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选(龙榆生选名人尺牍三种)(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15 02:0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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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榆生

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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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选(龙榆生选名人尺牍三种)

曾国藩家书选(龙榆生选名人尺牍三种)试读:

导言

,介绍了他的编选原则。这次重刊,由毛文鳌先生整理,以传忠书局刻本《曾文正公家书》校核,改繁体竖排为简体横排,除明显的讹脱衍误外,一般不作更动,以存原貌。导言

提到曾文正,我想,读过近百年史的人,总该没有不知道他的大名的吧?他是一个文弱书生,却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把占有东南“半壁江山”的太平天国荡平了。这在民族的立场上看来,功罪虽然还待论定;可是他的坚毅不拔的精神,好学不倦的意志,高尚廉洁的人格,谦虚诚笃的态度,知人善任的器量,总不愧为近代一位最伟大的人物,值得做青年们的模范!

他原名国藩,字伯涵,号涤生,湖南湘乡人。文正是他死后,清廷赠给他的谥号。他的曾祖叫竟希,祖叫玉屏,父叫麟书,三代都是以农为业的。他生于嘉庆十六年(一八一一)十月十一日,死于同治十一年(一八七二)二月初四日,享年六十二岁。他在道光十八年(一八三八)就中了进士,做了十多年的京官,从翰林院检讨升到吏部左侍郎,中间除放了两次的考官,到过四川和江西做主考外,这十多年的生活,都消磨在北京城里。据郭嵩焘做的《曾文正公墓志》说:

公始为翰林,穷极程朱性道之蕴,博考名物,精熟礼典,以为圣人经世宰物,纲维万事无他,礼而已矣!浇风可使之醇,敝俗可使之兴,而其精微,具存于古圣贤之文章。故其为学,因文以证道。常言载道者身也,而致远者文,天地民物之大,典章制度之繁,惟文能达而传之,俛焉日有孳孳,以求信于心而当于古。其平居抗心希古,以美教化、育人才为己任,而尤以知人名天下,一见能辨其才之高下,与其人贤否。满洲塔齐布公、新宁江公忠源、衡阳彭公玉麟、善化杨公岳斌,或从末弁及诸生,奖拔为名臣。其于左公宗棠,趣尚不同,而奇左公智术,以公义相取,左公亦以显名天下。片长薄技,受公一顾,争自琢磨砥砺,敦尚名节,在军必立事功,在官为循吏,曰:“吾不忍负曾公!”而公敛退虚抑,勤求己过,日夜忧危如不胜。自初仕及当天下重任,始终一节,未尝有所宽假。及其临大敌,定大难,从容审顾,徐厝之安,一无疑惧。此公道德勋名,被于天下,施之万世,而其意量之宏深,终莫得而罄其用而窥其藏也!

我们读了他的《家书》和《日记》,就可以知道他的事功和学问都是由平日积累涵养而来。郭嵩焘上面所说的一番话,并不是什么“溢美之辞”。

他从咸丰二年(一八五二)做江西正考官,丁母忧,回湘乡原籍。恰值太平军起,进攻湖南,围长沙,不克,移兵破武昌,连陷沿江郡县,江南大震。那时咸丰帝就叫他会同湖南巡抚办理本省团练。他的生活也就从此改变了。后来进驻衡州,造战舰,练水军,劝捐助饷。四年正月,督师东下,和太平军在岳州开始接战,吃了一次败仗。又在靖港交锋,接着又是大败,结果他跳水要图自尽,幸亏他的幕僚长沙章华把他救起。可是,他经过了这接二连三的挫败,他的意志愈坚强了,他的部属杨岳斌、彭玉麟、塔齐布等,个个都给他出死力,以次收复湘潭、岳州、武昌、汉阳诸重镇。他的功业基础也就从此确立了。从这年起,直到同治三年(一八六四),十年之间,他总是度着军中生活,奔走于湖北、江西、安徽、江苏四省境内,天天调兵遣将,不遑宁居,结果把太平天国的首都———金陵攻破了,整个的太平天国也就根本消灭了。清廷封他一等侯爵,在汉人里面,可说是“旷代之荣”。他这时早已做到两江总督,他的部属都布满了重要位置,他不但不自骄矜,反而愈加谦抑了。后来他又奉命到山东,剿办捻匪,都由他的部属刘松山、刘铭传、李鸿章等次第削平。他拜了体仁阁大学士,仍留两江总督之任,又补武英殿大学士,调任直隶总督。末了他仍死于两江总督任内。临死的时候,他还是努力办公。这种毅然以天下自任,至死不懈的精神,真是值得我们佩服崇拜的啊!

他的生平事迹,著在《清史》,我们不暇备述。他的伟大事业,所以能够成就的原因,说起来到很平淡无奇。据说他平生“守之甚严,而持之有恒者”,只有这么两句话:一句是“不诳语”,一句是“不晏起”。这是多么平凡的两句话,却是我们要履行到死,始终如一,也就不很容易呢。人家说他“不善将兵而善将将”,他在做京官的时候,便已留心人物。他一方面刻苦自励,一方面网罗人才,他的感化力真是叫人“不可思议”。据说他在军营里面,所有一材一艺的人物没有不并畜兼容的。他每天没有天亮的时候便已起身,到了黎明,就传令所有的幕僚一起来和他同进早餐。仿佛这是每个幕僚天天应尽的义务。他利用这个时间,和一般僚属们,上下古今,无所不谈,这一顿早餐,足足要喫一两小时之久,这是多么奇怪的一回事!在这七八十年来,中国的人才,无论在事功、学问、文章方面,差不多没有不受他这一顿早餐的影响的。他幕府里的人物,整个的支配了咸、同以后几十年的政治界和学术界。这种感化的力量,是何等的伟大啊!

他在他所做的《原才》里面,开首就是这么说:“风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向而已。”这里所说的“一二人”,也就是所谓“以天下自任”的人。这一两个人,只要他自己真个是有坚忍不拔的精神、好学不倦的意志、高尚廉洁的人格、谦虚诚笃的态度、知人善任的器量,毅然挺身而出,给一般的知识分子做个好好的榜样,那里有不受他感化的道理?中国之大,何患无才,只愁没有和曾文正这样一个人物来做榜样吧了!

我们知道曾文正一生的事业,都是从脚踏实地,日积月累,磨练涵养出来的。他并不是一个怎样超越的天才,更不是一个怎样神秘不可思议的人物。我们只要拿他来做个榜样,毅然把这个“天下兴亡”的重大责任扛在肩上,不断的死心塌地的苦干,那怕有怎样的恶劣环境,我们是终究可以把他战胜的。总括一句话,伟大的事业,是要我们脚踏实地去干的。这个成功的秘诀,就在一个“恒”字和一个“诚”字。这“恒”字就是不断努力的意思,这“诚”字就是不说谎话而已。

现在国事的败坏和社会的不安,固然有他的复杂关系;而受过教育的国民,缺乏人格和道德的修养,要算是其中主要原因之一。一般的知识分子,全不理会这个“诚”字,反把热诚负责的人看做一个大傻瓜。他们对于人和人之间,只是虚伪、敷衍,互相欺骗,互相猜疑,一点诚意都没有。照这样弄下去,还有什么人能够负起这救国救民的重大责任来呢?

我们要对症下药,来训练一般最有希望的青年,把他的品性弄好,那么在没有介绍这本《曾文正公家书选》之先,就得把他的重要格言“不诳语”三个字,三番两次的郑重提出,希望读者们十二分的注意。

讲到曾文正的家书,通行的本子,共是八卷,都是写给他的祖父、父亲和兄弟们的。有的是谈家常琐事,有的是讲做人的道理,有的是论治学的方法。总括一句,他只是教他家里的人要立志做个有益于国家社会的人,所说的话,也都是曾经身体力行的老实话而已。

他是一个最喜欢写信的,尤其是家信。他对于兄弟,也是常常勉励他们多多写信,并且要认真从事的。他在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从北京寄给他在家里的四个老弟的信,就有这样的一段话:

此后写信来,诸弟各有专守之业,务须写明,且须详问极言,长篇累牍,使我读其手书,即可知其志向识见。凡专一业之人,必有心得,必有疑义。诸弟有心得,可以教我共赏之;有疑义,可以问我共析之;且书信既详,则四千里外之兄弟,不啻晤言一室,乐何如乎?

他是要利用写信来讨论学术和交换知识的。所以他对这件事,看得特别郑重。他又对他的老弟说:

嗣后我写诸弟信,总用此格纸,弟宜存留,每年装订成册,其中好处,万不可忽略看过。诸弟写信寄我,亦须用一色格纸,以便装订。

这些看来都是细微末节,可是他那种做事认真,丝毫不苟的精神,便从这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充分表现出来。他对于诸弟的信笔偶疏,总是加以严重的责备。在道光二十五年二月初一日的信上说:

诸弟写信,总云仓忙。……若弟等仓忙,则兄之仓忙,殆过十倍,将终岁无一字寄家矣。

一个人总有几分怠性,遇事推说仓忙,这就叫做“欺心”,这就叫做“诳语”。家信都懒得写。那里能够养成刻苦勤奋的精神?我们看了他这些诰诫诸弟的语言,应该是怎样的痛自责备才好啊!

在他的家书里,差不多句句都是“药石之言”,处处可以看出他“律己之严”,处处可以看出他“待人之厚”,这就是所谓儒者的真精神,也就是我们先圣先贤遗留下来的固有美德。青年们把他的话来做个立身处世的指南针,是不特有益于个人,而且是大可造福于国家社会的。

这个选本,共收他的家信五十九封,还不到全部十分之一。可是对于治学的方法和做人的道理,大致也差不多了。他对于学问一方面,只是提出一个“专”字和一个“恒”字。他作京官时,交结了许多益友,增长了不少的见识。他这个“专”字的秘诀,也是从他的朋友吴子序得来的。他在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的信上就曾引子序的话:

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

他既感觉上面的话,切中自己的毛病,于是一方面定出“刚日读经,柔日读史之法”以自督励;一方面切嘱他的弟弟“总须力图专业”“,万不可以兼营并骛”。他的读书方法是极笨的一,本书从头到尾,都要用朱笔点过,写字也是要认真的。在现在的青年看起来一,定会说:一个人那里有这样的充分时间去做这种笨事呢?说到这里,我要再来补充几句。在他作京官的时候,固然不见得是怎样的忙可是他平日都是,“”事无巨细,必躬必亲的。在普通的人看起来,那里还会有从容点书的余暇?他却不但在作京官的时候老是这样办,就是到了后来,他在兵营里“军书旁午”的时候,也还是天天要写他的字,读他的书。可见得把一个“忙”字来搪塞自己不用功的罪过,是不中用的人干的事一。个人太聪明了,往往把他的时间,用在不当用的事物上面去一,这是社会上的桩重大损失啊!他在同年十二月二十日的信上,又有这样一段话:

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断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如河伯之观海,如井蛙之窥天,皆无识者也。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

他把这个“恒”字,认定是“成功之母”。又在道光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一日给他四个老弟的信上说:

欲别立课程,多讲规条,使诸弟选而行之,又恐诸弟习见而生厌心;欲默默而不言,又非长兄督责之道。是以往年常示诸弟以课程,近来则只教以“有恒”二字。所望于诸弟者,但将诸弟每月功课写明告我,则我心大慰矣。

他一方面督责诸弟,一方面督责自己。他说:

兄往年极无恒,近年略好,而犹未纯熟。自七月初一起至今,则无一日间断,每日临帖百字,钞书百字,看书少亦须满二十叶,多则不论。自七月起至今,已看过《王荆公文集》百卷、《归震川文集》四十卷、《诗经大全》二十卷、《后汉书》百卷,皆硃笔加圈批。虽极忙,亦须了本日功课,不以昨日耽阁而今日补做,不以明日有事而今日预做。

像这样“不激不徐”,天天如是的用功下去,一来可以养成有规则的生活,二来可以锻练不懈怠的精神,并不是叫人读死书而已。

他教人读书的方法,除了这个“专”字和“恒”字外,其次就是要“虚心”。他在道光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的信上说:

吾人用功,力除傲气,力戒自满,毋为人所冷笑,乃有进步。“傲气”和“自满”固然是“进德修业”的障碍,但是一个人“妄自菲薄”,也是要不得的。所以他在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的信上说:

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所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才否塞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泽则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之荣辱、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也。

他在道光二十四年九月十九日的信上又说:

人苟能自立志,则圣贤豪杰,何事不可为?何必借助于人?我欲仁斯仁至矣。我欲为孔孟,则日夜孜孜,惟孔孟之是学,人谁得而御我哉?

像这种不凡的抱负,是有得于宋代大儒陆象山先生之学而来的。他教人求学的宗旨和方法,虽千言万语,都不外乎上面所述的一套话,只在我们能够脚踏实地,去不断的努力而已。

至于他教人做人的道理,一则曰“慎独”,二则曰“求缺”。所谓“慎独”的意义,就是“诚意”工夫。他举倭艮峰为例,在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的信上说:

倭艮峰先生诚意工夫极严,每日有日课册,一日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皆笔之于书,书皆楷字,三月则订一本。自乙未年起,今三十本矣。盖其慎独之严,虽妄念偶动,必即时克治而著之于书,故所读之书,句句皆切身之要药。

这种“慎独”的工夫,就是要求“寡过”,也就是要求“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人们假使自问确实无愧于心,那就无论遇着怎样险恶的环境,怎样困难的问题,都可以仗着大无畏的精神,想方法去从容解决。所谓“求缺”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对于各种事物,不要做到尽头。他在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初十日的信上说:

兄尝观《易》之道,察盈虚消息之理,而知人不可无缺陷也。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天有孤虚,地阙东南,未有常全而不缺者。……众人常缺,而一人常全,天道屈伸之故,岂若是不公乎?……故兄但求缺陷,名所居曰求缺斋。

凡事留些余地,确是做人的大道理,也都是从人生经验上得来的。总之,在他的家书里面,句句都是切身的老实话,处处都表现他的诚笃态度和一贯的精神,看似平淡无奇,做去却受用不尽。

其他关于一切家常琐屑,把他拓展开来看,都有他的重要意义。最后,我要贡献给读者们的一句话,是凡要立志做大事业的人,须得先从小事认真做起,而他的“不诳语”、“不晏起”六个字,尤其是救时良药,值得青年们时时刻刻放在心上。

道光二十一年辛丑四月十七日

祖父大人万福金安:

四月十一日由折差发第六号家信,十六日折弁又到。孙男等平安如常,孙妇亦起居维慎。曾孙数日内添吃粥一顿,因母乳日少,饭食难喂,每日两饭一粥。

今年散馆,湖南三人皆留,全单内共留五十二人,仅三人改部属,三人改知县,翰林衙门现已多至百四五十人,可谓极盛。琦善已于十[1]四日押解到京奉上谕派亲王三人、郡王一人、军机大臣、大学士、六部尚书会同审讯,现未定案。梅霖生同年因去岁咳嗽未愈,日内颇患咯血。同乡各京官宅皆如故。

澄侯弟三月初四在县城发信,已经收到。正月二十五信至今未接。兰姊以何时分娩?是男是女?伏望下次示知。

楚善八叔事,不知去冬是何光景?如绝无解危之处,则二伯祖母将穷迫难堪,竟希公之后人将见笑于乡里矣!孙国藩去冬已写信求东阳叔祖兄弟,不知有补益否?此事全求祖父大人作主,如能救焚拯溺,[2]何难嘘枯回生。伏念祖父平日积德累仁,救难济急,孙所知者已难指数。如廖品一之孤、上莲叔之妻、彭定五之子、福益叔祖之母,及小罗巷、樟树堂各庵,皆代为筹画,曲加矜恤。凡他人所束手无策、计无复之者,得祖父善为调停,旋乾转坤,无不立即解危而况楚善八叔同胞之亲、万难之时乎?孙因念及家事,四千里外杳无消息,不知同堂诸叔目前光景,又念家中此时亦甚艰窘,辄敢冒昧饶舌,伏求祖父大人宽宥无知之罪。楚善叔事,如有设法之处,望详细寄信来京。兹逢折便,敬禀一二。即跪叩祖母大人万福金安。[1] 琦善:满洲人。鸦片战争,代林则徐督粤,悉反所为,坐夺职,屡黜屡起,官至大学士,卒谥文勤。[2] 嘘枯回生:《三国志》:“郑泰谓孔公绪清谈高论,嘘枯吹生。”言其能荣枯生死也。

道光二十一年五月十八日

男国藩跪禀父亲大人万福金安:

自闰三月十四日在都门拜送父亲,嗣后共接家信五封:十五日接四弟在涟滨所发信,系第二号,始知正月信已失矣;二十二日接父亲在廿里铺发信;四月二十八日巳刻接在汉口寄曹颖生家信;申刻又接在汴梁寄信;五月十五接父亲到长沙发信,内有四弟信、六弟文章五首。诸悉祖父母大人康强,家中老幼平安,诸弟读书发奋,并喜父亲出京一路顺畅,自京至省,仅三十余日,真极神速。

男于闰月十六发第五号家信,四月十一发六号,十七发七号,不知家中均收到否?

迩际男身体如常,每夜早眠,起亦渐早。惟不耐久思,思多则头昏,故常冥心于无用,优游涵养,以谨守父亲保身之训。

九弟功课有常,《礼记》九本已点完,《鉴》已看至三国,《斯文精萃》诗、文各已读半本,诗略进功,文章未进功,男亦不求速效,观其领悟,已有心得,大约手不从心耳。甲三于四月下旬能行走,不须扶持,尚未能言,无乳可食,每日一粥两饭,冢妇身体亦好,已有[1]“梦熊”之喜。婢仆皆如故。[2]

今年新进士龙翰臣得状元,系前任湘乡知县见田年伯之世兄。[3]同乡六人得四庶常、两知县。覆试单已于闰三月十六付回,兹又付呈殿试朝考全单。同乡京官如故。郑莘田给谏服阕来京。梅霖生病势沉重,深为可虑。黎樾乔老前辈处,父亲未去辞行,男已道达此意。广东之事,四月十八得捷音,兹将抄报付回。

男等在京,自知谨慎,堂上各老人不必挂怀。家中事,兰姊去年生育是男是女?楚善事如何成就?伏望示知。男谨禀。即请母亲大人万福金安。[1] 梦熊:《诗》:“惟熊惟罴,男子之祥。”言梦见熊者,盖生男之兆也。[2] 龙翰臣:名启瑞,翰臣其号也。临桂人,道光进士,由修撰官至江西布政使,有《经德堂文内外集》。[3] 庶常:明太祖采《周书》“庶常吉士”之义,置庶常吉士,永乐中隶翰林院。清设庶常馆,三年试其优劣而授职,谓之散馆。

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十七日

男国藩跪禀亲大人万福金安:

八月初三日,男发家信第十一号,信甚长,不审已收到否?十四[1]日接家信,内有父亲、叔父,并丹阁叔信各一件,得悉丹阁叔入泮,且堂上各大人康健,不胜欣幸。

男于八月初六日移寓绳匠胡同北头路东,屋甚好,共十八间,每[2]月房租京钱二十千文。前在棉花胡同,房甚偪仄,此时房屋爽垲[3],气象轩敞。男与九弟言,恨不能接堂上各大人来京住此。

男身体平安。九弟亦如常,前不过小恙,两日即愈,未服补剂。甲三自病体复元后,日见肥胖,每日欢呼趋走,精神不倦。冢妇亦如[4]恒。九弟《礼记》读完,现读《周礼》。

心斋兄于八月十六日,男向渠借钱四十千,付至家用。渠允于到湘乡时,送银廿八两,交勤七叔处转交男家,且言万不致误。男订待渠到京日偿还其银,若到家中,不必还他。又男寄有冬菜一篓,朱尧阶寿屏一付在心斋处;冬菜托交勤七叔送至家,寿屏托交朱啸山转寄香海处,月内准有信去。王睢园处去冬有信去,至今无回信,殊不可解。[5]

颜字不宜写白折。男拟改临褚、柳。去年跪托叔父大人之事,承已代觅一具,感戴之至,泥首万拜。若再觅得一具,即于今冬明春办就更妙。敬谢叔父,另有信一函。在京一切,自知谨慎。男跪禀。[1] 入泮:谓童子初入学为员生,即清时之秀才也。[2] 京钱:一千抵制钱一百文。[3] 垲:可海切。爽垲,高燥也。[4] 冢:柱勇切。冢妇,长子妇也。[5] 褚、柳:褚遂良、柳公权。

道光二十一年九月十五日

男国藩跪禀亲大人万福金安:

八月十四接家信三件,内系得父亲信一,叔父信一,丹阁叔信一。十八日男发家信第十二号,不知已收到否?

男等在京身体平安。甲三母子如常。惟九弟迫思南归,不解何故。自九月初间即言欲归,男始闻骇异,再四就询,终不明言。不知男何[1]处不友,遂尔开罪于弟,使弟不愿同居。男劝其明白陈辞,万不可蕴藏于心,稍生猜疑。如男有不是,弟宜正容责之,婉言导之,使男改过自赎。再三劝谕,弟终无一言。如男全无过愆,弟愿归侍定省,亦宜写信先告知父亲,待回信到时,家中谕令南归,然后择伴束装,尚未为晚。男因弟归志已决,百计阻留,劝其多住四十天,而弟仍不[2]愿,欲与彭山屺同归。彭会试罢屈,拟九月底南旋,现在尚少途费,待渠家寄银来京。男目下已告匮,九弟若归,途费甚难措办。英夷在浙江滋扰日甚,河南水灾,豫、楚一路,饥民甚多,行旅大有戒心。[3]胡咏芝前辈扶榇南归,行李家眷,雇一大船,颇挟重赀,闻昨已被抢劫,言之可惨。九弟年少无知,又无大帮作伴,又无健仆,又无途费充裕,又值道上不甚恬谧之际,兼此数者,男所以大不放心,万万不令弟归,即家中闻之,亦万万放心不下。男现在苦留九弟在此,弟[4]若婉从,则读书如故,半月内男又有禀呈。弟若执拗不从,则男当责以大义,必不令其独行。自从闰三月以来,弟未尝片语违忤,男亦从未加以词色,兄弟极为湛乐,兹忽欲归,男寝馈难安,展转思维,不解何故,男万难辞咎。父亲寄谕来京,先责男教书不尽职,待弟不友爱之罪,后责弟年少无知之罪,弟当翻然改悟。男教训不先,鞠爱不切,不胜战栗待罪之至。伏望亲俯赐惩责,俾知悛悔遵守,断不敢怙过饰非,致兄弟仍稍有嫌隙。男谨禀告家中,望无使外人闻知,疑男兄弟不睦,盖九弟不过坚执,实无丝毫怨男也。男谨禀。[1] 不友:善兄弟曰友。诗:“侯谁在矣,张仲孝友。”不友,言兄弟不睦也。[2] 屺:欺矣切。[3] 胡詠芝:名林翼,湖南益阳人,詠芝其号也。由编修官至湖北巡抚。卒谥文忠。时称曾胡。榇:差印切,木名。《左传》:“丈夫衰绖,士与榇。”棺也。[4] 拗:倚绞切。

道光二十一年十月十九日

男国藩跪禀亲大人万福金安:

十月十七日接奉在县城所发手谕,知家中老幼安吉,各亲戚家并皆如常。七月二十五由黄恕皆处寄信,八月十三由县附信寄折差,皆未收到。男于八月初三发第十一号家信,十八发第十二号,九月十六发第十三号,不知皆收到否?

男在京身体平安,近因体气日强,每天发奋用功,早起温经,早饭后读《二十三史》,下半日阅诗、古文。每日共可看书八十页,皆[1]过笔圈点,若有耽搁,则止看一半。

九弟体好如常,但不甚读书。前八月下旬迫切思归,男再四劝慰,询其何故,九弟终不明言,惟不读书,不肯在上房共饭。男因就弟房二人同食,男妇独在上房饭,九月一月皆如此。弟待男恭敬如常,待男妇和易如常,男夫妇相待亦如常。但不解其思归之故。男告弟云“凡兄弟有不是处,必须明言,万不可蓄疑于心。如我有不是,弟当明争婉讽。我若不听,弟当写信禀告堂上。今欲一人独归,浪用途费,错过光阴,道路艰险,尔又年少无知,祖父母、父母闻之,且必食不甘味,寝不安枕,我又安能放心?是万万不可也”等语。又写书一封,详言不可归之故,共二千余字,又作诗一首示弟。弟微有悔意,而尚不读书。十月初九,男及弟等恭庆寿辰。十一日,男三十初度,弟具酒食,肃衣冠,为男祝贺。嗣是复在上房四人共饭,和好无猜。昨接父亲手谕,中有示荃男一纸,言“境遇难得,光阴不再”等语,弟始愧悔读书。男教弟千万言,而弟不听,父亲教弟数言,而弟遽惶恐改悟,是知非弟之咎,乃男不能友爱,不克修德化导之罪也。伏求更赐手谕,责男之罪,俾男得率教改过。幸甚!

男妇身体如常。孙儿日见结实,皮色较前稍黑,尚不解语。男自六月接管会馆公项,每月收房租大钱十五千文,此项例听经管支用,[2]俟交卸时算出,不算利钱。男除用此项外,每月仅用银十一二两,若稍省俭,明年尚可不借钱,比家中用度较奢华,祖父母、父母不必悬念。男本月可补国史馆协修官,此轮次挨派者。

英夷之事,九月十七大胜,在福建、台湾生擒夷人一百三十三名,斩首三十二名,大快人心!

许吉斋师放甘肃知府,同乡何宅尽室南归,余俱如故。同乡京官现仅十余人,敬呈近事,余容续禀。男谨禀。[1] 耽:音单,过乐也。耽搁,犹延滞也。[2] 卸:司夜切,解脱也。不任其事亦曰卸。

道光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九日

[1]

孙国跪禀祖大人万福金安:

十一月初二日,孙发家信第十五号,外小鞋四双,由宝庆武举唐君带至湘乡县城罗宅,大约新正可到。

十五日戌刻,孙妇产生一女。是日孙妇饮食起居如常,更初始作势,二更即达生,极为平安。寓中所雇仆妇,因其刁悍,已于先两日[2]遣去,亦未请稳婆,其断脐、洗三诸事,皆孙妇亲自经手。曾孙甲三于初十日伤风,十七日大愈,现已复元,系郑小珊医治。孙等在京,身体如常。同乡李碧峰在京,孙怜其穷苦无依,接在宅内居住,新年[3]可代伊找馆也。谨禀。[1] 国荃:字沅浦,一字子植,即九弟。以优贡募湘勇,转战吉安等处,进克金陵,以功封威毅伯,官至两江总督,卒谥忠襄。[2] 稳:乌袞切。稳婆,如今之助产妇。[3] 找:音沼,补不足也。又有觅意。找馆,即觅私塾教师。

道光二十一年十二月廿一日

男国藩跪禀亲大人万福金安:

十一月十八男有信寄呈,写十五日生女事,不知到否?昨十二月十七日奉到手谕,知家中百凡顺遂,不胜欣幸。

男等在京,身体平安,孙男孙女皆好。现在共用四人,荆七专抱孙男,以春梅事多,不能兼顾也。孙男每日清早与男同起,即送出外,夜始接归上房。孙女满月,有客一席。九弟读书,近有李碧峰同居,较有乐趣。男精神不甚好,不能勤教,亦不督责,每日兄弟语笑欢娱,萧然自乐,而九弟似有进境。慈将昨日课文原稿呈上。

男今年过年,除用去会馆房租六十千外,又借银五十两。前日冀[1]望外间或有炭资之赠,今冬乃绝无此项。闻今年家中可尽完旧债,是男在外有负累,而家无负累,此最可喜之事。岱云则南北负累,时常忧贫,然其人忠信笃敬,见信于人,亦无窘迫之时。

同乡京官俞岱青先生告假,拟明年春初出京,男有干鹿肉托渠带回。杜兰溪、周华甫皆拟送家眷出京。岱云约男同送家眷,男不肯送,渠谋亦中止。彭山屺出京,男为代借五十金,昨已如数付来。心斋临行时,约送银廿八两至勤七叔处转交我家,不知能践言否?嗣后家中信来,四弟、六弟各写数行,能写长信更好。男谨禀。[1] 炭资:外官与京官有年世等谊者,年终或馈送若干,名曰炭资。

道光二十二年正月初七日

男国藩跪禀父亲大人万福金安:

去年十二月廿一日发平安信第十七号,内呈家中信六件,寄外人信九件,不知已收到否?

男与九弟身体清吉,冢妇亦平安。孙男甲三体好,每日吃粥两顿,不吃零星饮食,去冬已能讲话。孙女亦体好,乳食最多。合寓顺适。

今年新正,景象阳和,较去年正月甚为暖烘。

兹因俞岱青先生南回,付鹿脯一方,以为堂上大人甘旨之需;鹿肉恐难寄远,故燻腊附回。此间现有燻腊肉、猪舌、猪心、腊鱼之类,与家中无异。如有便附物来京,望附茶叶、大布而已,茶叶须托朱尧阶清明时在永丰买,则其价亦廉,茶叶亦好。家中之布,附至此间,为用甚大,但家中费用窘迫,无钱办此耳。同县李碧峰苦不堪言,男代为张罗,已觅得馆,每月学俸银三两。在男处将住三月,所费无几,而彼则感激难名。馆地现尚未定,大约可成。在京一切自知谨慎。即请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道光二十二年四月廿七日

孙男国藩跪禀祖大人万福金安:

三月十一日发家信第四号,四月初十、廿三发第五、第六号。后两号皆寄省城陈家,因寄有银、葠、笔、帖等物,待诸弟晋省时当面去接。

四月廿一日接壬寅第二号家信,内祖父、父亲、叔父手书各一,两弟信并诗文俱收。伏读祖父手谕,字迹与早年相同,知精神较健。家中老幼平安,不胜欣幸!游子在外,最重惟“平安”二字。承叔父代办寿具,兄弟感恩,何以图报?湘潭带漆,必须多带。此物难辨真假,不可邀人去同买,反有奸弊。在省考试时,与朋友问看漆之法,多问则必能知一二。若临买时,向纸行邀人同去,则必吃亏。如不知看漆之法。则今年不必买太多,待明年讲究熟习再买不迟。今年添新寿具之时,祖父母寿具必须加漆,以后每年加漆一次。四具同加,约计每年添钱多少,写信来京,孙付至省城甚易,此事万不可从俭。子孙所为报恩之处,惟此最为切实,其余皆虚文也。孙意总以厚漆为主,由一层以加至数十层,愈厚愈坚,不必多用瓷灰、夏布等物,恐其与漆不相胶黏,历久而脱壳也。然此事孙未尝经历讲究,不知如何而后尽善。家中如何办法,望四弟详细写信告知,更望叔父教训诸弟,经理家事。

心斋兄去年临行时,言到县即送银廿八两至我家。孙因十叔所代之钱,恐家中年底难办,故向心斋通挪,因渠曾挪过孙的。今渠既未送来,则不必向渠借也。家中目下敷用不缺,此孙所第一放心者。孙在京已借银二百两,此地通挪甚易,故不甚窘迫,恐不能顾家耳。

曾孙兄妹二人体甚好,四月廿三日已种牛痘。牛痘万无一失,系广东京官设局济活,贫家婴儿不取一钱。兹附回种法一张,敬呈慈览。湘潭、长沙皆有牛痘公局,可惜乡间无人知之。

英夷去年攻占浙江宁波府及定海、镇海两县,今年退出宁波,攻[1]占乍浦,极可痛恨!京城人心安静如无事时,想不日可殄灭也。孙谨禀。[1] 殄:迪撚切,犹尽也。

道光二十二年八月初一日

孙男国藩跪禀祖大人万福金安:

七月初五发第九号信,内言六月廿四后孙与岱云意欲送家眷回南,至七月初一谋之于神,乃决计不送。

初五日发信后,至初八日,九弟仍思南归,其意甚坚,不可挽回,与孙商量,孙即不复劝阻。九弟自从去年四月父亲归时,即有思归之意,至九月间,则归心似箭,孙苦苦细问,终不明言其所以然。年少无知,大抵厌常而喜新,未到京则想京,既到京则想家,在所不免。又家中仆婢,或对孙则恭敬,对弟则简慢,亦在所不免。孙于去年决不许他归,严责曲劝,千言万语,弟亦深以为然。几及两月,乃决计不归。今年正月病中又思归,孙即不敢复留矣。三月复元后,弟又自言不归,四、五、六月读书习字一切如常。至六月底,因孙有送家眷之说,而弟之归兴又发。孙见其意,是为远离膝下,思归尽服事之劳。[1]且逆夷滋扰,外间讹言可畏,虽明知蕞尔螳臂,不足以当车辙,而九弟既非在外服官,即宜在家承欢,非同有职位者闻警而告假,使人笑其无胆,骂其无义也。且归心既动,若强留在此,则心如悬旌,不能读书,徒费时日,兼此数层。故孙即定计,打发他回,不复禁阻。名世任,长沙人,癸酉拔贡,小京官由御史升给事中,现放

恰好郑莘田先生贵西兵备道。将去贵州上任,迂道走湖南省城,定于十六日起程,孙即将九弟托他,结伴同行。此系初八九起议,十四始决计,即于数日内,将一切货物办齐,十五日雇车。郑宅大车七辆,渠已于十三日雇定,九弟雇轿车一辆,价钱二十七千文。时价轿车本只要二十三千,孙见车店内有顶好官车一辆,牲口亦极好,其车较常车大二寸,深一尺,坐者最舒服,故情愿多出大钱四千。恐九弟在道上受热生病。雇底下昨九弟人名向泽,其人新来,未知好歹,观其光景,似尚有良心者。出京,七日在任邱县寄信来京云:向泽伺候甚好。十六日未刻出京,孙送至城外廿里,见道上有积潦甚多,孙大不放心,恐路上有翻车陷车等事,深为懊悔。廿三日接到弟在途中所发信,始稍放心。兹将九弟原信附呈。

孙交九弟途费纹银三十二两整,先日交车行上脚大钱十三千五百九文,及上车现钱六千文两项在外,外买货物及送人东西另开一单,弟带回孙对九弟云:万一少。外封银十两,敬奉堂上六位老人吃肉之赀。途费,即扯此银亦可,若到家后,断不可以他事借用此银,然途费亦断不至少也。向泽订工费大钱二千文,已在京交楚。郑家与九弟在长沙分队,孙属其在省换小船到县,向泽即在县城开销他。向泽意欲送至家,如果到家,留住几日打发,求祖父随时斟酌。

九弟自到京后,去年上半年用功甚好,六月因甲三病耽搁半月余,九月,弟欲归不肯读书,耽搁两月,今春弟病耽搁两月,其余工夫或作或辍,虽多间断,亦有长进。计此一年半之中,惟书法进功最大。外此则看《纲鉴》三十六本,读《礼记》四本,读《周礼》一本,读《斯文精萃》两本半。因《周礼》读不熟,故换读《精萃》。作文六十余篇,读文三十余首。

父亲出京后,孙未尝按期改文,未尝讲书,未能按期点诗文,此孙之过,无所逃罪者也;读文作文全不用心,凡事无恒,屡责不改,此九弟之过也。好与弟谈伦常,讲品行,使之扩见识,立远志,目前已颇识为学之次第,将来有路可循。此孙堪对祖父者也。待兄甚敬,[2]待侄辈甚慈,循规蹈矩,一切匪彝慆淫之事,毫不敢近,举止大方,性情挚厚,此弟之好处也。弟有最坏之处,在于不知艰苦,年纪本轻,又未尝辛苦,宜其不知,再过几年,应该知道。

九弟约计可于九月半到家,孙恐家中骇异!疑兄弟或有嫌隙,致生忧虑,故将在京出京情形,述其梗概,至琐细之故,九弟到家详述,使堂上大人知孙兄弟绝无纤介之隙也。

孙身体如常,惟常耳鸣,不解何故。孙妇及曾孙兄妹二人皆好。京城有官媒婆,凡买妾丫鬟因其年已长,其人大蠢,已与媒婆兑换一个,买婢皆由他经纪。彼此不找一钱。此婢名双喜,天津人,年十三岁,貌比春梅更陋,而略聪明。寓中男仆皆如故。同县谢果堂先生为其子捐王恒信之侄盐大使,王道嶐。捐府经历,黄鉴之子捐典史,以外无人。孙在京一切自宜谨慎,伏望堂上大人放心。孙谨禀。[1] 蕞,祚会切。蕞尔:小貌。言螳臂之小,不足以当车辙之重也。[2] 《书》:“无从匪彝,无即慆淫。”匪彝慆淫:违背典常,放纵无度也。

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七日

孙男国藩跪禀祖大人万福金安:

九月十三日接到家信,系七月父亲在省所发,内有叔父信及欧阳牧云致函,知祖母于七月初三日占犯致恙,不药而愈,可胜欣幸!

高丽参足以补气,然身上稍有寒热,服之便不相宜,以后务须斟酌用之。若微觉感冒,即忌用此物。平日康强时,和入丸药内服最好。然此时家中想已无多,不知可供明年一单丸药之用否?若其不足,须写信来京,以便觅便寄回。

四弟、六弟考试又不得志,颇难为怀,然大器晚成,堂上不必以此置虑。闻六弟将有梦熊之喜,幸甚!近叔父为婶母之病劳苦忧郁,[1][2]有怀莫宣,今六弟一索得男,则叔父含饴弄孙,瓜瓞日蕃,其乐何如!唐镜海先生德望为京城第一,其令嗣极孝,亦系兄子承继者,先生今年六十五岁,得生一子,人皆以为盛德之报。

英夷在江南,抚局已定。盖金陵为南北咽喉,逆夷既以扼吭而据要害,不得不权为和戎之策,以安民而息兵。去年逆夷在广东曾经就抚,共费去六百万两,此次之费,外间有言二千一百万者。又有言此[3]项皆劝绅民捐输,不动帑藏者,皆不知的否。现在英夷船已全数出海,各处防海之兵陆续撤回,天津亦已撤退。议抚之使系伊里布、耆[4]英及两江总督牛鉴三人。牛鉴有失地之罪,故抚局成后即革职拿问。[5]伊里布去广东代弈山为将军,耆英为两江总督。自英夷滋扰,已历二年,将不知兵,兵不用命,于国威不无少损。然此次议抚,实出于不得已,但使夷人从此永不犯边,四海宴然安堵,则以大事小,乐天之道,孰不以为上策哉?鉴

孙身体如常,孙妇及曾孙兄妹并皆平安。同县黄晓潭荐一老妈吴姓来。渠在湘乡苦请他来,而其妻凌虐婢仆,百般惨酷,黄求孙代为开脱。孙接至家住一月,转荐至方夔卿太守宗钧处,托其带回湖南,大约明春可到湘乡。

今年进学之人,孙见《题名录》,仅认识彭惠田一人,不知二十三四都进人否?谢宽仁、吴光照取一等,皆少年可慕。一等第一《题名录》刻黄生平,不知即黄星平否?

孙每接家信,常嫌其不详,以后务求详明,虽乡间田宅婚嫁之事,不妨写出,使游子如神在里门。各族戚家,尤须一一示知,幸甚!敬请祖大人万福金安。余容后呈。孙谨禀。[1] 饴:逸其切,甘之甚者曰饴。《后汉书》马太后诏曰:“吾但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2] 瓞:迪啮切,音迭,瓜之小者。《诗》:“緜緜瓜瓞。”言瓜之自小而大,日趋繁殖,喻子孙众多也。[3] 帑:讷吾切。帑藏,储货物之地。帑,养韵,又作化朗切,义同。[4] 伊里布:满洲镶黄旗人,鸦片战争,为钦差大臣,与英议和于江宁,为中国外交失败之始。官至广州将军,卒谥文敏。耆英:满洲人,鸦片议和订五口通商及割让香港之约。官至两广总督大学士。英法军入天津,赴津议和未成,擅回京,赐自尽。牛鉴:武威人,累官两江总督。英人入吴淞,陷宝山及镇江等处,坐革职治罪。[5] 奕山:清宗室,镶黄旗人。禁烟事起,以靖逆将军赴粤攻剿,英犯广东,许给烟价六百万,并割香港,诡以穷蹙乞抚入告。事发,夺职。再起黑龙江将军,与俄画界,失地甚多。同治间封一等镇国将军。卒谥庄简。

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

四位老弟足下:

九弟行程,计此时可以到家。自任邱发信之后,至今未接到第二封信,不胜悬悬,不知道上不甚艰险否?四弟、六弟院试,此时应已有信,而折差久不见来,实深悬望。

予身体较九弟在京时一样,总以耳鸣为苦。问之吴竹如,云:“只有静养一法,非药物所能为力。”而应酬日繁,予又素性浮躁,何能着实静养?拟搬进内城住,可省一半无谓之往还,现在尚未找得。予时时自悔,终未能洗涤自新。九弟归去之后,予定刚日读经、柔日读史之法,读经常懒散不沉着,读《后汉书》现已丹笔点过八本,虽全不记忆,而较之去年读《前汉书》,领会较深。九月十一日起同人课议,每课一文一诗,即于本日申刻用白折写。予文、诗极为同课人所赞赏,然予于八股绝无实学,虽感诸君奖许之慇,实则自愧愈深也。待下次折差来,可付课文数篇回家。予居家懒做考差工夫,即借此课以磨砺考具,或亦不至临场窘迫耳。

吴竹如近日往来极密,来则作竟日之谈,所言皆身心国家大道理。垿,云南人渠言有窦兰泉者。见道极精当平实;窦亦深知予者,彼此现[1]尚未拜往。竹如必要予搬进城住,盖城内镜海先生可以师事,倭艮[2]峰先生、窦兰泉可以友事,师友夹持,虽懦夫亦有立志。予思朱子言:“为学譬如熬肉,先须用猛火煮,然后用慢火温。”予生平工夫全未用猛火煮过,虽略有见识,乃是从悟境得来,偶用功,亦不过优游玩索已耳。如未沸之汤,遽用慢火温之,将愈煮愈不熟矣。是以急思搬进城内,屏除一切,从事于克己之学,镜海、艮峰两先生亦劝我急搬,而城外朋友,予亦有思常见者数人,如邵蕙西、吴子序、何子[3][4]贞、陈岱云是也。蕙西尝言:“‘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我两人颇有此风味。”故每见辄长谈不舍。子序之为人,予至今不能定其品,然识见最大且精,尝教我云:“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此语正与予病相合,盖予所谓井掘多而皆不及泉者也。何子贞与予讲字极相合,谓我真知大源,断不可暴弃。予尝谓天下万事万理皆出于乾坤二卦,即以作字论之:纯以神行,大气鼓荡,脉络周通,潜心内转,此乾道也;结构精巧,向背有法,修短合度,此坤道也。凡乾以神气言,凡坤以形质言。礼乐不可斯须去身,即此道也。乐本于乾,礼本于坤。作字而优游自得,真力弥满者,即乐之意也;丝丝入扣,转折合法,即礼之意也。偶与子贞言及此,子贞深以为然,谓渠生平得力尽于此矣。陈岱云与吾处处痛痒相关,此九弟所知者也。

写至此,接得家书,知四弟、六弟未得入学,怅怅!然科名有无迟早,总由前定,丝毫不能勉强。吾辈读书,只有两事:一者进德之事,讲求乎诚正修齐之道,以图无忝所生;一者修业之事,操习乎记颂词章之术,以图自卫其身。进德之事,难以尽言;至于修业以卫身,吾请言之:卫身莫大于谋食。农、工、商,劳力以求食者也;士,劳心以求食者也。故或食禄于朝,教授于乡,或为传舍之客,或为入幕之宾,皆须计其所业足以得食而无愧。科名者,食禄之阶也。亦须计[5]吾所业,将来不至尸位素餐,而后得科名而无愧。食之得不得,穷通由天作主,予夺由人作主;业之精不精,则由我作主。然吾未见业果精而终不得食者也。农果力耕,虽有饥馑,必有丰年;商果积货,虽有壅滞,必有通时;士果能精其业,安见其终不得科名哉?即终不得科名,又岂无他途可以求食者哉?然则特患业之不精耳。求业之精,别无他法,曰专而已矣。谚曰“艺多不养身”,谓不专也。吾掘井多而无泉可饮,不专之咎也。

诸弟总须力图专业。如九弟志在习字,亦不必尽废他业,但每日习字工夫,断不可不提起精神,随时随事,皆可触悟。四弟、六弟吾不知其心有专嗜否?若志在穷经,则须专守一经;志在作制义,则须专看一家文稿;志在作古文,则须专看一家文集;作各体诗亦然,作试帖亦然;万不可以兼营并骛,兼营则必一无所能矣。切嘱!切嘱!千万!千万!

此后写信来,诸弟各有专守之业,务须写明,且须详问极言,长篇累牍,使我读其手书即可知其志向识见。凡专一业之人,必有心得,亦必有疑义。诸弟有心得,可以教我共赏之;有疑义,可以问我共析之。且书信既详,则四千里外之兄弟不啻唔言一室,乐何如乎!予生平于伦常中,惟兄弟一伦抱愧尤深。盖父亲以其所知者尽以教我,而我不能以吾所知者尽教诸弟,是不孝之大者也。九弟在京年余,进益无多,每一念及,无地自容。嗣后我写诸弟信,总用此格纸,弟宜存留,每年装订成册,其中好处,万不可忽略看过。诸弟写信寄我,亦须用一色格纸,以便装订。谢果堂先生出京后,来信并诗二首。先生[6]年已六十余,名望甚重,与予见面,辄彼此倾心,别后又拳拳不忘,想见老辈爱才之笃。兹将诗并予送诗附阅,传播里中,使共知此老为大君子也。

予有大铜尺一方,屡寻不得,九弟已带归否?频年寄黄芽白菜子,家中种之好否?在省时已买漆否?漆匠果用何人?信来并祈详示。兄国藩手具。[1] 镜海:姓唐,名鉴,善化人,仲冕子,由检讨历官江宁布政使,有惠政。入为太常卿。海疆事起,劾总督琦善、耆英等,直声闻天下。卒谥确慎。[2] 倭艮峰:名仁,蒙古正红旗人,屡官文华殿大学士,精研义理之学。卒谥文端。[3] 邵蕙西:名懿辰,仁和人,官刑部员外郎。其学《礼》以李光地、方苞为则,往往面折人过,终以此取戾于世。咸丰中在籍殉难。吴子序:名嘉滨,南丰人,学邃于经。官编修,坐事落职,戍军台。咸丰间以内阁中书治乡兵,城陷,死之。何子贞:名绍箕,号蝯叟,道州人,凌汉子。博涉群书,尤精小学,草书为一代之冠。[4] 醇:殊匀切。醪:勒敖切。醇醪,酒之醲者。[5] 尸位:谓居其位而不事事也。素餐:空食也。[6] 拳拳:奉持之貌。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廿六日

十月廿一接九弟在长沙所发信,内途中日记六页,外药子一包。廿二接九月初二日家信,欣悉以慰。自九弟出京后,余无日不忧虑,诚恐道路变故多端,难以臆揣。及读来书,果不出吾所料,千辛万苦,始得到家,幸哉!幸哉!郑伴之不足恃,余早已知之矣。郁滋堂如此之好,余实不胜感激。在长沙时,曾未道及彭山屺,何也?又为祖母买皮袄,极好!极好!可以补吾之过矣。

观四弟来信甚详,其发奋自励之志,溢于行间,然必欲找馆出外,此何意也?不过谓家塾离家太近,容易耽搁,不如出外较清净耳。然出外从师,则无甚耽搁;若出外教书,其耽搁更甚于家塾矣。且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负薪牧豕,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净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有问立志之真不真耳。

六弟自怨数奇,余亦深以为然。然屈于小试,辄发牢骚,吾窃笑其志之小,而所忧之不大也。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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