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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5 12:5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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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于海军

出版社:春风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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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山(上、下册)

海棠山(上、下册)试读:

第一集

1.海棠山地区·远景·曦·外。

海棠山莽莽苍苍,雄伟壮观。佛山湖山水相连,波涛汹涌。雁翎塔朦朦胧胧,巍然耸立。

马头琴弹奏着塞外幽怨的曲子,如泣如诉,听得出此时弹奏曲子人的心声。伴着马头琴声是一组悲凉的海棠县城空镜。伴随着马头琴声是凄清的珠宝一条街空镜。突然间,马头琴声戛然而止,西天挂着一钩弯月,海棠山上露出线条般粗细蜡红色的日头。

2.海棠火车站·票房子·值班室·曦·内/外。

佛山湖畔不远的海棠火车站,站台是洋灰抹的地。票房子的人字房举架很高,从窗户往里看空旷,有两排木制的条形椅子。挨着票房子东墙抠个窟窿,安上了推拉窗,连接车站的售票室,售票室是平房。挨着售票室是车站的值班室,桌上放着红绿旗和灯,值班室面对站台的窗户敞亮,整个站台几乎一览无余。车站围着白色的栅栏,栅栏的外面是土路,土路的外面是铁路职工住宅。铁轨是复线,锃亮的铁轨向远方伸展,视线能见到延伸进了海棠山里。

3.海棠火车站·库房·曦·内/外。

车站库房的门大开,大开的库房门面对车厢的大门,两边站着几十个持枪的日军,几条狼狗冲着搬运工狂吠。搬运工搬着沉重的玛瑙玉石往车厢上装,大的玛瑙石得有几个搬运工才能搬得动。库房里最后一块玛瑙石搬上了车厢,车厢大门“嘎吱吱”关上了,八号铁线拧死了车厢的大门。

车厢大门上用白油漆喷有锦州——大连的字样。

4.海棠火车站·日·外。

蒸汽机车停在锃亮的铁轨上喘着粗气,司炉把炉火生旺,炉膛里炉火熊熊。日本司机在火车头里从窗户探出头凝眉练敛神,看上去焦急地等待发车的命令。车站值班员夹着信号旗站在站台上,叼着烟卷抽着,在站台上“溜达”。扳道岔工走出值班的小房,撒了一泡长长的尿,等待信号准备扳道岔。四人高的黑、白、红色相间的洋旗,直挺挺地立在离铁轨一米远的地方。

5.海棠火车站·站台上·日·外。

海棠县县长王文斋、海棠县日本参事官稻田次郎、日本地质专家阿布虎男从车站值班室里走了出来,站在站台的边上指手画脚。海棠县日本宪兵队队长松田,在站台上来回地跑动,见到几个人从车站值班室里出来了。

松田跑过来报告:“报告稻田次郎参事官,一切准备就绪,等待您的发车命令。”

稻田次郎说:“本参事官再次提醒松田队长,这是日本关东军‘龟鹤计划’的一部分,是大日本皇军十几年积累的心血,一路上不得有半点的闪失。”

松田“啪”地立正说:“嗨——”

铁轨上停放的列车只有六节车厢。车头后面挂的车厢及最后一节车厢里,有一个小队的日本兵押车。除此之外,前后日本兵押车的车厢上,分别架着两挺歪把子机关枪,机关枪的后面趴着押车日本兵的射手,个个戴着日式钢盔,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阿布虎男说:“稻田次郎参事官、松田队长,四节车厢里装满了海棠山上采集的红色、白色、绿色、灰色的玛瑙石,这些玛瑙石大日本帝国得来的不易,堪称价值连城。希望大日本皇军的部队有能力保护好这些宝贝,像稻田次郎参事官说的那样,不得有半点的闪失。”

松田说:“请阿布虎男地质专家放心!请稻田次郎参事官放心!大日本皇军的部队要像效忠日本天皇一样的效忠这些瑰宝——玛瑙石,要像保护日本天皇一样的保护好这些瑰宝——玛瑙石,这些瑰宝——玛瑙石必将在日本列岛上大放异彩。”

稻田次郎挥手说:“既然一切准备就绪,本参事官命令,立即发车。”

6.海棠火车站·日·外

车站值班员挥动绿色信号旗给出了发车的信号。扳道工见到信号旗扳动了道岔,绿色的洋旗“咔嗒”落了下来。日本司机探回头拉响了汽笛,打开了自动闸,司炉挥锹往炉膛里扔着乌黑的阜新孙家湾矿产的优质煤,火车喷出白色的蒸汽徐徐地开动了。稻田次郎、阿布虎男、松田握住列车的扶手上了押运车,火车很快驶出了火车站。

7.铁路线上·车厢里·日·内。

阿布虎男坐在涂着黄色油漆的椅子上说:“稻田次郎参事官,玛瑙石到了大连港,我就要随船回国了。”

稻田次郎说:“这里有一封家书,拜托阁下捎回家。”

阿布虎男接过家书看看封皮说:“北海道是个好地方,赏着雪景,吃着鲸鱼肉,可是一道美餐。”

稻田次郎说:“满洲国更是个好地方,鲸鱼肉在这里怎么能上数?本参事官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花姑娘、各种美食、无尽的宝藏……不瞒阁下说,本参事官早已习惯了,不想离开这里了。已经忘了北海道的海,北海道的雪,北海道的鲸鱼了,就等着把妻子儿女接过来定居了。”

阿布虎男说:“敬请稻田次郎参事官放心,如果有可能,我会把你的妻子儿女带到满洲国,你们全家就会在满洲国团聚了。”

稻田次郎说:“拜托了!拜托了!”

8.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列车沿着海棠山的山脚下行驶,眼见驶到了佛山湖铁桥。前面铁轨上横卧着一搂多粗的原木,列车离横木一箭地被迫停止了前行。

海棠山上的胡子头老北风趴在铁道旁的壕沟里,下达射击的命令:“弟兄们,对待日本鬼子不要客气,这些王八蛋没有一个好东西。车上的玛瑙石一块不能让狗妈养的运出海棠山,这就像咱们关东的大姑娘,怎能容忍日本人糟蹋。弟兄们,都给我操起家伙,瞄得准准的,狠狠地打,打死这些王八蛋。”

老北风打响了第一枪。

胡子们的枪弹像雨点一样射向装有玛瑙石的列车,车厢上押车的日本兵滚下了车厢,四挺歪把子机枪哑火了。六七个日本兵拿着撬棍从车厢里滚了下来,沿着路基爬着,来到原木前,日本兵拼命地撬动原木。胡子们的枪法极准,把日本兵当靶子打了,六七个日本兵死在枪弹下,躺在横木前不动了。

9.车厢·日·内/外。

一个日本兵出现在车厢门口,老北风举起枪将日本兵击毙,日本兵跌落在路基上。胡子们高兴地喊:“大爷,好枪法!大爷,好枪法……”胡子们神速地开枪,枪弹封锁住车厢的大门,枪弹打在铁皮车厢上溅起了火花,“叮叮当当”像敲锣打鼓,日本兵再不敢走出车厢一步。

10.车厢·日·内。

日军无线电电台报务员摁着按键,正在请求海棠县日本驻军的支援,电台发出“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

稻田次郎念叨:“海棠县驻军司令官中村大佐阁下:海棠县参事官稻田次郎电告,在执行大日本关东军‘龟鹤计划’途中,列车行驶到佛山湖铁路大桥,遇到了海棠山胡子的围击。战况十分紧急,望中村大佐阁下派部队火速增援,以保‘龟鹤计划’顺利地实施。”

11.日本海棠山驻军驻地·中村办公室·日·内。

中村胳膊肘倚着窗台看一本《观音菩萨同观音法门》一书,一束阳光从玻璃窗射进来,地上拖出中村长长的身影。

报务员画外音:“报告中村大佐,急电!”

中村合上书说:“进来。”地上拖出的长长的身影开始移动。

报务员进来递上译电文说:“稻田次郎参事官的急电。”

中村接过电文,报务员出去了,中村看完电文恶狠狠地说:“老北风,海棠山上的胡子,养虎为患!养虎为患!”中村摇动电话柄,拿起话筒说,“接警察署。”电话接通了,中村说,“庞署长吗?啊——我是中村大佐,我命令马上全部出动,赶往佛山湖大桥,消灭胡子。”中村撂下电话,摇动话柄,拿起话筒说,“接蒙古骑兵。”电话通了,中村说,“乌力吉吗?啊——乌力吉,我是中村大佐,我命令你带领蒙古骑兵迅速赶到佛山湖大桥合围胡子。”中村撂下电话喊,“来人——”日军少尉推门进来了,中村说,“马上集合队伍,赶往佛山湖大桥,驰援稻田次郎参事官。”

日军少尉说:“嗨——”

12.日本海棠山驻军驻地至佛山湖路·日·外。

中村坐进第三辆卡车的驾驶楼,五辆装满日本军人的卡车一辆接一辆开出兵营,在通往佛山湖大桥的土路上颠簸。

13.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胡子们发起了冲锋,在日本兵密集的枪弹下潮水般退了回来。老北风挥枪喊:“弟兄们,是他妈的关东响马吗?是关东的响马就不要他妈的怕死。弟兄们,给我往上冲,杀死一个小鬼子老子奖赏五块大洋,杀死两个小鬼子老子奖赏十二块大洋,杀死三个小鬼子老子奖赏十二块大洋,还他妈的奖赏六两大烟土。”

在银元和大烟土驱动下,胡子们端着枪向列车发动了狂风般的进攻。日本兵的枪弹更加密集,一排一排的胡子倒在枪弹下,胡子们不得不退了回来。

老北风摸着秃脑袋说:“我就不信小日本的脑袋比王八壳子还硬。”老北风在阵地上爬动着,重新配置火力掩护进攻。趁着胡子们停止进攻的间歇机会,几个日本兵跳下了车厢,拿着撬棍撬开了一搂粗的原木。列车开动了,迅速行驶到佛山湖大桥的中间……老北风顶着枪林弹雨亲自率领胡子登上了火车头,打死了日本司机,列车被迫停在桥中间。胡子们再次向车厢守敌发起了猛烈地进攻,在日本兵更加密集的枪弹下,胡子死伤十分惨重。

老北风哀叹:“完了,他妈的完了,想不到日本鬼子的火力还这样猛。这回是吃不到鱼,可是要弄了一锅腥鱼汤。”

老北风站在车头上举起了望远镜,望远镜里见到了中村派来的增援部队,见到了土默特左翼旗王府的蒙古骑兵,见到了县城警察署的警察骑着自行车向这边奔来。老北风感到情况十分危急,自己的胡子力量势单力薄,就要被包了饺子,全军覆没。

老北风颓丧地坐在火车头的凳子上。

14.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一支抗日义勇军的部队急行军路过这里,准备越过海棠县县境撤向关内。义勇军大部分是东北军的将士,穿着整齐的灰色军装。东北军少将于汇川是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东北军大校师长于宝琪在队伍内,是这支部队的副指挥官。

于汇川见到前面有战况,下达了命令:“隐蔽前进,马上占领前面有利地形,随时准备参加战斗!”

义勇军战士趴在一条壕沟里,于汇川端起望远镜观察敌情,于汇川观察一会儿说:“一列火车停在了佛山湖大桥上,有三支增援部队正向这里靠拢,一队是日军,一队是蒙古骑兵,一队是警察的部队。攻打列车的友邻部队情况不详,这个仗是打还是不打?这种不明不白的仗要打,也得弄明白了再打。”

于宝琪说:“于将军,部队的人少,总的算起来有一百多人,武器装备差,为了保存……”于宝琪犹豫了一下说,“于将军,这场仗还是不打为好。部队越过清河门西边的大青山,那里没有集团的日本军队活动,就比较安全了。”

于汇川说:“根据目前的战况看,我们再不上手打,友邻部队就被日本鬼子全部吃掉了。还是策应一下好,救下友邻部队迅速撤出,任何人不得恋战。”

于宝琪说:“既然于将军下决心要打,部队由于将军掌管,我就没有啥说的了,打吧!”于宝琪转身说,“副官,传达下去,准备战斗!”

抗日义勇军的部队做好了战斗准备,中村的增援部队越来越近了,进入了抗日义勇军部队的射程。于宝琪抬手一枪撂倒了卡车上一个日本兵,战斗打响了。日本兵纷纷跳下卡车,寻找着有利的地形趴下,向抗日义勇军开火。抗日义勇军同日军增援部队展开了激战,把日军的增援部队死死地钉在了阵地前面。

15.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老北风看到来了增援的部队,立即组织胡子猛攻列车上的守敌。海棠县日本参事官稻田次郎被流弹打死了,海棠县日本宪兵队队长松田的腿部受了伤,被几个日本兵架着不得不跳下车,弃车仓皇地逃窜了。日本地质专家、地质部副部长阿布虎男抹了满身满脸的血,藏在死人的堆里不敢动弹,不时地还眨巴眨巴惊恐的眼睛。

老北风和三个胡子拿着钳子掐断了八号铁线,“嘎吱吱”打开了车门。老北风率领胡子蜂拥到车厢上,纷纷地将玛瑙石投入湖水中。

16.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松田趴在一片洼地里,指挥逃窜的日军重新战斗,在他的日本战刀的指挥下,歪把子机关枪喷吐着火舌,射向了车厢的大门,许多胡子中弹抱着玛瑙石落在湖水中。

老北风跳上了车厢,把匣子枪插在腰间,拿着撬棍同众胡子撬着一块大的玛瑙石。胡子们齐声喊号子:“嗨哟!撬呀吗撬起来呀!嗨哟!撬呀吗撬起来呀……”一块上千斤重的玛瑙石从车厢中滚落到湖水中,激起了一股冲天的水柱。

17.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中村挥动日本战刀,疯狂地组织日军增援部队,向抗日义勇军部队的阵地发起猛攻。在抗日义勇军顽强地抵抗下,一次一次冲锋被打退了。日军无数死尸留在了抗日义勇军的阵地前,日军的增援部队不能前进一步。

激战在进行,抗日义勇军的伤亡惨重。

18.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于汇川端起望远镜望着车厢,胡子们还在拼命地往湖水里扔玛瑙石。

于汇川不解地说:“这些人拿性命开玩笑,玩命地往湖水里扔石头,图与的是啥?于宝琪,你看看这究竟是为了啥?”于汇川把望远镜交给了于宝琪。

于宝琪端起望远镜望了几眼说:“于将军,这不是普通的石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石头是我们国家的瑰宝,是海棠山的地方特产玛瑙玉石,可同辽南的岫岩玉、新疆的和田玉相媲美。日本鬼子想把这些掠夺的玛瑙宝石运回国,据为己有,我们的同胞在浴血奋战,就是为了这些国宝不被掳掠。我们应该向这些拼死保卫国宝的战士致敬,我们应该为我们的民族有这样的战士感到自豪!”

于汇川说:“为了保卫这些国宝,战死也值。”

于宝琪重复地说:“为了保卫这些国宝,战死也值。”

日军的增援部队发起了冲锋,于汇川举起手枪射击,一个日本兵在他的枪声中倒下了。于汇川再次扣动扳机,枪里没有子弹了。于宝琪从牺牲的战士手中拿起一支长枪,准确地扔给了于汇川。

于宝琪端着长枪站起来高喊:“抗日义勇军的弟兄们,为了死难的同胞,为了失去的大好河山,为了支援友邻部队,杀小鬼子呀!”随着喊声,抗日义勇军纷纷地跃出阵地,同日本鬼子展开了白刃战。整个阵地上一片混战,两军拼杀在一起。在抗日义勇军的刺刀下,日本兵害怕了,开始退却了。于宝琪命令紧跟在身后的司号员说:“嘎拉桑,吹响冲锋号。”嘎拉桑运足了力气,嘹亮的冲锋号声响彻云天。抗日义勇军战士在冲锋号声中,勇猛地追杀日本兵。

19.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战场上硝烟弥漫,惨淡的红日逐渐升起。

抗日义勇军的阵地上出现了少有的寂静,但这只是暂时的。日军增援部队的山炮和迫击炮调了上来。日军调好了山炮和迫击炮的焦距,中村下达了命令:“发射!”无数颗炮弹落在了抗日义勇军的阵地上,阵地上的泥土被炮弹犁翻了,阵地上的许多战士被炸死了。弹片炸烂了于汇川的前胸,于汇川的前胸血肉模糊。

于汇川把文件包交给了于宝琪说:“于师长,我怕是不行了,逃不过这场劫难了。我为中华民族而战死,死得其所,毫无悲伤。你带领剩下的士兵赶紧突围,越过大青山,越过长城,奔向延安,投向光明。我早就知道你是共产党员,我虽然不是共产党员,但是我敬佩你们共产党人的精神,就是在民族危亡之际敢于冲锋在前,英勇杀敌。请允许我以一个东北老兵的名义,向你们共产党人最后一次敬礼,这也是唯一的一次敬礼。”于汇川躺在阵地上,艰难地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抗日名将于汇川牺牲在佛山湖大桥的抗日战场上。

于汇川的身边松涛阵阵,佛山湖的湖水“哗哗”地流淌,争抢着拼命地撞击湖岸。

20.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蒙古骑兵在乌力吉的指挥下,向胡子的阵地压了过来。胡子们放排子枪,蒙古骑兵在枪弹下纷纷落马。乌力吉拖着马刀掉头就跑,蒙古骑兵跟在后面跑,跑到安全地带下了马,蒙古骑兵再也不肯上马。有的摘下皮囊喝酒,有的嚼咬牛肉干,有的往嘴里扔炒米……

乌力吉拿着马刀砍着地上的青草。

21.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中村端起望远镜望着抗日义勇军沉寂的阵地。他开始拼命了,他举起了日本的战刀,山炮弹、迫击炮弹急速密集地落在抗日义勇军的阵地上,抗日义勇军的战士,在炮弹中纷纷被炸飞了,十个战士有九个战士牺牲了。日军的增援部队发起了更加猛烈进攻,于宝琪记不清日军增援部队发起了多少次进攻,他沉着地指挥战士抵抗着,再一次打退了日军的进攻。于宝琪清点战场上剩余的战士,剩下十六个战士,其中十个负了重伤,一个负了轻伤,没有负伤的就剩下司号员嘎拉桑了。当日军再次发起进攻时,于宝琪率领十六个战士拼命地射击,拼命地扔出了手榴弹。枪声更加激烈,手榴弹的爆炸声撕裂人心……

抗日义勇军的阵地经过反复争夺,已经成为一片焦土。

22.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中村的增援部队始终未能前进一步,警察署的警察赶到了。

中村气急败坏地说:“庞署长,我命令你率领警察部队冲锋,谁敢中途撤退下来,我就开枪崩了他。”

庞得龙把警察叫到一边说:“你们听见没?中村大佐命令你们发动进攻,你们就得发动进攻。大家注意点儿,子弹可没长眼睛,你们跟在本署长的屁股后头,向反满抗日的部队发动进攻。”庞得龙带头往前冲,于宝琪抬手一枪,子弹打高了点,把庞得龙的大盖帽打飞了。庞得龙吓得栽棱膀子帽子都没敢捡,就往斜刺里跑。警察见庞得龙带头跑了,就没命地跟在屁股后头跑,跑进了一片杨树林,坐在草地上喘粗气。

中村气得挥着日本战刀喊:“八格牙路,警察、蒙古骑兵,统统地靠不住。”

警察打着冷枪,庞得龙说:“他妈的都藏在树的后面,人家打不着咱,咱就不要打人家了,打枪枪口抬高一寸,伤了中国人不值。”

23.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中村端起望远镜望着抗日义勇军的阵地,阵地上除了烧焦的土,就是燃烧着火的树桩子,已经看不出一点生气了。

中村撂下望远镜说:“大日本皇军的喷火部队上来了吗?”

日军少尉说:“报告中村大佐,按照您的命令,喷火的部队及时赶到了。”

中村咬牙切齿说:“预备喷火,烧焦他们!烧焦他们!”

日军背着喷火枪向抗日义勇军的阵地摸上去。

24.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于宝琪擦擦望远镜的镜片,端起望远镜望着车厢,袭击列车的胡子没剩下几个人了,还在不断地往湖水里扔着玛瑙石。

25.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老北风在车厢里来回地跑着,往湖水里扔着玛瑙石。老北风的手被剐破了,衣服被剐得凌乱不堪。他抱起一块大的玛瑙石扔到湖水里,溅起的水柱几乎溅到了桥面上。几个胡子推着一块几百斤重的玛瑙石,玛瑙石轰然地落入湖水中,又溅起了冲天的水柱。老北风跳下车,趴着车厢门挨个查看车厢,玛瑙石全部投入了湖水中。老北风一挥手说:“弟兄们,活干完了,赶紧逃命吧!”老北风带着剩下的十几个胡子连蹦带跳,拼命地往桥头跑。

炮弹带着呼啸声落在老北风的身边,老北风被炮弹的气浪炸翻了。他从铁轨上爬起来,脸上流着血,胳膊上流着血,浑身上下成了血人儿,还是拼命地跑。老北风边跑边喊:“日本鬼子,你们他妈的有种就炸吧!给老子留下一条根,王八蛋操的小鬼子,就够你们的戗。”一颗炮弹落在老北风的身边,老北风被炮弹炸起的土埋上了,几个胡子把他从土里拽了出来,老北风摸摸尘根说:“还好,还好,快他妈的跑吧,再不跑就没命了。”

老北风带着头弯着腰沿着路基使劲地跑,炮弹追着屁股后头炸,飞起的土罩住他们的身影。老北风冲身后胡乱地打一枪,像兔子一样疾蹦着跑。

26.佛山湖铁桥战场·日·外。

抗日义勇军的阵地上,枪声渐渐地稀落下来。于宝琪清理队伍,队伍所剩无几了,几个伤兵趁着于宝琪不注意,宁死不当日本鬼子的俘虏,开枪自尽了。于宝琪端起望远镜望着远处的车厢,车厢里一个人都没有了。于宝琪摘下望远镜挂在于汇川将军的脖子上,拿出手绢擦净于汇川将军脸上的泥土,于宝琪向于汇川将军的遗体敬军礼。

于宝琪说:“于汇川将军,安息吧!部队的阻击任务已完成,我将命令所属部队撤出阵地。我命令……”于宝琪看看身边,牺牲的抗日义勇军的尸体横七竖八,一个活着的战士都没有了。于宝琪哭了,他含着眼泪大声说:“我命令,全体部队撤出阵地。”

日军的增援部队发动了猖狂进攻,背着火焰喷射器的日本兵打前站,日本兵趴在地上开动了火焰喷射器,长长的火舌灭绝人性地喷向了抗日义勇军的阵地。阵地上一片火海,于宝琪在火海中翻滚。

嘹亮的冲锋号号声冲破长空的画外音。

日军的增援部队听到了嘹亮的军号声,以为又有抗日的援军来到了,暂时停止了进攻。于宝琪跳出了火海,顺着壕塄子滚了几个滚……于宝琪辨认一下方向,向着杨树林冲过去。

庞得龙见于宝琪冲过来说:“反满抗日的部队冲过来了,卧倒,保存实力,谁也不许开枪。”警察们趴在树后没一个开枪的,于宝琪迅速地跑进树林的深处……

27.佛山湖铁桥·日·外。

中村带领增援的部队终于靠近了车厢,车厢里除了日军和胡子的尸体以外,一块玛瑙石都没了。阿布虎男睁开了眼睛,见到眼前都是日本军人,他从死人堆里爬起来。日本兵见到血人似的阿布虎男,举起枪刚想射击。

阿布虎男急忙喊:“不要开枪,我是日本地质专家阿布虎男。”

中村看着丢盔卸甲的阿布虎男气得肺要炸了,举起了日本战刀指着湖水命令:“射击,射击,射击……”

日本兵举枪向湖水里射击,枪弹一颗颗地打进了湖水里。湖水里到处漂着胡子的尸体,鲜血染红了一片一片的湖水。

28.铁路通往海棠山壕沟·日·外。

老北风带着十几个胡子滚下了路基,老北风趴在壕塄子上四处观察。从日军增援部队的面前突围只有死路一条,突破土默特左翼旗王府蒙古骑兵的防线,看来有一线的生机。老北风带着十几个胡子,奔向了土默特左翼旗骑兵队的防线,老北风跑得鞋子丢了一只,裤子被树枝剐掉了一片。老北风光着一只脚,顺着壕沟跑到土默特左翼旗蒙古骑兵的前面,眼前是明晃晃的蒙古马刀。老北风的心里明白了,前面也是死路一条,蒙古骑兵的马刀,刀刀见血。乌力吉指挥骑兵冲了上来,把十几个胡子裹进了马队,乌力吉一把把老北风拽上了马……马队狂奔。

29.海棠地区·日·外。

瓢泼大雨足足下了半天,海棠山在雨水的冲刷中,佛山湖在雨水的冲刷中,雁翎塔在雨水的冲刷中,海棠县城在雨水的冲刷中,佛山湖大桥在雨水的冲刷中……

乌云散去了,天终于晴了,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上。

30.佛山湖·佛山湖铁桥·日·外。

佛山湖大桥没有了硝烟,没有了战火,一片恬静。

湖面上,时而有打鱼的小船出现,时而有日本的巡逻艇出现。

佛山湖铁路桥上,一列货车开了过去,打破了这种恬静。一列票车开了过去,汽笛声声,更是打破了这种恬静。一列日本鬼子的装甲车开了过来,冲着山上胡乱地开了几枪,打了几炮……

31.佛山湖·日·外。

佛山湖没有了被血染红的水面,胡子们的尸首沉到了湖底。湖水依然波光潋滟。湖面上时常有灰色的鱼脊划破水面,瞬间沉入到水里。

32.抗日义勇军阵地·日·外。

抗日义勇军坚守的阵地上,被炮火掀翻了的小草,在雨水中顽强地生长起来。烧焦树桩的根部露出了几片新芽,一切生机都在回复中。

日军广播电台女播音员的画外音:

剿匪战报:大日本皇军在佛山湖铁桥战斗中,毙敌三百余人,都是

反满抗日的军人和当地的胡匪。这是大日本皇军在满洲国的最后一战,

辽西反满抗日的军人和匪患被彻底地清除,标志着满洲国的民众可以安

居乐业了。

播放日本国歌《君之代》的乐曲。

第二集

1.奉天火车站·晨·外。

火车站内停着几列货车和混装车(客货两装车),有的烟囱已经冒出了黑烟,喷着水汽,汽笛声声,等待发车。

日本鬼子的巡逻队在站台和铁路线上巡逻,枪刺上挂着日本的太阳旗,票房子的顶上飘着日本的太阳旗和满洲国的国旗。

一列混装车即将发车(车上装有装甲车和坦克,后面挂着几节票车),许多旅客走过了天桥,来到混装车的门口验票上车。国民党九十三军二师除奸队队长黄大彪拎着柳条箱子,同两个队员上了混装车普通票车厢。黄大彪打开了票车的窗户,探出半个头看着票车豪华包厢的门口。豪华包厢的门口,有日本宪兵背着三八大盖枪站岗,上车的旅客要经过严格检查。

卖麻花、油饼、面包、泡沫汽水的小贩,推着车子来到了票车的车窗外。扯嗓子喊:“卖麻花了,卖油饼了,卖面包了,卖泡沫汽水了……”

黄大彪从车窗伸出胳膊,买了六个油饼、三瓶汽水,三个人在车厢里吃早饭。

2.奉天火车站·铁路两侧墙·晨·外。

铁路两侧的墙上刷着艳女刷牙的牙粉广告,各种烟草的广告,诸如:“老刀牌香烟”广告、“哈德门牌香烟”广告、“红锡包香烟”广告……

海棠县新上任的参事官阿布虎男,女儿川岛香子,土默特左翼旗老王爷哈斯塔玛走出贵宾室,乌力吉穿着一身西服跟在身后。留日医学博士宝音图走出了贵宾室,他穿着淡绿色的协和服,下身穿大耳马裤,脚蹬黑色马靴,一条深黄色绶带在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挂在左侧的衣兜上。宝音图放缓脚步,观看牙粉和香烟的广告,渐渐地落在众人的后面。

川岛香子回头喊:“宝音图,快走啊!车就要开了。”川岛香子往回走几步,挽着宝音图的胳膊,两个人追上了阿布虎男、哈斯塔玛。

哈斯塔玛叹口气说:“草原上的鹰飞回来了。”

阿布虎男说:“满洲国同大日本帝国共荣,需要宝音图医学博士。”

哈斯塔玛说:“宝博士回来得恰到好处,本王爷心闷气短,王府里的曼冉巴(蒙语,相当医学博士)怕是治不好本王爷的老病了,听说西药比中医见效快?”

几个人说话上了天桥,下了天桥来到豪华包厢的门口出示客票。黄大彪探出头把这几个人看在眼里。

混装车要开了,奉天玛瑙商人于宝琪穿着长袍马褂,戴着礼帽,戴着金丝边眼镜来到包厢门口,面对日本宪兵点头哈腰,掏出票上了车。

学生装束的乌兰格格小步跑过来,尾随着于宝琪上了豪华包厢。

3.奉天火车站·铁路·晨·内/外。

混装车徐徐地开出了奉天火车站。

黄大彪掏出手绢擦擦嘴上的油饼渣,揉揉肚子,站起来来到豪华包厢的门口,日本宪兵拦住了他的去路。

日本宪兵说:“请出示包厢的特殊票。”黄大彪拿出车票,日本宪兵看看说,“普通客票,豪华包厢的不要,你的赶快离开这里。”黄大彪收回客票,打开厕所的门进去一会儿出来了,回到了座位上。

黄大彪小声说:“上峰命令除掉蒙奸哈斯塔玛王爷,看准时机下手。你们两个留点神儿,我趴在茶几上睡一觉。昨天晚上,打了一宿的麻将,困得上眼皮下眼皮打架了。”黄大彪趴在茶桌上,不一会儿传出细碎的呼噜声。

4.奉天通往海棠火车站·铁路·远景·晨·外。

混装车包厢的车厢外,皇姑屯的三洞桥到了,这是日本鬼子炸死东北王张作霖的地方。哈斯塔玛的眼前浮现出了巨大的爆炸场面,专列、桥、大火、硝烟……被炸成的碎片飞上了青天。哈斯塔玛揉揉眼睛,汗从脸上淌下来。混装车过了三洞桥。日本鬼子在铁路沿线修建了许多钢筋水泥地堡,日本兵背着三八大盖枪在地堡中进进出出,有时放一两枪,吓得树上的鸟儿飞了,再不肯飞回来了。

混装车包厢的车窗外是仲夏的季节,大地一片葱绿。嫩绿的方格子稻田间似有云雾在缭绕,稻田地里农夫趁着早凉薅大草。

5.奉天通往海棠火车站·铁路·包厢·晨·内。

哈斯塔玛的脸色苍白,十分憔悴,他在不停地抽水烟。阿布虎男抽洋烟卷,盯着哈斯塔玛苍白的脸想心事。

哈斯塔玛抽了一口水烟说:“参事官,本王爷这次到了新京,皇帝溥仪在皇宫特意地接见了本王爷,这是本王爷一生中最荣幸的事,这是哈斯塔玛家族一生中最荣幸的事,这是土默特左翼旗草原上生灵最荣幸的事。”

阿布虎男用流利的中国话说:“溥仪皇帝提倡的社会现代生活新秩序,是大日本帝国所提倡的社会现代生活新秩序。”

哈斯塔玛说:“本王爷满眼是绿色的草原,忠实的奴才,还有牛羊和马匹。参事官道出的新秩序,跟本王爷是风马牛不相及。”

阿布虎男尴尬地笑笑说:“这次能和王爷一起共事,是为了巩固和发展社会现代生活新秩序,说白了,是建立繁荣的大东亚共荣圈。”

哈斯塔玛说:“圈不是画完了吗?提这些屁事有啥用?”

阿布虎男说:“啥叫屁事?大和、满、蒙早就是一家了。溥仪皇帝跟我面授机宜,让我捧你这个王爷的臭脚,不是一家人,我干啥捧你的臭脚?”

哈斯塔玛说:“溥仪皇帝的心里有我这个王爷,这我心里知道。不过参事官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当年蒙古王爷僧格林沁率领蒙古铁骑血战洋毛子,为满清王朝立下了赫赫的战功。我记得蒙古诗人古拉兰萨为此写过一首诗,赞扬蒙古王爷僧格林沁,名字叫《祝灭寇班师还》,在这里老朽不妨给参事官吟诵,助助兴……”哈斯塔玛撂下水烟袋吟诵道:

英寇狂暴侵海边,

敕令父辈扫狼烟。

将士云集晓恩义,

旗丁分聚效中贤。

旌旗凌空蔽日月,

剑戟挥舞天地炫。

哈斯塔玛吟诵完这首诗,嘴里含上水烟袋“咕噜咕噜”地抽,好大一会儿才说:“大和民族和满族、蒙族是一家,这种说法牵强附会,本王爷不敢苟同。本王爷只知道秦朝时,八百童男童女东渡日本,最后在日本定居了。”

古拉兰萨的诗深深地刺痛了阿布虎男参事官的心,八百童男童女的话他更是听不进去了,他的脸色就不是色儿了。他看着身边这个不知趣的老东西,恨不得拔出手枪扣动扳机。但是阿布虎男没有发怒,脸色儿逐渐地缓和过来了,渐次地变成原有的笑模样。

阿布虎男避开了锋芒说:“本参事官在新京耳闻,不,是在《新京日报》上看到的,满洲国的溥仪皇帝接见了哈斯塔玛王爷,还接见了其他蒙古部落的王爷。溥仪皇帝是大日本帝国忠实的朋友,蒙古部落在满洲国皇帝溥仪的统治下,蒙古人就是大日本帝国忠实的朋友。在土默特左翼旗大草原上,本参事官要和蒙古人和睦相处,大和、满、蒙一家嘛!”

哈斯塔玛说:“溥仪皇帝跟本王爷道出了这种意思,本王爷是领会也得领会,不领会也得领会。傻蛋骑驴找驴,驴不是在屁股底下骑着吗?”

阿布虎男说:“溥仪皇帝这样说出有道理,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大日本皇军进入满洲国十二多年多吧?敢跟大日本皇军作对的哪个得好了。赵一曼、赵尚志、杨靖宇……哪个不是死啦死啦地有。日本武士道在满洲国的威望如日中天,渐渐地深入人心了。”

哈斯塔玛把水烟袋放在茶桌上,从口袋里摸出红玛瑙雕刻的观音菩萨像,郑重其事地挂在阿布虎男的脖子上。哈斯塔玛说:“海棠山的地界不太平,土默特左翼旗大草原上不太平,胡子常常出没,狼群时时出没,愿观音菩萨保佑参事官吉祥如意。本王爷听说,恶魔她不会保佑,观音菩萨保佑善良的人。”

阿布虎男摸着观音菩萨说:“你的信这个?”

哈斯塔玛说:“蒙古人信奉喇嘛教,就是藏传佛教,进一步说是黄教,所以说蒙古人信奉观音菩萨。”

阿布虎男说:“大日本帝国是个佛教的国家,大和民族信奉佛教,佛教像一条纽带连接着日本列岛和土默特左翼旗大草原,参事官、老王爷朋友大大的了。”

哈斯塔玛说:“本王爷是喝草原上的牛奶、羊奶长大的,牲口吃草是直肠子物,本王爷说话就是直肠子物了。本王爷说句参事官不中听的话,皇军的所作所为,不是观音菩萨所情愿看到的。”

阿布虎男摸着红玛瑙雕琢成的观音菩萨,张大了嘴巴许久没闭上。

6.奉天通往海棠火车站·铁路·包厢·晨·内。

宝音图在自己的腿上练针灸,腿上扎上大大小小不下二十几根银针了,他还在不停地往腿上扎银针。

乌兰坐在宝音图的对面,捧着一本蒙文版的《格萨尔王传》看着,宝音图在运银针的同时,不时地瞟乌兰一眼。

宝音图说:“小姐,宝音图是个大夫,车上颠簸看书费眼睛,忠告你还是不看为好。”

乌兰说:“你这个大夫不守本分,行你的针得了,狗拿耗子管闲事干啥?”

宝音图说:“姑娘谈吐脾气犟,从病原体的病理上讲,这是容易得病的性体。”宝音图拔下一根银针说,“请问姑娘尊姓大名?能告诉吗?”

乌兰说:“尊姓大名?容我奉告。乌兰,依萨布姓。故乡在土默特右翼旗大草原上,这些大夫听明白了吗?”

宝音图说:“科尔沁大草原上的蒙古族能听不明白?依萨布……王爷。难道……小姐?不——应该叫格格。格格看这样的蒙文书,是不是崇尚蒙古族的英雄?”

乌兰说:“格格虽然是女流之辈,应该说是崇尚蒙古族的英雄,但是不能做蒙古族的英雄,这很遗憾。”

宝音图说:“多嘴,多嘴。再冒昧问一句,格格到啥地方去?”

乌兰合上书说:“格格受海棠县王府国民高等学校校长阿尔斯郎邀请,到王府国民高等学校教蒙文。”

宝音图说:“教书先生?还是个格格,冲破藩篱,不简单。”

乌兰说:“你小小的年纪,懂得啥叫冲破藩篱,没见到的不简单的事多着哪!”

宝音图说:“格格的年纪也不大,说话口气这样大不好,犯心口疼吃不好饭。”

乌兰说:“彼此之间情不投意不合,格格看格格的书,你行你的针,咱们两不误行吧?”乌兰继续看着书,宝音图继续行着针。

7.奉天通往海棠火车站·铁路·包厢·晨·内。

川岛香子听着留声机,留声机里传出来的是日军《打秋操小调》:

来来来来来来呀,

铁血男儿皇军花。

杀杀杀杀杀杀呀,

满洲是我们的家。

川岛香子好像听絮烦了,换了一张唱片《洋先生的笑》,唱机里传出滑稽的乐曲声和各种腔调的笑声。宝音图听着不顺耳了,一条腿跳着过去关了留声机,一条腿跳着回到座位。

川岛香子说:“无聊。”川岛香子手掌心上摆着一只小乌龟,小乌龟的形象雕刻得逼真,是一件玛瑙雕刻品。于宝琪凑了过来想和川岛香子说话,张张嘴闭上了。川岛香子说:“先生知道‘香取号’和‘鹿岛号’吗?”

于宝琪说:“不知道。”

川岛香子说:“先生读过日本作家大川周明的著作《复兴亚细亚诸问题》吗?”

于宝琪说:“没读过。”

川岛香子说:“先生读过《日本外史》吗?”

于宝琪说:“没读过。”

川岛香子说:“你这个人穿着打扮挺有品位,怎么啥都不知道……”

于宝琪抢着说:“如果小姐不介意,请问小姐姓甚名谁。”

川岛香子说:“你想听吗?是个日本名,不怎么好记。”

于宝琪说:“不管是中国名,还是日本名,我都愿意洗耳恭听。”

川岛香子说:“我的日本名字叫川岛香子。请问……”

于宝琪说:“我是个买卖人,这样说有点笼统,应该说是奉天玛瑙商人于宝琪。”

川岛香子听说于宝琪是个玛瑙商人,来了兴趣说:“说话有点逗,于宝琪就是于宝琪,干啥说那么长的句子。我看过许多中国的小说,句子要短小精悍,长句子就不喜欢了,看起来费劲。唉——于掌柜的,说说玛瑙方面的事,我也要洗耳恭听。”

于宝琪说:“川岛香子小姐,听完了得给钱。”

川岛香子说:“这个……商人……”

于宝琪说:“玛瑙玉器雕刻工艺品共有四种:一是素活;二是人物;三是花、鸟、鱼、虫;四是兽。谈到素活嘛,素活是效仿秦汉以前的炉、瓶、鼎、埙等古器物雕刻成的,现代的代表人物是雕刻大师李宏仁;谈到人物嘛,这好理解,就是用玛瑙雕刻成佛像,现代的代表人物是雕刻大师徐魁元;谈到花、鸟、鱼、虫,凭川岛香子的头脑还用说吗,现代的代表人物是雕刻大师杨朝工;谈到兽类,有必要说说,兽类以马、狮子、大象等为原型,还有传说中的龙、麒麟等为原型雕刻出的物件,现代的代表人物是雕刻大师杨朝华。我再补充一句,杨朝工和杨朝华是兄弟,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怪才。”

川岛香子说:“于掌柜的称得上玛瑙专家了。”

于宝琪点点头说:“皮毛,皮毛。”

川岛香子说:“满洲人说艺多不养家,于掌柜的单腿跑不算错。于掌柜的这次到哪里去?川岛香子想学习得有个投奔的地方吧?”

于宝琪说:“在奉天混日子混不下去了,想到海棠县投亲靠友找个事做,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川岛香子说:“出来混事,还能坐包厢?”

于宝琪说:“再瘦的骆驼比马大。”

川岛香子说:“这样说来就巧了,我爸到海棠县任参事官,于掌柜的将来有空到县政府来玩,咱们就算是朋友了。我请你吃日本料理,喝日本清酒。不过是有条件的,你得教我玛瑙方面的知识,咱们两不亏好吗?”

于宝琪说:“惭愧,惭愧。”

川岛香子说:“惭愧啥?”

于宝琪说:“说了半天,才知道面对的是县太爷的名门闺秀,还能不惭愧吗?到了海棠县理当前去登门拜访,这是于掌柜巴不得的呀!只要川岛香子小姐不厌烦就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咱们能成为忘年交!”

川岛香子肯定说:“完全有可能。”

8.奉天通往海棠火车站·铁路·包厢与普通客厢连接处·日·内。

黄大彪醒来了,嘴角流着哈喇子,伸着懒腰往包厢门口看看说:“行动。”三个人沿普通客车厢通道向包厢走去,走到车厢连接处,意想不到从包厢里走出两名日本铁路乘警,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乘警甲说:“什么的干活?”

黄大彪弯弯腰掏出良民证说:“太君,良民的干活,买卖人的干活。”

乘警甲拍拍王八盒子枪说:“良民的干活也不行,前面是贵宾的包厢,你的不能进去,赶紧离开这里。”三个人赖着不走,黄大彪掏出“红锡包牌”洋烟卷。黄大彪给乘警甲点着烟,乘警甲说:“点烟的也不行……”

乘警乙没得到烟,来了气说:“八格牙路!”

黄大彪说:“我的八格牙路,我的八格牙路。”黄大彪迅速掏出手枪,将日本乘警甲击毙,两名队员将日本乘警乙击毙。黄大彪打开包厢的门,阿布虎男、哈斯塔玛和川岛香子掏出了手枪,一起开火还击,立时枪声大作。乌力吉冲了过来,举枪击中了黄大彪的肩部,一个队员赶忙把他架起,一个队员掩护且战且退。日本宪兵围上来,两名队员把黄大彪奋力推出车窗外,两名队员刚想跳车,被乱枪打死在车窗口。

阿布虎男、哈斯塔玛、川岛香子斜歪在椅子上,一只手拎着手枪,一只手擦额头上的汗珠。

9.海棠县城·珠宝一条街·日·外。

“玉生金珠宝店”坐落在海棠县县城的珠宝一条街上,说是珠宝一条街,其实有三家经营珠宝的店铺。除了“玉生金珠宝店”外,右首挨着“玉生金珠宝店”座落着“长生玉珠宝店”,挨着“长生玉珠宝店”坐落着“瓦沟玉珠宝店”。“玉生金珠宝店”的左首是一处空宅院,从门窗破败上看,许久没有住人了。三家店铺套红鎏金的牌匾醒目,在初升的阳光下泛着光儿。

切出一组珠宝店的镜头。

10.海棠县城·珠宝一条街·日·外。

还没到珠宝一条街店铺开门营业的时辰,一条街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位顾客。

三家店铺的店门外,小伙计在洒水扫地,洒完水扫完地擦着店铺的门窗。“长生玉珠宝店”的小伙计摘下了夜晚挂上的灯笼。“瓦沟玉珠宝店”的小伙计换着地灯的灯泡。“长生玉珠宝店”来了一挂马车,小伙计把马车引进后院,掌柜的吴志甫笑盈盈地迎出来。“瓦沟玉珠宝店”的后院进来几辆人力车,掌柜的张宝兴从一辆人力车上跳下来,人力车夫从车上卸下几条布口袋,人力车夫把布口袋搬进仓库,张宝兴付车脚钱。

11.海棠县城·玉生金珠宝店·日·内。

掌柜的玛瑙雕刻大师李宏仁穿着一身工作服,戴着浅灰色的套袖坐在椅子上发呆。小伙计庄墩子进了店铺,扑打身上的尘土,扑打完,给师父倒上一杯茶水,拿个板凳坐在师父的对面。

李宏仁端起茶杯吹着茶水上面的茶叶末子说:“你到现在还不去火车站接人,你是想打赖到底了?”

庄墩子说:“不是徒弟不想去,师父你想啊,徒弟一连去了五天,连个兔子大的人影都没接来。常言不是说得好吗,事不过三,这都五了,你还想遛徒弟的腿呀?”

李宏仁说:“你不想去,明摆着师父就得受累,这个理你应该懂。”

庄墩子说:“三人行,小弟受苦,况且是师父您了,还是徒弟去吧。徒弟,徒弟,说来说去是个徒弟,啥时候才能变成师父?”

李宏仁说:“这个不要急,急了没有啥好处,等你到了我这样大的岁数,你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师父。骡子大马大值钱,哪有岁数大值钱的,到了师父这样大的岁数,你就该想你现在的岁数了。”

庄墩子说:“半夜摸帽子,票车进站早哪,我先去睡上一觉。”

庄墩子抬身到后院去了。

12.海棠县城·玉生金珠宝店·后院·日·外。

上午十点多钟,李宏仁来到后院看看天气,乌云涌了上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李宏仁到库房拿出大竹骨节的油布雨伞,站在院子里等庄墩子。庄墩子睡了一觉(昨晚上干活干到两点多钟才入睡,庄墩子累着了,师父才允许他睡觉。)终于出来了,拿着一块苞米面饼子,中间是切开了的,抹上大酱,夹上烧焦的红辣椒,边往外走边吃。

李宏仁说:“你可真是个吃口,辣椒生辣的,吃坏了心口疼怎么办?”

庄墩子说:“师父不是常说吗?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我这心口就能降住辣椒,没有辣口吃不下饭,吃下去也不香。”

李宏仁说:“人不大,臭毛病还不小。”庄墩子出了店门,李宏仁说:“到了火车站接不到人不要紧,你得赶快回来。唉——把雨伞带上,省着浇着。”

庄墩子说:“天快热死人了,浇得凉快。师父,雨伞就不带了。”

13.海棠县城·珠宝一条街·日·外。

庄墩子走在珠宝一条街上,海棠山上下来的胡子甲,从墙角闪出来拦住了他。

胡子甲说:“庄墩子,我不是跟你攀大辈,你是管我叫大舅?还是管我叫二舅?叫三舅也将就。”

庄墩子说:“我管你叫舅舅,你不怕烧死吗?今天把话说明白,你管我舅舅叫啥?”

胡子甲说:“按着山规叫大爷。”

庄墩子说:“我舅舅是你大爷,你该管我叫大叔。”

胡子甲说:“小人儿不大,心眼子倒是不少,老子钻到你的裤裆里了,算是当了一回鸟了。”

庄墩子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小子,学着呗!”

远处有几个警察走了过来,胡子甲看着警察说:“大爷想你了,大爷到这里来不方便,希望你有空到山上去走走,大爷有话和你说。”

庄墩子说:“知道了,你滚吧!”

胡子甲贴着墙根盯着警察溜了。

14.海棠县城·潇湘楼妓院·门口·日·外。

老鸨子山桂兰在门口张望,庄墩子走了过来。

老鸨子招呼庄墩子说:“吃了吗?”

庄墩子说:“废话,晌午饭还没吃。”

老鸨子说:“我听大奶子说,王县长昨天……”

庄墩子说:“王县长到了‘玉生金珠宝店’,我师父不在店铺,是我打点的,想听听王县长出手阔绰的事吗?”

老鸨子说:“潇湘楼有的是好妹子,庄墩子不要挑花眼就行,管够。”

庄墩子说:“庄墩子不敢嫖,师父知道了得敲碎我的脑袋。我想朝你要一样东西……”

老鸨子说:“啥东西?”

庄墩子说:“小狗崽,伢狗,你养的那条卷毛狮子狗下的狗崽。”

老鸨子说:“给你就是。”

庄墩子四下看看,贴着老鸨子耳朵说:“王县长买去玛瑙镶金银首饰三七二十一件,红绿宝石六颗,白色宝石四颗,猫眼宝石两件。”

老鸨子说:“出手多少?”

庄墩子说:“一万块大洋。”

老鸨子说:“这个老王八犊子,瞒着老娘淘地沟。”

庄墩子说:“刚才,我可没放屁。”

老鸨子说:“庄墩子的为人,我还不知道。”

15.海棠火车站·票房·日·内/外。

天时接近中午,天空飘来一块厚厚的云彩,太阳掩藏在云层的后面了。云彩起毛了,接着下起了冒烟的雨。站台上等车的旅客跑进了票房子。接站的人很多跑进了票房子,票房子里挤得满满登登。

县长王文斋挤在人堆里说:“这年头可真他妈的邪行,去了一个孙悟空,咱们准接来一个猴。”

县警察署署长庞得龙说:“阴阳怪气的有啥用?还是面对眼面前的吧!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你是县太爷也不能名正言顺的管理县里的事。人家虽然是个参事官,日本人比中国人高一等,他说的话,你不得不听,不听不行的,这是狗的奴性。”

王文斋说:“我是一条狗不假,我是奴才不假,这样的评价都不为过。你是啥样的奴才?能告诉本县吗?”

庞得龙说:“拿县太爷刚才的话说,我就是猴的奴才了。”

王文斋说:“猴的奴才,说的有意思,说的有意思,下面就看这场猴戏怎么耍了?”

16.海棠火车站·值班室·日·内。

老鸨子走进值班室,吩咐闲歇的值班员说:“去,到票房子把王县长叫来。”闲歇的值班员出去了,另一个值班员夹着红绿旗出去接车,值班室剩下老鸨子一个人了。王文斋进来了,老鸨子说:“出息了,不去逛窑子了。”

王文斋关上值班室门说:“你怎么到车站来了?”

老鸨子说:“县政府高门槛来了电话,有几个胆敢不来。”

王文斋说:“一群婊子,扯淡。”

老鸨子说:“怎么说话?怎么说话?这叫穆桂英挂帅,阵阵少不下。”

王文斋说:“你把我叫来就是耍嘴皮子?”

老鸨子说:“这叫见缝插针,山桂英想你了,还不行偷摸见个面。”

王文斋说:“大庭广众之下,这也叫偷摸见面。山桂英,官身不由己,有话赶紧说,火车要进站了。”

老鸨子说:“见了县太爷的面就知足了,没话可说。”

王文斋说:“咳……”

17.海棠火车站·站台·日·外。

一场急雨很快就停了,站台上到处湿漉漉的,低洼的地方到处流着雨水。票房子里的人来到了站台上,个个挺直腰板,跷着脚往来车的方向望。

火车汽笛的鸣叫声画外音。

混装车喘着粗气停在土默特左翼旗所在地海棠火车站上,列车员打开车厢门,规规矩矩地站在站台上。

县政府的官员、旗公署的官员,全县工商界名流站在站台上;几队排列整齐的小学生吹洋号,打洋鼓;几个打着日本国旗、伪满洲国国旗的政府要员站在人群的前面。要员的身后是海棠县“潇湘楼妓院”的妓女,穿得花里胡哨,老鸨子排在队伍的前头,她的身后依次排着“潇湘楼妓院”的名妓小鹿女、大奶子……

川岛香子搀扶阿布虎男下了火车,一个小伙子跑上前去,把一枚国民党的青天白日党徽别在阿布虎男的衣服上。阿布虎男看过拽了下来,扔到脚底下踩。几个警察跑了上来,对这个男青年连踢带打,然后架起男青年出了站台。哈斯塔玛下车踩空了车的阶梯,滚了一身的泥水,乌力吉赶紧扶起哈斯塔玛。

18.海棠火车站·站台·日·外。

阿布虎男春风得意地站在站台上,等待着同僚们和下属们的觐见。海棠县宪兵队队长松田、海棠县驻军司令官中村大佐上前敬礼。松田敬过礼,戴着雪白的手套向阿布虎男献上参事官的日本指挥刀。松田献完了参事官的日本指挥刀,一瘸一拐地回到宪兵的队伍。中村大佐跟在松田屁股后头,刚要迈正步回到队伍。

阿布虎男说:“中村司令官……”中村停止了脚步,阿布虎男低声说,“中村司令官,松田队长的瘸腿有损于大日本皇军的形象,一点武士道的精神显示不出来了,是不是尽早把他在军界清除掉?”

中村小声说:“参事官,你还不知道,松田队长的根子深,他是日本关东军总部江国雄一将军的外甥,身上流淌着大日本皇族的血,我们都对他敬而远之。参事官刚到海棠县,还是不惹松田队长为好。”

阿布虎男说:“这么说,这个瘸子很麻烦?”

中村说:“不是很麻烦,是根本调不动他。”

阿布虎男说:“中村大佐归队,这件事本参事官知道了。”

19.海棠火车站·日·外。

一列日本军列开了过来,车上装有装甲车、坦克车、大口径的火炮、军用卡车……

日本兵站在车上冲着站台上呼喊:“日本天皇陛下万岁!大东亚共荣圈万岁!大日本皇军万岁!”

松田“拐拉拐拉”冲出队伍跪在站台上,冲着日本军用列车高喊:“大日本天皇陛下万岁!大日本天皇陛下万岁!”松田一直跪着喊到……军用列车“轰隆隆,轰隆隆”开过去了。

20.海棠火车站·站前小广场·日·外。

海棠县各界热烈欢迎新任参事官阿布虎男到来的仪式,在站前小广场上举行。王文斋县长站在麦克风前主持欢迎仪式。

王文斋照单念:“中华民族是个胆怯的民族,是个只顾自己个人的民族,日本人采取又拉又打的方法,无论貌似多么强大的政治团体,也将是一触即溃。中国人的武士精神,是古代的光荣,自宋朝以来,武士已绝迹,看看中国朝廷的太监,就大体可以了解中国的民族性。日本人对中国的统治,将会受到中国人衷心的欢迎,日本人在武力上付出的战绩,必将永留史册。”

阿布虎男凑到王文斋身边说:“王县长,你这是反满抗日的宣传?还是欢迎本参事官到任?还是反对本参事官到任?”

王文斋说:“我这是照本宣科,只是改动了几个名词,不信你去问问日本人石原莞尔先生?”

阿布虎男把王文斋“扒拉”到一边,拍拍麦克风说:“海棠县的政府官员,工商界士绅,民众:阿布虎男在这里就职演讲只谈两点:一、本人曾系统地研究过弗里德里希、拿破仑、毛奇等人的战争史料,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本人的结论是:满洲一旦归附日本,日本就应使自己成为一个完美的、自给自足的神权国家。成为一个以孝敬国父天皇为指导思想的,无阶级的大家庭式的合作社。这必将成为亚洲其他国家的楷模。等到种族大决战来到之日,亚洲的一切国家,都会自动的和日本人站在一起,心甘情愿地接受日本人的领导。日本如能在精神上担负起领导,亚洲必将统一于日本的太阳旗下,那么,黄种人与白种人之间总体战争一旦爆发,结局必将是西方的覆灭。现在就可以说了,满洲国的国土就要融入大日本帝国的国土了。二、贵地本参事官不陌生,土默特左翼旗大草原是个美丽富饶的地方,牛肉羊肉谁都喜欢吃。海棠山上有一千零一十一座摩崖造像堪称天下奇观,本参事官在日本的家里睡觉,梦见过高达五米的释迦牟尼雕像。元代的玲珑宝塔雁翎塔更是天下一绝,本参事官已不止一次看到了她的尊容,就是刚才,本参事官在车上隔着窗玻璃再一次看到了她的尊容,几乎是热血沸腾。海棠山普安寺的喇嘛教,可以追溯到唐代,同藏传佛教一脉相承,同大日本帝国的佛教一脉相承。还应该重重地描上一笔——海棠山上有开采不尽的玛瑙玉石,玛瑙玉石不能用金银来衡量,无价之宝的玛瑙玉石,一定会让海棠山大放异彩……”“潇湘楼妓院”的老鸨子不等阿布虎男说完带头喊起来:“热烈欢迎阿布虎男参事官的到来!”没有一个人迎合,老鸨子感到尴尬。老鸨子回身对大奶子说:“去,把欢迎的礼品送上去。”大奶子走在前面,老鸨子跟在后面,大奶子把一块金色的牌子交给了阿布虎男。阿布虎男翻来覆去地看,不知道这个牌子有啥用处。老鸨子说:“参事官,这是潇湘楼免费的尽性金牌,随时欢迎参事官光临。”

阿布虎男说:“八格牙路!”老鸨子、大奶子吓得哆哆嗦嗦,往回退着。阿布虎男继续说:“关于占领满洲国后的统治,应采取士农工商各类型相区别的原则:日本人从事大型企业和脑力劳动方面的事业,中国人从事小商业劳动。当然,可以让满洲国民在日本人的指导下,从事开发矿山资源……”

阿布虎男致完词,一挥手说:“下面的开路。”

王文斋伸手拦住阿布虎男说:“参事官,开路的不要,你的辞应该说还没有致完,我为你圆全圆全。在下矿井的劳动中,日本人不能代替中国人。中国人只要能让全家填饱肚子,无论是用稀粥,还是用粗馍,他们就会安于现状。”阿布虎男刚要发脾气,王文斋说,“下面请土默特左翼旗哈斯塔玛王爷致词。”

哈斯塔玛捧着水烟袋咳嗽几声说:“尊敬的阿布虎男参事官,尊敬的川岛香子小姐——”哈斯塔玛抽了两口水烟喘口气说,“按照现在的建制,旗县并存,蒙汉分治,本王爷只能代表旗政府说几句话。蒙古人放羊放牛用的是鞭子,蒙古人遇见豺狼用的是刀枪。土默特左翼旗草原再辽阔,蓝天白云下的牛羊再多,怕的是成群的豺狼,哪敢不把刀枪擦亮。蒙古人的蒙古包里烧的是牛粪,牛粪火会把烧酒烫热,喝进肚子里不惧风寒。蒙古人的哈达雪白,是祝福远来的朋友幸福吉祥。蒙古人是一个真诚的民族,谁敢欺骗蒙古人,蒙古人会把他们赶出草原。参事官阁下,王府的大门敞开,欢迎到王府来做客,进门时要把鞋底的土磕打干净,王府地面铺着雪白的羊毛编织成的地毯。”

阿布虎男嘟囔:“王府,本参事官一定去。”

王文斋闪到哈斯塔玛身前,面对麦克风说:“海棠县政界、工商界要为阿布虎男参事官接风,要为川岛香子小姐接风。接风干啥?就是造上一顿。吃喝的地点县政府、旗政府安排好了,安排在‘聚仙楼酒店’。欢迎仪式后,凡是接到请柬的,请到‘聚仙楼酒店’的米西。”

21.海棠火车站·站前小广场·日·外。

学生们吹起了洋号,打起了洋鼓,鞭炮声齐鸣。阿布虎男高兴地举着日本参事官的指挥刀,来到了欢迎的人群中。阿布虎男抱起小女孩,用坚硬的胡子扎小女孩粉嫩的脸蛋。《奉天时报》社驻海棠县记者举起镁光灯,“啪”的一股烟雾过后,照完了阿布虎男一张亲民相。

画面定格:阿布虎男亲女孩的特写镜头。

22.奉天·日·外。

报童背着卖报的兜子,沿街喊:“卖报了,卖报了,日本地质部的副部长当上了海棠县的参事官,亲民的照片刊登在头一版。”

匆匆忙忙走在街上的人买着《奉天时报》,看着头题刊登大照片。

买报人甲说:“地质部的副部长当上了县太爷,大材小用了吧?”

买报人乙说:“日本三级管理制,这个副部长……”

买报人甲说:“看看,看看,日本老头儿还亲小丫头?”

买报人乙说:“鼻子里插大葱——装象。”

……

23.海棠火车站·站前小广场·日·外。

阿布虎男、川岛香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在王文斋的陪同下,上了县政府的黑色小轿车,川岛香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哈斯塔玛老王爷在老婆乌云其其格搀扶下,上了王府的黑色小轿车,宝音图左右看看,想上川岛香子坐的车,哪里还有他的地方,只好上了王府的轿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两辆黑色轿车驶离了站前小广场,向县城方向驶去。

24.海棠火车站通往县城路·日·外。

路的两边有路沟和杨树林,杨树林的外侧是绿油油茂密的庄稼地。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行驶着,车后跟着日本宪兵队的两辆跨斗摩托车,摩托车上坐着中村大佐、松田队长。土默特左翼旗的部分蒙古骑兵前来迎接,县城警察署的部分警察骑着自行车前来迎接,队伍像羊粪蛋一样“哩哩啦啦”。突然,高粱地里冲出一支伏兵,为首的正是海棠山胡子头老北风。老北风胡子队经过休养生息和招兵买马,现在是兵强马壮。胡子们手中除了机关枪就是德国造的二十响匣子枪,身上挂着一袋手榴弹。老北风“蹿”到阿布虎男的黑色轿车前,拦住黑色轿车的去路。两军开始对垒,僵持了一会儿,阿布虎男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看阵势,老北风胡子队的家伙不是吃素的,一旦打起来不是对手不算,会导致全军覆灭。再看看茂密的庄稼地,说不定会埋伏千军万马。

阿布虎男望着老北风黑洞洞的枪口磨叨:“好汉不能吃眼前亏,好汉不吃眼前亏……”阿布虎男不得不打开车门下车,还是强硬说,“拦截官府的车行人马,不怕掉脑袋吗?不知道是哪路来的好汉?请报上名。”

老北风说:“日本鬼子,废话少跟大爷说,大爷跟你没啥商量的,请参事官到海棠山上走一趟。参事官上了海棠山,大爷不会饿你的肚子,大爷让你有大块的肉吃,有大坛子的酒喝,有好多好多的山上风景让你看,有好多的小娘儿们让你玩,还想怎么地?这就足够了吧。如果不识抬举,日本鬼子敢跟大爷动武,看着没,枪子可没长眼睛。”老北风枪口顶住阿布虎男的肩胛窝说:“本大爷说话算话,本大爷在参事官的身上钻个窟窿,看看疼不疼?完了再说?”

阿布虎男色厉内荏说:“刀枪相见,逼参事官上山,有这样请客的吗?”

老北风说:“胡子请客,就是这个阵势,有下软蛋的吗?”

阿布虎男仗着胆冲后面骑摩托车的日本宪兵、骑马的蒙古骑兵、骑自行车的警察挥挥手说:“诸位,诸位,请回吧!本参事官跟胡子上山,见见世面就回来了。”

老北风说:“参事官,你一个人上山孤单,本大爷还得给你找两个伴儿。”老北风从车上往下拽川岛香子说:“这个娘儿们,那个叫宝大夫的,随同参事官一齐上山。”

几个胡子来到王府的轿车前,打开车门抱拳说:“老王爷,扰了。”说着上前把宝音图拽下车。川岛香子拽住车门不肯下车,胡子甲的枪口对准川岛香子的脑袋说:“再敢放赖,一枪崩了你。”川岛香子只得下了车。王文斋赖在车里死活不肯出来,他的坨太大,一个瘦小的胡子拽几下没拽下来。

老北风说:“拽不动县太爷,县太爷就不要下车了,这次行动跟汉奸没关系。该着坐县太爷的宝座,还是坐县太爷的宝座。”

哈斯塔玛王爷下了车,来到老北风面前说:“仁弟,别人的面子你可以不给,大哥在这个地面上混了几十年,大哥的面子,仁弟得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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