散文、诗歌、儿童文学、文艺评论、音乐、戏剧、影视、曲艺与民间文学以及检阅老文艺家的红叶十个方阵,大体上出版一百本,故名之曰“百家文库”。

所谓方阵者,古代作战时军队排列的方形阵势或方队(阅兵方队)之谓也。这种方形阵势或方队,少则百人、千人,多则万人、数十万人。如此咬文嚼字,“百家文库”中的方阵就不称为其方阵(充其量只能算一个班),大有“装腔作势吓唬人”的嫌疑,但愿当时的总主编大人不要以为是萧某人今天在故意挑刺。

版权页最后一行赫然写着:“若有质量问题,请直接与本社出版科联系调换。”我不知道出版科的同志们是否忙得过来,因为“百家文库散文方阵”错误百出。

封二偌大的黑体字“文艺湘君百家文库编委会”,“湘军”居然成为“湘君”,可见制作者的粗心大意、不负责任。我不知名列“湘君”旗下的总主编,散文方阵主编、副主编,出版总顾问、文库总策划、印制策划诸公付梓前看过样稿没有?如果其中任何一人随便翻翻,都能消灭这处硬伤。

书出得如此粗糙,有辱文艺湘军,难怪先生如此不领情,甚至心生厌恶。他扯掉样书封面和“官们”的序跋,内附勘误表,换上“偶然集”的封面才好意思拿去送人。“本书因作者未能终校,留有下列错误,乞改正并恕罪。”先生逐一列出十七处“误”的页面、行数及“正”,如“客现”应为“客观”,“苦口廿口”应为“苦口甘口”,“比较亲日匿”应为“比较亲暱”,等等。这些低级错误,确实会影响作者、读者的心情。[锺题]

此书蒙周实君推介,萧沛苍君接受出版,蔡皋君为作插图,均大可感。幸其尚能争得若干读者,至今已印行四版,不至(致)贻诸君羞,私心可稍安矣。甲午岁末 锺叔河记湖南美术出版社2002年8月第1版第1次印刷,责任编辑、装帧设计萧沛苍,插图蔡皋,字数25万,印数5000册,385页,定价38.00元。《念楼学短》

书分“论语”“孟子”“庄子”“左传”“国语”“战国策”等二十个单元,收文一百九十篇。这些短文原本是先生给自己女儿的女儿写的,后来她们都弃文学工了,便陆续被《新闻出版报》《出版广角》《文汇报·笔会》《文汇读书周报》《长沙晚报》的编辑们拿去公开发表了,颇获读者追捧。“念楼学短”,其“短”有三:简短的古文,先生从各类古籍中选出自己最爱读的文章,除去刘献庭《南岳》百零一字、庄子《郢人》百零二字外,其他引文每篇都没有超过一百字;简短的释文,很多以今拟古的锺氏译法,如“贬谪”释读成“下放”,“彭德怀就是海瑞”等,将十几代几十代人的“代沟”一笔勾销;简短的评论,读之有感,借题发挥,借古讽今,匡正时弊,三言两语。念楼学短有“引”有“曰”有“读”,环环相扣,层层递进,既可当作古文学习,也可看成讽喻世象的小杂文,还可触景生情生发议论。它能在出书不易的今天印行四版,全凭著作质量过硬。

曹丕说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世”,顾炎武说文章须“有益于天下,有益于将来”。我看他们将文人的地位抬得太高了、将文章的作用看得太重了,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先生“为了课孙”而写,出发点不可谓不低,然而这些东西都经过自己头脑的认真思考,都是用自己的文字写下来教育家里人的,这样的文章“多一篇多一篇之益矣”。不像某些报刊文章的作者,自己不信还要写出来叫别人相信,明知读者不信还要浪费版面叽叽喳喳,如此则“多一篇多一篇之损矣”。

书中有错,如尘入目。大庆市交通银行龙南支行押运支队的韩路民先生,湘潭市政协的王集先生,浙江文艺出版社的前总编辑夏钦瀚先生,“都帮我认真通读,仔细检查,共发现了错字十二处,人名错误四处,数字错误二处,标点错误二处,衍字一处,倒文一处,共计二十二处”。先生特意在《学其短》的后记中“表示深深的感谢”。

该书再版时错情一一得到改正。[锺题]

我最厌书名重复。此书印成后,吕焕斌君告知,台湾“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编第十六辑”中,有清道光进士刘宝楠“念楼集”一种,为未刊清稿本,则我的书名亦病重复矣,书此志警。壬辰八月锺叔河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2月第1版第1次印刷,责任编辑唐元明,装帧设计张鑫坤,字数25万,印数3000册,413页,定价32.00元。《念楼集》

该书共收文一百零四篇,分五个部分,大多是先生乔迁新居之后所写,所以取名曰《念楼集》。“念”与“廿”同音,乃二十之意。先生住二十层,户户外貌咸同,来人不易寻找,特集周作人手书,托人刻“念楼”二字悬于门,以便新知旧雨登门。

念者,长思也。思之篆文上为囟(脑),下为心,可见思乃用脑用心之事,念为长思就更得长用脑、长用心。先生二十多岁就被划为“右派”、打成反革命,错就错在有思想。“党没有必要领导一切、干预一切,这样反而会削弱在政治上、思想上的领导。”“历史上一切的重大事件,都是知识分子领导的。工人、农民领导的也有,但那样的工人、农民也是成了知识分子的工人、农民。”这些石破天惊之语,在思想舆论大一统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简直是异端邪说,他自投罗网,在劫难逃矣。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可先生坐了九年牢,半点记性也没长。他走上出版工作岗位,先编“走向世界丛书”先声夺人,再编《曾国藩家书》禁区破冰,还有“老同志”状告湖南出版的“三种人”(周作人、《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丑陋的中国人》),他是始作俑者,难脱干系,岳麓书社总编辑的职位风雨飘摇,终于不保。

这个最讨厌重复别人书名的资深出版人,无意中“亦病重复矣”。当湖南广播电视台台长吕焕斌先生将台湾影印《念楼集》复印件送至念楼,先生哑然失笑,自己竟与道光二十年庚子科二甲第四十五名进士刘宝楠如此心心相印。

刘宝楠(一七九一—一八五五),江苏扬州人,字楚桢,号念楼,“扬州学派”代表人物,著有《汉石例》《殉扬录》等四十九卷,未刊书稿《念楼集》《愈愚录》等十多种。其中《论语正义》荟萃汉、宋各家之说,弥补疏漏不足,加以引申阐发,成为后人研究《论语》之指南。

先生“书此志警”,说明“最厌”重复尚有可能重复,其他著作取书名不可不慎也。[锺题]

本书出成实赖朋友之力,这是值得感谢的。遗憾是自己没有终校,故错字较多。可见朋友帮忙并不能完全代替自己的努力也。叔河重读时记东南大学出版社2003年3月第1版第1次印刷,责任编辑芦薪,装帧设计周晨,字数10万,印数3000册,141页,定价18.00元。《锺叔河序跋》“书人文丛·序跋小系”作者由施蛰存、黄裳、夏志清、舒芜、姜德明、锺叔河、隐地、董桥、陈子善、陈平原、王稼句、徐雁先生组成,策划为王稼句、芦薪先生。先生此册收入序跋三十二篇,照片八十多幅,前有作者小引。这本小书虽然小,却是先生用心编的,因为他很怕对不住策划先生们提出的“精致”的要求,故不敢草率从事。“如果他这次也能得人,这套小书真能印得很精致,我就要在该得的样书之外多买一些书,买它上百本。”先生很少有这种“大方之举”,足见其重视和用心。

图书出版、选题策划是一回事,装帧、版式、排字、校对、印刷、装订又是一回事,哪个环节没做好都会留下遗憾。这次策划未能得人,先生又忙于出国探亲未能终校,故书中“错字较多”,他领教了“朋友帮忙”之不可靠。我猜想,或许责编大人觉得先生乃出版大家,他发表过的文章不会有错,放心过关就行;或许责编大人想到锺先生还会终校,自己看了也白看,不如干脆偷懒;或许责编大人仅仅挂名而已,压根没去“咬文嚼字”,结果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先生“自己看着就不舒服”,自然不会再掏腰包买书“回赠给别人”了。

我就曾亲历过这种事情,还是国字号出版社,甲乙双方合同一签,作者按规定数目给出版社寄书就行,其他装帧设计、编辑校对、印刷装订等统统不管,但责任编辑署名是一本正经的。好在我这次借重的都是圈内一时人选,书印出来后就连这名甩手掌柜都惊呼“出乎意料”。

姜德明先生曾感叹当今出版界缺乏职业道德的乱象。我说不能拿民国时期、解放初期和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编辑水平来要求当下的编辑水平。如今的出版社多如牛毛,从事编辑出版工作只能算是一种简单的就业方式。我们怎能要求如今的大学生跟西南联大和建国初期的大学生PK?

我固执地认为:写文章和出书这种事情最好亲力亲为。如果假手于人,就要有出错和丢人的思想准备。

该书页码数字每个相隔逾一厘米,看起来十分别扭。[锺题]

历尽风波亦偶然,偶然成此册戋戋。

题签赠予萧工锻,回首长空月正圆。癸巳中秋 锺叔河凤凰出版社2003年10月第1版第1次印刷,责任编辑马清江,封面设计速泰熙,封面国画刘二刚,字数13.7万,印数3500册,216页,定价13.50元。《偶然集》

该书与朱正、范用、流沙河、绿原、舒芜等人的著作一道同列“开卷文丛”第一辑,由蔡玉洗任主编,董宁文任执行主编。

所谓偶然者也,超出一般规律或事理上不一定发生而发生之谓也。西方现代主义音乐流派之一的“偶然音乐”,亦称“不确定性音乐”或“机遇音乐”,就有这个意思。而徐志摩创作的诗歌《偶然》、楚原导演的电影《偶然》、仪伟导演的电视连续剧《偶然》,则名为偶然实则有意也。

先生的偶然其来有自。他好读深思,无意文字,高考想报地理或考古专业,却因偶然结识了报纸副刊编辑梁中夫、周南女中学生尚久骖,考入新华社和《新湖南日报》新闻干部培训班,当记者写新闻实出偶然;《文艺湘军百家文库·散文方阵》主事者力邀锺先生加盟,他本怯于“投军”,怕插在“方阵”跟不上队,所印“锺叔河卷”也实出偶然;这本“锺叔河卷”封面难看,“官们”的序跋他尤其不喜欢,于是他扯去了封面及“官们”的序,换成浅灰色的封面,题作《偶然集》,用以送人。这是一本没有书号、没有定价、没有上市,也没有进入国家图书目录的书。

这本《偶然集》却并非那本自己改制的《偶然集》,二书之名虽同,却是旧瓶子装新酒,几十篇文章绝大部分均不相同,只有《偶然》一篇都收入了,故仍以之作为书名。这也算是偶然背后隐藏着必然,“意料之外”蕴含着“意料之中”吧。

先生题诗至“题签赠予”时抬头问我有什么小名,得到否定回答后自言自语道:“你的斋名锻铁居、旧锻坊都不合平仄,那就用‘萧工锻’吧。”他说:“工有长于、善于之义,你本铁匠出身,自然工于锻事;如今正值中秋,月亮总该是圆的吧。”

此书网上淘得,封二有“李振兴,2009年10月19日地坛书市”,封底有“连日下雪,可谓伴雪读完,2009年11月12日”。这是雨枫书馆主人之旧藏。雪夜闭门,四野静谧,神清气爽,此乃上好读书环境也。[锺题]“学其短”这些文字,本来都是选来写来给自己外孙女儿们看的。不意被《新闻出版报》来访问的记者看到,拿去在报上刊出,一发而不可收,直到开起专栏来。几年之中,居然发表了五六百篇。结集成书,第一本是湖南美术出版社的《念楼学短》,第二便是这本《学其短》了。跃华君拿来叫我题跋,因为记之。甲午冬月十三日 锺叔河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年5月第1版,2005年3月第2次印刷,责任编辑唐元明,装帧设计萧沛苍,插图蔡皋,字数30万,印数12000册,369页,定价26.00元。《学其短》

书分三辑,收文三百一十六篇,格式沿用《念楼学短》成例,每则古文和“念楼读”“念楼曰”,都给人咀嚼、想象、回味的空间。

先生拿来的古文都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其“读”和“曰”醉翁之意不在酒,直指社会现实。如开篇《死不害于人》中的成子高遗言:“吾闻之也,生有益于人,死不害于人。吾纵生无益于人,吾可以死害于人乎哉?我死,则择不食之地而葬我焉。”念楼这样读:“我听别人说过,活着要于人有益,死去要于人无害。我即使活在世上对人没有多少益处,死后也不能让坟墓占掉良田,给后人留下害处呀!你们找一块不能栽种的废地将我埋掉就得啦。”可今人没有古人开明。他们(高官)死后大多要比追悼会的大小、讣告或遗体告别消息的长短,这都怪有领导干部丧事报道的规定。这个宣扬“官本位”做法可否改一改?《墓志增字》尤有意思。晏景初给人做墓志,初稿拿给朱希真看。朱说:“写得很好,只有一处好像还得加几个字,我却不敢说出来。”晏一再追问哪一处,朱才指着“著作很多”(原句“有文集十卷”)道:“这里得加几个字。”又问该加几个什么字,答道:“好像得加上‘没人读过’四个字。”晏一想也对,于是提笔加上“尚未出版”。先生叹曰:“有资格要尚书大人(还不是一般的尚书,而是大作家晏殊、晏几道的子孙)做墓志,当然既有权又有钱,若在今日,其‘著作’岂不早就出版了吗?”

是啊,多少达官贵人出版过所谓的选集、文集、全集(当然包括公款付梓),但有几人著作经得起历史老人检验?那些发行量大得惊人的不是在当年、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全都变成废纸浆了吗?《学其短》得慢慢品读,一目十行不好消化。[锺题]

书中第一篇《太行山的笑话》未能写好。周作人杂诗有“打油”一首云:“平生怀惧思,百一此中寄。掐臂至见血,摇头作游戏。骗尽老实人,得无多罪戾。说破太行山,亦复少风趣。且任泼苦茶,领取塾师意。”萧跃华君读之,不知感觉如何也。癸巳初夏 锺叔河新题于念楼湖南文艺出版社2004年10月第1版第1次印刷,责任编辑谢不周、张辉、李永平,整体设计谢颖设计工作室,字数11.2万,无印数,161页,定价15.90元。《天窗》

先生七至五十岁没有住过通明透亮的房子,半夜从黑暗中醒来,只有头上方一小块微明,可以让自己产生一点想象,因此他对天窗一直抱有好感。二〇〇三年从美国回来后,他写过一篇《天窗》,寄到一家报纸副刊如泥牛入海。后来周实、李永平先生让他将新写的东西编成一册,他便将它收了进来,全书亦以此命名,原拟叫《天窗集》,和已出版的《念楼集》《偶然集》相衔接。可李永平先生觉得天窗之为物很有意思,却以不要“集”字为宜,先生从善如流只留下了“天窗”。但仍决定将五十七篇文章分为“念楼杂抄”“天窗小集”。“《天窗》之外又开个小‘天窗’,所以不嫌重复者,无他,亦只是表示我对天窗的特别记念而已。”“杂文要杂,散文要散,随笔要随心随意。”先生的这些短文亦杂,亦散,亦随心随意,但充满着渊博的学识、迷人的理趣,点石成金,引人深思。他自称“未能写好”的文章如此开篇:“中国山多,人也多。若问全国多少亿人最熟知的是哪座山,那一定是太行山。因为‘天天读’过‘老三篇’,都知道有一座太行山挡路,自己的任务就是‘每天挖山不止’,以期‘感动上帝’来把山搬走……”结尾则云:“太行山仍然巍然不动地屹立在中国大地上,上帝却如尼采说的那样‘死掉了’。山本来是移不开挖不动的,移山填海,无非梦呓,何况并没有人真去挖过一锄头。”“笑话”信手拈来,自然质朴,信是好文。[锺题]“未必花钱逾黑饭,依然有味是青灯。”知堂意谓买旧书总比吸鸦片花钱少,对此我完全没有经验,但现在旧书也越来越贵,买不起了。己丑秋 锺叔河题湖北人民出版社2008年1月第1版第1次印刷,编辑吴超、刘艳、田乐,封面设计大臓设计工作室/大章,字数24.6万,印数7000册,294页,定价32.00元。《青灯集》

该书收文一百二十三篇,分为三辑,写作时间是二〇〇四至二〇〇七年。

古人喜欢光线青荧的油灯和纸张泛黄的书卷。如韦应物的“坐使青灯晓,还伤夏衣薄”;陆游的“白发无情侵老境,青灯有味似儿时”;“苍颜白发入衰境,黄卷青灯空苦心”;叶颙的“青灯黄卷伴更长,花落银午夜香”,等等。

周作人亦对青灯情有独钟。“未必花钱逾黑饭,依然有味是青灯。偶逢一册长恩阁,把卷沉吟过二更。”黑饭即鸦片烟也,长恩阁乃大兴傅节子书斋名。傅氏藏书散出,知堂得《来斋金石跋》和傅氏手抄《明季杂录》二册,打油以资纪念。他以买香烟的钱来买书,在灯右观之,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先生也喜欢青灯映出来的美丽。八年抗战,他一直在老家平江乡下,夜读全靠油灯。三根灯芯的亮度相当于十支烛光,读木刻大字本正好,可偷看比七号字还细的牛毛小字,他不得不靠近油灯。蓝青色的灯焰不停地跳动着,像一个活蹦乱跳的生命,他望着望着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一颗“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心到处乱窜,直到风吹动门前竹木,或下起雨夹雪,或窗外有人走动,才将他唤回书上。先生心理、生理的启蒙和觉醒,都是在老家的青灯下开始的。他领略到了读书的“佳趣”,开始接受人生的光和热,时隔六十多年以此为书名,可见童年青灯下的生活是多么铭心刻骨,这盏灯永远不会熄灭。

周作人认为有关青灯的描写,以东坡居士尺牍《与毛维瞻》最妙:“岁行尽矣,风雨凄然!纸窗竹屋,灯火青荧。时于此间,得少佳趣。无由持献,独享为愧,想当一笑也。”这种从寂寞中自得的愉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这灯大抵是读书灯,用清油注瓦盏中令满,灯芯作炷,点之光甚清寒,有青荧之意,宜于读书,消遣世虑。

苏东坡被贬黄州,苦中有闲,乐里带忧,景中有情,境里寓意,写出了《念奴娇·赤壁怀古》等千古绝唱,乃深知此中三昧之高人矣![锺题]

在笼子里住惯了,大概打开笼子也不会想要飞了的罢。甲午春 锺叔河题青岛出版社2009年7月第1版第1次印刷,责任编辑刘咏,特约编辑贺中原、胡修江,装帧设计李欣、王洋,字数18.5万,无印数,370页,定价39.00元。《笼中鸟集》“大家文库”第一辑作者为锺叔河、杨宪益、黄裳、流沙河先生,丛书策划高继民先生。先生这本“遇事抒情”和“借题发挥”的自选随笔集,收入一九八六年至二〇〇八年发表的文章九十七篇,另有《小序》《自己的话》。“人不通古今,马牛而襟裾”这句俗语,比起黄庭坚的“人胸中久不用古今浇灌之,则尘俗生其间。照镜觉面目可憎,对人亦语言无味也”要通俗易懂得多。我们某些人位高权重,某些人腰缠万贯,但张嘴见底,俗不可耐,就是缺乏古今优秀传统文化“浇灌”,硬给牛马穿上衣服。

先生常年被古之随笔、札记、笔记、书信、日记、游记、诗词、方志、族谱等“浇灌”,无论“遇事”还是“借题”,都古为今用、探古察今。这些来自稗史、民间、杂事类的记述,丰富地反映了当时社会生活的各个侧面。他妙笔一挥,将其与今日现实相互印证,使读者感到别开生面,情趣盎然,读来既获启迪,又长见识,难得之至。

这本书的最大特点:既不为当局者讳,什么行政问责、公务接待等,古人做得好的娓娓道来,今人当如何只言片语切中要害;又不为尊者讳,季羡林先生将晋惠帝的事张冠李戴给陈后主,他直陈其错讹,顺便讲二帝诸多掌故、相关诗作及历史评价;还不为念楼讳,特意自曝文章出过的错漏,显示出襟怀坦白的学者精神和严谨求真的治学态度。

这个题跋虽短,但意味深长。二〇一四年一月二十一日,我突然申请转业,这一决定几乎没有得到老领导、老战友和亲人的支持,他们不是摇头就是惋惜,说什么:“干到正师了多不容易啊,再熬一熬吧!”“部队多好啊,还转业干吗?”“快五十岁的人了,瞎折腾个啥?”好像我选择转业是“大逆不道”。

我“被当官”后两地分居,无法照顾家庭(孩子大的十六岁,小的六岁);学院副职领导工作十分轻松,怕时间长了闲出毛病。所以权衡再三决定“破笼”而出。我原先也是打开“笼子”都不想飞的,在里面待了三十二年,害怕外面的“风风雨雨”,如今突然“飞出”,真是前途未卜啊![锺题]“念楼学短”由湖南美术出版社于二千零二(2002)年初版了一卷本,二千一十二(2012)年又印了合集五卷本,此为卷二。蔡皋女史为作插图,其贤郎萧睿子为装帧设计,均甚可感谢也。甲午冬月十三日 锺叔河志湖南美术出版社2010年1月第1版,2011年1月第2次印刷,责任编辑刘海珍、胡紫桂,插图蔡皋,装帧设计萧睿子,无字数、印数,213页,定价(共五册)258.00元。《念楼学短·桃李不言》“念楼学短”合集五册,均以册中篇名之一作为书名。《逝者如斯》所收为经史子集的选篇;《桃李不言》多收议论文、说明文之类,带有较强的实用性;《月下》多收抒情散文、记叙文,带有较强的文学性;《之乎者也》从宋、元、明、清的十三种笔记文中选录;《毋相忘》介绍古人短札,最短的仅有六个字,不仅富于浏览的趣味,足供写作时借鉴,还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古人的生活、感情和思想。

古时汉字很难写,刀刻甲骨,漆书竹简,所以古文短小精悍,鲜有废话。但自从电脑“码字”普及,文章修改便利,资料粘贴快捷,“难”事变“易”事,老祖宗的简约文风被撵得无影无踪了。先生此时“学其短”,一学就是十七八年,身体力行,倡导大家把文章写短,作者、读者彼此省时省力,这确实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钱锺书先生曾主动为先生的“走向世界丛书”写过一篇序文。二十年过去了,杨绛先生又为“念楼学短”合集写来序言,真可谓“双序珠玉交辉”。她“只为这部合集说几句恰如其分的话。‘念楼学短’合集,选题好,翻译的白话好,注释好,批语好,读了能增广学识,读来又趣味无穷。不信,只要试读一篇两篇,就知此言不虚”。

杨绛先生一口气连用四个“好”字,可见其对“念楼学短”的偏爱。但先生觉得还有改进余地,他在《逝者如斯》扉页题跋中流露过这种思想:“虽云学其短,有时还是长。为何短不了?本事冒到堂。寸铁能杀人,何必丈八铓。庖丁解牛时,目中只牛黄。叔河偶作。”

先生将“念楼读”和“念楼曰”写成百字短文还“嫌长”,怨自己“本事冒到堂”,这让坐在主席台上喋喋不休的人情何以堪?让只会长篇大论、饾饤小文的人情何以堪?

我有时瞎想:如果谁将这套书推荐给各级党校学员就好了,这是对《苦难辉煌》《长征》等红色读物的有益补充。红色文化离不开传统文化的浇灌,但人们往往“忽视”了这一点。[锺题]

虽云学其短,有时还是长。为何短不了?本事冒到堂。寸铁能杀人,何必丈八铓。庖丁解牛时,目中只牛黄。叔河偶作湖南美术出版社2010年1月第1版第1次印刷,责任编辑刘海珍、胡紫桂,插图蔡皋,装帧设计萧睿子,无字数、印数,213页,定价19.00元。《念楼学短·逝者如斯》

该书从《论语》《孟子》《檀弓》《左传》《国语》《战国策》《庄子》《世说新语》《容斋随笔》《东坡全集》《渭南文集》中拎出一百零六则“学其短”,辅以出彩的“念楼读”“念楼曰”,读来如饮醇酿,令人浮想联翩。

如《儒生盗墓》。两个大小儒生一面吟诵着儒家经典《诗经》《礼记》,一面掘开墓穴去剥死人衣裳,扒开死人嘴巴去掏里头的珍珠。庄子笔下的黑色幽默告诉我们:不仅盗墓贼古已有之,而且满口仁义道德、内心男盗女娼者亦古已有之。“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胜旧人。”如今的“盗墓”之徒演技更“出色”、手法更“高明”。周永康、薄熙来、令计划、郭伯雄、徐才厚之流,哪一个不言必称马列,外表装正经,可他们内心世界的丑恶程度不知要比这两个盗墓贼肮脏多少倍!

如《改地名》。严州本名睦州,方腊聚众造反,连破州县,东南大震,朝廷动用十多万军队,历数月才得以平息。宋徽宗怎么能跟造反的老百姓讲和睦呢?应该从“严”管理黎民百姓,于是睦州改名严州。新中国成立后,凭长官意志改过不少地名,徽州变黄山便是其中之一。“安徽”本由安庆府之“安”、徽州府之“徽”而得名。徽州没了,承载着七百八十年历史的徽商、徽剧、徽菜、徽雕、徽派建筑、徽派盆景的徽学好像失去了家园。

睦州改严州未能挽救宋朝命运。徽州改黄山就提高了黄山知名度?我看是捡了西瓜丢了芝麻。地名承载着历史和文化,还是少些即兴之作为好。如果非改不可也要改得有智慧,比如康熙大帝大笔一挥,将晋蒙交界的“杀胡口”改为“杀虎口”,民族矛盾立刻变为人兽矛盾,而音义尚存,就颇有政治家的远见和气度。

我不同意个别读者对先生译法的质疑。古文翻译也好,外文翻译也罢,评价标准只能是信(文字准确)、雅(富有文采)、达(思想透彻)。三者皆备,为上乘之作,《念楼学短》当之无愧。而销量惊人的《旧制度与大革命》,就显得“信”有余而“雅”不足,我几次拿起又几次放下。[锺题]《念楼序跋》七十七篇全是自序,为别人作的序三十六篇另外编为《人之患》集了。此书外编《念楼读后》四十一则多属题记性质,以后或当另入他集乎。序跋本是关于书的论说文,若延伸出去说及书外的意思,则往往又不限于书了。萧君当能知此意也。甲午冬月叔河记湖南文艺出版社2010年8月第1版第1次印刷,责任编辑谢不周,无装帧设计者大名,字数20万,无印数,321页,定价36.00元。《念楼序跋》

先生的“序跋”和“读后”就事论事外,往往爱说些书外话、题外话。比如《林屋山民送米图卷子》的编者前言,论及民意和士气时议论风生:“要让民意伸张,士气发露,好话坏话就都要听。说好固佳,说坏其实也不大要紧,即使是骂。从陈伯达写《四大家族》起,骂宋美龄骂了六七十年,人家一百多岁不还好好活在那里。如果自信再多一些,说我不好我改就是,皇帝老子还可以下罪己诏嘛。”

这使我想起毛泽东早年说过的一段话:“那年边区政府开会时打雷,垮塌一声把李县长打死了,有人就说,哎呀,雷公为什么没有把毛泽东打死呢?”(见《毛泽东文集》第三卷第三三八页)民意反馈到毛泽东那里,他并没有怪罪那位农民,而是深入调查研究,发现边区政府征粮太多,老百姓苦不堪言,有人借雷公施威将怨气撒到了他身上。毛泽东主动承担责任,倡导党中央积极“研究财政经济问题,下决心搞大生产运动”,自己动手减轻农民负担。如果防民之口,知错不改,何来边区农民丰衣足食后踊跃缴纳“爱国公粮”这股“士气”?那后来的江山姓国还是姓共就尚未可知了。“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这事打江山时容易做到,坐江山时何其难哉。四面歌功颂德,一派莺歌燕舞,谁愿听逆耳之言?在资中筠先生所批判的“颂圣”文化熏陶下,人们只会说“好话”,甚至连大科学家也不例外。如《读杨振宁〈曙光集〉》,所记数学家杨武之先生一九六二年接受“统战部或明或暗的建议”,去日内瓦劝儿子杨振宁回国时,说过这么一段话:新中国使中国人真正站起来了,从前不会做一根针,今天可以制造汽车和飞机……从前常常水灾旱灾,动辄死去几百万人,今天完全没有了。

如果没有反“右派”斗争“引蛇出洞”的杯弓蛇影,武之先生会说这样的过头话?我想不会的,他会概算三年“自然灾害”死了多少人。[锺题]“白发无情增老境,青灯有味似儿时。”此陆放翁句,而知堂喜之,题赠跃华君,可共欣赏也。癸巳二月 锺叔河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安徽大学出版社2011年3月第1版第1次印刷,责任编辑卢坡,装帧设计知耕书房,字数15万,无印数,214页,定价49.00元。《儿童杂事诗笺释》

一九四七年六月,周作人偶读英国诗人利亚的诙谐诗,觉得妙语天成,不可方物,遂略师其意,写儿戏趁韵诗,前后得四十八首,分儿童生活、儿童故事两类,分编甲乙,总之名曰《儿童杂事诗》。一九四八年三月又作《儿童生活诗》补丙编二十四首,“一九五四年一月三十日重抄一过”。

一九五〇年,上海《亦报》连载《儿童杂事诗》,署名东郭生,丰子恺插图,先生读而好之,然年方弱冠,又忙于打背包下乡,匆匆不克辑存。反“右派”运动中他力佣为生,引车夜归,闭门静坐,反得专心读书,始知东郭生乃周作人笔名。周诗丰画相得益彰,同臻不朽,遂设法求得《亦报》剪报全份,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发愿为其作笺释。然笺释过去的儿童生活和儿童故事、过去式的语言文字殊非易事,需假以时日。文化艺术出版社初版(一九九一年一月)印行三千册,之后即未重印。笺释后来得到补充材料,原印本亦有数处阙误,中华书局(一九九九年一月)重印时作了修订,岳麓书社(二〇〇五年二月)再版时又作了修改。这次则是大改,改掉了原来大字直行的版式,字数增加了,内容也作了比较多的补充。

锺题中的“增”字可能是笔误,有陆游《秋夜读书每以二鼓尽为节》为证:“腐儒碌碌叹无奇,独喜遗编不我欺。白发无情侵老境,青灯有味似儿时。高梧策策传寒意,叠鼓冬冬迫睡期。秋夜渐长饥作祟,一杯山药进琼糜。”

陆放翁笔下,“白发”与“青灯”,“无情”与“有味”,“老境”与“儿时”相映成趣。幼时对着“青灯”夜读,老了秉烛夜行还意味盎然,觉得读书有味,此乃真读书人也,惜这种人如今越来越少了![锺题]

长沙小西门,刘献庭(廷)称为“天下风景绝佳处”,跃华君曾服务此地多年,不知尚存在印象否?然“建设”日新,遗迹渐归澌灭,正可惜也。癸巳清明后一日 念楼锺叔河岳麓书社2011年5月第1版第1次印刷,责任编辑曾德明,封面设计郏宝雄,字数20万,印数5000册,361页,定价35.00元。《小西门集》

该书从先生已刊行的十多本书中选出同类文章若干,加上尚未入集的几篇新作,共计六十七篇,另附《一九五七年的四十八条》和先生夫人朱纯的《关于“同人报”》《老头挪书房》。书名循例取其一篇名,曰《小西门集》。“世界最美的书”设计者朱赢椿先生,曾表示愿为这本书做整体设计,亲自监制,代理出版。惜“天”不随人,未能如愿,但先生仍然十分感谢,“朱君所制的书衣我确实喜欢,希望今后还能有得到的机会”。

刘献廷(一六四八—一六九五),祖籍江苏吴县,生于顺天府大兴(今北京市)。字君贤,一字继庄,别号广阳子,清初地理学家,著有《广阳杂记》。他康熙年间旅行湖南,对小西门有如下描写:“长沙小西门,望两岸居人,虽竹篱茅屋,皆清雅淡远,绝无烟火气。远近舟楫,上者,下者,饱张帆者,泊者,理楫者,大者,小者,无不入画。天下绝佳处也。”

我一九八三年十月入伍来到长沙时,地理学家笔下的世外桃源、人间天堂早已荡然无存,经过三百多年的城市“建设”,小西门已成为长沙市“历史文化风貌保护区”,鲜有人知道小西门曾改名黄兴门、坡子街曾改名黄兴街的历史掌故,连诗人们也想象不出这里曾有竹篱茅屋的踪影。我们中队在小西门附近的坡子街担负银行金库守卫任务,那是改革开放之初,人人都想成为“万元户”的年代,装着真金白银人民币的押钞车进进出出,次数逐月逐年增多,方知市场经济发展之迅猛,国人的“行色匆匆”取代了“清雅淡远”,“物欲横流”淹没了“绝无烟火气”。喜耶!悲耶![锺题]

旧诗我是完全做不得的,但“记得青山那一边”这一句,因为是借用施托姆的原文,所以也还有味。后面三句自己凑的,则总是不怎么像样,也改过不止一回,现又改成“记得青山那一边,初飞蛱蝶映清涟。可怜茵梦湖中水,不照人间五十年”了。叔河记海豚出版社2011年8月第1版第1次印刷,责任编辑李忠孝,整体设计郑在勇、吴光前,字数7万,无印数,145页,定价20.00元。《记得青山那一边》

先生从三本自选集中,抽出多少带有个人感情色彩的二十篇,外加新写的两篇,成此小册。他当总编辑时喜欢出小开本的书,一只手可以久拿,卧读也比较方便,无论翻到哪一页都服服帖帖。这次他欣然接受“海豚文存”邀请,就是希望自己能再过一回“小开本”的瘾。“记得青山那一边,年华十七正翩翩。多情书本花间读,茵梦馀哀已廿年。”这是先生四十多年前坐牢时写的《惜往日》组诗之一。我向先生求赐自书诗时已改成:“记得青山那一边,双飞蝴蝶正翩翩。可怜茵梦湖中水,照尽悲欢六十年。”先生喜欢改自己的文章,一改再改,不厌其烦,这是他文章耐看的一个重要原因。他原想用首句诗作《小西门集》书名,因嫌字数稍多终于还是舍弃了。这次重新启作书名,足见他对“记得”一往情深。

先生的文章蕴含了大量的文史知识、珍贵史料、名人逸事、市井风情等。我从《故乡平江》中初知“长郡十二属”地名歌诀:“长(长沙)善(善化)阴(湘阴)浏(浏阳)醴(醴陵),潭(湘潭)乡(湘乡)宁(宁乡)益(益阳)攸(攸县),安化茶陵州。”我的祖上还是长沙府人。《时务学堂何处寻》告诉了读者当年“实验省”推行新政,首开长沙时务学堂的盛况,这处在中国现代化历史上颇具纪念碑意义的旧址,如今已无迹可寻,不能不令人叹息。“青山”典出自德国作家施托姆小说《茵梦湖》。该书解放前有郭沫若、唐性天、朱契、施瑛四个译本,还有巴金收入《迟开的蔷薇》集中的《蜂湖》。先生被囚禁的日子里,在极端的孤独和苦闷中,记忆深处不止一次默诵着巴金版的译文,“我们的青春就留在青山的那一边,可现在它到哪儿去了呢?”从而使自己的感情得到宣泄,泪水得以痛痛快快地一流,稍微疏解郁积在心里的余哀。

该文存总策划梁由之先生衡量优秀书籍的标准是“有趣,有意思”。我认为“青山”二者兼备,不知眼界颇高的由之道兄以为然否?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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