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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09 11:2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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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厉以宁,林毅夫,周其仁,张维迎,郑永年,周其仁,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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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懂中国改革(1-4册)

读懂中国改革(1-4册)试读:

总目录

CONTENTS

封面

版权信息

读懂中国改革:新一轮改革的战略和路线图

读懂中国改革2:寻找改革突破口

读懂中国改革.3:新常态下的变革与决策

读懂中国改革4:关键五年2016~2020

目录

CONTENTS

代序 转型国家需要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

改革回望

第一章 重新反思中国改革之得失

重新反思中国改革之得失

改革是怎样重启的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由来

杜润生和中国农民的一个世纪

附 中国农村改革之父杜润生: 要给农民自由权

第二章 中国改革的两条主线

重温推进改革开放的“宣言书”

转型闯关 ——中国经济正在经历的第三次改革闯关

中国改革的两条主线

中国道路的实质与真实历程

改革进程及其问题

第三章 为什么中国的体制改起来特别难

转型期的社会稳定

为什么中国的体制改起来特别难

政治体制改革是经济持续增长的前提

确立社会转型新思维

“大部制”与政府机构改革

第四章 当前中国改革最紧要的问题

当前中国经济改革首先抓哪些方面

当前中国改革最紧要的问题

制度是一根链条, 改革可以从任何一个环节着手

危机、改革与中国的长期增长

改革不是革命,过河还得摸石头

展望改革和我们的未来

第五章 未来10年是改革的窗口期

中国宏观经济形势和新一轮的经济改革

未来10年是改革“窗口期”

中国经济改革:逻辑与行动框架

改革的路线图与公信力

利益逻辑与中国改革的困局

人口红利消失后的中国

第六章 政治改革是未来中国改革的主题

中国改革该向何处去

中国如何赢得新一波开放政策

行政体制内涵式改革开启

中国下一步的改革与政府职能转变

中国社会的五大颠覆性问题及其改革路径

附录

附录一 一张图读懂三中全会

附录二 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

返回总目录代序转型国家需要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林毅夫(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名誉院长)

十八届三中全会的决议提到,经济体制改革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点,核心问题是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而不断深化。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始强调物质利益在调集工人农民积极性上的重要性,但是仍沿着计划经济的思路用政府的力量来调整农轻重的比例;后来承认市场在资源配置上的作用,但是强调“计划为主、市场为辅”;再到1993年十四届三中全会正式确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方向,当时的定位是市场在国家宏观调控下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这次十八届三中全会指出,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更好地发挥政府的作用。从“基础性”到“决定性”只是几个字的改换,不过这充分体现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的精神,为进一步持续健康发展中国经济,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实现打下一个非常坚实的制度基础。

十八届三中全会的决议中再次强调“发展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这个论断不仅适用于中国,也适用于所有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的本质是技术的不断创新和产业的不断升级,发展中国家具有后发优势,可以引进、消化、吸收发达国家的技术,从而技术创新、产业升级的风险和成本比发达国家低很多,经济增长速度可以数倍于发达国家。从19世纪中叶到现在,发达国家人均收入水平年均增长3%。一个发展中国家如果善于利用后发优势,经济增长速度可以达到8%~10%。

可是从经验事实来看,从“二战”后到现在,全世界只有两个经济体从低收入变成中等收入、然后进入到高收入(中国台湾与韩国),只有13个经济体从中等收入变成高收入,其中只有日本和“亚洲四小龙”不是西欧周边和发达国家原本差距不大的欧洲国家。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长期陷在低收入或中等收入陷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二战”后的发展思路的主流是第一版的发展经济学——结构主义,强调通过政府干预来克服市场失灵现象,推行重工业优先发展,也就是高度强调政府在资源动员和配置上的作用,忽视了市场。结果以对市场的各种扭曲建立起来一些先进的产业,但是,资源错配和寻租腐败盛行,经济发展的绩效很差,跟发达国家的差距越来越大。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全世界发展中国家都在改革开放,发展经济学的第二版——新自由主义盛行,强调市场,忽视了政府的作用,主张采用休克疗法,推行私有化、自由化、市场化。结果是推行新自由主义所倡导的“华盛顿共识”的国家经济普遍崩溃停滞,危机不断。

在同一时期,有少数经济体取得了成功,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在经济发展和转型中既有“有效的市场”,也有“有为的政府”。为什么有效的市场很重要?按照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来选择技术、发展产业,是一个国家在国内、国际市场形成竞争优势的前提。企业追求的是利润,只有在充分竞争、完善有效的市场体系之下形成的价格信号,才能使企业家按照当时要素禀赋所决定的比较优势进行技术、产业的选择,从而使整个国家具有竞争优势。为什么有为的政府也同样重要?经济发展是一个技术、产业、基础设施和制度结构不断变迁的过程,随着技术不断创新、产业不断升级,基础设施和上层制度安排也必须随之不断完善。基础设施和上层制度的完善不是一个企业家单独能推动的,必须要由政府发挥因势利导的作用,来组织协调相关企业的投资或由政府自己提供这方面的完善。另外政府还需补偿技术创新、产业升级过程中先行企业所面对的风险和不确定性,这样技术和产业才能根据比较优势的变化,不断顺利进行创新和升级。所以,一个发展成功的国家必然是以市场经济为基础,再加上一个有为的政府。

对于转型中国家,有为的政府尤其重要。一方面,转型中国家因为过去所采取的战略,遗留了一批违反比较优势、没有自生能力的资本密集型的大型企业。对这些企业的保护补贴不能一下完全取消,否则会带来大规模破产、失业,造成社会和政治不稳定,需要政府给予原有的产业一些转型期的保护补贴。另一方面,转型中国家由于过去政府将有限的资金投入去发展资本密集型产业,导致基础设施非常差,同时存在很多制度扭曲,需要政府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发挥积极作用去克服。

我国在改革开放过程当中采取的是一种渐进的双轨制,即一方面对原来没有自生能力的大型国有企业给予必要的保护和补贴,另一方面放开符合比较优势的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准入,让市场发挥作用。这样一个转型方式使得我们能够维持稳定和快速的发展,但是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最主要表现为收入分配不断恶化,腐败现象越来越普遍。其原因在于为了保护、补贴没有自生能力的大型企业,我们保留了一些对价格信号的扭曲,比如通过金融抑制人为压低资金价格,将金融资源主要分配给国有和少数非国有的大型企业。这相当于给大型国有企业和这些比较富裕的群体提供了补贴,而补贴这些大企业的是把钱存入金融体系,得不到金融服务而且相对比较穷的中小企业、农户和一般家庭。对于能拿到资金的企业来说,因为资金价格相对便宜,所以投资的是资本相当密集的产业,这样的产业创造的就业机会相对少,从而也会抑制劳动需求和工资,进一步恶化收入分配。此外,资源价格也偏低,谁能拿到资源开采权,谁就能马上致富。这些扭曲都创造了租金,有了租金就有了寻租的行为,导致腐败贪污。

在改革开放初期,中国是一个极端贫穷的国家,资本十分匮乏。当时以对市场的干预、扭曲给这些资本密集型大型企业保留一些保护、补贴是维持经济和社会稳定的必要,属于“雪中送炭”。经过34年高速发展,我们现在已经是中等偏上收入的国家,资本已经不再那么短缺,很多原来不符合比较优势的资本密集型重工业现在已经符合比较优势,在国内国际市场上具有竞争优势。在这种状况下,继续保留那些保护补贴就从“雪中送炭”变为了“锦上添花”,导致的结果只能是收入分配恶化和腐败蔓延。

十八届三中全会与时俱进地强调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这意味着需要消除对市场所遗留的一些干预、扭曲,让资源由市场进行配置,这样一方面能够让经济更好地按比较优势发展,另一方面可以解决改革开放以来遗留的社会、经济问题。在这个过程中,政府还应该发挥好的作用,保护产权,维持宏观稳定,克服市场失灵,因势利导地推动技术、产业、技术、制度等结构的变迁。

如果能这样做,中国经济还可以持续、稳定、健康而且比较快速地发展,到2020年左右人均收入在2010年的水平上翻一番,加上人民币升值,很可能可以跨过高收入国家的门槛,达到人均收入12700美元,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第三个从低收入变成中等收入再进入到高收入的经济体,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实现迈出坚强的历史性一步。(本文为林毅夫在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朗润·格政”论坛“解读三中全会的改革政策”的发言)改革回望第一章 重新反思中国改革之得失重新反思中国改革之得失吴敬琏(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

在改革开始的时期,中国领导并没有为自己设定体制改革的目标,而是采取了“摸着石头过河”、“不管黄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的策略。不管是什么样的政策或制度,只要能够恢复经济、稳定社会,都可以拿来应用。在邓小平、胡耀邦的指导下,以1978年5月11日《光明日报》发表题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评论员文章为开端,在全国掀起了一场以“解放思想”为基本内容的启蒙运动,为改革开放奠定了思想基础。增量改革的畸形产物:权力的垄断与寻租

中国改革从一开始,就采取了一种不是整体变革,而是在维持原有主体经济不做根本性变动的条件下,在国有经济以外推进的增量改革战略。这种做法能够较好地保持经济在改革过程中的稳定增长,但也带来了双重体制并存、行政权力干预交易活动的寻租条件广泛存在的问题。

而在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改革目标明确时,大家对于什么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又有不同的理解。相当多的人把东亚国家所谓“政府主导型的市场经济”当作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常态。因此,中国在世纪之交初步建立起来的市场经济体系,就带有浓厚的政府强力干预经济活动的重商主义色彩。正像布坎南等主编的《关于寻租社会的理论》中所指出,重商主义社会乃是一个腐败的寻租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中,腐败行为必然出现在有寻租条件的每一个角落。于是,在市场经济体制初步建立以后,我国社会始终存在一个“向哪里去”的选择问题。或者说是限制行政权力,走向法治的市场经济制度;或者是沿着重商主义的道路走向权贵资本主义(或称“官僚资本主义”、“官家资本主义”)的穷途。在这种情势下,坚持建立市场经济改革大方向的人们要求坚定不移地推进改革,建设法治的市场经济。然而某些能够从寻租活动中获得利益的既得利益者不愿意继续朝着法治市场经济的方向前进,他们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段来阻止进一步的经济和政治改革,以免自己的寻租和设租权力遭到削弱,甚至假借“改革”、“宏观调控”等名义扩大权力的干预,以便扩大寻租活动的空间,使自己能够攫取更多的财富。

例如,根据1997年十五大和1999年十五届四中全会关于国有经济的布局调整和国有企业股份化改制的决定,国有企业的改制和改革在世纪之交有很大进展,但是当改革推进到特大型国有垄断企业改制的最后阶段,改革进程就慢了下来,开始停顿不前。在有的领域甚至出现了“再国有化”、“新国有化”等“国进民退”的“开倒车”行为。

除了国有部门的改革推进乏力之外,21世纪之初还出现了各级政府利用自己对土地、信贷等重要资源的配置权力,大办“形象工程”、“政绩工程”,或者利用工程立项、市场准入、资金投放等权力徇私舞弊。所有这些,都使能够接近权力的贪官污吏、“红顶商人”获得暴利。体制缺陷有何消极效果?

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政治改革的滞后。邓小平在1980年发动全国农村承包制改革的同时,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做了著名的“八·一八”讲话,启动了政治改革。1986年他又多次指出,不搞政治改革,经济改革也难于贯彻,要求加快政治改革。不过这两次改革都没有能够进行下去。邓小平逝世以后,新一代领导人在追悼会上再次提出政治改革的问题。1997年的中共十五大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的口号,十六大又重申了这样的主张,而且还提出建设民主政治和提升政治文明的问题,但是10年来进展十分缓慢。例如物权法、反垄断法等维护市场经济的基本法律,用了13年的时间才得以出台。对于一个所谓“非人格化交换”占主要地位的现代市场经济来说,没有合乎公认正义的法律和独立公正的司法,合同的执行是得不到保障的。在这种情况下,经济活动的参与人为了保障自己财产的安全,就只有去“结交官府”。于是,就出现了寻租的“新动力”。

以上这类“改革”引起的挑战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从经济方面说,靠资源投入和出口需求驱动的粗放经济增长方式的持续,使资源短缺、环境破坏等问题日益突出,内外经济失衡加剧,金融市场面临系统性风险;从社会政治方面说,寻租基础扩大,腐败蔓延和贫富分化过大导致大众强烈不满,威胁社会安定。

我将对这两个方面分开来进行考察。

第一,以上体制缺陷在经济方面的消极后果。

苏联式的集中计划经济把西方国家在18~19世纪早期经济发展中采用的资源投入首先是资本投入驱动的增长模式奉为圭臬,执行了一条“优先发展重工业的社会主义工业化路线”。中国从第一个五年计划起,也仿照苏联的先例,采用了这样的增长模式。改革开放以后,虽然一再明确提出要“实现由粗放增长方式到集约增长方式的根本转变”,但是由于命令经济旧体制的遗产这种体制性障碍严重存在,增长方式的转变始终未能取得明显的成效。在要素(投资)驱动的增长模式未能成功转变的情况下,又效仿东亚国家的榜样,采取“出口导向”的国家对外经济政策,用出口需求弥补由要素(投资)驱动造成的内需不足,于是形成了一种以投资和出口驱动的粗放增长方式。

这样,随着中国经济总量的增大,投资驱动的增长方式所带来的资源浪费、环境破坏等问题就变得愈来愈突出。到了世纪之交,资源短缺,原材料、燃料价格飙升,已成为制约中国经济发展的瓶颈。至于生态环境的恶化、地质灾变的频繁发生,不但影响中国经济的持续发展,而且威胁中国人民的基本生存条件。

投资驱动的增长方式在宏观经济上造成的不良后果,首先表现为投资与消费之间的失衡。这些年来中国的投资率不断攀升,目前固定资产投资占GDP(国内生产总值,下简称GDP)的比重已经接近50%,大大高于多数国家20%左右的水平。即使东亚一些国家和地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依靠投资拉动经济实现快速增长的时期,其投资率也远没有达到中国目前的水平。例如日本20世纪60年代经济高速增长时期,其固定资产投资比重的峰值也从未超过GDP的34%。在我国投资率畸高的同时,居民消费的比重却已下降到GDP的35%以下,仅为一般国家的一半左右。这种状况会造成最终消费不足,劳动者生活提高缓慢,居民收入差距拉大。从中长期看,投资效率下降,银行体系中潜在不良资产增加,企业财务状况恶化等等,蕴藏着银行系统的系统性风险。

除了上面讲到的内部失衡外,粗放增长方式的持续所造成的另一个经济后果是外部经济的失衡。这主要是指由出口导向政策长期未作调整所引起的国际收支盈余的过度积累和为了减缓本币升值速度而由中央银行大量收购外汇造成的货币超发,股票、房地产、收藏品等价格飙升(资产泡沫形成)和消费物价指数持续提高(通货膨胀),金融市场的系统风险增大。

第二,上述体制缺陷在社会政治层面导致的消极后果。

由于寻租规模的扩大,腐败活动日益猖獗。根据1989年来若干学者的独立研究,我国租金总数占GDP的比率高达20%~30%,年绝对额高达4万亿~5万亿元。巨额的租金总量,自然会对社会贫富分化加剧和基尼系数的居高不下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近年来寻租行为越来越盛行,主要原因就是公权不彰,官员的个人意志能够决定企业的成败祸福。诚如阿克顿勋爵所说:“权力通常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

1995年,当时在人民大学社会学系工作的李强教授发表了他们的抽样调查,表明1994年全国居民的基尼系数已经达到了0.43的高水平,超过了国际上0.40的警戒线。接着,社科院经济所的赵人伟、李实教授也发表了类似的报告。这些研究非常有意义,可惜当时只在学界引起了一些反响,而没有引起高层领导的注意(2000年国家统计局才第一次公布了全国居民的基尼系数),自然也就没有认真地研究问题到底是从何而来并提出对应措施。世界银行《2006世界发展报告》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居民收入的基尼系数已由改革开放前的0.16上升到目前的0.47。在列出的127个国家中,基尼系数低于中国的国家有94个,高于中国的国家只有29个,后者中27个是拉丁美洲和非洲国家,另外两个是亚洲的马来西亚和菲律宾。

以上事实说明,目前社会上存在的种种弊病和偏差,从根本上说,是源于经济改革没有完全到位,政治改革严重滞后,权力不但顽固地不肯退出市场,反而强化对市场自由交换的压制和控制,造成了普遍的腐败寻租活动的基础。由此可以得出结论,扩大成就和克服缺陷的道路,在于推进改革,建设以民主法治为基础的市场经济。推进改革,厘清政治体制为关键

30多年的历程告诉我们,只有坚定不移地推进经济体制和政治体制的改革,才是顺乎潮流、合乎民心的光明之途。

根据我国当前的实际情况,经济改革和政治改革应当在以下方面积极推进:

首先,要破除迷信,解放思想,为进一步改革开放奠定坚实的思想基础。

其次,在经济改革的实际推进上,需要从以下方面做出努力:实现尚未完成的产权制度改革;继续推进国有经济的布局调整,完成国有企业的股份化改制;加强商品和服务市场的反垄断执法和资本市场的合规性监管;建立新的社会保障体系。

再次,政治改革必须加快。民主和法治,是现代市场经济所要求的上层建筑的保证。距离十五大提出建设法治社会主义国家和十六大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口号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虽然在中国这样一个国家建立民主和法治的现代政治体制并非易事,但是世界潮流浩浩荡荡,容不得我们延宕和等待,必须从建立法治起步,加快我国政治体制的改革。通过法治建设在各种权利主体之间正确地配置权力,规范政府的行为,保护公民的基本权利不受侵犯。在此基础上逐步扩大民主,强化民众对政府的控制与监督,才有望稳步地实现民主和法治的目标。

需要着重指出,根据过去30年的经验,经济改革和政治改革能否顺利推进,症结在于政府自身。计划经济是由一个从宏观经济、微观经济直到人们的家庭生活无所不管的全能政府所控制和操持的。由于改革涉及每一个政府官员的权力和利益,要把这样的政府改造成为专注于提供公共产品的服务型政府,就需要政府官员出以公心,割舍那些与公仆身份不符的权力。政府改革的任务不仅是要减少和消除对资源配置和价格形成的行政干预,使市场机制有可能发挥基础性作用,更艰巨的任务在于建设一个能够为市场机制提供支持的法治环境。没有这样一个制度平台,就难以摆脱公权不彰、规则扭曲、秩序紊乱、官民关系紧张的状态,难以使经济和社会生活进入和谐稳定的正轨。

应当承认,由于我国缺乏民主、法治传统和文化积淀的历史惯性,实行民主和法治势必遇到障碍与阻力。然而,推进改革和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中国,关系到中华民族的兴亡和所有中国人的根本利益。在这样的问题上,容不得我们有丝毫犹疑。只有冲破阻力,奋力过关,才能走上坦途。(本文原载于《中国与世界观察》)改革是怎样重启的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由来胡舒立 霍侃 杨哲宇(财新传媒记者)

大地暖流升腾,埋在心底的关注与焦虑在迸发。在中共十八大推出新愿景之时,重启改革终成共识。

中国处在又一个历史关口。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交织关联,期望与压力共存。

改革需要热情更需要理性,需要勇气还需要智慧。回首过往,“自下而上”的实践创新,要与“自上而下”的设计相结合,广泛参与的“改革顶层设计和总体规划”至关重要。今天启动全面改革战略,实施深化改革部署,这一切同样不可或缺。

历史可资借鉴。20年前,同样处于历史的紧要关口。中共在1992年6月提出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改革目标,同年10月召开的十四大正式确定这一目标,1993年11月14日闭幕的十四届三中全会中通过实施改革的50条行动纲领(即《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下称“50条”)。从1994年开始,改革按照此规划“整体推进、重点突破”,势不可当。

从设定改革目标到制定“50条”行动纲领,从顶层设计到总体规划,走过一个完整过程,指导了其后20年中国改革的历程。

如今,站在新的历史起点,回顾昨天,仍然有助于规划明天、造就未来。一、计划还是市场,这是一个问题“我为这个报告鼓掌”

时光回转20年。1992年10月12日上午,北京人民大会堂。中共十四大开幕,江泽民总书记作大会报告。当谈及经济体制改革目标时,他微微移身,稍稍离开讲话稿,抑扬顿挫地说:“实践的发展和认识的深化,要求我们明确提出,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以利于进一步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人民大会堂内掌声雷动。

在距离大会会场不远的北京景山北边,88岁的邓小平在家中的电视机前听完报告,称赞说:“讲得不错,我要为这个报告鼓掌。”

至此,中国经济改革的航船在航行十余年之后,终于用一句话明晰了改革的系统性目标: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这一突破意义重大。改革有无体制目标,关乎改革成败。在苏联、东欧国家,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争论了几十年也没有明确结论;中国从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经济改革的目标也是长期争论,几经反复。

在20世纪90年代初的特殊历史形势中,如何重启改革成为关键,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一目标得以确立和不断深化,成为改革能够长期持续沿着正确方向前进的基本保证。

市场=资本主义?

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的中国改革,曾经历了计划还是市场的反复争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市场经济”被视为“资本主义”的代名词。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从波兰开始,苏联、东欧国家政权如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垮台。国际风云激荡,“中国向何处去”变得更为尖锐,“姓社姓资”之争格外激烈。

1990年,中国经济增幅进一步下滑至3.8%,为1978年以来最低。

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把目光投向经济。1990年3月3日,在北京家中,他与新上任9个月的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以及杨尚昆、李鹏交谈时说:“世界上一些国家发生问题,从根本上说,都是因为经济上不去。”

他表示:“现在特别要注意经济发展速度滑坡的问题,我担心滑坡……假设我们有五年不发展,或者是低速度发展,例如百分之四、百分之五,甚至百分之二、百分之三,会发生什么影响?这不只是经济问题,实际上是个政治问题。”

出于对经济增长的看重,邓小平主张“不问姓社姓资”。

早在1989年6月9日,邓小平就明确指出:“继续坚持计划经济与市场调节相结合,这个不能改。”此后更是多次指出,改革开放不能变,谁要走回头路,谁下台。

但是,当时占上风的观点认为,一切问题都是市场取向的改革所致,腐败是因为金钱作用过大,通胀则源于竞争中的无政府状态。有人主张,应该回到十二大提出的“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的提法。

在中央高层的专家咨询会上,争论非常激烈。在1989年11月7日总结1989年“70天”经验与教训的会议上,“计划派”与“市场派”出现尖锐对垒。在严峻的现实面前,改革开放的不同目标取向再也无法兼容。“计划经济与市场调节相结合”一时成为主流。比起1987年十三大“国家调控市场、市场引导企业”,这是大步倒退。

高天滚滚

进退之际,思想舆论界“左”风再起。

直接质疑改革姓“资”姓“社”的第一炮,由当时一位重量级“理论权威”打响。

1990年2月22日,《人民日报》发表其《关于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一文。这篇1.7万字的长文提出,未来的斗争将是“推行资本主义化的改革还是社会主义的改革”的斗争。在这里,资本主义化的改革是什么呢?“一个是取消公有制为主体,搞私有化;一个是取消计划经济,搞市场化。”

这篇文章还将这种对立上升到“资产阶级自由化与四项基本原则对立”的高度,直称“斗争的根本问题是颠覆还是保卫社会主义人民共和国”,并怒斥“资产阶级自由化确实在呼唤‘中产阶级’即资产阶级”。文章一出,即有布置要求各地学习,“市场经济”被贴上资本主义标签,讨伐文章接踵而来。

12月17日,《人民日报》再发《社会主义必定代替资本主义》。这篇由另一位重量级“理论权威”署名的文章提出:“市场经济,就是取消公有制,这就是说,要否定共产党的领导,否定社会主义制度,搞资本主义。”“皇甫平”较量

舆论界的肃杀之气在升腾,但压不住改革者的信念。

因为提“市场经济”太敏感,经济学家们代之以“市场取向”。1990年下半年以来,薛暮桥、吴敬琏等经济学家通过各种机会向中央最高层进言。薛暮桥还曾于7月15日致信中央常委,表达了自己迫切希望进行“市场取向改革”的主张。

1990年12月19日,上海证券交易所开业典礼,市委书记兼市长朱镕基亲自宣布交易所成立。5天后的1990年12月24日,曾表态支持上海办交易所的邓小平,把江泽民、李鹏、杨尚昆约到家中。他特地把话题引到市场,说:“社会主义也有市场经济,资本主义也有计划控制,不要认为搞点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道路,没有那么回事。计划和市场都得要。”

新年过后的1991年1月28日,邓小平按惯例率全家到上海过年。在沪近一个月间,他对朱镕基和其他当地官员谈了自己的观点。回到北京,他再次在家中与江泽民、李鹏和杨尚昆谈话。

不久以后,时任上海市委书记的朱镕基调任国务院副总理。

邓小平在上海的谈话,通过上海《解放日报》的四篇系列评论文章透露了其精髓。这就是轰动评论界的“皇甫平事件”。

1991年2月15日,农历羊年正月初一。《解放日报》头版发表题为《做改革开放的“领头羊”》的评论,旗帜鲜明地提出“何以解忧,唯有改革”。

3月2日发表的《改革开放要有新思路》一文,委婉地批评有些同志“把计划经济等同于社会主义,把市场经济等同于资本主义”的思路,指出计划和市场只是资源配置的两种手段和形式,而不是划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标志,“资本主义有计划,社会主义有市场”。

3月22日,《解放日报》再发皇甫平的《扩大开放的意识要更强些》一文,直指新的思想僵滞,“如果我们仍旧囿于姓社还是姓资的诘难,那就只能坐失良机”。一个月后,《解放日报》发表系列评论的最后一篇《改革开放需要大批德才兼备的干部》。

四箭连发,但是反对市场经济的声音毫不示弱。

3月15日,《人民日报》发表《发展商品经济不可否定计划经济》一文,批评“市场经济原则很难真正做到资源的合理配置和有效利用”,认为中国40年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充分说明了在我国实行计划经济的巨大优越性”。

据皇甫平文章作者之一、原《人民日报》副总编辑周瑞金回忆,1991年10月,中央一位高层到上海,点名批评皇甫平文章,认为搞乱了党的思想。

这位高层指出,党好不容易统一到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的思想,现在你皇甫平提出要搞市场经济,这不是要搞资本主义吗?

1991年苏联“8·19事件”之后,“左”的调门进一步升高。

1991年9月2日,《人民日报》发表《当前改革的三个问题》一文,认为有的同志在抹杀两种改革观的分野,忌言“姓资姓社”,指出“在改革问题上的两种主张、两个方向即两条道路的斗争,仍以不同的形式在继续”。

到1991年底,有人甚至重提阶级斗争。《人民日报》10月23日发表《正确认识社会主义社会的矛盾,掌握处理矛盾的主动权》。作者认为,当前我国的阶级斗争,“比新中国成立以来任何时期都要鲜明、激烈、尖锐”。其言下之意,阶级斗争的形势要甚于10年“文革”。

很多人感到前景不明,纷纷议论,“听说改革开放要收一收,该抓阶级斗争了”。“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折腾仿佛要回来了。

77岁的经济学家江春泽至今仍然记得,她1991年去上海出差,看到股份制改革已经搁浅,不知道是否要继续。“当时亟须打破全社会,特别是决策层对市场经济的恐惧症。”二、历史性选择

让思考改革的人说话“市场”与“计划”的争执持续经年,中共最高决策层也在思考。

1991年7月1日,江泽民在中共成立70周年庆祝大会的讲话中说:“计划和市场,作为调节经济的手段,是建立在社会化大生产基础上的商品经济发展所客观需要的,因此在一定范围内运用这些手段,不是区别社会主义经济和资本主义经济的标志。”

这正是邓小平在会见外宾、视察上海和高层内部谈话中几次阐明的观点。有邓小平指引,江泽民就市场的姓“资”姓“社”问题做出公开表态,叫停了主流媒体对“皇甫平文章”的批判。

江泽民这一年还阅读了一系列经济学书籍。从马克思、恩格斯到列宁、斯大林的政治经济学,从亚当·斯密到凯恩斯、萨缪尔森、斯蒂格利茨的西方经济学,都列入书单。从1991年8月中旬起,他着手筹备召开一轮专家座谈会。座谈会的目的,是为次年召开的中共十四大做思想准备,主要是“考虑十四大提出什么样的经济体制作为改革指导思想,特别是关于计划与市场的关系应该用什么样的提法”。

1991年8月19日,苏联发生了分裂党的政变,国家处于危急之中。次日,邓小平把江泽民、李鹏、杨尚昆等人请到家中恳切交谈,要求大家要团结一致。他告诉大家:“坚持改革开放是决定中国命运的一招”,嘱咐“要把什么叫社会主义搞清楚,把怎么样建设和发展社会主义搞清楚”。

座谈会的准备工作加紧进行。谁来与会?江泽民提出,参加者主要是经济专家,并提出了几点具体要求:一是在思想解放、实事求是方面比较突出,敢于讲真话;二是对改革开放的研究工作参与比较多;三是要找几个研究西方资本主义和苏东问题的专家。

先后有20多位专家参加了座谈会,包括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吴敬琏、林毅夫、王慧炯;中国社科院的刘国光、张卓元、蒋一苇、陈东琪、李琮;国家体改委的江春泽、杨启先、傅丰祥;中国银行的周小川;国家计委的郭树清;还有多位负责介绍国际动态的专家,如《人民日报》的崔琦等人。“在民主氛围中讨论”

座谈会主要讨论三个问题:首先分析资本主义为什么“垂而不死”,其体制机制中有哪些值得学习的东西;其次分析苏联和东欧国家的剧变。在深入讨论这两个问题的基础上,探讨中国进一步推进改革开放的重大议题。

首次座谈会于10月17日召开。“座谈会前一两周接到了通知。”2013年已年届八十的经济学家张卓元回忆,到会场后发现参加者都很熟悉,都是当时积极投身改革的同行。

据财新采访的数名参会者回忆,座谈会在中南海南院江泽民住所附近的一间会议室举行。窗外,太液泛碧,瀛台叠翠。屋内,江泽民等数位中央领导,与专家、学者围着一条长桌相对而坐。

座谈会从这天上午开始,至12月14日结束,共用了五个半天和三个整天,参加者们称“十一个半天”。

座谈会“民主氛围很浓,进去后是自己选座位,不像现在提前排好牌子,发言也不是按照固定的顺序,谁想发言就发言”。“江泽民一开始就请大家畅所欲言。”几位参会者回忆说。

在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邓小平已经多次在高层内部谈话中发出“坚持改革开放”的信号。一位参会者说,这个座谈会,让大家进一步看清邓小平等高层领导坚持改革开放的决心。

座谈会:东西方撞击

座谈会在10月间举行了两次,这两次的重点是分析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现状,探讨资本主义为什么“垂而不死”。与会并发言的有12人。

财新获得的座谈会发言整理显示,与会专家们在发言中分别谈到了资本主义在“二战”后继续发展的多重原因,其中不少人谈及资本主义经济体制的调整,并触及了国家在经济生活中的作用以及经济的计划性,以说明“计划”绝非社会主义所独有。专家们还对竞争和股份制做了较为充分的介绍。当时担任国务院经济发展研究中心农村部副部长的林毅夫提出,“亚洲四小龙”的成功经验就是“比较优势战略”。

人们在讨论中认识到,资本主义没有灭亡,甚至更强大而有竞争力,市场经济体制有生命力,且一些原始市场经济的弊病在后来得到了改良和改进,其中就包括宏观经济管理。

10月会后,过了近两个月,座谈会在12月6日重启。这一天和此后的12月9日,专家学者与中央领导再度在中南海同一个会议室聚首,以四个半天的会期讨论第二个议题,即苏联、东欧剧变的原因和教训。

有参会者回忆说,大家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比较一致,认为苏联、东欧共产党垮台,最重要的是经济因素,是传统的计划经济体制在竞争中惨败了,败给了以美国为首的市场经济国家。

参会的郭树清会后公开发表了其发言稿,分为《战后资本主义的经济社会结构变化》、《原苏联东欧经济停滞的历史教训》和《一个高效率有特色的新体制就在前面》三篇文章,较为完整地记述了这位时任国家计委经济研究中心研究员的观点。

作为会上活跃的“少壮派”,郭树清的发言全面而犀利,直指苏东国家经济体制的弊端:党和政府对经济活动“抓”、“搞”太多,把计划经济与商品经济对立起来,把二者看作互相排斥、水火不相容的社会经济制度;教条主义地理解公有制,认为越公越好、越大越好。

时年71岁的蒋一苇10月间接到参会通知时,已经查出晚期肺癌,不得不住院治疗。他不知自己能不能亲自出席会议,先写了一份书面发言稿。后得到医生允许,抱病参加了会议。其时,这位当年编辑过《挺进报》的老地下党员身体已相当虚弱,发言却率直尖锐。

他直指,不应在分析重大历史现象时,夸大“和平演变”、“自由化”等意识形态原因,经济改革开放绝不容许倒退。

讲完后,蒋一苇即赶回空军总医院准备次日的手术。临行,江泽民和所有参会者起身为他送行……

座谈会:目标已明

讨论从12月10日进入第三阶段,讨论中国改革自身的问题,题为“如何搞好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经济”。当天用了半天时间,接着,12、13日连续两个半天,至14日则有一整天。五个半天的时间,足以使讨论比较深入。

2012年8月7日,张卓元向财新记者忆及21年前的往事。他清楚地记得:“我听完发言回来就跟我老伴说,‘哎呀,今天老吴非常解放!’”

当时,很多人的发言都要跟马克思主义挂钩,而吴敬琏则直截了当引用新古典经济学。他很鲜明地提出,应当采纳新古典经济学家的理论,以资源配置的有效性来解释实行市场经济体制的必要。他还在会上提出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倾向性提法,将计划与市场的关系描述为在宏观调控下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基础性作用。

周小川则指出,市场有两项基本的功能,即实现稀缺资源的有效配置和提供兼容的激励机制。

在吴敬琏的记忆中,参会者的大方向是一致的,对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没有分歧,分歧在于:什么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政府管什么?是微观干预,还是宏观管理?“在这几个问题上,每个人表现出的理论深度确实不太一样。”

周小川、郭树清、林毅夫等有现代经济学素养的年轻学者,着眼于以市场为核心的整个体系,而所谓市场就是能形成竞争性均衡价格、能反映资源的相对稀缺程度的制度,在规范的市场上能够形成价格信号,从而引导资源配置。

20年后回忆此轮座谈会,有参会者做出归纳,认为这“十一个半天”酝酿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倾向性提法;将计划与市场关系,描述为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基础性作用,是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论证和解释,为十四大提供了一定的理论准备。

据与会者回忆,江泽民主持并出席了全部会议。他没有发表长篇讲话,但有许多现场点评。此外,乔石、姚依林等领导人有时间便来听会。时任中央办公厅主任的温家宝自始至终参加了座谈会。

会议纪要后来形成了可供传阅的整理稿。

小平历史性的南方谈话

中南海风向渐转,但局势尚未明了。在1991年底的十三届八中全会上,只有土地联产承包的政策明确作为基本制度长期稳定下来,其他问题未能讨论。在党报舆论场上,直到1992年初,“市场经济”在较量中依然处于下风。

1992年1月5日,北京的《理论动态》发表了一位理论权威以“华之俏”为笔名撰写的《反和平演变三论》一文。文章称:“阶级矛盾还在,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矛盾、斗争还存在。……我们要进行反对和平演变的斗争,要防止资本主义在中国的复辟。”

此时的邓小平已经是88岁高龄。他虽已经正式退休两年有余,但无法“过一个真正平民的生活”。国运仍是其责任所在。

1992年1月17日,农历辛未年腊月十三,邓小平携家人乘专列,从北京站出发去南方“家庭度假”。正是这趟南方之行,为当时中国经济改革中的种种纷争画上了句号。

1月19日上午9点,火车到达深圳火车站。在这个12年前邓小平亲自划为特区的地方,邓小平视察口岸,远眺香港,走访企业,游览景区,每一处的谈话都紧扣改革,初看是谈深圳,细品则句句指向全国。

在谈话中,他以当时著名的安徽芜湖“傻子瓜子”老板年广久的故事为由头,指出城乡改革的基本政策一定要长期保持稳定。“即使没有新的主意也可以,就是不要变,不要使人们感到政策变了。”

针对过去两年中姓“资”姓“社”的讨论,邓小平直言,判断的标准,应该主要看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此即著名的“三个有利于”标准。

邓小平还提出了重要论断:“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

1月23日上午,在从深圳蛇口码头乘快艇前往珠海途中,时任珠海市委书记梁广大说,群众反映最大的是政策摇摆,下边执行起来也左右为难。

邓小平回答说,现在有“右”的东西影响我们,也有“左”的东西影响我们,但根深蒂固的还是“左”的东西。有些理论家、政治家,拿大帽子吓唬人的,不是“右”,而是“左”。中国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把改革开放说成是引进和发展资本主义,认为和平演变的主要危险来自经济领域,这些就是‘左’。”

一周后,邓小平途经广州、江西鹰潭前往上海,此时距离农历新年只有四天。在上海闵行开发区,邓小平再次强调,到本世纪末,上海浦东和深圳要回答一个问题,要用上百上千的事实来回答改革开放姓“社”不姓“资”,有利于社会主义,不利于资本主义。

正名市场经济

1992年2月21日,邓小平回到北京。根据邓小平在深圳和珠海谈话整理的讲话纪要已经完成。2月2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决定,将邓小平南方谈话作为1992年中央“二号文件”下发,并要求尽快逐级传达到全体党员干部。“邓小平的这个讲话如同石破天惊,极具理论上的创新精神和批判精神,对改革的实践是又一次的巨大推动。”时任体改委主任的陈锦华在回忆录中说。

一年前因“皇甫平事件”受到“政治冷藏”的《解放日报》副总编辑周瑞金则激动地说,“小平同志南方谈话,真正是大音希声扫阴翳”!

3月9日至10日,江泽民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全体会议。15名政治局委员表示,完全赞同邓小平的南方谈话。

邓小平视察南方时,曾有中央媒体记者跟随,但并未报道。直到3月26日,《深圳特区报》发表《东方风来满眼春——邓小平同志在深圳纪实》一文,生动描写了邓小平在深圳特区视察的经过,并首次公开披露了南方谈话的部分内容。同日下午,《羊城晚报》全文转发了此文。两天后的3月28日,《文汇报》和《中华工商时报》全文转载该文。3月30日,新华社全文播发此文。

至此,“市场经济”光明正大地进入公众视野,不再是危险名词。

1992年6月,原中顾委委员、老一辈经济学家于光远在《改革》杂志发表《不要再回避“市场经济”这个词》一文。他说:“直到小平同志这次讲话之前,绝大多数经济学家在文章中回避使用‘市场经济’这个词。我说回避使用,是指文章作者本人在思想上是接受这个词的,但人家都不用,自己也就不去用它。至于有一些在思想上反对市场经济的人,倒并不一定不使用这个词,但只是在对之进行批判时才使用它。”此后,于光远一连写了几十篇文章,并于当年8月出版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主体论(札记)》一书。

全国上下舆论风向发生了变化。“市场经济”不再是危险名词。1992年12月29日,88岁的邓小平被英国《金融时报》推选为“1992年风云人物”,理由是:邓小平亲自到华南创建的经济特区视察,在全国引发起自由市场经济改革的新浪潮。三、总要有个目标模式

市场呼之欲出

十四大召开的日子越来越近。

1992年4月1日晚11点,全国七届人大第五次会议代表驻地北京西苑宾馆。时任体改委主任陈锦华房间的电话响了,来电者是江泽民。

在电话中,江泽民说:“现在,改革开放正处在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下一步该怎么办,大家都在等待,也有点着急,请体改委好好研究一下,向中央提出建议。”

陈锦华立即做出安排,请刚从上海调任体改委宏观调控体制司司长的楼继伟组织座谈会。“这是我到国家体改委后做的第一件事。”楼继伟回忆说,他当时约请了广东、江苏、山东、辽宁、四川等省的体改委主任召开座谈会,讨论中国经济改革的目标模式采用哪种提法更好。

在座谈会上,广东省体改委主任易振球提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机制。易振球认为,从共产党领导到收入分配,再到市场经济配置资源的效率,与中国的国家性质并不矛盾。楼继伟认为,易振球讲得很好很系统。其看法也获得绝大多数参会者的赞同。

会后,国家体改委将可以明确提出“建立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议写成报告,直接呈送江泽民。当时,十四大报告起草组已经拿出第一稿,文中没有“社会主义市场经济”。4月30日,江泽民主持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讨论报告第一稿。他强调,十四大在计划与市场的关系上要前进一步,要讲清楚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什么。

再进言

几乎同时,改革者也在通过其他渠道向江泽民进言。4月30日,吴敬琏与其经济学领域的同事——时任中国银行副行长周小川、国家计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李剑阁和国务院发展中心副主任吴明瑜在多次讨论、修改之后,向江泽民提交了《关于计划与市场提法的建议》。

在建议书中,吴敬琏等人梳理了十多年来关于计划与市场的争论中提法的演变,并建议在十四大把这一论述提到一个新高度,对社会主义改革的目标模式做出新的科学概括,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提法。

当时,“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提法已被广泛接受。但是,吴敬琏认为,这种提法既不能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找到依据,也不是现代经济学的通用语言,而是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表达方式。而且,这也不能突出一种经济体制的运行特征。

5月25日,前任国务院副总理朱镕基正在太原出差。据当时陪同朱镕基出差的李剑阁(后调国家经贸委司长)回忆,下午正开着会,朱镕基接到一个电话,出去了一会儿。晚间散步时,朱镕基告诉李剑阁:“下午就是接到泽民同志的电话,商量能不能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这位深知现存经济体制弊端的副总理,积极支持了江泽民关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提法。

三种提法

此时距离江泽民预定的6月9日在中央党校的讲话只有10天了。国内外观察家都判定,这次讲话将为十四大定调。

此时,讲话起草组已经概括出了三个提法:一是建立计划与市场相结合的社会主义商品经济体制;二是建立社会主义有计划的市场经济体制;三是建立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体制。讲话前,江泽民再次多方征询意见,斟酌是否适合在党校讲话中正式提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说法。

最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这一明确的提法,出现在6月9日江泽民在中央党校省部级干部进修班的讲话中。

江泽民以讨论问题的方式指出,上述这几种提法,究竟哪一种更切合中国的经济实际,更易于为大多数同志所接受,更有利于促进我们经济建设的发展,还可以继续研究,眼下不必忙于做出定论。“我个人的看法,比较倾向于使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这个提法。”

江泽民还对“什么是市场经济体制”做了阐释。

他在讲话中批评有些人“很少看到市场对激励企业竞争推动经济发展的积极作用,特别是看不到市场也是一种资源配置的方式,看不到它对优化资源配置所起的促进作用”,同时指出“市场是配置资源和提供激励的有效方式,它通过竞争和价格杠杆把稀缺物资配置到能创造最好效益的环节中去,并给企业带来压力和动力。”“他讲到目标是这个(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时候,我听到全场热烈鼓掌。”中央党校原副校长杨春贵于2009年3月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说。

江泽民还在讲话中重申邓小平的看法:中国要警惕“右”,但主要防止“左”。在后来的十四大和十五大报告中,他仍反复表述了这一看法。

小平支持“六九讲话”之后,江泽民专程拜访了邓小平、陈云等老同志。党内高层意见达成统一。

6月12日,江泽民专程到邓小平家拜访。邓小平表示,赞成使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这个提法,还说:“实际上我们是在这样做,深圳就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不搞市场经济,没有竞争,没有比较,连科学技术都发展不起来。产品总是落后,影响消费,影响到对外贸易和出口。”

他还说,党校讲话可以先发内部文件,反映好的话,就可以讲,这样十四大也就有个主题了。

此后,根据“六九讲话”和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精神,起草小组进一步修改十四大报告。

这是一面旗帜

经济体制改革目标的确立进入冲刺阶段,但进展并非一帆风顺。1992年七八月间,起草十四大文件的班子中有人提出,把调子往下降降,打算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成报告中的第三级标题。

同在起草组的刘国光坚持主张,“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是当下最重要的,应该放在第一级标题。

显然,“计划与市场”的议题在十四大报告起草中依然是矛盾焦点。

在看到十四大报告征求意见稿后,吴敬琏十分焦急,于9月5日再度上书江泽民:“把我国经济改革的目标规定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对邓小平同志所倡导的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路线的进一步阐明,也是本世纪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一项最重大的发展,其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都十分深远,应当用有分量的语言加以概括和评价。”并直言不讳“目前的文稿似乎体现不足”。

此时,江泽民决心已定:“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一面旗帜。

两个点睛之释“这次大会肩负着重大的历史使命。全党同志和全国各族人民都寄希望于我们这次大会,世界上关心中国的朋友都注视着我们这次大会。”1992年10月12日,江泽民在作报告时,开篇即强调使命之艰巨。

希望和关心,聚焦于中国经济改革如何扬帆起航,劈波斩浪。

结果已众所周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这次大会上确立为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用江泽民自己的话说,这一整体性、前瞻性的提法,确定了今后经济体制改革的走向,可以保持中国经济改革20年稳定。

前任广东省委书记任仲夷在小组讨论中说,十四大报告中最有新意、最有突破性、对改革最具决定意义和深远影响之处,就是明确地提出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

与四个月前的“六九讲话”相比,十四大报告关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论述,更加全面而系统,不仅将其设为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而且做出两点解释:即中国要建立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就是要使市场在社会主义国家宏观调控下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同时也要看到市场有其自身的弱点和消极方面,必须加强和改善国家对经济的宏观调控。

周小川评价说,这两点新解释,延续了过去对于计划与市场两种手段都可以用的认识传统,形成了市场经济和宏观调控的新概念,建立了一种高于在计划和市场之间水平切块的新关系。

确立“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基础性作用”,是一次思想大解放。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教条终于被抛弃了,市场不再是“被利用”的机制,而是基础。人们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1993年3月29日,八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把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作为国家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模式,以立法形式确定下来。四、从纲领到行动

间接调控:第一次大考

改革目标甫定,便面临第一次大考。

十四大之后的1993年,经济形势并不乐观。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猛增,1992年跃升40%,1993年再攀升50%;投资扩张导致原材料价格因供不应求而上涨,并引发全面通胀,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上涨14.7%;房地产热、开发区热、证券股票热、乱拆借、乱集资,处处可见。

1993年整个上半年,朱镕基副总理都在思谋良策。6月10日至13日,国家体改委、财政部和世界银行在大连召开“中国宏观经济管理国际研讨会”。此次“大连会议”筹备半年有余,朱镕基是核心策划人物。会议邀请了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莫迪利亚尼(Franco Modigliani)、伦敦经济学院教授斯特恩(Nicholas Stern)、斯坦福大学教授刘遵义,还几经波折请到了被誉为“台湾经济奇迹重要推手”的李国鼎,他当时已届83岁高龄。“大连会议”提出了提高存贷款利率至正利率水平、推行信贷额度限制、价格改革等多项一揽子改革措施。会后,朱镕基又专门会见了李国鼎。李国鼎提出了确定中央与地方税收之合理比例关系、整顿中央银行、汇率并轨、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建议。

楼继伟至今认为“大连会议”十分重要。他说,在推进全面经济改革的关键时期,会议讨论形成的主导性意见成为制定政策的重要参考。“大连会议”之后,落实了对于“过热”的应对措施。几经反复和商讨,国务院最终形成6月24日下发的“16条”(即《关于当前经济情况和加强宏观调控的意见》)。“16条”实施半年后,效果初显。新开工项目开始减少,货币供应量增速明显回落,乱拆借、乱集资的口子基本被堵住。

值得关注的是,“16条”措施中有13条是经济手段,强调的是强化间接调控,更多地采取经济手段、经济政策和经济立法,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的实践。

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目标确立后,这次以经济手段为主的间接调控可称“第一次应试”。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也为此后系列改革方案的出台创造了条件。“50条”:总体规划和方案设计

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一项艰巨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相应的体制改革总体规划与实施方案。

1993年5月31日,距离十四届三中全会召开还有164天,由25人组成的文件起草小组进驻北京西郊的玉泉山。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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