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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4 08:3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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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读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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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传奇故事(二十一)

古今传奇故事(二十一)试读:

第一章

十三刀传奇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一天,鬼子进城了!定州城乱了。前些日子刘镇长在天津当团长的姑爷,匆匆忙忙地来给刘老爷子磕了个头,就带着夫人卫兵向南一溜烟撤了。一向神气的刘老爷子捶胸顿足:“国之将亡矣。”

鬼子进城了,小孩子们好奇,跟在鬼子后面看景儿,那队伍里竟然还有几个日本女人。日本兵向孩子们一挥手,孩子们哄的就散了,孩子们再围上去的时候,日本兵就扔了花花绿绿的东洋糖果,还有罐头。好像日本人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十三刀”也是这样想的,无论是谁我都侍候,谁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日本人也是人啊,也得剃头不是。其他商家们还都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十三刀”已经在他的剃头铺子门前迎客了。

说起剃头,在清代,剃头这一行当主要是为男子剃发梳辫。剃头行当也分“文”“武”两帮。“文”帮有剪剃、修面、掏耳一类工序。“武”帮则增加推拿、按摩、捶打、揉捏,还治脱臼、落枕、崴脚等疾病,也会针灸技术。这类武帮从业者,需得经过专业培训,才能挂牌。据说“十三刀”的父亲当年就是剃头武帮的一大高手。“十三刀”开的是理发店,大家还都叫剃头铺子,因为剃头是他的绝活,能让你不低头不仰脸,唰唰唰,前面三刀,头部七刀,后颈和耳根三刀,共计十三刀。然后拍拍你背,说好了。

左右瞧瞧,身上的衣衫不粘一丝头发,站起来,摸摸脑袋,光溜溜的,一股清风拂来,从头沁人心脾,顿觉耳聪目明、神清气爽。“十三刀”的名字也由此得来。“十三刀”最为神奇的还不是这十三刀,而是他的按摩功夫。“十三刀”原名刘占财,打娘肚子生下来身体就虚弱。如今四十光景的人了,看上去依然精瘦精瘦的,一双手生得秀秀气气,但却有着神奇的力道。据说当年他娘为了健身,除了跟父亲学艺之外,还曾经拜杨式太极拳的高手为师。理完发只见他十指生花,由胸至腹,点点穴道,让人浑身酥麻,再用手掌弓在你背上颤悠悠的,时紧时慢,不几下就骨松筋酥,胜似做神仙的境地了。最后大拇指在你肩膀一揉,太阳穴用小手指一刮,脑门儿上一拍,无论你是落枕还是掉肩,都立马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浑身舒坦,精神抖擞。“十三刀”的生意很红火,镇上无论名人达贵,还是脚夫老粗,“十三刀”的服务都一样尽心尽力。“十三刀”剃头铺子的另一道风景就是“十三刀”的女儿,刚生下来没几天,她娘就得产后风死了,“十三刀”怕找个后娘孩子受委屈,自己把孩子带大。这剃头铺子是前铺后宅,前面忙的时候,姑娘也会跑出来帮忙收钱或者打个下手。眼看就到了二八的年纪。姑娘出落得真个是羞花闭月,貌若天仙,只是当年她爹受不了她裹脚的哭喊声,任她长了一双天足。这因此便宜了店里的小徒弟,腊月摆了定亲酒,今年夏天就要招赘入门。“十三刀”见谁都是低头哈腰一团和气,一条毛巾搭在肩膀上好像也有点儿驼背了。鬼子也听说了他的手艺,田中小队长成了这里的常客,每次都摸着自己那锃光闪亮的大脑袋对“十三刀”的手艺大大地称赞一番。隔三差五还会让翻译官把“十三刀”叫到新修的兵营里给他修面按摩,完后也必定给他丰厚的报酬。“十三刀”慢慢地也就没有了恐惧,反生一种朋友般的奇怪感觉。

入夏后的一天早上,送了小徒弟回家看娘亲,过几天姑娘就要完婚。不知道怎么了,“十三刀”老觉得眼皮直跳,心神不安。女儿问他,“十三刀”说不出是喜事还是凶兆。

晚上翻译官来喊“十三刀”去给田中剃头,“十三刀”进了屋子,翻译官让他在这儿候着,就自己出去了。“十三刀”做好了一切准备,仍然是眼皮左跳右跳,心里慌慌的。“十三刀”心想这样子肯定要坏事,要是让田中见了红,自己这条小命没准就要留在这里了。越是这样想,“十三刀”的手就越是颤,心头就越是慌张。转眼两个时辰过去了,田中才大汗淋漓地进来,却告诉他今天太晚了不剃了,明天再到店里享受。“十三刀”突生一种不祥之感。“十三刀”匆匆忙忙回到家,心中更是惴惴不安,刚迈进家门就听见女儿的哭声。飞步进门一看,只见女儿披头散发,衣襟不整,房梁上还有一根悬挂的绳子。“十三刀”两眼放火,憋闷了半刻钟,突然跪倒在地,号啕大哭。

田中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享受。前面三刀,头部七刀,后颈和耳根三刀,剃头的手有点迟钝。十三刀了,“十三刀”把锃亮的剃头刀放在了田中的喉咙上,他的手在颤抖,血丝渗了出来。“十四刀!你不是号称‘十三刀’吗?”田中说着话,眼睛都没有睁开,“我知道你想杀了我,可你没有那个胆量,就像你女儿昨天也想死。我不要你死你就不能死,她要死了,我就杀了你。你要敢杀了我,皇军就杀了你们全镇子的人。”“十三刀”的手一颤,刀子掉在了地上。“十三刀”立即跪下对田中说:“请队长恕罪,刚才在下是一时失手,不敢伤害队长。”田中鼻子里哼了一声,“十三刀”使出全身的本事,按摩捶打,田中飘然起身,走到门口对低头哈腰相送的“十三刀”说:“我的知道,你是大大的良民。”

一切好像风平浪静了,“十三刀”的剃头铺子照样的开,婚事好像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这翻译官又来叫“十三刀”,“十三刀”请求带上他的姑娘。“十三刀”把刀磨得飞快,姑娘换上了漂亮的红衣裤。站岗的日本兵对他们笑。田中看到漂亮的姑娘,两眼色迷迷地对翻译官挥挥手:“你想得很周到。叫姑娘来好,好。”翻译官识趣地溜了出去,对警卫兵说:“今晚谁也不要打扰队长,我的公干去了。”

田中躺在椅子上,“十三刀”上下挥舞,整整十三刀,田中的脑袋就成了亮花花的一个大白瓢了。放下手上的刀,十指如蛇,噼里啪啦,田中早已是皮松肉懒、筋酥骨麻,犹如踏云上天,做了神仙,只要最后一刮,一拍全套就完成了。忽然“十三刀”十指一闪,点向田中,双手一拍,田中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心说不好,却浑身无力,口不能言。“十三刀”从女儿手中接过衣服换上,对门口的卫兵说:“田中说休息了,没有事情不要叫他。”拉着女儿出了兵营,健步如飞朝城外奔去。

太阳升到三竿,还不见田中起床,翻译官推门进去,只见田中嘴巴大张,头皮白得吓人,用手试探着轻轻一推,只见那个白晃晃的脑袋像个大葫芦一样,咕噜滚出了好远。

故事看到这里,读者肯定要问:“鬼子是不是真把全镇人都杀了?”没有。日本鬼子在自己的兵营里被砍了头,是一个奇耻大辱。翻译官带上一班人马竟然不敢声张,悄悄地将田中运走了。

几天后,“十三刀”一行三人手持田中的盒子枪,来到了安国县找到了八路军。八路军的吕团长笑眯眯坐在椅子上:“我要见识见识你的‘十三刀’。”“十三刀”心微微一颤,定定气,只见刀光飞舞过后是噼噼啪啪的捶打声,手掌起落,时如万马奔腾,间似小溪流水,风平浪静,似雨过天晴之后,“十三刀”手中银针飞闪,收!再看吕团长已经是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好!”吕团长站起身来,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说:“我看你叫‘占财’,却没有占住财,就叫‘战才’吧,做一个抗日的战士!等把日本鬼子赶走之后,你去开一间大理发店,我们都去给你捧场!”

那天“十三刀”为八路军剃了上百个光头,个个十三刀,气不喘,手不抖。有人说刘战才看起来像条虫,瘦弱萎缩,打起仗来像条龙,行军走路脚下生风。田中的盒子枪作为奖励发给了他。他追随吕团长驻安国、进深泽、上博野……每到一处,他的这一把枪、一柄刀就成为宣传中共抗日救国的最好道具,这把剃头刀一路服务过无数老百姓。

1941年的初夏在腥风血雨中开始,参加过百团大战的刘战才已经是一个能征善战的连长。他奉命率领战士,化整为零在保定周围坚持游击战。那是一个阴云遮日的早晨,刘战才接到命令送区领导去司令部开会,他扔掉了手枪的牛皮套,把枪别在腰间,口袋里的剃头刀微微地颤动,好像要出鞘的剑。

一夜的疲劳奔波,来到了寨西店,只要跨过铁路突破了敌人的封锁线,也就胜利完成了任务。刘战才带着战士们在铁路附近村庄分散隐蔽,准备晚上集中行动,刚刚吃了早饭就听见了狗叫声,寨西店的敌人直奔刘战才的村庄而来。派向村东、村北的侦察员也都发现了敌人。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但敌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分区机关。刘战才说:“我们宁可暴露自己也必须牵制住敌人,掩护分区。”

刹那间,他好像高大了许多。刘战才大手一挥:“分区所在地在西南的十三里村,我们要向东北突围。”他一个箭步冲出门外,伸手一枪向敌人打过去……枪林弹雨,烟雾弥漫,飞奔的战士们还有后面的追兵。“我们冲出来了!”刘战才喊着,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掀起。“连长”!刘战才看到自己的左腿受了伤,他用颤抖的手掏出那把剃头刀,递给来拉自己的排长小张:“引开敌人,保护分区!”

天忽然狂风大作,大风过后,“十三刀”昂首挺胸,手中是最后一颗冒着白烟的手榴弹。硝烟过后,敌人冲上来,却见不到半点血迹,更不见硝烟痕迹,刘战才就这样消失了。有人说他会飞行术,长了飞毛腿,在爆炸的一刹那,他已经飞奔进东边的枣树林。

后来,“十三刀”的徒弟——张排长在顺利掩护分区机关通过封锁线之后,他改名叫‘刘继抗’,继续抗战!抗战结束后,他继承刘战才的遗志,在天津开了一家理发店。

鳖翻潭了

刘群正好碰见厂长,又慌又喜地报告:“孟厂长,黑水潭里的老鳖翻潭了!”“当真?”“骗你叫我下岗!”厂长孟老元忘了自己要去干什么,拉着刘群就往厂里跑。

柳河化工厂北面有个黑水潭,是早年挖水库留下的,在山谷里,十几亩大,地势险要,水深无底,水色墨绿,取名黑水潭。黑水潭里大鱼老鳖多的是,都成精了,平时不好钓,鳖翻潭了,很多鱼鳖都半死不活地漂上水面,可以不费事儿地捞。孟厂长拉着刘群奔回厂里,不让声张,很快选了一帮水性好的工人,带上各种捞鱼的家伙,开上车十急慌忙地奔向黑水潭。孟厂长之所以不让声张,一是怕大家争先恐后去捞浮财生产乱套,二是他要把这次捞的鱼鳖派上用场。黑水潭里的老鳖是野生的,可比如今水塘里养的金贵!

孟厂长一车人来到黑水潭,就看到了鳖翻潭的景观。平时墨绿的水潭现在变得浑浊,平静的水面也变得蒸腾冒泡,水面空气里也有股异味儿。仔细看,不少大鱼老鳖把头伸在水面上,还有的已经翻个儿,露出白肚皮漂在水面上。孟厂长一声令下,一帮人就下手捞了。

孟厂长没下水,不是他没水性,他的水性好着呢,他的小名叫阿鳖,能潜在水里几分钟不出来。也不是他年纪大了怕有不测,是他看到有几个村民先他们下水已经在捞,孟厂长摆出领导的架势对水里的村民指手炸喊:上来!都给我上来!几个村民不明就里,一个个就上来了。有胆大的人问:“你是谁啊?”孟老元掐着腰答:“我是孟厂长,柳河化工厂的!”胆大的人又问:“黑水潭也是你厂里的吗?”“我是公家的领导,黑水潭是公家的,你们不能捞!”几个村民听着不是味儿,嚷嚷:“你管得了化工厂,还能管得了黑水潭?吓唬谁啊?捞!”就都又要下水。孟老元见吓唬不住,改口说:“你们捞也可以,只准捞鱼,不准捞鳖!”还是那个胆大的说:“我就捞鳖,鳖比鱼值钱!”孟老元就又说:“这样吧,您们捞出来的鳖不准带走,化工厂收购,大鳖大价钱,小鳖小价钱!”几个村民听了说:这还差不多。捞了一个时辰,黑水潭恢复了平静。厂里的一帮人捞了很多鱼,也捞了不少鳖。孟厂长还按个头大小全部收购了几个村民捞的鳖。汽车开过来,装车走人。回到厂里,刘群问厂长:“这么多鱼,这么多鳖,咋分啊?”孟厂长说:“鱼,按职工人数平分。你的贡献最大,分头份儿!”刘群又问:“鳖呢?”孟厂长说:“一只不分!”刘群不依,有人给他耳语:厂长的小名儿叫阿鳖,相惜啊!刘群听了还是纳闷,一只两只他养着,这么大一堆老鳖他养得了吗?憋不住还是问:“厂长,这么多老鳖你养得了吗?”有几个人也附和着问。孟厂长说:“大家别误会,鱼,我一条不吃;老鳖,我也一只不留。我是厂长,我要拿这些老鳖给咱厂办大事儿。办什么事儿,你们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但我向大家保证:我要行一点私,我是老鳖!”大家听到这儿,轰声笑了,有人说:你可不就是老鳖么!

话说到这份儿上,也就没人敢再说啥了。厂里的工人毕竟不是捞鱼的村民,敢和厂长顶牛。厂长说不让知道的事儿,工人阶级思想觉悟高,就不再问了。鱼很快分下去了,老鳖全留下了。

孟厂长找来了蒲包,打湿后进行包装。以大小分别标明:县委、县政府、质检局、计生委,当写到“防污办”时,孟厂长停住了,感到“防污办”不能送小的,也得送大个儿的。上次防污大检查,按国家规定,他厂往柳河里排污是要停产整顿的。能停产吗?一停产效益全没了,喝西北风呀?也不能整顿,一整顿得花多少钱装排污设备呀,我还能再干几年?钱从我这儿花,叫我落个企业亏损,坏我一生名声?糊弄吧,糊弄上面容易,糊弄顶头上司难,他们睁眼看着你呢,厂里得花钱,得送礼。县里自然也要保他厂这个纳税大户,“防污办”就给他们打了掩护。这“防污办”现在可是厉害呀,上头说以后再查着了就不是不痛不痒地通报批评,也不是名誉上的纪律处分,而是要撤职,严重的还要追究刑事责任,叫你坐监!妈呀,“防污办”可是庙小神大啦!……当工人的知道这些吗?这些能给工人讲吗?只说领导给工人打哑谜,只看到当领导的吃香的喝辣的,坐轿车玩女人,当领导的容易吗?嗨!

孟老元给“防污办”也装了最大个儿的。分装好以后,他坐轿车开路,领着大面包车去城里敬神了。先敬“防污办”,依次是县委、县政府、质检局、计生委,当然,还有他的关系户。每到一户人家,孟老元都是笑嘻嘻地说:这不是水塘里养的,是我们那儿黑水潭里野生的,劲儿大!对方都会意地笑。有的还说给钱,孟老元说:你这不是骂我砍我的脸吗?柳河化工厂是我一个人的吗?是咱大伙的,还靠您关照呢!说完就走。

孟老元敬神跑了一天一夜,累坏了,累并快乐着,心里很踏实,回来后就死死地睡一觉。正做梦呢,秘书晓玲喘着气找上门来,喊醒他,说:“厂长,翻潭了!”孟厂长翻身坐起:“什么?老鳖又翻潭啦?”晓玲着急地说:“不是,医院里,咱厂里的职工和家属。”孟厂长一头雾水:“你给我慢慢说!”晓玲喘定,说:“职工和家属吃了黑水潭里捞的鱼,都上吐下泻,住进了医院。”“那你怎么没事儿呢?”“那鱼我也做了,可我没吃。”“你怎么没吃呢?”“我,我,可能是又怀孕了,闻到腥味儿恶心。”孟厂长这会儿顾不上问别的,急问:“怎么全都住医院了?”“是食物中毒,初步鉴定,与咱厂往黑水潭里排污有关。”孟厂长听了惊得从床上滚下来,晓玲忙上前扶起,孟厂长喊:“闯祸了!闯祸了!”就要小车赶紧来,他要去医院里看望病号。住院部里躺满了他厂的职工和家属。他看着一个个吊瓶里咕嘟咕嘟冒气泡,一张张病床上躺着像昏鱼一样的病号,就想到了鳖翻潭的情景。他眼发花,头发昏,老泪横流。晓玲扶他到门外,哭着说:“厂长,还有件事,我现在敢不敢告诉你?”盂老元擦着眼泪说:“你说吧。”“刘群他、他已经死了。”“都知道了吗?”“还没有。”“赶快安慰家属,告诉家属,不要说是吃鱼中毒死的,我好给他报工伤死亡。”“厂长,您的心真好!”“别说了,走,赶快去见他的家属,把话儿说定!”

来到轿车前,孟老元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啊”地大叫,喊:“老鳖!老鳖!”晓玲吓坏了,以为厂长神经了,要不他怎么会喊自己的小名呢?晓玲一边像叫魂儿一样喊:“厂长,您醒醒,您醒醒!”一边给他揉脑门儿。孟老元把她的手打开,怪她:“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跟我进城,把送出去的老鳖追回来!”

坐进轿车里,孟老元太累了,也太害怕了,朦朦胧胧,战战兢兢,似梦非梦,好像又看见了一场更大的鳖翻潭!

老王和局长

老王今年五十出头,为人忠厚老实,工作勤勤恳恳,且文笔颇好,经常有文章在报纸杂志上发表。但老王就是不开窍,在处理与领导关系上能力欠缺。因此,干了近三十年的小职员一直未能提升。但老王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总有出人头地的一日。这不,机会说来就来。老王单位的科长因贪污被撤职了。局长决定提拔老王为科长。老王得知后欣喜若狂,跑回家告诉老伴,老伴是个知情达理的女人,对老王说:“是不是该给局长意思意思,表示一下呢?”老王却不以为然地说:“用不着吧,人家局长有这个意思提升我,说明我有这个能力,再者说,这件事情要是成不了,送礼不是白送了吗?”

这日,局长要一篇论文参加省里的比赛,让老王代笔。老王暗自高兴,以为是局长在试探自己的文笔如何。于是写了一篇精品力作交给了局长,局长接过后,在文章的标题下面加了五个字“作者×××”,当然不是老王的名字。没想到,这篇论文参加比赛获得了三等奖,上面通知局长上省城领奖并宣读论文。可恰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局长得了重感冒,便让老王代为领奖并宣读论文。

从省城回来的那天晚上,老王正和妻子吃晚饭。局长来了,老王对局长说:“局长,您的论文很不错,受到与会者和上级领导的一致好评。”“是吗?”局长显得很高兴。

老王急忙从公文包里取出资料和论文获得的三等奖荣誉证书交给局长。局长问了一句:“老王,这次论文得了奖,没发奖品吗?”“局长。光发了证书没发奖品。”老王实在,没说半句假话。“哦,”局长随声应道,但脸色十分难看,显得极不自然。

老王觉得没必要再向局长做解释,因为没有就是没有。可局长接着又试探地问老王:“老王啊!是不是你在给我开玩笑啊?我知道你挺爱开玩笑的是吧。”老王爽朗地说:“那当然,我一天不开玩笑,心里就难过。”

局长听老王这么一说,就问开了:“你说没发奖品是在寻我开心吧?”“不不,局长,确实没发。”老王忙予以否认。局长却认真地说:“这不可能吧。以前论文获奖都发奖品的,你肯定是在寻我开心。”这下老王真的有些说不清,便只好很认真又很严肃地解释:“局长,你听我说,这次会议讨论的气氛非常浓厚,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这样好的会议,至于有没有发奖品,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有领到。会议结束后,大家还在相互讨论论文的事情,根本没有想奖品的事。”

局长把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对老王说话更认真了:“老王啊,虽然我是你的上级,但我们年龄相仿,又是三十多年的同事关系,我一直将你当兄弟看,我是不在乎那点奖品的,你如果喜欢,说一声拿去就是了,你这样没完没了地寻我开心就不好了吧。”局长说完,就愤愤地摔门而去。心想:这个老王好不开窍,我在暗示他,他都明白不过来。

老王当时脸涨得通红,说不出有多尴尬,有多难受,只好强忍着内心的委屈。唉!领导有点脾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啊!对着已经快要走下楼梯的局长,老王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高声叫住了局长:“哈哈,局长你受骗上当了,我真的是拿你开心啊!”

于是,局长立即“咚咚”地跑上楼来,很友好地给老王当胸一拳,还乐呵呵地说:“我说嘛,你是拿我开心的!”老王将局长迎进了客厅,从卧室的抽屉里拿出一块高档手表:“局长,给您。呵!还是进口的哩!要好几千元吧?”局长接过手表拧了拧,贴在耳朵上听了听,并连声赞道:“不错,不错,好极啦!”他收好手表,欢天喜地离去了,老王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这时,老王的妻子从卧室里出来,气呼呼地责问老王:“明摆着没有发奖品,你干啥要说有?还将女婿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给了他?”

老王无可奈何地说:“局长哪是要奖品嘛,分明是在暗示我给他送礼,我不送点儿东西给他,科长能轻易让我当吗?”“哼,你这个老东西,早这么开窍,说不定现在比局长还爬得高。”妻子讽刺道。

不久后,老王提升了,不过不是科长,而是办公室副主任,至于里头的原因,局长最有数。

老王走马上任当上了办公室副主任后,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领导岗位,工作更加勤勤恳恳。一年下来,同事们都服了。年终总结时,同事们推荐老王为先进工作者。局长见人心所向,老王在同事们心中颇有威信,可能是良心的发现,又有意提拔老王当科长。局长私下对老王说:“上次没让你当科长,主要是怕你刚从一个小职员跳到科长的位置上适应不了。因此先让你当个办公室副主任体验一下,从目前你的工作能力上看,你还真是当领导的料,下步科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老王听局长这么一说,心里兴奋极了,“原来局长是在考验我,我说嘛,天生我才必有用,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老王暗自高兴。

这天是星期天,欣喜若狂的老王为了释放心中的兴奋,竟破天荒地拉着妻子,到歌舞厅去跳舞,体验一下年轻时的感觉,追寻当年的那份浪漫和刺激。跳着跳着,老王的目光被七八米外正搂抱着走出包厢的一对男女吸引住了,那男的是自己的局长,女的二十来岁,穿着性感,袒胸露乳,打扮得十分妖艳,显然不是局长夫人,而是三陪小姐。

正在老王为自己的发现“心惊肉跳”时,局长的目光突然“刷”地一下向自己看来……老王心里暗暗叫道:不好!赶忙拉着妻子的手逃离了歌舞厅。

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老王陷入了惊恐之中:如果局长没有看见自己,这事还好说,如果局长看见了自己……老王不敢再往下想了。

第二天,老王刚上班,局长的电话来了。局长说:“老王,你来一趟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放下电话,老王的心“咚咚咚”跳得厉害。怎么办?怎么办?老王六神无主地连声问自己,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口时,老王突然开了窍,终于想出了对策。

走进局长办公室时,局长用手一指旁边的沙发,示意老王随便坐。老王依言走向沙发时却“不小心”被沙发前摆放的茶几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局长惊道:“老王,你怎么了?”

老王从地上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知怎么搞的,从上个星期天开始,我的眼睛就出现了问题,看东西模模糊糊的,有时连脚跟前的东西也看不清了,可能是人老了吧。”

局长“哦”了一声,关切地问道:“看了医生没有,是不是得了眼病啊?”“看了”,老王说道。“吃药了没有?”“吃了”。“那就好,那就好”,局长点了点头。

老王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局长,您找我有事?”

局长若有所思地顿了顿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们以后再说吧。”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老王不禁为自己那既取消了对方顾虑,又保全了自身的“机智”击掌叫好。

一个星期后,科长的任命书终于下来了,但任命的却不是老王。

在经历了失望,愤怒之后,老王决定报复。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谈论那天在歌舞厅里的所见所闻……

又过了一个星期,老王的报复终于有了结果。局长单独召见了他,局长说:“那天我找你来,本想和你通个气,让你做好当科长的准备,哪成想,你的眼睛出了毛病,竟然连脚跟前的东西都看不见。因此,我不得不改变了主意……有一件事你或许并不清楚,我从未涉足娱乐场所,但我那好色的孪生兄弟却正好与我相反……”

走出局长办公室的老王流下了懊悔的眼泪,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这天早上,老王很早就来到了单位,因为今天市领导要来局里检查工作,局长让老王早来有事向他交代。老王来了好长一段时间,局里的人都来齐了,就差局长没有来。老王着急了,局长不来安排一下,万一在检查中出了差错,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啊!老王急得在办公室里团团转。

他终于耐不住性子,连忙给局长家里打电话:“喂,局长家吗?……是啊!”接电话的是局长夫人。“请问局长在家吗?”老王急切地问,局长夫人惊了:“怎么他不在局里?他昨晚一夜都没有归家,我以为他工作忙,就在局里不回来呢。”老王连忙说:“没有啊,他昨天下班就走了。”局长夫人放下电话觉得此事不妙,连忙赶到局里。局长昨夜没归家,今天上班又没有来的事,立即传遍了全局。此时,局里的职员顿生猜疑:“是不是像电影电视里说的,局长下班路上遭人绑架了。是不是局长在下班路上遇车祸了,别人将他送到了医院……”局长夫人听了大伙的议论后,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央求局里的人帮忙找局长。其实不用央求大伙都得找啊,得罪了市领导谁能担当得起啊!于是,全局人员放下了手中的活,展开了找局长的“大行动”。

找局长这可是一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大伙儿跑着路,流着汗,把局长的亲戚、朋友家、医院里都打听遍了,连局长的影子都没有发现。大伙儿都败兴而归,眼瞅着市领导就要来了,正当大伙束手无策之际,老王又开窍了:“有困难找警察,这找人的活,还是警察拿手,咱们报案吧。”局长夫人见全局上上下下都出动,也没找到局长一根毫毛,也就同意报案了。

于是,局长夫人和老王直奔附近的派出所。值班民警要求报案人交代失踪者的相貌特征、姓名、年龄等。心直口快的老王连忙说:“失踪者52岁,国字脸,酒渣鼻、小眼睛、大嘴巴、嘴巴上面,鼻子下面,右下角有颗大黑痣,上面有三根约1.5厘米长的毛。”“咦!奇怪,你们要找的人正好在我这。”民警说。老王和局长夫人大喜:“哈哈,局长找到了!”正在这时,局长夫人脸突然一沉问道:“我老公怎么会在你们这里?”值班民警解释道:“哦,是这样的,昨天晚上12点多钟,我们接到群众举报,奉命对一家发廊进行搜查,在包厢里发现一对神色慌张的裸体男女,男的50多岁,相貌丑陋,女的20来岁,年轻漂亮,显然是卖淫嫖娼行为。因此,我们就把他们给带回来了。”局长夫人听完就晕了过去,老王连忙扶着她。醒来的局长夫人情绪显得极不稳定,咬牙切齿地骂道:“狗日的,你这个花心的老东西,老娘跟你没完。”老王怕局长夫人气坏了身子,连忙提醒她:“先别急,这可能不是局长,说不准是他那好色的孪生兄弟呢。”局长夫人听后更生气:“他妈就生了他这个独苗王八蛋,他哪去找孪生兄弟啊!”老王听后一切都明白了,暗暗骂道:狗日的,差一点儿又让你给蒙过去了。

决不能让他当乞丐

街上随处可见的乞丐了,不管是老的少的,还是病的残的一概遭她白眼;她不仅不施舍,还要唾液相加。这源于她曾被乞丐骗过两次。一次是她大二期间,路遇一位正奶孩子的妇女向她乞讨,说是要些钱作路费回老家去。当时,杨燕二话没说就给了她三十块外加一袋奶粉,她千恩万谢地走了。杨燕以为没事了,并为自己做了一件善事而满怀高兴。可过了一星期,杨燕又在街头见到了这位妇女,当时她很纳闷,一问旁人才晓得上当了,因为这妇女在此行讨已有半年多了。杨燕听了气得差点冲上去扇她耳光。另一次是她大三那年,见一腿部严重伤残的年轻小伙跪在街头乞讨,杨燕念他可怜,一出手就给了他五十元,眼睛都没眨一下。可谁想晚上杨燕应酬朋友,在饭店与那残疾年轻小伙不期而遇,只见他西装革履的独自在餐桌上猛吃海喝,摇身一变一副公子哥儿的尊容。杨燕那个气啊,真想一刀宰了他。自此之后。杨燕发誓一辈子再不跟乞丐打交道。可前不久,她就出尔反尔,自食其言了。她不仅救助了一个乞丐,还把乞丐送医院去检查和治疗。这一举动不亚于油锅里掉进几滴水——炸开了,沸沸扬扬,在社会上引起不小的震动和反响。特别是她的同事和朋友们更是大惑不解:杨燕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那天,杨燕急着去采访,在她前面行走的一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他衣着破烂,拱着背,右腿有些跛,行走缓慢。他挡着她的去路,她心里不满地嘀咕:好狗不挡道!她绕过他不禁回头瞅了他一眼。他污头垢面,手里端着只碗,两眼却炯炯有神。他迎着她目光看过去。杨燕愣了愣:怎么这人有点面熟?!她一时又想不起来了。她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她干脆转回来拦住他问:“你是桂城人?”乞丐愣了愣,然后点点头。她又问:“两年前桂城发生了一起大火灾,当时你在干什么?”乞丐身子不禁抖了一下:“姑娘,你是——?”杨燕赶紧说:“你别问我!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答对了,我就帮你!”说着她掏出张百元大钞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眼睛亮了亮,又深深地点了点头。杨燕问:“当时,你是不是做了件大好事?!”乞丐听了激动得面孔有些泛红:“我说是,你会相信吗?!”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杨燕望着他坚定地说:“我信!”乞丐感动得整个身子不由颤抖起来,他说了声“谢谢”,两行热泪就汩汩地流了下来。

突然,杨燕拽住他的手说:“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他没反应过来,便被利索地塞进了出租车。在车上,杨燕对他说:“我一定帮你,但条件是,你必须把当时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一点不落地告诉我!”乞丐同意了。杨燕先带他到商场从里至外购了一整套服装。然后到饭店开房让他洗换一新。接着,送他去医院检查和治疗。这期间,她接到多个电话,有同事的,有朋友的,都责问她为什么要揽个乞丐自找麻烦?她的回答一概是:现在无可奉告,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心想,这些家伙嗅觉蛮灵嘛!她找到在譬城医院做医生的老同学,要求他为病人做认真仔细的检查,并在老同学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老同学醒悟似的说:“是这样啊!我一定尽力。”然后,对这位叫罗亮的病人格外热情起来。检查结果是,罗亮的右腿骨折错位,需住院做重接手术方可复原。罗亮不同意住院,因为医疗费让他望而却步。可他拗不过杨燕,杨燕说:“费用的事你别担心,你只管安心住院好了。”等一切都安置妥当之后,杨燕对躺在病床上的罗亮开始了详尽的采访。

两年前,罗亮从农村到桂城打工,干的是建筑工地的活儿。一天晚上,他收工很晚,当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路过华灯闪烁、人声鼎沸的繁华街道时,突然一娱乐城失火,楼道里的人流蜂拥而出,呼喊声、哭叫声不绝于耳;二楼已是浓烟弥漫,烈火熊熊,火苗时不时从窗台蹿出。罗亮奔过去,只听得一个年轻姑娘竭力地嘶喊道:快救人啊!206包……罗亮迎着奔出的人流冲了进去。他上二楼好不容易从烟火中辨出206包,他破门而人。整个包间已充满了烟火味,朦胧中他发现两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小伙子斜仰在沙发上:他抱起一个冲向包门,可一股烟浪从走廊席卷进来,他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把第二个年轻小伙救下来,正想歇口气的时候,只听那年轻姑娘声音沙哑地喊道:“还……还有个女的。”罗亮一听,又奋不顾身地冲入火海。他再次进到206包间,地毯上的火苗已烧到了包间的木门上,并且越烧越旺,已封住了出口。在烟火漫延的包间里他找了一圈也没见人影,最后在洗手间发现了昏迷的姑娘,他又叫又推,姑娘只睁开眼看了看他,说了句“救我”,就又昏过去了。望着涌来的火浪,他抱着姑娘跃上了窗台。楼下的救援人员奔忙着,有的铺气垫,有的抬担架;消防队员正展开灭火行动。他抱着姑娘纵身跳了下去;着地时,他觉得右腿剧烈地震了震,痛得他直冒冷汗,好在他并没摔倒。当他看着姑娘躺到担架上,被人们簇拥着离去的时候,他终于舒了一大口气。现场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忙碌着,忙着灭火,忙着救援,没有谁注意到一个叫罗亮的民工舍身救出了三条人命;也没有谁会相信一个小小民工会是救火英雄。所以他悄悄离开了现场,忍着饥饿、拖着伤腿回到了工棚。工友们见他跛着脚,问他怎么回事,他谎说不小心摔的。如果他说是救火摔的,工友们会信吗?工友们不说他是神经病,也会说他是傻瓜。这又何苦呢?这天晚上,伤腿疼得他龇牙咧嘴,哼哼直叫;次日,伤腿肿得像馒头,他不能下地干活了。因此,工头辞退了他。他拖着伤腿离开了工地,一边弄草药自己疗伤,一边到处找工作。他这种情况谁会用他呢?所以他四处碰壁。这时他也想过到有关部门去反映情况,可谁相信?谁能证明?别人不把你当猩猩看那才是怪事!他想来想去,只好自种的“苦果”自己吃了。可他家里的老父母和读书的妹妹正翘首盼着他往家寄钱呢,他该怎么办!他想来想去,最好的出路是乞讨!所以从桂城到省城,他一路走来:靠乞讨来维持着家里和他的生计,直至遇到杨燕。

听到这里,杨燕早已泪眼婆娑,泣不成声:心像被碾碎了般的疼痛。

翌日,省报的重要位置刊登了一篇催人泪下发人深思的文章:《昨天救火英雄,今日叫花乞丐》。把英雄沦为乞丐的过程作了实事求是的报道,并呼吁社会群体对这样的无名英雄要给予应有的尊重和关爱。结尾处还披露了主人公罗亮住院接受治疗的情况。一时间,在整个省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和反响。赶往医院看望救火英雄罗亮的单位和个人,络绎不绝,源源不断。次日,省长也带着各部门的领导赶来看望了英雄。并说,英雄值得我们学习,发现英雄的人也应得到表彰……

一时间,罗亮和杨燕都成了名人。然而,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罗亮和杨燕出名了,麻烦也跟着来了。不知什么时候有风言风语传出:这是蓄意的恶炒!网络上也贴出帖子:子虚乌有之事,谁能证明?!杨燕的同事、朋友看了都很气愤,纷纷为她打抱不平。杨燕却冷静沉着,为澄清事实,她在医院举行了记者招待会。那天,各路媒体记者纷至沓来,济济一堂。当记者问:你怎么这么肯定他就是救火英雄?杨燕坚定地说:因为我是烈火中的目击证人!

原来,杨燕快大学毕业时,省报社到桂城中文学院招人,由于学习成绩优异,内定名额中,杨燕榜上有名。同班几个要好的同学非要逼她请客:到娱乐城去K歌。杨燕只好认“宰”。当时二男一女加杨燕四个人要了个包间,点了一瓶红酒和小吃。那女同学先抢过话筒亮喉:两个男同学却拉着杨燕划拳喝酒。没多久,就见两个男同学晕乎乎地倒在了沙发上,喝得少一点的杨燕也头晕目眩,心慌作呕,刚到洗手间就晕倒了。恰巧这时,娱乐城一处电线短路燃烧起来,火势没控制住。所有的人都吓得往楼下跑。那女同学推了两个一动不动的男同学,便急着出来叫人帮忙。可楼道里一阵混乱,谁还顾得上她?她只好跑出楼外叫人。这时,一个民工模样的年轻人听了她的叫喊,便冲上楼去把她的三个同学救了出来。他们被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是酒精中毒,谁会想到娱乐城提供的竟是充装的劣质酒。遗憾的是,他们醒来就再也没找到救他们性命的年轻人了。“不过,”突然杨燕很自信地说,“这年轻人救我时,我看了他一眼,他的模样已深深印在我心里了,因为他眉宇间有一颗醒目的黑痣!”

这时,杨燕身后有二男一女推着一辆轮椅车走了出来,车上坐着一位眉宇间有颗黑痣的年轻人。无疑,二男一女是杨燕的同学:车上坐的正是救火英雄罗亮。此时此刻,各路记者的镁光灯闪烁,照相机、摄像机纷纷对着罗亮一阵狂扫。之后,有记者问杨燕:当你见他是乞丐时,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杨燕回答得很干脆:“一个记者的职业责任感和怀有一颗感恩的心。再说,在和谐社会里,决不能让英雄当乞丐!”随即,台下响起了一阵阵掌声……

玉猫计

市一中搬迁校址,在一片开发地段圈了一大片地,据说整个工程完成下来,将接近5000万!消息传出,各建筑商纷纷钻窟打洞各显神通,都想把这项工程揽过来。再穷不能穷教育,如今谁不知道教育部门这尊大神富得流油!但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承建商竟还没定下来,也不知是咋搞得?

教育局局长尚光明,依然每天夹着个公文包上下班,就像啥事也没有发生似的。可内外谣言四起,说他喉咙粗得吓人,金金银银什么的根本没放在眼里,不达到他的底线是决不会松口的,他这种不慌不忙的样子是稳坐钓鱼台,认准了最大的鱼才肯下钩。这些传言传语自然也传到了尚局长的耳朵里,他在一次办公会上为自己辩白道:“说实话,的确有拿密码箱拎钱到我家里的,结果怎么样?我拿了国家的工薪,决不会干贪污受贿的事。大家可以监督我!”

如此豪言壮语,谁能说他尚局长不是个清官呢?但也有人不信这些鬼话的,不是有句顺口溜叫什么来着:“千盼万盼,头儿就盼搞基建:没有基建,门墙也要打个眼。”意思是门墙拆改这么瞎折腾一番,不明不白的钱就进了腰包,谁不喜欢呀?如今这市里天字号第一大工程,他能不接受贿赂?每天晚上,就有人在尚局长家周围盯梢。的确发现了不少的人提着大包小包进了他家,结果都垂头出了门,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如此一来,这些持怀疑态度的人便信服了,都说尚光明是个难得的好清官!

某一天下着毛毛细雨,一个中年人揿响了尚局长家的门铃,尚局长开门一看是欧阳克坚,这人他认识,是个建筑包工头,前几年他承建了一家办公楼,是个豆腐渣工程,闹得影响很不好。今天陡然一见面,心头不觉一颤,难道他也是来揽工程的?他目光警惕地瞅了他几眼,见他空着手啥东西也没提,这才让他进了屋。

刚一坐下。还没倒茶,尚光明就毫不客气地提醒:“想谈承建的事,明天请到办公室;想送礼,那是逼我违法犯罪,请走人。”尚光明这种直入主题的开场白,不知吓退了多少个送礼的人。

但欧阳克坚听了这番话并不感到脸红尴尬,而是一本正经竖起大拇指夸道:“敝人早闻尚局长为官清廉。岂敢拉领导下水?今天来拜您为师,想学点收藏的知识。”

尚局长不嫖不赌,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收藏。一听此话顿觉一惊,暗忖一个粗俗之人也有如此雅兴,实属难能可贵!

有了共同的爱好,无形之间便拉近了感情距离,马上叫夫人泡茶来,接着便有一茬没一茬地谈起了收藏经。欧阳克坚谦虚地说:“尚局长,您多次发表在市报上的那些收藏文章,我都仔细研读了,今天又听您一谈,我更是开了眼界,丰富了不少知识。”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是只小小的玉猫,通体雪白略呈青色,玲珑剔透古色古香。尚局长把玩欣赏一阵,啧啧称奇。欧阳克坚见状,一狠心说:“尚局长既如此错爱,不如就卖给您吧!”尚局长巴不得有这等好事,连连道:“夺人之爱。惭愧惭愧!”

二人完全以买者卖者的身份马上谈妥价格,1,000元成交。一手钱一手货,先小人后君子,立下了字据为证。

过了几天,忽然有个操外地口音的人找到尚局长,说是收购古玩的,因久仰尚局长藏品颇丰,不知能否一开眼界?

尚光明为了应付来客,便随手拿出两三件,那人略看一眼便直摇头,说都是些大路货,不值一谈。那不屑的眼神,好像在说:堂堂一个收藏家,难道连一件像样的收藏也没有?

尚局长何曾被人瞧不起过?那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转身从密室中小心地捧出那件玉猫。外地人乍见之下大惊失色道:“啊,宝贝,宝贝!您从哪儿弄来的?这可是传说中朱元璋喜爱的宝贝玉猫啊!”

外地人赞不绝口,当下愿以10万元买下这只玉猫。尚局长闻言眼都直了,自然乐不可支,双方马上写下买卖协议。

好几天来,尚局长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不想某一天,当欧阳克坚来到尚局长办公室时,忘乎所以的尚局长才一下子脑袋开了窍:一只玉猫,一个贱卖,一个高收,这不是一个很高明而且互不担风险的行贿受贿之计吗?自己不知不觉中钻进了他设的圈套里,就再也高尚不起来了,无奈把工程包给他承建了。只是心里暗暗祷告道:“但愿这次他心不黑,千万别弄出第二个豆腐渣工程来!”

第二章

颜真卿平叛

颜真卿急急来到大堂,只见那黄衣壮汉已候在那里,他接过信抽出信笺一看,却是一张白纸。不由大吃一惊,心中一个激灵,暗叫不好。急忙后退一步。大声喊道:“抓刺客!”

大唐天宝十四年冬天一个寒冷的正午,北风凛冽,一条通衢大道上,一匹黄骠马飞驰而过,马蹄在冻得坚硬干燥的路上踢起碎土。马背上骑着一名身穿黄衣的壮汉。黄衣壮汉身高八尺,生得鹰眼虎颌,腰间挂着一柄鱼皮鞘套着的长剑,他伏在马背上,双腿紧夹马腹,左手紧握缰绳,右手执鞭不时地抽打马臀。

黄骠马到平原郡的东城门口时,已是傍晚时分,平原郡早已城门紧闭。黄衣壮汉勒住马,呼出一口粗气,昂首朝着城头上高声叫道:“快开城门,我有急事要见颜大人,有书信相投!”

自从范阳节度使安禄山起兵反叛以来,叛军一路势如破竹,河北、山东十七郡有的守将城陷身死,有的自知无法抵御,只得投降叛军,仅仅几个月,河北、山东除平原、常山两郡外都相继被叛军攻陷失守。

早在安禄山反叛前,山东平原郡太守颜真卿知道其不但狂妄自傲,而且野心很大。自从安禄山任用汉人严庄、高尚为军师,又用心腹胡将三十二人替代守边城的汉将后,颜真卿一直坐卧不安,他知道安禄山处心积虑,反叛朝廷只是个时间问题了。而大唐皇帝李隆基又专宠贵妃杨玉环,沉湎酒色,不理朝政,致使军务荒废,朝廷大权尽落在杨国忠、高力士等人手中。于是,颜真卿便暗地里储备粮草,修筑城池,招收训练壮丁,积极备战,还暗地里通知堂兄、河北常山郡太守颜呆卿,要他加紧准备,以防安禄山兵变攻城。他表面上又装出一副文人雅士的狂荡样子,成天跟一帮文人诗友游山玩水,饮酒赋诗,写字作画,以迷惑安禄山。

安禄山起兵前夕,也曾派人四出侦探各省郡地方官的动静,当探子将颜真卿兄弟的作为告诉安禄山时,安禄山放心了,他以为颜真卿兄弟不过是一对读书的儒生,手无缚鸡之力。只知饮酒赋诗,更不懂行军布阵的兵法。便没把颜氏兄弟放在心上。

安禄山起兵后,叛军所过的郡州,地方官吏或降或逃,或被擒杀,竟无敢抗拒者,真可谓势如破竹。唯有山东平原郡和河北常山郡在颜真卿和颜杲卿的坚守下,竟像两颗钉子一般牢牢地屹立在山东和河北的大地上,使安禄山的胡骑不敢任意驰骋。

到这时,安禄山才感到当初自己低估疏忽了这两个读书人。他对颜真卿兄弟恨得咬牙切齿,必欲除之而后快。

那黄衣壮汉进了城门,守城军士接过那人的书信一看,原来是河北常山太守颜杲卿的书信,便领他去见颜真卿。

原来颜真卿和颜杲卿之间经常有书信来往,安禄山反叛后,两处更是书信不断,相互通报军情,以遥相呼应。

军士引黄衣壮汉来到大堂,便去后堂通报。颜真卿见是堂兄的信使来了,知道必有军情,便急忙出来相见。

正在这时,又有一名军士来禀报:“大人,大门口又有一个年轻人来求见,说是常山颜杲卿颜大人派来送信的,请大人速速接见。”

颜真卿不由一怔,怎么堂兄同时派了两名信使来,莫不是常山出了什么大事?他来不及多想,便道:“快快传他进来!”

颜真卿穿戴好,急急来到大堂,只见那黄衣壮汉已候在那里,军士呈上书信,颜真卿接过来就急忙拆开,抽出信笺一看,却是一张白纸。

颜真卿大吃一惊,心中一个激灵,暗叫不好,急忙后退一步,大声喊道:“抓刺客!”转身欲退回后堂。

就在这一瞬间,只见那黄衣壮汉大喝一声,一跃而起,纵身飞上,右手一伸,一柄长剑已握在手中,一招“灵猿出洞”,剑尖直刺向颜真卿的后颈。

正在这时,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斜刺里飞出一名身穿青衣的青年人,使一柄长剑,挑开了黄衣壮汉刺向颜真卿的长剑。

黄衣壮汉见有人坏了他的好事,不由又惊又怒,长剑一荡,一招“猕猴反蹬”,剑尖反刺那青衣人的咽喉。

那青衣人冷哼一声,长剑一抖,隔开黄衣壮汉的剑锋,随手回了一招“青龙探爪”,剑锋直取黄衣壮汉的面门。

那黄衣壮汉从刚才的两招中已经觉出青衣人的分量,加之偷袭失手,心中恐慌,不敢恋战,便使一招“癞猴拨枝”,用剑荡开剑锋,回身就走。青衣人哪里肯放他走脱,一招“鹰击长空”,飞身截住黄衣壮汉,两人在公堂上一来一往,斗在了一起。

这时,四周军士闻声赶来,但见大堂上一青一黄两条人影旋风般飞转,两柄长剑似两道白虹,舞成一片雪霜。众人虽有心相助,无奈插不上手,只得眼睁睁看着两人格斗。

那黄衣壮汉虽剑术凶狠,一招紧逼一招,但青衣人身手敏捷,剑走龙蛇,一一化解。并不时伺机反击,二十多个回合后,已逼得黄衣壮汉手忙脚乱,剑法尽显劣势。

黄衣壮汉见青衣人剑法高超,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又见退路被封住,情急之中,竟狗急跳墙,虚晃一剑,纵身往后堂窜去。

青衣人想不到黄衣壮汉有这么一招,一愣之际,忽见后堂转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来。那少年一身雪白短装,手中一柄鱼肠宝剑,只听得一声娇叱,一招“玉女穿梭”,剑锋直取黄衣壮汉前胸。

那刺客想不到后堂竟有如此高手,慌乱之中,急挥剑阻挡,并后退了一步,那青衣人抓住战机。飞身出剑,正中那黄衣壮汉的后背心,黄衣壮汉一声惨叫,倒地毙命。

颜真卿哈哈大笑道:“段子光,两军交战,不靳来使,本帅原本想饶你一命,但你竟敢拿三颗不相干的人头来冒充洛阳留守使李登等三位大人,愚弄本帅!”

青衣人收剑入鞘,朝着颜真卿一拱手道:“在下李园,见过颜大人!”

颜真卿道:“多谢李壮士在危难之中出手相救,敢问李壮士从哪里来?”

李园便向颜真卿说明了自己的来历。李园原在唐军兵马副元帅高仙芝部下为将,高仙芝和大将封常清奉命在陕州抵御叛军,因所率部队均为新招收的新兵,来不及训练,加之寡不敌众,两将只得退守潼关,准备凭借潼关之险,阻住叛军进攻。这从当时的作战形势看,确是一个高明的战略,不料监军宦官边令诚因和封常清有隙,便假借皇帝圣旨,先杀了封常清,尔后又在唐玄宗面前诬陷两将,昏庸的唐玄宗竟令边令诚将高仙芝斩杀于潼关。李园见大唐军中自相残杀,便愤怒出走,欲去投奔河北常山郡颜杲卿,谁知去迟了一步,颜杲卿已被安禄山派出的刺客杀死。据颜果卿的部将告之,刺客是一个身穿黄衣的壮汉,假称山东平原郡太守颜真卿的信使,前来投书,趁颜果卿没有防备。在公堂上将其刺杀。因刺客武艺高强,众人擒他不住,又被他趁乱走了。

李园思忖,这刺客既然假冒颜真卿的信使刺杀了颜果卿,那么下一步必定是故伎重演,冒充颜呆卿的信使去山东平原郡刺杀颜真卿。于是他日夜兼程赶往平原,在危急之际救了颜真卿。

颜真卿愤愤地道:“大唐江山,要断送在这些宦官手上了!而这安禄山黔驴技穷,竟然使出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来!”他抚着李园的肩,赞道。“李壮士年少艺高,可谓英雄出少年!”便唤过那白衣少年道,“雪儿,快来见过李壮士!”

那雪儿过来,向李园款款见了一礼,李园这才看清,刚才助他杀了刺客的白衣少年原来竟是个姑娘。不由笑道:“想不到这位小姐,竟有如此精湛的剑术!”

颜真卿哈哈笑道:“李壮士见笑了,她是老夫的小女颜雪儿。”

这时。颜真卿的儿子颜文焕闻得有人欲行刺父亲,急急从军中赶来,得知父亲没事,忙向李园道谢。

常山太守颜杲卿既死,常山便失守了,颜呆卿一家老幼也尽数罹难。颜真卿便留下李园一同守护平原城。

颜真卿原是朝中侍御史,因看不惯杨贵妃之兄杨国忠骄横跋扈的样子,不肯同流合污,便受到排挤,被贬出京城,放为外官,当了平原郡太守。颜真卿见自己的政治抱负不能舒展,便潜心钻研书法,终成一代大师,这是后话。因安禄山和史思明反叛,山东一带唯平原郡为抗叛柱石,近来他忙于军务,那部《多宝塔碑》也只写了一半。置于案头,如今得了李园相助,他才舒出一口气来,准备抽空写好这部《多宝塔碑》。

李园侍立在旁,见颜真卿笔走龙蛇,纸上的字结构规范,法度谨严,不由脱口赞道:“颜大人的字形体外拓,骨力内含,初看似乎愚拙丑怪,实则有一股英风烈气见于笔端。”

颜真卿叹道:“李壮士虽习武之人,也精通书墨,真是难得,只可惜连年战火,否则……唉……”

忽然,军士来报:“大人,有一队叛军来到城下,求见颜大人,说要给颜大人送一份礼物!”

颜真卿心里疑惑,当下和李园来到城头,只见那队叛军不过三四十人,还捧了几个木匣子。那为首的军官在城下见了颜真卿,便大叫道:“颜大人听了,在下段子光,奉大燕皇帝圣命来给颜大人送礼,并有要事相告。请颜大人打开城门,放在下进城,面呈大人!”

颜真卿喝问道:“哪个大燕皇帝?”

段子光笑道:“原来大人不知,洛阳已被我大军攻下,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安大人已在洛阳登基,建国号大燕。今在下奉大燕圣上旨意。携礼来见颜大人!”

颜真卿一听洛阳失陷,心中大惊。但很快镇定下来,他沉吟片刻,决定将计就计,便下令打开城门,让段子光进城。

段子光进了平原城,见过颜真卿,竟然口若悬河,道:“当今唐朝天子宠幸杨玉环,致使杨国忠大权独揽,太监高力士飞扬跋扈,扰乱朝纲,残害忠良。如今大燕皇帝顺应天意,自范阳起兵,原欲诛杀杨国忠兄妹,铲除高力士,以清君侧。想不到战端一开,三军奋勇,势如破竹,大破潼关,擒杀哥舒翰。山东、河北尽归大燕。如今破长安、克洛阳,唐朝皇帝亡命出逃。而颜大人虽有旷世之才,却受小人陷害,被贬出京城,仍死命报效残唐半壁江山,可别忘了吸取潼关封常清、高仙芝两位将军的教训。我大燕皇帝很是敬佩大人的文才武略,特命在下来见颜大人,颜大人如能归顺大燕皇帝,圣上答应让大人做大燕首辅!”

他见颜真卿不屑一顾的样子,便一挥手,几个随从便捧上三个木匣子。段子光一双鹰眼盯住颜真卿,冷笑道:“颜大人如不相信洛阳已被我大军攻下,请看这三颗首级!”

颜真卿定睛一看木匣内,不由须发皆张,原来木匣内盛装的正是洛阳留守使李登、御史中丞卢奕及判官蒋永清三人的首级。

颜真卿直觉得脑子一阵眩晕,但很快恢复了常态,他知道,如果洛阳失陷的消息一传到平原守军的耳朵里,军心就会动摇,那么孤城平原就难于坚守了。当下眉头一皱,手指段子光,哈哈大笑道:“段子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本帅原本想饶你一命,但你竟敢拿三颗不相干的人头来冒充洛阳留守使李登等三位大人,愚弄本帅!想这李、卢、蒋三位大人曾与本帅同殿为官,本帅岂能认不出来?!”

颜真卿说罢,双眉一竖,怒喝道:“来人,把叛贼段子光拿下,斩首示众!”

段子光来不及反抗,就被李园、颜文焕等人一拥而上,擒住杀了。

颜真卿笑道:“叛军中粮草虽然堆积如山,但我三天内可让它尽数化为灰烬。然后再向叛军借用三五万支箭,半月之内,必破他营寨,生擒叛将!”

第二年开春,安禄山为稳定后方,拔掉山东孤城平原,派李钦溱为将军,高邈、何千年为副将,率步军三万及铁甲骑兵五千围攻平原郡。颜真卿在李园的协助下,坚守城池,但不出战。

那李钦溱是安禄山的干儿子。生性骄狂凶猛,这次久攻平原不下,不由心中焦虑。骑兵副将高邈献计道:“我军五千铁骑,纵横驰骋,勇不可挡,不如将战马放出去。到小清河洗马。以恐吓颜真卿,使他丧失斗志!”

这天午后,颜真卿正在城头巡视,忽有军士来报,说叛军有几千匹战马正在小清河洗澡,这些战马身躯高大,精神抖擞。

颜真卿站在城头,远远望去,只见那几千匹清一色的公马或引颈长嘶,或甩尾戏水,那阵势果然雄壮。回头又见守城的军士,有的羡慕,有的胆怯。他思忖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身边的李园不解道:“大人,为何发笑?”

颜真卿哈哈大笑,手指小清河中那几千匹战马,大声道:“这几千匹战马,确是精良宝马,感谢安禄山那贼,给平原郡送来这么好的宝驹!”

李园问道:“大人有什么良策破敌?”

颜真卿道:“这几千匹宝驹,今晚尽归我大唐官军了!”

众人均不解,颜真卿当即命颜文焕到军中挑出几百匹正奶着小马驹的母马,把小马驹留在城里,再把母马都赶出城去。众人虽不知颜真卿的意思,但见颜真卿似胸有成竹,便遵照执行。

那些母马被驱赶出城,因惦记着小马驹,又听得小马驹在城里嘶叫,便在城外团团打转,嘶鸣不停,一心想跑回城去。这时,小清河的几千匹战马听得母马的嘶叫,便急不可待地游过河来,向那群母马奔来。

颜真卿在城楼望见,便下令打开城门,那群母马因惦记着小马驹,便相继奔进城去,于是,叛军的几千匹战马也紧跟着涌进了平原城。

李钦溱无缘无故丢失了几千匹战马,不由又怒又恨,便大骂献此计的副将高邈。高邈争辩道:“我献此计,亦是好意,谁知道那颜老儿如此诡谲?”

李钦溱道:“你身为大将,不出好计,却出此馊主意,如今两军尚未交战,我骑兵优势就尽失了,一旦圣上怪罪下来,你让本帅如何回复?”

高邈见李钦溱将责任尽往他身上推,便也愤愤地道:“李将军既为主将,却没有良策破敌,如今失了一筹,怎么反倒怪起我等来了?”

李钦溱大怒:“今日先取了你的首级,向圣上请罪!”便喝令左右将高邈斩了,并修书一封,和高邈首级一起送往洛阳,将失马的责任一古脑儿推在高邈身上。

却说颜真卿用计夺了叛军五千匹战马,部将均向他道喜。这时颜文焕忧虑地向颜真卿禀报道:“城里粮草已不足半个月之用,而李钦溱军中粮草堆积如山,这样相峙下去,城中必将自乱!”颜真卿笑道:“叛军中粮草虽然堆积如山,但我三天内可让它尽数化为灰烬。然后再向叛军借用三五万支箭,半月之内,必破他营寨,生擒叛将!”

诸将忙问有何妙计能毁叛军粮草,颜真卿哈哈大笑,传下将令道:“令三军将士每人捉三只活麻雀,圈养在竹笼内,三天内不准喂食。”

众人均不知颜真卿是什么意思,便也不敢多问,各自回营,催促部下军士每人捕捉三只活麻雀。

颜文焕问李园道:“如果父帅欲用麻雀代粮充饥,又能支持多久?而且还要饿它三天,岂不是又饿瘦了?”

这时李园其实已经知道了颜真卿的用意,便也笑道:“且不管他如何,先去捉了麻雀再说!”

三天后,颜真卿命将硫磺和火药装在小纸袋里,又将小纸袋用细线缚在麻雀脚上,然后将麻雀拿到城头,打开竹笼,将麻雀尽数放出。

那成千上万的麻雀早已饿得晕头转向,一放出竹笼,便都往有粮食的地方飞,前前后后簇拥到城外叛军的粮草垛上,攫食时又挣断细线,啄破纸袋,于是硫磺、火药均散落在粮草垛上。这时,颜真卿又命将一群脚上点着香火头的麻雀放出,那群麻雀刚刚落到叛军的粮草垛上,大火顿时腾空而起,不及一个时辰,叛军粮草便烧成了一堆灰烬,还烧毁了一些器械寨栅。李钦溱气得暴跳如雷,但又无可奈何。

李园等人来见颜真卿,颜文焕道:“父亲,上次说过要向叛军借箭,又是如何借法?”

颜真卿早已成竹在胸,便暗中向众将吩咐了一番。众人均大喜,便各自去准备了。

却说李钦溱丢了战马,又被烧了粮草,军中优势尽失,攻城又攻不下,退兵又不甘心,只得传令三军:“严守营寨,谨防颜真卿来偷营劫寨!”

谁知当天半夜,军士急匆匆奔进大帐,向他禀报:“将军,不好了,平原城上用绳索吊下许多人来,必定是来偷营劫寨的!”

李钦溱大吃一惊,跳起身来,睡眼朦胧地奔出去一看,果然,黑糊糊的城墙上正有许多人攀着绳索滑下来。

李钦溱笑道:“好险,幸亏让本帅料着了,早有防备,有那么多活的箭靶,且让本帅手下军士练练箭法!”当下命一万名弓箭手朝城墙上的黑影奋力射箭。

那一万名弓箭手发一声喊,便一起向城墙上的黑影射箭。只见城墙上往下吊的黑影越来越多,李钦溱见情况危急,又加派了五千名弓箭手助战。直到天渐渐亮了,李钦溱才发觉上了当。

原来那城墙上垂吊下来的,尽是些用草扎成的人形,那些箭射在草人身上,都被收进城里去了。

第二天午后,颜真卿召集众将领,道:“叛军以胡人为主,善于骑射,如今先失了骑兵优势,又被焚烧了粮草,昨天晚上又遭到一番折腾,收缴了他十万多支利箭,其军心已动,这几天定要退兵了。今夜三更,可用五百精兵,再从城楼垂吊下去,突袭叛军大营,趁敌军混乱之际,打开城门,用两支骑兵冲出,左右夹击,定能全歼叛军!”

颜文焕道:“五百名士兵垂下城去,如叛军放箭,怎么办?”

李园笑道:“李钦溱昨天夜里上了当。以为今晚又是草人借箭的,必不当一回事,正好一举成功!”

于是,李园和颜文焕争着要去劫营,颜真卿道:“守城士兵已不足万人,焕儿和李壮士各率两千士兵,分骑新收叛军的良马。趁城上垂吊下去的五百精兵杀入敌营,敌兵大乱之际,突开城门,突袭叛军营寨,务必一举成功!”

这时,旁边闪出颜雪儿,道:“父亲,让女儿也去!”

颜真卿看看女儿,又看看李园,便笑道:“雪儿一定要去,就随李壮士一起去吧。记住,擒贼先擒王,叛军只要主将一失,虽然兵士众多,也可一鼓荡平矣!”

当晚三更,李钦溱正在中军大帐喝闷酒消愁,他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不但平原郡攻打不下,自己的大军反而要被拖死了。因此心中已有了退兵之意。忽然,军士来报:“大帅,平原城上又有人垂吊下来了!”

李钦溱听了,哈哈大笑道:“颜真卿老儿,想当年诸葛亮草船借箭,只使了一回,如今你却使第二回,本帅岂会再上你的当?”便不当一回事,顾自饮酒,谁知不一会儿那些从城上垂吊下来的“草人”竟发一声喊,挥刀直扑进大营来。

李钦溱大吃一惊,连忙传令迎战,冷不防平原城城门大开,两队骑兵旋风一般杀出,直冲营寨。

只见李园一马当先,颜雪儿随后,直踏叛军大营,叛军没有准备,哪里抵挡得住,被李园率军一阵砍杀,顿时死伤大半。李钦溱清醒过来,刚刚拖过大砍刀,还来不及上马便被李园张弓搭箭奋力射去,正中前胸,一命呜呼了。

颜雪儿在李园身后,见李园杀了李钦溱,不甘落后,仰头见那旗杆上的叛军帅旗,便也张弓一箭,将那帅旗射落于地。

李园见了,不由赞道:“颜姑娘好箭法!”

颜雪儿顿时红了脸,嗔道:“你的箭法也不错啊!”

两人相视大笑,双双挥剑率兵杀人敌阵。

天刚亮,李钦溱的三万大军死的死,降的降,已被全部歼灭。

李园杀了叛军主将,立了头功。颜真卿道:“只可惜走了叛将何千年。”

正在这时,只见颜文焕押了何千年来复令。

原来,颜文焕率两千骑兵杀入敌营,专寻叛军主将李钦溱,只是不见,指挥军士杀了一阵,远远望见何千年正欲骑马出逃,便策马紧迫,追了三四里地才追上,两人交手十余回合。那何千年早已力竭,便被生擒。

平原一战,颜真卿以少胜多,李钦溱的三万五千叛军全军覆灭,颜真卿威名大振。

平原大战的胜利,也大大鼓起了唐朝官军的士气。这时,原先投降了安禄山的河北、山东十七郡纷纷反正,又归顺朝廷,并首推颜真卿为主将,统帅十七郡二十余万官兵,切断了安禄山返回老巢范阳的归路。

颜真卿抬起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声斥责颜文焕道:“赵勒是本帅派到叛军那里去做‘内应’的。你们大声张扬,岂不坏了本帅的大事!”

安禄山退路既断,被唐将郭子仪等人围于洛阳,终日惶惶。颜真卿闻知,知道安禄山的末日已近,便命李园、颜文焕小心守护城池,等候机会。只要郭子仪的大军一攻克洛阳,安禄山必定会窜回老巢,到时就可出兵,两路夹击叛军。

这天,颜真卿到后堂,见女儿颜雪儿正在练字,便一声不响站在后面观看。颜雪儿回头见是父亲来了。便道:“父亲,你看女儿这几个字怎么样?”

颜真卿见女儿写的是杜子美的《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颜真卿笑道:“字虽写得娟秀,但总是显得沉滞……”

颜雪儿道:“这首诗是杜甫几年前被俘陷居长安时所作,诗中自有一种伤感之情,所以字也写得沉滞了一些。”颜真卿道:“如今叛军猖狂,国家残破,百姓不能安居……”他见女儿低头无言,又道,“雪儿如今也不小了,不知心中可有中意之人?”

颜雪儿脸一红,道:“父亲,如今战乱不断,谁还有心思啊?”

颜真卿夫人早逝,膝下有一子一女,都已到了婚嫁年龄。在这战争间隙里,颜真卿一见爱女,便自然想起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因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是那个智勇双全的李园。

颜真卿道:“雪儿如看得李园中意,就让为父请人与你说合如何?”

颜雪儿低了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李园虽然是性情中人,但也不知他是何处人?还有他的家境,我和父亲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颜真卿笑道:“如今战乱未息,也顾不得门当户对这些世俗规矩了,更不用什么媒妁之言繁琐礼节,只要你们双方愿意,便选个吉日早早定了亲。”

这时颜文焕进来,听了颜真卿的话,道:“父亲。你要妹妹和那李园定亲,可知道那李园是什么样的人?”

颜真卿惊问道:“他是什么人?”

颜文焕道:“这李园虽是男子打扮,但孩儿和他一起出去,他总不敢和我过分亲近,晚上睡觉。也是喜欢避开众人单人独睡,仿佛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颜真卿大惊道:“听焕儿所言,难道说那李园竟然是个女子?”

颜文焕道:“虽然不敢肯定,但孩儿观他行事语言,确实不似男子……”

颜真卿呆了半晌,道:“唉,我几次问他家庭身世,他都含糊敷衍过去,想不到原来是个女孩子,这其中必定有一番隐情,暂且不要说破他。唉,若真是一个女子,倒也是一个奇女子了!”

至德二年,安禄山被儿子安庆绪杀死,安庆绪和史思明联军打败了郭子仪、李光弼等九镇节度使,回兵反攻,兵临平原城下,颜真卿在李园等人的协助下,坚守平原郡。

这天,颜真卿和李园在东城门城楼上摆开棋局,下起棋来。棋至酣处,忽然有军士匆匆来报:“大人,清河郡的参将赵勒,前天饮酒闹事,被大人责罚后怀恨在心,今天天亮前他偷偷逃出城门,竟投到叛军营中去了!”

颜真卿大吃一惊,想参将赵勒熟知我方军事布置,他这一叛逃,战况肯定要起变化。但眼下又没有办法追他回来。他思吟片刻,猛然一个激灵,冒出一个主意来,便装作心在棋局上,没有听见的样子,照常和李园下棋。

那军士见颜真卿没有搭理自己,便又大声禀报了一遍。那颜文焕在旁,便踏上一步,道:“父亲,赵勒叛逃投敌,让孩儿骑快马立刻追去,定要将那叛贼擒拿回来!”

这时,颜真卿抬起头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声斥责颜文焕道:“赵勒是本帅派到叛军那里去做‘内应’的,你们大声张扬,岂不坏了本帅的大事!”“赵勒是颜真卿派去的奸细”,这事很快传到了安庆绪的耳朵里,于是安庆绪不顾赵勒的争辩,将他杀了,还将首级送还给颜真卿。颜真卿一见赵勒的首级,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颜真卿闷哼一声,双手捂住胸口,嘴一张,喷出一股鲜血,殷红的鲜血喷射在枯黄的草丛中。李园回首一望,只见颜真卿身子晃了一晃,终于仰面倒在地上。

广德元年,经历了八年之久的安史之乱终于结束了,到这时,颜真卿才真正舒出一口气来。

这天,颜真卿正在李园陪同下检阅守城军士,忽报朝廷钦差到了。颜真卿不敢怠慢,连忙设下香案接旨。

那钦差正是宦官边令诚。

边令诚一到平原,便先宣读圣旨,说颜真卿手执兵权,不思报效朝廷,却勾结叛军,着捉拿进京问罪。

颜文焕在旁,见这宦官竟然如此胡说八道,诬陷父亲勾结叛军,不由勃然大怒,上前指着边令诚道:“我父亲苦守平原八年,怎么说是勾结叛军!”

边令诚冷笑道:“苦守八年,哼,别的州郡都先后给叛军攻陷,唯有平原郡安然无碍。难道安禄山对平原郡网开一面?而朝廷早就知道,早在安禄山反叛以前,颜真卿就暗中储备粮草,训练壮丁,其反意已露!”

颜文焕争辩道:“这八年来,我父亲呕心沥血,使山东、河北一带成为叛军屏障。我父亲虽为一介书生,但运筹帷幄,屡杀叛军大将,使叛军闻风丧胆,怎么会是勾结叛军?你说我父亲勾结叛军,反叛朝廷,可有证据?”

边令诚冷笑道:“颜真卿派亲信将领赵勒投降叛军,曾是他自己说的,这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

颜文焕一拉身边的李园,想和他一起出面为父亲争辩,谁知李园一见边令诚那阴森森的眼神扫过来,竟低下了头,并往后退去。颜文焕一跺脚,跨上一步,手指边令诚,厉声大骂道:“你这阉贼,前番在潼关诬陷杀害了高仙芝、封常清两位将军,致使潼关失陷,如今又在皇帝面前进谗言,欲加害我父亲!”

边令诚大怒,喝道:“大胆,你竟敢辱骂圣上,蔑视本钦差!来人哪,给我拿下,押送京城治罪!”

颜文焕一咬牙,抽出长剑,喝道:“尔等敢!”冷眼一瞥正往后退去的李园,剑指向上前捉拿他的钦差随从。

这时,颜真卿喝道:“焕儿住手,不得对钦差大人无礼!”

颜文焕望着父亲大义凛然的样子,愤愤地收剑入鞘。颜真卿对边令诚道:“公公暂且在本郡小住几天,待下官安排一下事务,就随公公进京。自当和圣上当面申辩。”

颜文焕急道:“父亲,你平叛有功,反倒获罪。你可不能白白进京去送死!”

颜真卿坦然地大笑道:“焕儿休得胡说,个人荣辱,休去惦记,清者自清,是非功过,后人自有评述!”

当天晚上,颜真卿在卧室里召见颜文焕和李园,道:“你们放心,老夫这番进京,想来不会有事,朝廷只不过是因为忌老夫手中之兵权罢了,我只要交出兵权,河北、山东复归朝廷,老夫就没什么事了!”

这时,李园向颜真卿辞行:“只要大人没有什么事,在下也就放心了。现在叛乱已平,在下要告辞离开平原了。”

颜真卿见李园欲走,便爱怜地道:“李壮士,老夫这番随边令诚进京,自忖不会有什么闪失,你若愿意留在颜家,老夫全家会善待你的。”

李园苦笑道:“承蒙大人错爱,但在下喜欢四海漂泊,不受羁绊。只要颜大人这番进京没有什么事,在下也就放心了。”

颜真卿长叹一声,道:“既然这样,老夫也就不勉强了。”

当晚,在秋风萧瑟中,颜真卿在大道上送别李园,一老一少缓缓地在大道上走着,颜真卿感激地对李园说道:“多谢李壮士这几年来对守护平原出的力,你是否能告诉老夫,你这一走,欲去何处?”

李园苦笑道:“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只是我有一言相告颜大人,大人虽然今番去京城不会有什么祸事,但朝廷内部争权夺利,相互倾轧,依大人的脾气性格,今后难免会为奸人所害,依在下之见,颜大人还是早日退归家园,晨耕晚读,以图晚逸。”

颜真卿道:“多谢李壮士指点,老夫自有进退!”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程,颜真卿想事到如今,只有点破他了,便道:“老夫再有一言相问,还望恕罪。因今番一别,相见之日遥遥无期,以你一个女儿之身,浪迹天涯,终非长久之计,应该有一个归宿啊!”

李园一听颜真卿的话,当下呆了一呆,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但见他牙一咬,道:“请颜大人不必多言了!”说罢,便翻身骑上梨花骢。又转身朝颜真卿拱了拱手,道,“颜大人,好自为之!”

忽然,颜真卿大叫一声,双手捂住胸口,喷出一股鲜血,殷红的鲜血喷射在枯黄的草丛中。李园回首一望,只见颜真卿身子晃了一晃,仰面倒在地上。

李园大吃一惊,大叫道:“颜大人!”翻身滚下马。抱起颜真卿。

只见颜真卿脸色惨白,李园连忙抱着颜真卿奔回城中。颜文焕一见父亲病倒,急急请来医生为颜真卿诊治。

颜真卿大叫一声:“李壮士!”只见李园身子一歪,颈项处鲜血喷射。纤瘦的身躯晃了一晃,终于从梨花骢上倒栽下来。

颜真卿躺在床上,微微睁开眼睛,见李园、颜文焕和女儿颜雪儿站在面前,便对李园说道:“李壮士,你,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老夫?”

李园道:“颜大人,在下留下,等大人病愈以后再离开!”

半夜时分,李园和颜雪儿回房休息后,颜真卿对颜文焕道:“焕儿,老父其实没病,只是为了留住李园,故意这样做的。一个女孩儿,到外面怎么安身?”

第二天,忽然又一道圣旨下来,原来代宗李豫因战乱刚刚平息,害怕边臣手中握有重兵,尾大不掉,对自己刚刚坐上的皇位有威胁,而另几位皇子也对自己的皇位虎视眈眈,所以对手握重兵的大臣都不放心,如今颜真卿已将河北、山东十七郡二十余万军队的兵权交出,便赦其无罪,暂留平原任上,听候吏部调用。

当天晚上,边令诚和那传旨太监秘密召见颜真卿,说有皇帝秘旨宣读。颜真卿不知又有什么事,便来到驿馆。

边令诚拿出圣旨,尖着嗓子道:“颜大人,皇上有圣旨在此,着大人捉拿一名朝廷钦犯。”

颜真卿不解地问道:“两位钦差,想我平原城中,怎么会有朝廷钦犯?”

边令诚道:“既是密旨,我等就不宣读了,颜大人自己看吧。”

颜真卿接过圣旨,只见圣旨上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宫中内侍李贤,自安、史两贼起兵反叛以后,偷潜出宫,隐瞒身份,改名李园,依附高仙芝、封常清。高、封两将受诛潼关后,李贤又投往山东。经查,在平原一带频频露面。今勒令平原太守颜真卿,限时将李贤捉拿归案,即日押送京师治罪。并命颜真卿进京听候吏部调任,钦此。”

颜真卿这时不啻当头一个晴天霹雳,原先,他一直以为这个翩翩少年是位奇女子,可万万没有想到,这李园竟然是位皇宫的大内侍卫,一个太监。

颜真卿原本对朝中的宦官很看不起,认为他们只会献媚皇上,擅权误国,陷害忠良,欺上压下。如今这个小太监李贤竟在国破家亡的关键时刻,偷逃出宫,投到抗击叛军的最前线,不但在危急时刻救了自己,还助他坚守平原郡,立下大功,而功成以后又欲悄然离去。可朝廷还要自己追捕他。颜真卿不由感慨万分,并暗暗对这个小太监肃然起敬。

颜真卿回到府中,他不敢和颜文焕和颜雪儿说起李园的事,径直来到李园的卧室。只见卧室里还亮着灯光,便轻轻敲了敲门。

只听得屋里李园道:“是颜大人吧,请进!”

颜真卿进屋,勉强笑道:“李壮士还没休息?”

李园笑道:“我得知又一个钦差到了平原郡,就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朝廷发现了。待明天,颜大人就把我交给边令诚,让他带我进京交给皇帝处置吧。”

颜真卿拿出一包银子,交给李园:“李壮士,你走吧,赶快离开这儿,找个安身之处吧。”

李园道:“在下一走,朝廷必要迁怒大人!”

颜真卿苦笑道:“李壮士尽管走吧,那两个钦差面前,老夫自有推托的理由。”

深夜,颜真卿送李园到大路上,紧紧握着他的手,道:“一路走好!”

李园翻身上马,说:“颜大人保重!”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尖细的奸笑,两人回身一看,只见边令诚等人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边令诚嘿嘿冷笑道:“颜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放走朝廷钦犯!”

颜真卿连忙护住李园,道:“钦差大人,念在李壮士为保卫平原立下大功,放他一条生路吧!”

李园连忙道:“颜大人,你别求他们了,想我李贤,自小进宫,早已看透了宫中一切肮脏之事,其实,当今皇帝早就想除掉在下而后快了!”

原来,当初李豫曾和太子李亨有隙,而李贤童年时在李亨的东宫长大,玄宗天宝九年,李豫曾暗中派人欲刺杀太子,但危急关头被李贤出手救了李亨,致使李豫行刺失败,从此,李豫便把李贤恨上了。

边令诚喝道:“大胆李贤,你私逃出宫。如今皇上登基,你不去朝贺请罪,竟敢暗中私逃!”

李园道:“边公公,我出宫是为了抗击叛军,如今叛乱已平,我留在世上已无用处,这事和颜大人并无丝毫瓜葛,因颜大人并不知我的身份!”说罢,抽出佩剑朝着颜真卿大叫道,“颜大人保重,在下先走一步了!”长剑一横,往自己的颈项刎去。

颜真卿大叫一声:“李壮士!”只见李园身子一歪,颈项处鲜血喷射,纤瘦的身躯晃了一晃,终于从梨花骢上倒栽下来。

颜真卿扑上前去,紧紧抱住李园泣道:“李壮士……”

李园缓缓睁开双眼,道:“颜大人,保重……”

颜真卿双眼含泪,抱起李园渐渐冷却的尸体,转身踉跄地往平原城里走去。

锦旗里的秘密

我匆匆忙忙去赶车,忽然发现一个中年人正鬼鬼祟祟躲在角落里和一个乡下人在嘀咕什么,好像两个人在搞什么交易。我无暇顾及他们的勾当,因为我要乘坐的乡村三日游旅行团的包车就要出发了。

我来到车上,车厢里已坐满了人,可是司机却迟迟不露面,那个漂亮的女导游也在焦虑地东张西望。

出发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才见司机晃晃悠悠地走来。一个拿弹弓的少年对司机开玩笑说:“你迟到了,下次再这样我报告老师去!”那个司机乜斜了少年一眼,启动车子开走了。

司机一上车我就觉得刚才那个鬼鬼祟祟的中年人就是这个司机。想到这里我不禁一肚子狐疑,常听说有的旅游车司机在半路上做鬼,难道今天我也碰上了?但一看到满车的乘客我也就释然了。这么多人还怕他蒙骗不成?

上午游客们尽享了田园风光之美。下午到了离宿营地还有一段路的时候车子突然抛锚了,司机修了半天毫无结果。天公也不作美,一片乌云遮盖了天,看样子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这时司机对游客说:“车子零件坏了。我还要搭车回城里买零件去,前边不远有一个村办小旅店,今天晚上你们就到那儿去将就一夜吧!”

听他这么一说,游客们只好无奈地下了车。这时,路边一个小姑娘拿着一把破伞兜揽生意:“叔叔阿姨好,要住店就到我家来吧!我们家的店不贵。”

车上的司机见了忙说:“你们千万别上小孩子的当,她家那个破店挨着坟圈子,经常闹鬼!”这时那个漂亮的女导游也劝大家赶紧进村。

有导游带路客人们自然乖乖地跟在后面,再说天空黑压压的,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我不放心地回头看看那个小女孩,她依然满怀希望地对游人喊道:“他家不满意就到我们家来,我还在这里等着你们!”听孩子可怜巴巴地喊着,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可我还是无奈地跟着众人走了。

大家刚刚来到小旅店,卵石大的雨点随即噼里啪啦砸下来,不大一会儿那雨水又像盆泼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

客栈只有十几张床位,我们一下子却来了二十多人。客人们彼此风格还比较高,大家主动让女士优先,男客两人睡一张床。这样虽然挤一点,但是都能安排下,再说还可以节省住宿费。因为大家已经注意到:这个村级的客栈比城里的三星级宾馆还贵,在这儿宰客可真是个地方。

客栈老板见客人们不用招待自己都安排好了,于是对大家说:“本店不是按床收费,而是按人头收费。今天人多,每人还要加收百分之五十。”

客人们一听火了:“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那个瘦脸老板摇头晃脑皮笑肉不笑地说:“现在是市场经济,本店就这个价码,你们不愿意住可以走人。”

客人们一看,外面大雨滂沱,屋内黑刀高悬,真是进退两难。

这时我忽然发现了问题:这个老板不就是早上跟司机讨价还价的那个乡下人吗?我一下子好像明白了什么,顿时气愤极了,我对大家喊道:“咱们受骗了,他是和司机算计好了把咱们栽到这儿的,咱们与其在这儿受气,还不如到那家鬼店去住,鬼店好歹不宰人哪!咱们这么多人还怕鬼吗?”

我这么一张罗,大家伙一下子都拥出了黑店。此时老天也作脸,风雨刚好停空儿。我们来到公路上,客车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那个小姑娘泽身湿漉漉地还拿着伞等在路边。客人们一边骂着那个可恶的司机,一边跟着小姑娘走了。

我们跟着小姑娘来到一处破旧的房舍前。游人们正在傻愣地打量着荒郊野外这所又大又破的房子,冷不丁从里面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把大家吓了一跳。这个老头满头白发,白胡垂胸,身上破旧的衣服也洗得发白。

小姑娘一边介绍这是她爷爷,一边招呼大家进屋。这个旅店的确是破旧不堪,空荡的房子里,四处飘着破布条子,狂风吹过,整个房架子好像摇摇欲坠,与其说是旅店,倒不如说是一处没有倒塌的废墟更确切,如果不是有这许多人做伴,连我这个不信神鬼的人恐怕也不敢在这个店里住上一夜。

房子虽然破旧,却还是满宽敞的,即使再多些人也能住得下。小姑娘细心地为客人们安排了床铺,每个人的床上也都是一些旧被褥,但是都比较干净。尤其是那百孔千疮的蚊帐,洗得已经分不清补丁的颜色。这些床则完全是用一些破木条子和木棍子钉起来的,人躺在上面嘎吱嘎吱直响。

安顿好之后,小姑娘和老大爷为我们摆好了小米粥,还有一些美味小菜。

老大爷热情地招呼大家:“到这里就像到自己家一样,饭菜管够吃!”

这时客人们跟我的情绪差不多,这儿虽然破旧,但是终究要比在那黑店里心情舒畅得多。于是大家真像到了家一样,热热闹闹围到了饭桌前。“老大爷,你们家也在村里住吗?”

老人一听客人问起家事,脸色略微沉了下来,顿了一会儿他缓缓地说道:“先前我们在村子里也有房宅,后来她爹妈得病欠下了不少债,最后这病不但没治好,两个人前后脚都走了,为了发送他们,也为了还债,我们只好把自己的房宅卖了。村上为了救助我们,就把废弃的破仓库给我们祖孙俩住。为了供孙女上学,我就把这房子收拾收拾,碰上过路人也能留宿,我这也确实太寒酸了,根本算不上旅店,为了孩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请大家多包涵。”

听了老人的故事,大家心里都很沉重,那个手里始终不离弹弓的少年,这时从兜里掏出二十元钱塞到那个小姑娘手里说:“姐姐,你的衣服太破了,这钱就送给你买衣服吧!”

那个小姑娘赶紧把钱推了回去:“我不要,你们能来我们家住,我就很高兴了,再说,在我们这住也不贵,一个人就十块钱,还管饭,你给这些钱太多了。”

拿弹弓的小家伙不高兴了:“这不是店钱,这是我送给你的,店钱大人们会给的。”

受到孩子的感动,这时客人们也拿出钱来,你三十他五十送给老大爷:“大爷,你收下吧,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在这荒郊野外也来不了几个客人,孩子上学还是要紧的事,你就收下吧……”

客人们纷纷捐献,老大爷好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儿,他让孙女儿把客人的名字都记下来,接着抱头大哭:“你们都是好人哪!儿啊!你放心地去吧,好心人来照顾咱们了……”

老人的哭声让人心酸,大家早早地都躺到了床上,奇怪的是,原本嘎吱嘎吱作响的床,这会儿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到了半夜大家睡得正香,忽然被外面狼哭鬼嚎的怪叫声吵醒,客人纷纷扒着窗子往外看,远远望见一个白色的飘飘忽忽的东西直奔旅店而来,大家一时被这奇怪的东西吓呆了。这时有人说是鬼!鬼来了!

我虽然不信鬼神,但是眼前的情景也让我心惊胆战,于是我问坐在床上的老大爷,外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过去发生过吗?

老大爷愤愤地说:“这些人是不让人活呀!每当我们家来客人,夜里就装神弄鬼!”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把正在看热闹的少年拉过来,让他把弹弓借给我,少年也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赶紧把兜里几个小卵石塞给我说:“使劲儿射,把那鬼打死。”

我夹上卵石,轻轻拉开门,瞄准白鬼,运足了力气射去,只听“哎哟”一声,那个白鬼倒在地上。这时我大喊一声:“抓鬼呀!”大家破门而出,有的拿手电,有的拿打火机点着纸照着奔白鬼而去。那白鬼听到有人来,忽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跑,我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飞快地撵去,那个白鬼忽忽拉拉终究是跑不快,被我们几个抓个正着。

大家围上来一看,原来白鬼居然是那个黑店老板装扮的。他的头上被我用弹弓打了鸡蛋大一个包,血水淌了满脸。

有客人赶紧打了报警电话,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来了一辆警车把装神弄鬼的老板押走了。

大家兴致勃勃地回到了店里,七嘴八舌议论着这个黑店老板的卑劣行径。小姑娘却跑过来挨个儿给我们敬礼,她爷爷还让她给我们磕头,我们赶紧劝住了。小姑娘泪水涟涟地说:“叔叔阿姨们,你们真是把我们救了,过去一有人来住店,就有人装神弄鬼来吓唬我们和客人,时间长了再也没有人来我们家里住了。这回你们把鬼捉住,你们真是我们家的救星啊!”

小姑娘一番话,又把大家说得心里沉甸甸的,客人们再也兴奋不起来了。大家又默默地躺到了床上。

我迷迷糊糊还没睡着,忽听外面又狂风大作,暴雨倾泻。老大爷赶紧起来去关被风刮开的窗子,又用木棒把门顶住。大家伙也都坐在床上,担心地看着在风雨中四处摇晃的旅店。

稍稍停歇了一会儿,暴风又加剧地狂卷起来,这回房子摇晃得更厉害了,房上的椽子和山墙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这所破房子马上就有倒塌的危险。我感觉事情不妙,急忙跳下床大喊一声:“男人们儿都到外面去扶墙啊!”

我冲出门去,大家伙也都跟着往外跑,我们来到旅店北面,想找些东西把墙顶住,可是四周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我们只好排成队顶住北墙,那个拿弹弓的小家伙紧挨着我,我急忙把他护在了身下,我们这些人随着墙在风雨里来回晃动,这时,我有一种在战场上的悲壮感觉。岌岌可危的旅店在我们这些人的鼎力支撑下,终于从风雨飘摇中挺过来了。

暴风雨过去了,在清晨的阳光里游客们同祖孙俩依依惜别。在共同经历了这个不同寻常的旅程之后,大家一下子成为了好朋友,回到城里后朋友们又自发地组织起来为祖孙俩改善住房商量办法。后来大家又纷纷给他们寄了一些钱,还联系媒体为他们呼吁募捐。

半年后的一天我忽然接到市电视台“感动”栏目组的一份邀请函,当我来到晚会现场,意外碰到了许多上次出行的朋友,就在大家兴奋不已的时候,晚会直播开始了。

女主持人向大家介绍说:“我们‘感动’栏目组昨天收到一份特殊的礼品,这是一面锦旗。今天我就向大家讲述这面特殊锦旗的故事。”她的话音未落,两名剧务人员用盘子端上来一面叠得方方正正的锦旗,两人将锦旗徐徐展开,在场的观众见了不禁惊愕地发出一片嘘声。面对这面锦旗我也很是吃惊,这与其说是锦旗,倒不如说它是一张拼图更合适。

这时女主持人动情地说:“这是怎样的一面锦旗呀!它上面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布料,完全是用碎布精心缝补刺绣而成,更为奇特的是,这面锦旗每一块碎布上都绣着一个人的名字和地址,这面锦旗上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呢?大家想不想知道?”

现场的观众异口同声发出呼喊声:“想好!下面就请出这面锦旗的制作者,让她给我们揭示锦旗里面的秘密吧。”

随着女主持人的话音从幕后走出来一个甜美且羞涩的小姑娘。啊,是她?我的眼睛湿润了,眼前的小姑娘就是半年前我们在暴风雨里结识的那位山村苦孩子。随着她低沉、略带哭腔的讲述,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暴风雨之夜。小姑娘的故事讲完了,现场的观众无不为之动容,在片刻的抽泣声之后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接着小姑娘捧着锦旗庄重地向大家宣誓:“亲爱的叔叔阿姨们!是你们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让我和爷爷住上了能够遮风避雨的砖瓦房,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将终生铭刻在心。爷爷说等我长大了,让我一定按照地址去找你们,为你们尽一份做女儿的孝心。”

听到这里,大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许多观众不约而同地和我们一起冲上台去拥抱这个可爱的小姑娘。然后,大家一起合影留念,照片的中间,是那个小姑娘捧着那面稀世罕见的锦旗。

口红上的泪花

选择婚姻时,她重视爱情。她从没想过她和他分手竟是因为一支口红。

上大学时校园流行两种感情。一种是为了爱情选择贫穷的精神之恋,再一个是因为金钱选择物质的婚姻,她选择了前者。大学毕业后,她应聘到一家公司做文秘,一年后,她和他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新婚的最初是幸福甜蜜的。可是,没多久,这种平静就被破坏了。作为秘书的她经常同经理参加各种会议和酒会。一次商务洽谈会,双方代表围坐在圆桌前商谈有关事宜,她同往常一样做会议记录,当她拿起纸杯轻呷一口茶时,一个鲜红的唇印印在了杯沿上,她十分不好意思地将沾了口红的那一面转向自己,生怕被别人看见耻笑自己。

然而,这一幕还是被对方的女秘书发现了。招待宴后,她去洗手间,碰见了那个女秘书。女秘书说:“你口红的颜色很漂亮。只可惜印在杯上就不太雅观了,我们做秘书的代表一个公司的形象,是不可以用那些廉价口红的。”在她转身关上门的瞬间,泪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婚后,为了住上更舒适的房子,攒钱成了他们生活的重心。她的衣饰和化妆品只占了日常开销的极少一部分,口红多是10元左右一支的。她从没有在乎过它的价格,只觉得青春就是骄傲的资本,但是今天她严重地感到自尊心的受挫。

她没有给他讲起这件事,只是再同他上街时,她发现自己的心情明显地不同了,她和许多女孩子一样有虚荣心得不到满足的失落感。有时她甚至想大学时那些因为金钱选择婚姻的女孩子是明智的,因为她们不会遇到像她这样的尴尬。在心里她开始埋怨他的无能,但她没有告诉他,她同他可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了。她的这些变化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有一天,她同他路过一家豪华商场,正巧碰到搞化妆品促销活动,热情的小姐拉住了她,为她介绍一款法国知名品牌的口红,口红涂在她的嘴上生动靓丽,最大的优点是不褪色、不沾杯,这令她十分心动,她几乎下定了决心要买它。他看出了她的心思,掏出皮夹问价钱,小姐说活动期间8折销售388元。他的手突然愣在了那里。他看了她一眼,她立即有一种受伤的感觉,转身挤出人群,他在后面追她,她和他发生了第一次最伤彼此自尊心的争吵。一支口红,让她觉得她和他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不久,他们离了婚。后来,她嫁给了一个商人。在她结婚那天,他送给了她一份礼物,她没有拆开便将它放进了抽屉的角落,她不想再记起这个曾带给她伤心的人。

新的婚姻带给她极大的物质满足,她终于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从衣服到化妆品她用的没有一样不是名牌,一双鞋一件衣服常常成千上万元,挥霍金钱成了她的快乐。丈夫常常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彻夜不归,他对她的解释永远都是忙业务。有一天,她从丈夫的衣领上发现了一个鲜红的唇印,所有关于丈夫晚归的谜底都揭开了。她质问丈夫,丈夫一把推开了她不耐烦地说:“你安心做你的太太就行了,别的事最好少管。对于现在的位置,你应该满足了,不要耍你的高傲,你当初同我结婚还不是看上我的钱,想过富足的生活。”说完他摔门而去,许多天都没有回来。她在丈夫眼里不过是个寄生虫,她苦笑。她失去了第二次婚姻,但是她不后悔,因为她找回了一个做女人的自尊。

在整理衣物时,她发现了扔进抽屉的她结婚时他送的礼物,她拆开包装纸,竟是那天她同他在商场看上的那支口红。卡上写着:我从没想过我们分手竟是因为一支口红,这让我想起来还心痛,那些曾经的海誓山盟都成了过眼云烟了吗?失去你是我今生无法愈合的伤痛,但是现在再说这些已没有任何意义,还是祝福你新婚快乐吧!愿这支口红带给你好运。她将口红装进包里,在关上第二次婚姻大门时,她没有丝毫的留恋。

后来,她无意在一次电视专访中看到了他,他已是国内有名的化妆品经销商,以经营口红为主。当主持人问他为什么用口红做主打品牌时,他无限伤感地说:“因为没有人知道,我曾因一支口红失去了一段婚姻。那支口红其实只有388元,但是当时我很穷,没能给她买。”“我不知道那支口红对她的意义,她曾因一支廉价的口红唇印印在杯沿而遭人耻笑,这极大地伤害了她的自尊心,所以对那样一支不沾杯的口红是十分向往的,我却不知道,直到她再次结婚的前一天才听她的一个好友说起,所以我买了那支口红给她,但是一切都太晚了,她已经是别人的太太了。从那天起,我便决定研制生产和经销这样的口红,那种不沾杯的,能被大多数女孩子买得起的……”

泪在她脸上一行行地滑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他送给她的那支口红上。

爱情树

一连三天,丈夫王红跃音讯全无,李平坐卧不安,如果丈夫再不出现,李平打算第二天就去报警。夜里一点多钟,五岁的女儿早已入睡,李平却两眼溜圆,她在为丈夫的安全担心,现在的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突然,“笃笃笃”响起几声轻轻的敲门声,李平浑身一激灵,侧耳细听,敲门声停了一会又响起来。平儿,快开门,是我。丈夫的声音!李平翻身下床,衣服没穿,灯也没顾上开就向门口冲去。

门一开,丈夫猫一样溜了进来。

李平想开灯,手却被丈夫按住。不过,刚才在楼梯走廊的感应灯下,李平还是恍惚看清了丈夫。几天不见,丈夫好像刚从监狱里逃出来。胡子没刮,满脸如一块剪得马马虎虎的草坪,衣服不整,领带也没扎……丈夫一贯都是衣光人鲜,今天……顾不上想这些,李平急忙问丈夫吃饭没有,又说我先给你泡杯茶去。丈夫说,你什么也不用忙,我马上就得走,说了你别害怕,我让黑社会盯上了,他们正在追杀我,为了你和女儿的安全,我们得暂时离婚,这段时间你不要给我联系,联系也联系不上。公司的钱全部打到“建行”的活期存折上了,我已经写好一份离婚协议,名也签了,你签上名明天到民政局把手续办了。又说,到民政局找老许,我给他打了招呼。丈夫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放在桌子上抽身就走,边走边说,我现在时刻都有危险,不能在这里多耽搁,也来不及向你解释了。我走啦,明天一早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办。“砰”一声,门在丈夫身后关上了,像一把刀切断了她与丈夫的联系。

李平想打开门追出去,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感觉浑身发冷,双腿抖个不停,根本迈不动步。不知过了多久,李平才重新回到床上,时间好像停滞了,忽觉枕头又湿又冷,她用手一摸是被泪水打湿一片。

丈夫原来在机关工作,几年前辞职下海做生意,顺风顺水,先买了这套商品房,又买了汽车;李平在一家企业上班,企业不死不活,干脆辞职做了全职太太,这才过上没几天的好日子。

夜里,李平从梦中醒来,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明天去公园看看那棵树。那是一个植树节,热恋中的他们在公园里共同植了一棵马尾松,植下这棵树的时候他们各自许了一个愿,把树植好后李平提议把各自许的愿写在手上拿出来看,当两只手伸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发现两个人写下的字竞丝毫不差:愿我们的爱情像这棵树一样万古长青。以后,每年的植树节她和丈夫都去公园,为那棵树除草、松土、浇水、施肥……第二天,李平起床,她把丈夫写的离婚协议撕得粉碎,患难见真情,越是在丈夫困难的时候越是要与丈夫同甘共苦,就是离婚也绝不是现在。李平坚定地想。

吃过早饭,把女儿送进托儿所,李平顺路去了一趟建行储蓄所,在自动刷卡机上刷了一下丈夫说的那张存折,存折上果然多出30多万块钱。李平心里一阵感动,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但是去公园的时候李平又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李平突然迷信起来,好像那棵树不只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更是他们爱情的象征,虽说她不相信丈夫会欺骗她,但她还是不敢去看那棵树,假如那棵树现在有个好歹,她是相信丈夫,还是相信那棵树?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没去。

下午丈夫打来电话,问李平离婚手续办了没有,李平说办好了。之所以这样说,李平是怕丈夫为自己和女儿担心,她想等事情过去。丈夫要她去复婚的时候再把结婚证拿出来,给丈夫一个惊喜,丈夫一定会为她的痴情和勇敢所感动。听说手续办了,丈夫说了句保重,就急忙挂了电话。李平想把电话打过去,想起丈夫昨天夜里的话,迟疑了一下又把电话放下了。

晚上,李平正在吃饭,有人按响了门铃,李平透过门镜看到门外站着两个男人。他们都戴着墨镜。李平说,找谁?门外说,王老板在家吗?李平想起丈夫说的话,故意问,你们说的是哪个王老板?门外说,王红跃。李平说,我们已经离婚啦,他不会再来了,还用看看离婚证明吗?两个男人迟疑了一下,骂骂咧咧走了。李平松了一口气。

李平在心惊胆战中过了一个多月,在这一个多月里,李平常常在噩梦中惊醒,梦中不是丈夫血头血脸被人追杀,就是自己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行走,危机四伏,却找不到回家的路。梦中醒来,李平常常是一身大汗,心脏突突狂跳不已。她很想找谁诉说诉说,母亲或者她的几个闺中密友,但她还是忍住了。说给母亲,她怕母亲为自己担惊受怕,说给朋友,她怕朋友笑话自己,离婚,哪怕是暂时的假离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她内心深处还有一个隐隐的担心,那就是丈夫真的离开自己。好几次,李平把卧室的门关好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号啕大哭,让泪水和淋浴喷头里的水一起倾泻。

在这期间,李平好几次都想去看看那棵树,有两次她甚至走到了公园门口,但还是忍住了,她希望看见那棵树活得好好的,但又担心她看见的是一棵已经死去或者将要死去的树。如果是这样,她觉得自己无法面对。

李平心里闷,就到街上遛,往往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丈夫的公司,而丈夫的公司也总是大门紧闭。一天,李平又一次无意中走到丈夫公司门前,却意外地发现公司开门了,心里不由一动。只是门头重新装修二新。原来丈夫的公司叫“大地旅行社”,现在换成了“神州国际旅行公司”,不论是门头还是名称都比过去气派了许多。李平心里一时有些复杂。一她想进去看看,但她知道物是人非,看了只能让她更加伤感,更加替丈夫担心,所以止住了脚步。

一个冬天过去了,走在大街上已经能感到春天扑面而来的气息。丈夫仍然音讯全无。母亲每次问起丈夫,李平只能搪塞过去。这些日子李平老是失眠,她想,出去旅游一趟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市里有好几家旅行公司,她本来没打算去“神州国际旅行公司”。但是去了几家旅行公司,不是线路就是价格让她无法满意,后来还是去了“神州国际旅行公司”。一个20多岁的女孩接待了她,热情地向她推荐说,大姐,我们公司新推出一个旅游项目,新疆双飞7日游,这趟线路在本市可是我们公司唯一一家推出来的。李平很早就听过什么葡萄沟、火焰山、坎儿井,听了女孩的话就动了心。李平问价格,女孩说5600元。李平说,还能优惠吗?女孩说,大姐,实话给你说,我只能让你100块钱,5500,再少就不行了。李平说,去掉零头,5000块我现在就报名。女孩苦笑笑说,那是我们王老板的权力,这个价我可不敢答应你。王老板?李平心里又是一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打量着这个女孩,女孩很漂亮,身材、脸蛋、皮肤,几乎完美。李平说,姑娘你贵姓?是新来的?女孩说我姓尹。李平说,你们老板姓王?女孩点了点头。李平的心狂跳了一下,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说,是不是叫王红跃?说完李平就后悔自己太唐突,“王”在中国可是个大姓。新来的老板与自己丈夫同姓并不奇怪呀。谁知女孩却说,你们是熟人?李平的心更是狂跳不已。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说,王老板他在吗?女孩说,老板刚才被一个朋友叫走了。李平说,出去多久了?大约半个小时吧。女孩说。

吃惊,兴奋,疑惑……那一刻李平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向女孩点点头,手扶着墙壁,以免摔倒,慢慢走出公司大门。

下午,李平打电话给母亲,说自己有点事让母亲去接女儿。五点不到,李平就来到丈夫公司对面的一家咖啡馆,要了一杯咖啡坐下慢慢喝。六点整丈夫从公司出来了,他还是那样西装革履。浑身上下一尘不染。与丈夫一起出来的还有那个漂亮女孩,他们一起上了一辆崭新的别克轿车,原来丈夫开的是辆奥迪。李平立即打了一辆出租车,从手袋里抽出200块钱对司机说,请跟上那辆别克。

半个小时后,丈夫的别克进了一个新建小区;在一栋别墅前,丈夫搀着那个漂亮女孩进了楼梯口。

李平立即来到物业管理站,说要找个人,一个女孩在电脑里输入李平提供的名字,屏幕上立即出现一行字:王红跃:男,A区八栋202室。配偶:尹红妮。这是怎么回事?李平一阵晕眩,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骗局,这是一场骗局!只是自己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又是两天过去了,“神州国际旅行公司”的王老板接了一单去新疆旅游的大单,正洋洋自得地坐在老板台前品茶,却突然收到法院的一张传票,有人告他犯了重婚罪,让他于某月某日到庭受审。看了传票,王红跃手一哆嗦,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不久法院开庭,王红跃因重婚罪获刑,被押离法庭之际,李平平静地走到王红跃面前说:这是我写的离婚协议,请在上面签字吧。

从法院出来,李平去了公园,那棵马尾松真的死了,管理人员正在把死掉的马尾松挖出来,准备栽新树,春天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

失踪的新娘

罗萌生在珠江岸边的小渔村,家境贫寒。父亲靠种田打鱼供他上学。他从小懂得生活的艰辛,学习非常刻苦。大学毕业后,他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勤奋,拥有了一家著名的电器公司,成为全市最年轻的总经理,令众多的同行眼热心跳。

罗萌有个习惯,几乎每天傍晚都要到珠江边散步。他从小常随着父亲在江边打鱼,对珠江有特殊感情。不管工作多累,每当看到那滚滚的江水和航船,一天的疲劳就会荡然无存。一天晚霞散去,夜幕降临,他正准备返回时,突然发现江边一个长发女子,正一步步朝江中走去。不好,有人要自杀!罗萌飞也似的朝女子跑了过去……

被救的是一姑娘。她对罗萌救她不仅不感激,反而十分怨恨地说:“谁让你救我的……我活在世上已没有意思了!”经过罗萌耐心地劝导询问,才知道姑娘名叫杨雪,是因情变才要自尽。两年前,与她相爱了多年的男友受聘于一家台资公司,不料男友移情别恋,竟跟公司老板的女儿结了婚。万念俱灰的她,决定一死了之。

罗萌十分同情杨雪的遭遇一,鼓励她振作精神,重新面对生活。为了使她淡忘过去,罗萌安排她到自己的公司上班并担任秘书,杨雪欣然同意了。几个月过去了,她工作出色,心情也渐渐好起来。为了报答罗萌,杨雪几次都以身相许,然而都被他婉言拒绝了。

杨雪心里很难过,问罗萌是不是瞧不起她。罗萌说:“雪儿,我们相处几个月,你的温柔和才华已经完全征服了我。我从心里非常喜欢你,可我罗萌不是个随随便便、不负责任的人。今天,我郑重地告诉你……我爱你,我要娶你为妻。但我一定要等到洞房花烛夜……”杨雪听罢喜极而泣,羞涩地扑进罗萌怀里。

罗萌征得父母的同意后,就开始准备结婚。他先购置了一套别墅作为新房,后订了上等的家具,把新房布置得富丽堂皇一。万事俱备后,双方商定于国庆节举行婚礼。

十月一日这天,亲朋好友从四面八方云集到罗萌家参加婚礼。罗萌身着盛装,手捧鲜花站在门外迎接新娘的到来。可左等右等,迟迟不见新娘的面。这时罗萌的手机响了起来,迎亲的人告诉他,找不到杨雪!罗萌听罢,大吃一惊,急忙驱车去看个究竟。来到杨雪的住处,只见屋内摆设如初,就是不见她的人影。最后在梳妆台上发现一封信,信中写到一:亲爱的萌,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不值得你爱。其实,从我们相识的那天我就欺骗了你!

我的家在河南农村,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但又不愿在穷山沟里务农,就来到了这座城市。谁知却找不到工作,无奈在夜总会当了招待。后来被人暗算,从事了色情行业,不久染上了艾滋病。绝望之际,家中的弟弟又遇车祸,急需花钱手术,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仍是杯水车薪。正在我走投无路时,你的同行也是你最好的朋友汗亮,不知从哪里得知我的秘密,给我送来10万元,要我打入你的公司,赢得你的好感,让你染生艾滋病,从而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你!事成后再给我20万。我急需用钱,加之我认为经理、老板没一个好东西,就答应了。

自从与你接触后,我发现自己错了。你是个少有的好人,是个正人君子。面对一次次诱惑毫不动心,这也恰恰救了你自己!后来,你爱上了我,要与我结婚,我一下乱了方寸。我知道自己也深深地爱上了你,可我不能亲手毁了我所爱的人!为此,我选择了逃离……

罗萌看着杨雪的信,禁不住泪流满面。他内心不停地在呼喊:“雪儿,我一定要找到你,是你救了我的命啊……”

第三章

人生如棋

南宋末年,在鄂州临江处有一个浪遏棋院,棋院里有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年轻时在宫廷设的“棋待诏”下棋,鲜有败绩,人称卢大师,深得皇帝老儿的欢心。卢大师到了晚年,皇帝恩准他回老家开了这个浪遏棋院,潜心研究棋谱和破解棋局。

卢大师无子嗣,身边就有两个徒弟:大徒弟郎三英,二徒弟洪汗清。两人天资聪明,棋艺了得,他们跟卢大师回鄂州前,皇帝宣二人入宫,要他们好生学习卢大师真传,等师傅驾鹤西归之日,回宫在“棋待诏”谋差。谁都知道宋朝的皇帝老儿有玩物丧志的传统,徽宗皇帝喜欢蹴鞠,宠幸高俅,惹得梁山好汉要替天行道。现在这皇帝爱象棋,说不准哪天郎三英和洪汗清就当上了太尉。

师徒三人创建浪遏棋院没多久,洪汗清就在棋院门口拾到一个遗弃的男婴,卢大师问两个徒弟怎么办7郎三英说,棋院乃清净之地,容不得婴孩嘈杂。洪汗清说,这个孩子可怜,世道艰难,不如把孩子养大,在棋院内也好照应。卢大师思索半晌说,汗清在院门拾到这个孩子,也算这孩子和棋院有缘,为师就收他为徒,艺名卢棋子。

郎三英心想,师傅无子嗣,现在得了这个小野崽竟然当亲儿,把本姓都赐给这孩子了,来日保不准要传他什么真传,这可对自己不利啊。虽心里这么想,但他也不敢违抗师命,只得和师弟一起恭贺师门昌盛。

转眼过了十多年,局势越来越乱,但浪遏棋院像是被遗忘在江边的贝壳。郎三英受不了如此清淡的生活,天天做梦皇帝下诏回“棋待诏”享受荣华富贵。再看看两个师弟,洪汗清把卢棋子拉扯大,费了不少心血,但他十分努力,晚上安顿小师弟休息后,还要把棋局复盘琢磨,他棋风稳健,攻守兼备,很难找出破绽。而卢棋子生性活泼好动,不是下棋的料,在市井上跟野路子还可以走两局,如果碰上两位师兄,只有认输的命。卢大师也不强求卢棋子学棋,只教他断文识字,稍大一些后,再命他做些端茶倒水的粗活,卢棋子毫无怨言,乐此不疲。

这样一来,卢大师的接班人就只会在郎三英和洪汗清之间产生。郎三英棋路粗犷,步步杀招,普通棋手和他相遇,没几招就败下阵来。洪汗清却总能从容破解郎三英的棋路,然后把一盘危棋转危为安,走成和棋。虽说自己也没输给师弟,但郎三英对痛失好局感觉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卢大师多次对郎三英说:“三英啊,你要想棋艺有突破,就得修你的心,这点你要向你二师弟学习啊。”

郎三英心里不服,他认为洪汗清一定有高人指点才能破自己的棋路,于是他偷偷观察洪汗清的行踪。这天晚上,郎三英给师傅请安后早早回房假寐,约莫三更,就听到洪汗清从隔壁房间里轻轻出了门,郎三英蹑手蹑脚从门缝向外看去,只见洪汗清径直走到卢大师的房外,师傅的屋子灯亮了,洪汗清进屋把门带上。郎三英赶紧来到师傅屋外,把耳朵贴在窗上偷听。

洪汗清说:“师傅,这本《象棋神机集》我已经看完了,只是徒儿愚笨,好多招数都不能自如运用。”郎三英心想:好哇,我果然没猜错,师傅一直背地里教老二真传,要我领悟那些什么玄乎的东西,怎么可能赢老二。师傅呀师傅,你可真偏心眼儿。

卢大师说:“不慌不慌,论神机妙算你赶不上你大师兄,但你有慧根,大智慧必有大成就。”听了师傅说这话,郎三英鼻子都气歪了,什么慧根?什么大成就?这不明摆着要让洪汗清做接班人吗。郎三英一不小心碰翻了花盆,吓得他赶紧躲回屋去。洪汗清和卢大师也只当是野猫闹腾没有在意。

一个月后,卢大师要郎三英和洪汗清走一盘棋,检查他们最近的用功情况,卢棋子在一边帮两位师兄打谱。只见洪汗清的棋路一如既往的稳健,步步为营,但郎三英的棋招比往日更加犀利,一会儿大开大合,直捣黄龙,一会儿又忽飘移走位,剑走偏锋。渐渐卢棋子就看不懂郎三英的棋路了,看看洪汗清,面露难色,每走一步棋都很是艰难;再看看卢大师,先是惊奇,接着疑惑,最后满脸凝结愠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郎三英。

郎三英棋局发展顺风顺水,洋洋自得,哪里注意卢大师的脸色。洪汗清阵脚大乱,连丢车马炮,眼看败局已定。这时,卢大师大喊一声:“不要走了。”

三个徒弟都吓了一跳,卢大师拂袖把棋盘掀翻,逼视着郎三英问:“你那些阴狠的招数是谁教你的?”

郎三英嘟囔:“是……是您教的啊?”

卢大师更加愤怒,大喝:“跪下!孽障,你以为师傅老糊涂了?你那些招数不是我教的,你是不是偷学了我屋里的棋谱?”

原来,郎三英得知卢大师秘密传授真传给洪汗清后,心里很不平衡,于是把师傅珍藏的名谱和象棋著述都偷出来抄下,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书放回去,再瞅着没人的时候偷学。他只浅浅学了一本《金雕十八变》,棋艺就大有长进,杀招更加隐蔽,连见招拆招的洪汗清都陷入他的迷局。

见被师傅识破,郎三英也不再遮掩,他理直气壮地说:“师傅,休怪徒儿,是您偷传二师弟棋谱在先,我才不得已偷学……”

卢大师痛骂:“孽障,你监视师傅罪加一等,还不知悔改,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洪汗清连忙给师傅磕头,替师兄求情:“师傅息怒,师兄他是急功近利,一时糊涂,求您给他一个机会吧。”

郎三英本想自己求得师傅原谅,没想到洪汗清替他求情,他可不想买洪汗清这个人情。郎三英冷笑地说:“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不是你挑拨我和师傅的关系,师傅会只把真学传给你吗?”“师兄,师傅是为你好……”洪汗清解释道,但被卢大师打断话头。“孽障,你走吧,以后不要说我是你师傅,我们师徒情谊一刀两断。”

郎三英见事情发展到不能回头的地步,心一横说:“你们会后悔的,以后我会回来的,让你们都知道我郎三英才是最好的棋手。”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郎三英的背影,卢大师自言自语道:“这个欺师灭祖的家伙以后不得不防啊。”时光如梭,转眼又过了几年,忽必烈灭了大宋,建立了元朝。卢大师在郎三英走后第二年就仙逝了,现今的浪遏棋院的主事是洪汗清。他遵照卢大师的遗训,钻研棋艺,团结同门,为人低调,在乡里教书为生。

这日,乡里来了一队元朝的蛮子兵,团团围住浪遏棋院,领头的军爷粗鲁地敲门,要洪汗清出来答话。卢棋子打开半扇门,冷冷地说:“主事出去探友去了,你们请回吧。”那军爷瞟了一眼卢棋子说:“洪汗清不在?那你跟我们去见南苑神算大将军吧。”说完示意手下把卢棋子带走。“慢!”众人循声望去,一个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从院内踱步而出。不用猜,这就是洪汗清,他客气地说:“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你家将军找我有何贵干?”军爷粗鲁地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洪汗清被带到长春观,观内好不热闹,百来号读书人打扮的都端坐在观内空地,每人席前一方棋桌,洪汗清看了这阵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转身问军爷:“你家将军是叫我来下车轮战?”

这时从棋桌前走出一位青衣先生向洪汗清施礼,说:“洪大师声名远扬,我等在大漠就早有耳闻,今日幸会,果然气宇不凡。我等奉神算大将军之命,集大漠和中原百名象棋高手,特来向您挑战。”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以一敌百,是需要费很多精力的,洪汗清下过车轮战,最高纪录是对四十个棋手;而卢大师在年轻时候曾大战一百个高手,也颇费脑筋,后来还大病一场,落下偏头痛的毛病。

洪汗清知道这些棋手多为沽名钓誉之徒,和他们下棋有辱尊严,他也想知道这神秘的神算将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此兴师动众。莫非……

那青衣先生说:“神算大将军说如果洪先生要是输掉任何一局棋或者干脆拒绝比赛的话,就派人去把浪遏棋院的招牌给砸了。”好不讲理,看来洪汗清非得硬着头皮上了。

一声锣响,一百张棋盘上的棋手大张旗鼓地摆开棋路,洪汗清也不慌张,从容地穿梭在棋桌前见招拆招。一根香工夫,已有数十名棋手纷纷落马,又过一会儿,二十多个棋手起身离开棋桌。再看洪汗清,鼻翼渗着汗,在每桌棋前停留的时间也久了,但在太阳落山前,只有十来个棋桌前还有棋手。

这十来个棋手可真不好对付,棋路各异,杀招频出,洪汗清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以静制动,各个击破,终于在月明点灯之时,对手只剩下青衣先生一人。这青衣先生非泛泛之辈,棋路古怪阴险,尤其是那两门炮使得虎虎生风,虽一时不能对洪汗清绝杀,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非得打掉青衣先生的一个炮台才能破此怪阵。于是洪汗清果断舍弃一车,与青衣先生的炮同归于尽。如此以来,青衣先生果然无大作为,坚持一根香工夫,还是被洪汗清杀得片甲不留。那青衣先生颓然地低着头,阴阴地说:“洪大师请回吧。”“承让。”洪汗清施礼告辞。还没走出长春观大门,就听得身后乱作一团,回头只见那青衣先生拔剑自刎了。洪汗清长叹,摇摇头向棋院赶去。

洪汗清离棋院还有一里地的路,就见江边方向烧红了半边天,他大喊一声:“不好。”撒腿就往棋院奔去。待他赶到,浪遏棋院已经被大火吞噬,附近乡亲们虽拿着救火工具,但近不得身。“师弟。”洪汗清呼喊着卢棋子,要冲进火海。众乡亲连忙拉住他,说:“卢棋子已经被放火的官兵带走了。”洪汗清听说师弟不在棋院中,稍稍平静一点。但一听被蛮子兵带走了,心想这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吗?这个神算将军到底和浪遏棋院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

一个乡亲递给洪汗清一封信,说是官兵离开前要转给洪汗清的。他展开信纸,上面写道:“若想见你师弟,明日辰时到浪涛石。”

浪涛石是江下游的一个沙洲,少有人迹,孤身一人去凶多吉少。但为了救师弟;洪汗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向乡亲借了一匹马,扬鞭朝浪涛石赶去。当他踏上浪涛石,已有一队人马一字排开在滩头等候。“洪大师,别来无恙。”队伍正中一个骑着枣红骏马穿着紫金战袍的将军招呼道。“果然是你。你和浪遏棋院有什么过节找我清算吧。”洪汗清义正词严地说。原来这南苑神算大将军就是当年被逐出师门的郎三英,那年他出走后,浪迹北方,后被一蒙古王爷收为家奴,巧的是这王爷爱好象棋,发现郎三英是个象棋高手后,便把他带到身边南征北战,闲时陪王爷走几局棋。郎三英聪慧过人,读过棋谱也翻过兵书,再跟着王爷见过大场面,渐渐展露出一点军事才能,带兵打了几场胜战,后被忽必烈封为南苑神算大将军。此番回中原郎三英一是为蒙古人选可以效力的文人名士,二是为了报复浪遏棋院。长春观那场车轮战,郎三英只是为了阻击一下洪汗清,让他疲于应付,今日这局巅峰对决,郎三英要一击致命,夺得梦寐以求的棋王称号。

为此他几个月前就在浪涛石布好“棋阵”,所谓“棋阵”,是郎三英在打仗中得到的启发,他把三十二个棋子分别让真人和实物代替,士兵与马匹自不必说,竟有一头大象被运到了沙洲上充当棋子,还有四门火炮架在四个高点;棋盘按沙洲的地形划分,楚河汉界则是一条浪涛石上横贯的浅水。“师弟,你下过无数棋,见过这么大的棋盘吗?见过这么逼真的车马炮吗?指挥过千军万马吗?那种感觉好得很。今天我们就在这个模拟的战场上过过招,不过每次吃子都是要刺刀见红的,那枚棋子将被毁灭,你懂吗?”郎三英皮笑肉不笑地说。好个心狠手辣的郎三英,在他眼里,这些人和棋子一样任由他摆布,甚至由他决定生死。“你先放了小师弟,我再和你下棋。”洪汗清说。“洪师弟,你放心,我怎么会伤害我们的小师弟呢?我把他请来一是叙叙旧,二来我要和我的小师弟并肩作战,与你掰掰腕子啊。”郎三英吩咐手下把卢棋子引过来,只见卢棋子也穿上了盔甲,一身督军的打扮。“卢师弟在我方营中把守大帐,为仕,在我身边你放心。”“你们把我师弟带到大帐前,等会同我督战。”“如果我赢了,你就放了我和小师弟。”洪汗清说。“如果你输了,你就得死。记住,我们之间这是一场战争,可是真刀真枪的。”“一言为定。”

郎三英自领十六个“棋子”来到“楚河”对面蓄势待发,洪汗清来到山头的大营上布好阵势,遥望对面大营杀气腾腾、风声鹤唳。卢棋子被挟持在郎三英身边,他这招可真险恶,要是洪汗清对他进行绝杀,他必然会把卢棋子支起来当挡箭牌。按郎三英的规矩,那卢棋子就该死在洪汗清的手上。这该怎么办呢?

一声炮响,生死棋局开打了。当头炮,马来照,双方开局行棋都很谨慎,屯兵“楚河”两边,车出库,马出槽。郎三英占先手,令旗一挥,小卒淌着水就过了“楚河”。兵来将挡,洪汗清令旗一挥,小兵上前将来犯之敌歼灭,砍下对方首级,血腥的场面让洪汗清不寒而栗,思路也有点开小差,一个疏忽,竞被郎三英的小卒砍了两个小兵。洪汗清连忙站稳阵脚,调出骑兵,连踩带踏,杀出一条血路,收复失地。

郎三英也不慌张,祭出骑兵,纠缠过来,大斗三四回合,洪汗清连忙鸣金收兵,马放南山。郎三英不依不饶,派兵追杀过来,这正好进入了洪汗清飞象的攻击范围。只听号角一吹,那巨象在象兵的驾驭下呼哧呼哧地向骑兵踏去,先将骑兵砍下马去,然后被大象踩成肉饼。象兵还没来得及撤退,就被一门火炮击中,巨象和人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洪汗清也被火炮的冲击力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呆呆地看着一门火炮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营帐。

郎三英在对面营帐外嚣张地喊道:“洪师弟,你往日的妙手回春呢?哈哈,今天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以前你有那个死老头儿的庇护,传你绝招,但那些棋经都被我摸透。现在我闭上眼睛都可以赢你。”“大师兄,你答应过我如果听你的话当棋子就不会伤害二师兄的,你不能反悔啊……这只是一局棋而已,一局棋啊……”突然,一直守在帐前的卢棋子跪求郎三英不要伤害洪汗清。

可这时的郎三英哪里听得进去?吩咐手下把卢棋子控制住,仍摆在营帐前做挡箭牌。没想到,郎三英的一句讽刺的话竟提醒了洪汗清,只见他闭上眼睛,一盘棋局出现在脑海里,他心静如水,稳住阵脚,不去理会那些血腥的场面。他一声令下,调来战车,逼走火炮。趁热打铁,洪汗清指挥火炮在小兵的掩护下也顺利渡河,敲山震虎,威慑到郎三英的帅位。不出所料,郎三英令卢棋子往炮口前一顶,他知道洪汗清是不会对卢棋子下手的。

无奈,洪汗清撤回火炮,遣出小兵,进行肉搏。在“楚河”边两军杀得昏天黑地,血染黄沙。棋局发展瞬息万变,颇费脑汁,头天的车轮战已经耗费了洪汗清不少精力,加上骑马赶了一夜的路,洪汗清的体力也快透支了。午后的日头毒辣,晒得洪汗清头晕目眩。昏招频出,拆掉一车一马,且让对方两小卒过河了。如果是一般棋手,遇到这么猛烈的攻势早就抵挡不住了,但洪汗清阅棋无数,稍作休整,暗暗用道家修身之术运气祛乏,再弃马保车,掉头狠狠咬了郎三英一口,除掉营帐左边的一个仕,惊出郎三英一身冷汗。久攻不下,郎三英急性子又上来了,反观洪汗清不慌不忙地调兵遣将,步步为营,反而把郎三英的势头压制住了。为了阻止洪汗清的反扑,郎三英付出惨重的代价,手头上可用的“棋子”越来越少。

洪汗清睁开眼睛大喊:“郎三英,该结束了吧。你难道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你们这些蛮子们,难道就愿意如此受他的驱使吗?像一枚棋子,受他的摆布?”

郎三英不以为然,轻蔑地说:“我不会输给你的,不会,从来没输给你,永远不会……”这时,卢棋子乘看守不注意,夺过长剑朝郎三英冲了过去,口里喊着:“人可以被打败,但不能沦为棋子,士可杀不可辱……”还没等卢棋子靠近大帐,一支箭射穿他的大腿,他应声倒下,昏死过去。洪汗清大喝:“不要伤害他,郎三英,你不是就想取我性命吗?我给你就是。”说完,洪汗清从衣内拿出一颗药丸,吞咽下去。“快,拦住他。”郎三英大喊。可已经晚了,洪汗清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个兵卒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摇摇头。

谁也没想到,郎三英像着了魔一样,抽出长剑,见人就劈过来。可怜那些蛮子兵,还没反应过来,就都被郎三英杀死了。然后,郎三英仰天大笑,自刎而死。

过了一会儿,“死去”的洪汗清爬了起来,他跑到卢棋子的身边,发现卢棋子也还没死,他忙给卢棋子包扎止血。“我们还没死?”卢棋子醒来见到洪汗清问。

原来,洪汗清刚才是用龟息之法装死,他解释道:“师傅以前说过,如果郎三英不先修身,强学那些棋经的话,终会走火入魔。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师傅不传他棋经的原因,可他却不能领会师傅的良苦用心……哎,刚才这盘棋,他看见我自杀,发现没有了对手,脑袋一下混乱,狂性大发,所以……”

夕阳下,洪汗清和卢棋子互相搀扶着,乘舟离开了浪涛石,看着寂寞沙洲和滚滚长江,洪汗清长叹:“人生如棋,走错一步不要紧,就怕一错再错啊……”

赎画

刚刚入十月,金秋熟得透透的,窗前五彩斑斓的树枝轻柔地摇曳。这是个收获的季节,也是商人们踌躇满志的季节。因为秋天已经走到了顶点,接下来就是冬天了,有些计划终于得以实施和运作了。

此刻,五福星掌柜庄云祥站在窗前,一边品着香茗,一边望着窗外的那棵被霜打红叶子的洋槐,嘴角露出了一丝洋洋自得的微笑。

这棵洋槐,是十年前的清明节他和达三江掌柜谭文英共同栽种的。十年的风霜雨雪,这棵倾注了友谊的洋槐如今已经长得枝繁叶茂,可他们之间的友谊却像这洋槐上枯萎飘落的秋叶一样随风而逝了。想当年,二人同窗十载。又同科中举,在营口这块盐碱滩上也算出尽了风头。庆祝之时,二人共同栽下这棵洋槐,以示友谊和前途如树一般蓬勃。后来因为科举制度的废除,二人也和那些读书人一样,像被一枪打落地的鸟儿,骂了一通后又各自随同他们的祖上走上了经商之路。经过数年的商海拼搏,庄云祥的五福星和谭文英的达三江终成为营口自开埠以来两个最大的商家。

两个人的生意越做越大,交情却越来越薄。造成两人如此局面的原因有很多,起初,是因为一个叫凤英的女人。凤英是他们的老师杨先生的千金,漂亮文雅,两个人都暗地里喜欢上了她,但庄云祥对凤英的情意稍稍外露了一些,面对庄云祥的表达,凤英虽然没答应但也没拒绝,这足以让庄云祥喜出望外,他曾不止一次当着谭文英的面儿提起凤英对他的情意。但当庄云祥有一次因为生意去了关内后,杨凤英却嫁给了谭文英。这让庄云祥感到很意外,他找杨老先生寻求答案,杨老先生却说凤英其实喜欢的人是谭文英。庄云祥只好失落地回到家中,借酒浇愁,他在心底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让谭文英身败名裂。现在,虽然两人表面上仍然称兄道弟,看不出有丝毫不和的端倪,但彼此的恩怨却像冰面下汹涌的暗流,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破冰而出。谭文英知道庄云祥有意和他作对,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庄云祥的内心就如同开了花的牡丹,因为他知道,让谭文英身败名裂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了。

老爷,这里有一封请柬。

庄云祥呷一口香茗,接过伙计递过来的请柬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地问,这又是哪家办喜事儿了?

伙计说,请柬是达三江掌柜谭文英让伙计送来的。伙计说明天上午他们掌柜在全营口最大的酒楼会宾楼摆下酒席,宴请全城的商界名流。庄云祥看了看请柬,心下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谭文英还有心思宴请全城的商界名流?这谭大掌柜到底唱的是哪出戏?不知为什么,庄云祥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庄云祥这次可是胜券在握啊!

为了报复谭文英,庄云祥无时无刻不在观望着达三江的一举一动。这次,他可是下了血本啊!不过,他认为,为了扳倒谭文英,就是本钱下得再大也值。为了这个计划,庄云祥可算是处心积虑。谭文英在商海泛舟多年,早练就了一身精明和胆识,对付这个人,就好比猎人打一只精明的狐狸,得讲究耐心和策略,否则,一点皮毛也甭想伤得到。

庄云祥做事讲究的是事必躬亲。正因为如此,他的五福星才有了今天的规模。这次,为了彻底报复谭文英。他庄云祥下了多大的赌注啊!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一个月前。

这天,庄云祥正在客厅里吸着水烟,手下大掌柜进来禀报说,达三江正在大批收购水稻和高粱。据说,今年秋天,日本遭遇了几年以来少有的自然灾害,主要粮食水稻大幅度歉收。日本荣昌株式会社想在中国进口数千万吨的水稻以供国内之需。因为营口一带的水稻在国内外享有盛誉,水质好,米质优,所以荣昌株式会社将营口作为收购稻米的首选。几个月后,日本的“大荣丸”号商船将在营口一带大批收购稻米。达三江已经打听到了这个确切的消息,正在大量收购稻米。因为原来的库房里放满了五福星卖给他们的稻米,所以,又新建了几个大型的库房来囤积稻米。

庄云祥懊悔不迭。一个月前,因为和谭文英争夺稻米霸盘,双方都抬高了稻米的收购价格。每年的秋冬两季,两家都会为争夺稻米的霸盘弄得心焦力竭。半个月前,庄云祥突然停止了收购。将收购上来的稻谷以最高价钱卖给了达三江。达三江准备将花几十万两银子收购上来的稻谷卖给奉天的裕兴号,可没想到裕兴号东家范大兴因为被人密告参与了文字狱被皇上给杀了,自然,裕兴号的买卖一律充公,达三江和裕兴号签订的合同便成了一纸空文。由于数目巨大。达三江收购来的稻米便积压在仓中,所以。不少股东纷纷请求退股还息。因为收购稻米和庄家抢占霸盘,谭文英把银子都给占用了,谭文英无法面对众股东,听说受不了打击,整日间哭一阵笑一阵的,老是一个劲儿用剪刀剪他的身子,说是金子太重,给压的。

现在,达三江竟然又大量地收购起稻米来了。庄云祥百思不得其解,达三江已是一条打翻了的泥鳅,早就翻不了大浪,他们是从哪儿弄来的银子呢?庄云祥买通了达三江的一个管事儿伙计,那伙计告诉他说,前两天东家的病突然好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借来了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谭文英不但将股本分文不少地还给股东,还加了利息。为了彻底扳倒谭文英,庄云祥不惜血本买通了那个伙计作为内线。他们和达三江几次交手,那伙计没少给他们提供可靠的信息,可这次谭文英究竟从哪儿借来的银子,那伙计却不知道。

对庄云祥而言,向来是利字第一。他绝不允许被他打翻在地的泥鳅再重新翻身起浪。眼下,验证荣昌株式会社在营口是否大量收购稻米的消息成为他最重要的工作。庄云祥也没少和日本人做过生意,在日本,还有他的一处茶庄。为了验证这个消息的准确性,庄云祥亲自到奉天的电报局给他在日本的茶庄掌柜拍了封电报,让他验证一下荣昌株式会社到营口来收稻谷的准确性。不久,茶庄掌柜回电。两个月后,荣昌株式会社将到营口大量收购稻米并派“大荣丸”号商船装运回国。茶庄掌柜还在电报里说,日本人给的价格是本地收购价的五倍。这可是块大肥肉啊!要是将这笔生意做成了。他庄云祥的经商之路可就画上了光辉的一笔了。不过,庄云祥在商海中闯荡多年,虽然从日本的茶庄验证了荣昌株式会社将在营口大量收购稻米的消息,可他依然心存顾虑。这会不会是达三江设下的一个请君入瓮的计呢?要知道,谭文英的交际广泛,手下智囊极多。所以。庄云祥还是决定亲自看一下达三江收购稻米的情况。

庄云祥乔装改扮成一个小买卖人儿,赶着装了几袋稻米的毛驴车来到了一个达三江的稻米收购点。老远,庄云祥就看到了忙忙碌碌在收送稻米的伙计和卖主。结完了账。庄云祥问他们还能收多少天稻米,伙计嘿嘿一乐,我们掌柜的说了,什么时候日本的商船来,我们就停止收购。现在,我们收的这点货离人家要的还差得老多呢!不信,您进我们的库房里看一看。

这正是庄云祥此行的目的。当他走进达三江这个新建成的仓库的时候,这才相信伙计所言不虚。达三江的新库房里果然囤积了大量新收上来的稻米。这当口儿,就听一个伙计对另外一个伙计发着牢骚说,天天收购这些稻米,我都累散架子了,也不知道那个“大荣丸”商船啥时候能漂洋过海过来。另外的那个伙计说,你小子就不要再发牢骚了,不干活,你上哪儿挣钱去?我听大掌柜说,“大荣丸”半个月后就会来了。这些稻米到了日本能翻好几倍呢!我听掌柜的说了,日本人给的价格可是咱们收购价的五倍啊!

这里面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和茶庄掌柜在电报上所说的一样。庄云祥不由心花怒放。他回到居所,几个同样去达三江新建库房查看虚实的伙计也回话说,他们和他所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庄云祥这才彻底相信,日本荣昌株式会社来营口收购稻米的消息是真的。一种战胜对手的欲望再次从庄云祥的心底升腾起来。在稻米生意上决不能让达三江称霸营口。庄云祥一面吩咐调集所有的银子和谭家一比高低,一面静观其变。这当口儿,伙计进来禀报,达三江又将稻米的收购价提高了一分。庄云祥的疑惑终于完全打消了。他吩咐伙计,也要大量收购稻米,并在达三江收购价的基础上再加一分。安排完了这一切,庄云祥心想,我就不信,我庄云祥会斗不过他谭文英!

谭文英这回可是只斗败的公鸡,他还有心思宴请宾客,庄云祥百思不得其解,谭文英这小子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第二天一早,庄云祥刚想去会宾楼。手下大掌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掌柜的,不好了,日本荣昌株式会社在咱们这儿收购稻米的消息是假的啊!这是达三江给我们设下的一个圈套啊!掌柜的,我们上当了。

庄云祥只觉脑袋嗡地一下,当时就昏厥在地。经大掌柜一阵喊叫,才渐渐苏醒过来。庄云祥醒过来后拍着大腿就哭开了。

八十万两白银,这可是他庄云祥经营大半生的积蓄呀!自己打了一辈子雁,末了却让雁把眼叼了。他本来想将谭家彻底扳倒成为营口第一商家,没想到自己却中了人家设下的圈套!数月前众股东向谭家索要股银的情景即将在他身上重演一遍。想到这儿,庄云祥的冷汗就下来了。如果还不上股银,股东们还不得将他吃了?手下大掌柜给他出主意,眼下,只有厚着脸皮向昔日有来往的商家借银子以解燃眉之急了。

庄云祥只好依了大掌柜的主意,可是访遍了所有的商家和亲朋,连一两银子也没借到。没办法,庄云祥以五万两银子,将家里的老宅给抵押出去了。可这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退还股东的股本。

庄云祥真正感受到了墙倒众人推的滋味。每天,面对那些原来坐享其成见了他就唯唯诺诺的讨要股本的股东,庄云祥感到浑身像被抽出了筋骨,成了一团烂泥。

这一天,像苍蝇般吵闹着索要股本的股东们刚刚散去,庄云祥正在感叹世态炎凉的时候,伙计前来禀报说,掌柜的,有一个不肯报上名姓的人要求见您。

这时候还会有谁来求见他?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个人居然连姓名都不报。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一个人不报姓名就贸然来访的。这个人会是谁呢?庄云祥一边点着烟泡一边吩咐有请。

少顷,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人在几个随从的护卫下走了进来。那人白净脸儿,长袍礼帽,燕尾布鞋。眉眼间透着精明和友善,一进门便脱帽抱拳,微微一笑,庄掌柜,还认得我吗?奉天一别,转眼二十年矣。

庄云祥觉得这个人似乎在哪儿见过,可就是想不起这个人究竟是谁,于是赶忙回礼,这位兄台是……来者哈哈一笑说,庄掌柜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孔庆昌啊!

庄云祥这才恍然大悟,面上挂笑心里却在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孔庆昌是来看我庄云祥的笑话来了。

当年,庄家曾在奉天太原街开了一家酒楼。有一天,酒楼为了装饰门面,特意请了擅长书画的孔庆昌来画几幅字画。当时讲好是画银二两,可没想到年轻人画还没画,就提出先将画银支出一两,说是给老母看病。庄云祥不同意。说是画完了才能结账。任凭孔庆昌苦苦哀求都无济于事,孔庆昌见庄云祥不答应,就说既然庄掌柜这么信不过我,那我也就不能为贵酒楼画画了。老母病重,我得借银去为老母抓药。

就在孔庆昌转身离去的时候,庄云祥没好气地说,我庄云祥打心眼里就瞧不起你们这些舞文弄墨的读书人,满脑子迂腐之气。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凭什么先将银子支给你?

孔庆昌止住脚步回过头来说,庄掌柜,你可以不支银给我,可是你完全可以不将话说得这么难听。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低人一等吗?我听人说,庄掌柜以前也是一朝举人,你现在腰缠万贯,可是你就敢保证你这辈子都这样吗?凭你庄掌柜这点小事就能看出你是个肚量狭隘的人,根本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孔庆昌话语不多,却说得庄云祥双颊发热。是啊,自己不也曾是一个读书人吗?干吗将话儿说得那么难听?庄云祥想喊住孔庆昌的时候,孔庆昌的双脚已经迈出了门槛。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没想到孔庆昌居然找上门来。

从气质和排场上看,孔庆昌绝非当年那个穷困潦倒的穷书生了。他此次来,会不会是专程来羞辱他一番以报当年支银不遂之怨呢?

庄云祥脸儿一热,抱拳还礼,原来是孔老弟。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孔庆昌说,我早就听说庄掌柜现在处境窘迫,所以,特来帮庄掌柜一把以解燃眉之急。我听说庄掌柜有一轴高其佩的《孟冬图》,所以特意赶来购买收藏,不知庄掌柜意下如何?

庄云祥一愣,孔庆昌怎么知道他们家有一幅家传的高其佩的《孟冬图》呢?这幅高其佩的《孟冬图》是三十年前祖父从一个商人朋友那儿得来的。

高其佩,是庄云祥一生之中最为仰慕的画家。自得《孟冬图》后,庄云祥对高其佩颇有研究。高其佩,康熙壬寅年生,辽东铁岭人,字韦之,号且园。擅画花鸟、走兽、人物、山水,其画简练苍劲,几近明代吴伟,尤以指头作画著称。传世画迹有《高冈独立图》、《稻穗螳螂图》、《孟冬图》、《指画人物》册等。《孟冬图》,绢本设色指头画,描绘孟冬时节野外出猎的情景。在构图处理上,画面的上部画了两棵古劲老树,占据画面三分之一。下部以三分之二的画面描写了猎人狩猎的情景。其上狩猎者神情形貌。生动毕肖。猎犬紧跟马后,惊觉地盯着猎物,其探头翘尾的姿态十分传神。此图在表现技法上亦有特色,多处以指甲勾勒,工细劲挺。随意飞动。从这幅画中可看到作者运指施墨极为得心应手,求奔放于规矩之中,充分发挥了指墨作画的特长。

据祖父说,当时,那个商人朋友开一家客栈,可客栈却在一场大火中被烧了个精光。为了开这家客栈,那商人曾从祖父庄老掌柜那儿借了不少银子,生意没了,他自然还不上庄老掌柜的银子。庄老掌柜就说,你们家不是有一幅家传的高其佩的《孟冬图》吗?不如将这幅画转给我,咱们的账就两清。那个商人朋友说什么也不愿意,庄老掌柜就说以三天为期,如果过期还不上银子,他就报官。朋友无奈。只好拿出这幅画来抵债。祖父对这幅画爱若至宝,除了嫡传的长子之外,外人并无从知晓这件事情。因为这幅《孟冬图》,庄云祥的祖父将庄云祥的字改为孟冬,可见这幅画在庄家的地位。

这孔庆昌是如何知道的呢?

庄云祥毕竟闯荡商海多年,早练成了一副处事不惊的本事,于是,他吩咐家人上茶,面上佯装惊讶,暗里却稳定了一下心绪说,孔老弟,该不会是道听途说吧?我家世代从商,哪儿来的高其佩的《孟冬图》啊?

孔庆昌呷了口茶头也不抬地说,如果我愿意出五万两银子庄掌柜肯将这幅画让给我吗?要知道,五万两银子虽不多,却足以使你应付几位股东的股本。到时候,您庄家的买卖说不定就能起死回生!

这可是个足以让人心动的筹码!孔庆昌的话音不高,但掷地有声。一幅《孟冬图》换回五福星重新兴旺的资本,也未尝不可!莫非,是祖宗冥冥之中用这幅画来使他庄家逃过这次劫难?庄云祥是个精明人,他知道,那幅画放在那儿也不过是废纸一张,与其束之高阁,倒不如拿来做庄家起死回生的资本。境况窘迫。庄云祥犹豫再三,最终去内室在祖宗面前祷告一番后,以五万两银子将这幅《孟冬图》卖给了孔庆昌。

老弟,我想请教一下,您是如何知道我们家有这幅《孟冬图》的?庄云祥一边将《孟冬图》递到孔庆昌手里一边问道。

孔庆昌说,庄掌柜,这幅画是您祖父从一个商人朋友那儿得到的。当时,令祖父借给那个朋友五千两白银资助他开了一家客栈。可后来一场大火将客栈烧得一干二净,令祖父就提出以这幅画抵债。那个朋友无法,只好将这幅画抵给了令祖父。

庄云祥点头说我好像听祖父提起过这件事儿。

孔庆昌说,庄掌柜,可您知道那个商人是谁吗?他就是我的恩师张子云先生。

见庄云祥惊讶不已的样子,孔庆昌又说出一番话来。

那一年,孔庆昌同庄云祥因支银闹翻了脸,几天以后就跟老师张子云谈论起了这件事情。张子云一听他和庄家打交道,就告诉他当年为了抵债将一幅高其佩的《孟冬图》抵给庄家的事情。原来,张子云就是庄老掌柜当年资助开客栈的那个朋友。张子云后来只好凭着手中的一支画笔开馆授徒来维持一家的生计。孔庆昌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没有子嗣,将孔庆昌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看待。张子云五十岁那年得了病,久治不愈,临终前拉着孔庆昌的手说庆昌啊,为师只有一个心愿未了,就是那幅高其佩的《孟冬图》啊!你一定要发奋自强,无论如何也要将那幅画从庄家手里赎回来啊!张子云说完就咽了气,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孔庆昌暗暗发誓,一定要完成老师的重托。

庄云祥听罢打了个唉声说,孔老弟,以您现在的财力,绝非泛泛之辈,我庄云祥当年小看您了。不知孔老弟现在何处发财?

孔庆昌微微一笑,庄掌柜可听说过风城通泰祥?

庄云祥当时就是一愣。凤城通泰祥在关内外可是数得着的商号,庄云祥岂能不知?难道,孔庆昌跟通泰祥有关系?庄云祥想到这儿就问,通泰祥威名远播,在下从商多年,早就如雷贯耳。怎么,孔老弟现在那儿管事儿?

孔庆昌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庄掌柜,那就是小弟的买卖。

噢!怪不得出手如此阔绰。

原来,孔庆昌竟是通泰祥的掌柜!

这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当年的一个穷书生怎么一下子成了名震大江南北的大商号通泰祥的掌柜了呢?

孔庆昌见庄云祥面露疑惑,说道,庄掌柜,是不是对一个穷书生的今天感到奇怪?这人啊。都有走运的时候。

为了打消庄云祥的疑惑,孔庆昌说出了他的发迹史。

那一年,孔庆昌发送了家母后经一个朋友的介绍离开家乡到凤城谋生,因为他会下棋,有一回他在一座桥边看见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人下棋,老者棋道高超,中年人的棋已到绝路。在一旁观看的孔庆昌只轻轻给中年人动了一个棋子,中年人全盘皆活。结果,老者大败,非要拉着他下盘棋不可。孔庆昌赢了就走了。孔庆昌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就有一个小伙子来找他,说他们掌柜想和他交个朋友。孔庆昌稀里糊涂地就跟着小伙子去了。结果,对方竟是那个被他赢了棋的老者。老者说,只要孔庆昌能陪他下棋。他给他开工钱。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孔庆昌就答应了。后来。老者就让孔庆昌跟他做买卖。跟着老者,孔庆昌学到了不少本领。经过几年的磨炼,老者竟让孔庆昌做了管事先生。老者就是通泰祥的老掌柜刘本琦。刘本琦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老者见孔庆昌为人忠厚,不贪不占,就将女儿嫁给了他。刘本琦死后,就将通泰祥传给了孔庆昌。

听罢孔庆昌的讲述,庄云祥口气一转,孔掌柜。是您的人品感动了刘老掌柜啊!

孔庆昌说,庄掌柜和谭掌柜争夺霸盘,本来,谭掌柜的达三江早就应当闭门歇业了,可他们现在居然又起死回生了,庄掌柜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庄云祥已经预感到孔庆昌将要说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个究竟。孔庆昌狡黠地一笑,在背后资助达三江的人就是我啊!因为谭掌柜对我有恩,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当年,我去您那儿想先支一两银子未果,谭掌柜追了出来。就是因为他资助了我一两银子,家母才得到及时的救治啊!

原来,那一年孔庆昌去庄家开的酒楼作画,为了给母亲治病,孔庆昌想先支出一两银子给母亲抓药,庄云祥不但不肯,反而戏谑了他一番。恰巧谭文英在奉天的买卖出了点事儿,也来找庄云祥。孔庆昌和庄云祥的一番争吵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谭文英是个孝子,他感觉到孔庆昌这么做实属出于无奈,再说,提前支付一两银子也并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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