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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16 00:5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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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敬一丹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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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末代工农兵学员

我,末代工农兵学员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我,末代工农兵学员作者:敬一丹排版:Lucky Read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5-01ISBN:9787535495914本书由北京长江新世纪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趁我们还没有忘记敬一丹

微信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大学同学的微信群一直很温暖,但从没有像2016年秋天这样热闹,因为大家正在准备参加同学相识40年的贵阳大聚会。期待中,呼唤、寻找、回忆、感慨,群里的热度逐日上升,聚会越发让人向往。

突然,我收到小郑同学的短信:“王征走了,今晨。”

赶往他们家的路上,我又看王征前几天的微信:“特别想去聚会。”

小郑泪眼望着丈夫的遗像,低声告诉我,王征一直有心脏病,9月13日这天发病,没有征兆,没有留下什么话。

接下来的几天,同学微信群里一片哀声,那样深的同学情意,那样由衷的表达!告别那天,白花挽联覆盖了殡仪馆,也覆盖了微信群。

日子一天天过去,聚会的日子到了。

贵阳的小渝迎来四面八方的同学。同学就是同学,一见面就没有了时空的距离,我们瞬间回到40年前。

当年的情景,当年的故事,当年的话题,说啊说,说了好几天,也说不完。

然而,我们听不到王征讲故事了。

王征曾经在同学微信群里发过一些回忆录,写大学和知青的生活。他讲述的方式很特别,引来一片热烈的呼应,同学们也期待着下文。我也由此唤起自己的校园回忆,曾想写下来,但念头一闪而过,以后再说吧。

以后……王征没有以后了。我们还有多少以后?

我们的记忆,我们的故事,不仅是我们的。如果我们忘记了,如果我们不留下痕迹,以后的人们怎么知道那些事情曾发生过?连我们的孩子都会模模糊糊将信将疑。

我问一个“80后”:“你知道什么是工农兵学员吗?”

他满眼迷惑。

看他拿起手机,我猜他要去百度了。

他会查到:1966年“文革”开始,高考废止,高校荒芜,从1970年起,基层青年通过推荐上大学,称为“工农兵学员”。

那么末代工农兵学员呢?

还是我来告诉这个“80后”吧,我们就是末代工农兵学员。作为特殊年代的特殊现象,工农兵学员存在了七届,共有94万学员。1976年入学的我们是最后一届。1977年恢复高考后,我才意识到,76级与77级的区别,不是届的区别,而是代的区别。

就是这样巧,我们入学、毕业都在历史的转折点上。向后看,末代工农兵学员与往届工农兵学员不同;向前看,与77级、78级更不同。“末代”,这个词,有着多层次的味道,它带着特殊年代的旧痕迹,也有新时代的些微征兆;“末代”,意味着一种终结,也留下了绵长的回味。

不管怎样,这是一段历史。

一个个“我”的记忆,或零碎或模糊或鲜活或生动,如同一片片小拼图,组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大拼图,构成共同的记忆。

于是,我和同学们说,40年过去了,趁着我们还没有忘记,记录下来吧,给我们的孩子。

于是,有了这些文字,这些画,这些故事。同一时刻“转折点”,用这个词来形容1976年再贴切不过了。这个转折不仅是国家的,也是我们这群人的。1976年,在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历史性场景发生的时候,我们还分散在不同地方,而这一年的秋天,在那个历史时刻,我们在那样的时空里,与转折相遇。

我赶上了粉碎“四人帮”庆祝大会 董传亮

1976年10月18日,我怀着崇敬的心情来到北京广播学院报到。到了学校才知道,新生报到的日期推迟了!原来党中央发布了粉碎“四人帮”的消息,北京多所高校推迟了入校时间。

人来了,不能再回去,学校安排我先到学校印刷厂帮忙印教材。印刷厂里,师傅们纷纷议论着:国家有救了,党有救了,老百姓能有好日子了!

10月23日,新闻系老师通知我们,24号去天安门广场参加百万人庆祝粉碎“四人帮”大会,华国锋主席和中央领导同志都要出席。

第二天一早,我们和新闻系的老师一起乘车去天安门。车行到一半就不让走了,全体下车,步行去天安门。

当时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面小红旗,一边走一边高呼口号:“打倒王、张、江、姚四人帮”“热烈庆祝党中央一举粉碎四人帮”“中国共产党万岁”……

游行的队伍越来越多,宽阔的长安街全是涌动的人流,一齐向着天安门广场移动,口号声此让人热血沸腾。

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也竭尽全力地喊着口号。大约走了四五公里,还没到天安门广场,我的嗓子就喊哑了。

中午十二点左右,我们到达天安门广场,广院的队伍被安排在国旗杆下。

这时的天安门广场真是旗的海洋、人的海洋、欢乐的海洋,歌声、口号声震天响。人们围成一个个圈,唱啊,跳啊,发自内心的喜悦已经达到了沸腾的程度。

下午三点,庆祝大会开始,华国锋和中央领导出现在天安门城楼上,全场欢声雷动。我两眼紧紧盯着天安门城楼,我要把这些都牢牢地记在心里,见证这伟大的历史性时刻!

会议宣布了中共中央关于粉碎“四人帮”的决定,现场再一次沸腾了。

我感受到了,什么才是普天同庆,什么才是中国人的盛大节日!我被强烈地感染了。

山里女知青此刻有点蒙 敬一丹

1976年,那是多事之年。

秋末冬初,小兴安岭叶落了,却还没有雪,正是最萧瑟的时候。我的心情也是一样。

在我21年的生命经历中,没有哪一年像1976年这样大事连连。这是我知青生活的第四年,我在深山老林听到广播里传来周恩来、朱德、毛泽东去世的消息,听到“四五天安门事件”、唐山地震的消息。一次次震惊之后,我感到说不清的迷茫,不知道大山之外正在发生着什么。

北风吹过松花江边的清河小镇,那天,我突然看到一群人走上大街,他们手里拿着纸做的三角形小旗,呼喊着什么。

我走近一看,那小旗上写着“粉碎四人帮!”

风吹着红色和粉色的纸旗,哗啦啦地响。在这闭塞的角落,我有点儿蒙。

我问:什么叫“四人帮”?

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变化就在眼前。

正在电台值早班 金重建

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的消息播出那天,我正在浙江电台值早班,转播中央台的早新闻。我聚精会神地听着北京传来的消息。

其实在这之前,我大哥就从外面听来传闻,大家都很惊讶,半信半疑,私下里议论纷纷。

大家从中央台新闻里听到这个消息,证实了此前的传闻,都无比振奋。我们的转播也把这消息传遍浙江城乡。在话筒前,我难以平静:国家形势发生大变化,新的历史时期开始了。

悲喜交加本命年 柳小平

1976年是最刻骨铭心的一年,也是最惊心动魄的一年。

这一年是我的本命年。告别知青生活,我到湖北人民广播电台做播音员。

1月8号,一种撕心裂肺的音乐从广播里传出,是哀乐——周总理逝世了。那是我第一次在广播里听到哀乐,它是那样使人哀伤。

没想到,刚进入7月,哀乐再次响起——朱德委员长逝世了。1976年的7月特别炎热,让人坐立不安。

7月底,唐山发生了中国历史上罕见的大地震,每天都有新的伤亡数字传来,最后这个数字是让人惊恐的24万多。

9月9号,令人心惊的哀乐再次响彻中华大地——毛主席逝世了。老百姓觉得天都塌了。我们省台的自办节目除了天气预报以外都停止了,每天大家集中收听收看中央台毛主席逝世的专题节目。

一次,在哀乐长时间奏响时,有位编辑当场晕厥过去。大家都说,今年是怎么了?怎么了?今年是龙年,龙年是大灾年哪。

10月,党中央扭转乾坤一举粉碎了“四人帮”,人们只觉得好像是一声春雷炸响,令人窒息的社会氛围总算得到舒缓,压抑已久的情绪大爆发,人们敲锣打鼓涌上街头,真是悲喜交加,心潮难平!大街小巷响起了《祝酒歌》!

1976年,是中国最为动荡的一年,是决定中国命运的一年。这一年,也是我个人悲喜交加的一年,由年初的周天寒彻,到年底的如沐春风。

谁能想到,经历了这一时刻的四个人,不久以后会成为同学?青春的模样

谁能想到,不久以后,我们会成为同学。“同学”,这个词离开我们太久,我们少年时就被迫告别了学生的身份,变成了知青、工人、军人……东西南北,人海茫茫,我们都从哪里来?有着怎样的经历?在重新成为学生之前,和谁在一起?怎样从少年到青年?在那样的年代,他、她、我,青春是什么模样?我曾是知青小兴安岭知青的春夏秋冬敬一丹

1972年夏,在哈尔滨道外码头,妈妈爸爸把我送上船。解缆绳,撤跳板,船开了,岸上的妈妈变得越来越小,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直到看不见了。松花江水缓缓流着,我转过头,看着前方清河的方向。

松花江水缓缓流着,我转过头,看着前方清河的方向。

我走向了知青年代。

从1972年夏到1976年冬,我在小兴安岭的清河林区度过了我的知青时代。那四年半的经历影响了我的一生。冬天里的小白桦,春天里的红松苗,夏天里的林间雨,秋天里的榛子棵,那林间四季,是我知青时代记忆的背景。

春天来了,植树造林开始了。20世纪70年代,林区已经是边砍树边植树。春季植树,那是场真正的大会战,职工家属男女老少带上林区专业造林用的“郭式锹”,从苗圃运来落叶松、红松树苗,热热闹闹去植树。

山坡上,雪融化了,草刚吐绿,林子里那特有的春天味儿,让我有些眩晕。在别的地方,别的时候,我从来没有闻过那种草木萌发的味道,我很享受那种感觉。

我白天到山上植树,早晚在广播站广播。新胜林场的高音喇叭里,传出我的声音:“今天一工段栽树——亩,二工段栽树——亩。”我在广播里字正腔圆地说出这样的话:“青山常在,永续利用。”听说,这句话是周恩来总理的指示,如果这样的理念得到有效落实,森林资源的危机还会延缓一些。后来,我们林场改叫“森林经营所”,以营林为主了。我经常广播的内容是改造次生林、营林什么的。

春天,没有什么菜,去年冬储的菜吃完了,今年的菜籽刚种下去,青黄不接。好在有大豆,上顿豆腐汤、下顿豆子汤,也能对付。年轻的厨师也不发豆芽,不知是不会,还是没耐心等着豆芽发出来。汤锅里,一点绿色也没有。

春天,山上的达紫香花开了,片片烂漫,让人眼前一亮。几个男知青从山上挖了一棵达紫香,栽到林场院子里,我们天天看着它,期待它能在身边烂漫,可是,它没能活下来,也许,它就喜欢山上林间,那是适宜它的清爽之地。

夏天的林子好美!乔木、灌木、草、花,一层一层,各有各的美。

然而走进林子,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美,林子里的蚊子小咬让人望而却步,经常有姑娘们被蚊子小咬折磨得叽叽歪歪,甚至掉眼泪。进林子干活儿,得全副武装,长衣长裤防蚊帽,捂得严严实实。

在密密的草丛里,潜藏着好多危险:草爬子,会传播森林脑炎;毛毛虫,让人不寒而栗;没准儿,还会遇到蛇。有一次,在女宿舍的大炕上,竟出现一条蛇,引来满屋一阵尖叫。一个男生进来,拎起蛇的尾巴,在又一阵尖叫声里,拎出去了。打那以后,我每次上炕,都仔细看看被子里边有没有藏着蛇。

在河东青年点,我们种菜、种黄豆,夏锄时,望着长长的垄沟发愁,什么时候到头啊!不管出多少汗,沾多少土,回到宿舍每人都只能分到大半盆热水,从头到脚,都是它了。谁要是洗头,得提前打招呼,多要点儿热水。

夏夜里,电影队来了,那就是节日。空场上挂起银幕,孩子大人早早地摆上小板凳。记得有一次,放映电影《春苗》,真好啊!那时,电影少,彩色的电影更少,它赏心悦目,给我们苍白的精神生活带来绚烂的色彩。银幕上,李秀明从竹林里走来,阳光照着她青春的身影,我好像看到另一个世界。男主角达式常不同于以往的银幕英雄,他不像王成,不像李向阳,不像杨子荣,他那温文尔雅的文人气质吸引着我。看完电影,大家都在谈李秀明,而我心里暗暗喜欢的其实是达式常,我不好意思对别人说,生怕别人看出来。看完电影回青年点的路上,河水波光粼粼,萤火虫在眼前飞来飞去,一闪一闪,我有些恍惚,半梦半醒,真不愿从电影里出来。此后的日子,再也没有这样诗意的夜晚。当知青的时候,拍照片是很奢侈的事,因此当时没有留下照片。后来,新胜复制了一个小广播站,留下那个时代的一个念想。

在万物茂盛的夏天,我的心却有些荒凉,因为没有书读。在深山老林里,我常常怀念黑龙江省图书馆的书库。那是下乡之前的几个月,我和同学在书库帮忙整理图书,收工后,可以把那些“文革”后一直封存的书带回家去看。这对我来说,太有吸引力了!《安娜·卡列尼娜》《简·爱》《红与黑》……那些“禁书”上落满灰尘,我们如获至宝。在书库里,我好像站在大海边,摸到了海的边缘。遗憾的是,不久,我下乡了,再也没有那书库,再也没有书读了。林场里,有一个老高中毕业生,他有一本很旧的《唐诗一百首》,我千恩万谢借来,一首一首抄,他催着:“看完了吧?还我吧!”

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报纸在林区成了“抱”纸,积压好多天的报纸,集中送来,一抱一抱的。不管报纸怎样旧,对深山老林来说,也是新消息;不管内容是什么,那毕竟是文字。我每次看到报纸,都急不可耐想看。有时没电了,我就从青年点的柴油桶里“偷”一点油,放在玻璃瓶里,再用旧鞋带做一个灯捻儿,点起这样的油灯,如饥似渴扑到报纸上。那时的报纸,主题经常是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那是在那种环境里我唯一能看到的文字。第二天清早,同宿舍的人都笑我。对镜一看,鼻孔都是黑的,那柴油的黑烟伴着报纸上的荒唐内容都被我吸进去了。

秋天的山,天天都在变。从一片浓绿,到渐渐出现浅黄、橙红。我想到的词是:色彩缤纷、绚丽多姿。而林区老人儿说:看,五花山!

我和伙伴们去五花山采榛子。榛棵儿在树林和草甸之间,我们拿着麻袋,采下一嘟噜一嘟噜榛子,包着榛子的那层厚厚的叶子,我也不知叫什么,拿在手里,微微有点扎手,但令人愉快,那里面藏着饱满的榛子。采榛子时,心里想的是家人,总想着多采点儿,晒干,干得哗啦啦响,过年时,把榛子带回家。一边采,一边感慨,大自然真慷慨,不管有没有人来采,年年都这样恩赐给我们这么多山货。在山里,我们停不下来,贪婪地摘下榛子,有时还遇到蘑菇、小果什么的。直到麻袋沉得快背不动了,我们才下山。

秋雨,让人想家。下雨的日子,不出工,我常常在雨中给家里写信。那时,写信是一种享受,一种寄托。外面的雨下着,我在枕头上铺上信纸,信给姐姐,那是知青间的交流,姐姐1968年去兵团,我是从她的知青生活里成为“准知青”的。她的地址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黑龙江密山铁字409信箱214分队。信写给父母时,我描述修路的艰难,爸爸回信:“保尔也修过路,在修路时还遇到冬妮娅。”我在信里告诉妈妈:“我试着独自住在广播站,早起广播方便。”妈妈立即回信:“不要独自住,要回到大的集体宿舍!”妈妈命令的口气不容置疑,她心里对女儿有深深的担忧,她还在信里发布两个禁令:不能喝酒、不能谈恋爱。

冬天,那个傍晚,小兴安岭脚下清河小镇的路上卷过一阵阵白毛风,风夹着雪没遮没拦,马路上几乎没什么人。我到这里当知青已经好几年,对这里的冷已经习惯了。我顶着风,睁不开眼睛,迈不开腿,走着走着,感觉有点儿木。这时,迎面来了一挂马车,那马身上结了白霜,车老板的帽子上也结了白霜。走近了,那车老板指着我,说着什么。我没听清,愣在那儿。车老板勒了勒缰绳,马慢了下来,几乎停住了,车老板指着我的脸说:“你的脸冻了!”我赶紧用手去摸,他又说:“别用热手摸。”说着,马车带着一团白雾在冰雪路上走了。我于是背着风,倒着走,终于到了屋子里,对着镜子一看,通红的脸颊上白了一块,过了一会儿那白变红了,好了,没事儿了。人家告诉我:如果你当时再冻下去,就冻伤了,一点儿知觉也没有,你这脸上就带花了。

我庆幸在那风雪路上,与那车老板相遇,就在要各奔东西、南辕北辙的瞬间,他对我说了句话。可是,我连那车老板的样子都没看清,只看见他脸上白花花一片,眼睛、眉毛、胡子全是白的。那会儿,俺山里人也不兴说“谢”。

那年11月,我从哈尔滨回清河。从佳木斯附近的香河搭上了车,解放卡车的驾驶室里没有地方了,我就站在货厢里,敞篷的车厢让我有点犹豫,可是,错过了这辆车,不知啥时再能搭上,豁出去了!好在车上还有别人,别人受得了,我也受得了吧。刚开始,觉得还能忍,车开起来,风无遮无拦,几下子就把人吹透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冷过,没了抵挡的能力,人凝固了,被冻住了。终于,车到了清河,我好像木了,不会走路了,也不会说话了。同车的几个人让我就近进了一户人家,慢慢地,终于缓过来了。从此我知道了,人真的会被冻死的。

林场里,职工家属和知青的关系很亲,冬天,有的人家杀猪了,会招呼我们去吃杀猪菜,我们都可高兴了,又解馋,又享受家庭的气氛。一进屋,女主人热乎乎迎上来:上炕,上炕!炕烧得很热,锅里炖着酸菜血肠,我们也搭把手,帮孙婶徐婶干点儿零活儿,扒蒜,捣蒜酱,气氛像过年似的。离开人家的时候,雪花飘来,我们很满足,嘻嘻哈哈回到宿舍,还在回味。寒冬里,这些老职工老家属的关照曾经给了我们那么多温暖。

那年,我在林区的广播站过年。值班的时候,透过结霜的玻璃,能看到秧歌队来了,打头的王敏也曾是广播员,她风华正茂,青春洋溢,腰系大红绸,率领着秧歌队载歌载舞,给人们带来难得的热闹。我的窗台上,堆放着一个个饭盒,里边有肘子肉、黏豆包、饺子、菜,那是广播站的郭站长和同事给我送来的年货,那个年,我是吃百家饭过来的,那么多好吃的,一个正月都吃不完,就放在窗外天然冰箱里。特克斯草原惊魂韩菊

新疆之大,不出门还真不知道。

1970年底,我接到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通知,只有三天的准备时间,我们就踏上了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路。

我们在路上走了三天两夜,才到了要去的伊犁哈萨克自治州,没想到,距离目的地还要走大半天的路,才能真正到达我们落户的地方——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特克斯县红光牧场。远离家乡的我,第一次感觉到新疆如此之大。

到了红光牧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远远地看到星星点点的光亮,走到跟前才发现,是牧民男女老少提着马灯来欢迎我们,更准确地说,他们是在看汽车。

我们听着听不懂的语言,隐约看到了山坡上的马、牛、羊,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地踩到了软乎乎的牛粪马粪,不时还听到女同学的尖叫声。

这对我们这些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既陌生,又新奇,还包含着些许的恐惧。

记得干农活半年之后,应该是割麦子的季节,队长交给我一个任务——送文化到哈萨克毡房,我特别高兴地接受了任务,终于不用再辛苦割麦子了。

谁承想更大的困难在等着我。

我原以为会有马车拉着我去,没想到队长拉着一匹马过来,用很生硬的汉话说:“这匹马嘛,是走路的马,不是跑路的马,你不会掉下来,很安全。”

我只得自己骑马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出发。哈萨克毡房相隔都很远,走一天也只能跑三到四个帐篷。每到一个毡房,我就用小黑板写两个汉字教给牧民,比如“中国”“人民”,直到他们学会了,我再去下一个毡房。

一路还很顺利,饿了有自己带的馕饼,渴了就喝牧民家的奶茶。

有一次,就在我从第三个毡房出来准备再去下一个毡房的路上,突然,我骑的马惊了,两个前蹄子上扬,马头抬起很高,整个马的身体都竖了起来。

我当时就吓傻了,不知怎么办好,一下子蒙了。

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只见一把镰刀,“嗖”的一声旋风般地飞了过来。我清晰地看到,一条蛇的头“唰”地飞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哈萨克大叔跑过来,先是拉住我马的缰绳,又快速地将吓傻了的我从马背上扶下来。

这时候,我的双腿已经抖得实在站不住。

哈萨克大叔用结结巴巴的汉语告诉我:今天算你命大,如果马被蛇咬了,很可能就会受惊跳到河里。

听大叔讲我才弄明白,草原上的蛇是旱地蛇,与黄土地的颜色很相近,我骑在马上不走近根本看不见。马过,惊蛇,这条蛇向我的马发起进攻,导致马惊。

旁边就是特克斯河,河水湍急,那我很可能真就没命了。

哈萨克大叔陪我坐了半个多小时,看我差不多缓过神儿来了,才把我又扶上马。他又赶着马车陪我走了很远的路,才让我自己继续往前走。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可不管啥时想起来,哈萨克大叔的形象还是历历在目,那张朴实、憨厚的黑红脸庞,依然很清晰地浮现在我面前。

是他救了我,一辈子感谢他!黑土地让我放歌王福生

1973年一个冬日,我们的知青车出了哈尔滨直奔双城。到了五家公社解放大队,远远就听到唢呐锣鼓声,我看到全村的男女老少列队欢迎,欢天喜地地扭起了东北大秧歌,那场面对我们从未离开过家、从未到过农村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城里小青年来说,激动啊!虽然还有点儿想家,但很快被眼前的景象感染,我们就要融入村里的生活了。

接着我们就被热情的贫下中农大爷大妈兄弟姐妹们,纷纷接到了各自的家里,我打量着陌生的新家,我们的吃住都安排在农民家里,从此,我们就成了他们新的家庭成员了。

难忘在新家吃的第一顿团圆饭。东北的冬天本来没有什么新鲜的蔬菜,只能吃上土豆、大萝卜、大白菜,还有家家户户自己腌渍的酸菜,而生产队为了欢迎我们知识青年,特意杀了一口大肥猪,按家按户都分了猪肉,所以入户第一顿饭,我们吃上了地地道道的东北大菜——猪肉炖粉条子,还有通常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的黏豆包。当时好满足啊!

东北的冬天,天黑得早,又没有通电,所以到了天黑就只好睡觉,没有任何业余活动。我看到,生产队部里,几个守夜的老农民围着煤油灯,在吧唧吧唧地抽着大旱烟,东家长李家短地唠嗑。

东北的农村,农民家里的生活还是挺苦的,我们住的农户家只有一间房,我们只好分南北大炕来住,知青住一边,农户住一边,中间挂一大帘子,就这条件。每天呼风唤雨、雷鸣之声不绝于耳,几乎是夜夜不寐啊!我从懵懵懂懂中渐渐体味到了人生的艰辛,从多少个无知里慢慢地认识了乡村生活。

冬天,东北的农村就该猫冬了,但当年的农业生产大跃进被我们赶上了,当时的口号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夺取农业全面大丰收!”村子里那热火朝天的大会战场面真是太壮观了。当时生产队所有的大牲畜要休息,养精蓄锐。怎么往地里送粪呢?由人来拉马车往地里送粪,休牲口不休车,就是马牛可以休,人和车不能休,要大战一百天,夺取冬季大会战的全面胜利。分两个队,一个是知青队,一个是村民队,来展开竞赛。看看哪个队运送的粪肥最多,我们插队的男青年全部来驾辕,女青年在两边儿拉套,后边还有体弱的青年在推着。大家都在飞快地装车、卸车,不知疲倦地拉着大马车飞跑着,一边跑还一边高喊着口号:“多拉快跑,人定胜天……”就这样我们拼着命干了一个冬天,可到最后,我们连村民的妇女队都没比过,还有好多知青的小腰板儿为此留下了后遗症。

黑土地激发了我的灵感,我喜欢唱歌,喜欢乐器,当时中阮弹得还不错,经常被县文工团借调去参加文艺演出,也逐渐在青年点小有名声。每当生产队里开大会,我就组织队里的青年先表演上几个小节目,我的歌声也总是飘在田间地头。让我兴奋的是去参加公社、县里组织的文艺汇演,我用自己创作的歌曲参演,知青战友写歌词,我来作曲:“金灿灿的稻穗,黄澄澄的玉米,火红的高粱,我们辛勤地劳作在田间,盼望着一年的大丰收,嘹亮欢快的歌声,在田间地头飘荡……”就是这稚嫩的初创,还受到多次奖励,我想,这是在鼓励我更多地唱出农民的心声。从电台大院到梅均塆柳小平

我的孩提时代是在电台大院度过的。当年,父亲是新华社记者,跟随刘邓大军南下,解放武汉后他留下来参加了广播电台的接管,随后他一生都在这里生活工作。

记忆中,武汉夏天的夜晚总是那样炎热。20世纪60年代初,没有空调电扇,大家都搬出竹床、靠椅,在电台院子里乘凉。

这时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半导体收音机,传出来的声音格外清晰。

——频道调在湖北人民广播电台,一个女播音员每晚半小时连续播送长篇小说《红岩》。

每每我都听得入了神。江姐、许云峰、双枪老太婆、华子良、小萝卜头……这些人物在她的声音里惟妙惟肖。

躺在竹床上,望着满天繁星,我想,男女老少,好人坏人,这个阿姨说谁,就像谁,真厉害!

她长的会是什么样子呢?

那时的电台保卫不严格,孩子可以在院子里随意溜达。一天,我无意中闯入了播音室,这里,一位女播音员正在录制《红岩》。

那一刻我惊呆了!原来是她——我的邻居胡阿姨,是她播的《红岩》!

我趴在播音室的玻璃窗外,久久凝望着胡阿姨,听着她圆润的声音,心中满是仰慕。“我长大了就要像她这样当播音员!”

理想的种子也许就在这一刻种下!

虽然仰慕之情势不可挡,可惜我一口楚腔汉调,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当上播音员。

没人知道我的心思。“文革”,学校停课了,收音机里除了新闻、社论,天天都是八个样板戏,戏里人物唱腔台词我全都听会了。

谁都不知道,我在一直偷偷学习普通话。

1968年底,上山下乡的浪潮把我卷到鄂南的广济县梅均公社梅均当了下乡知青。

当年我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孩子,每年一季麦、双季稻的农活儿就不说了,光打理自己的生活都难。农民再穷有个家啊,我们的家呢?我们的衣食住行没有着落——喝的每一口水,都是自己从井里挑回来的;吃的每一口粮食,都是自己从地里收获的;烧的每一根柴火,都是自己从山上砍的;菜,是自己种的;衣被,是自己拿到池塘边的石板上洗的。

我们是冬天到农村的,生产队没有现成的房子,就让我们四个女孩住在原来的牛棚里。刚到的第一天,牛棚来不及整理,不能遮风避寒,晚上我们睡在铺着稻草的竹床上。雪花飘进了牛棚,飘落在我脸上、被子上,很快就融化了。飘落在桌子上的雪花,覆盖了我们放在上面的手套。第二天,生产队派人上了房梁重铺了瓦,窗户钉上了塑料薄膜。但我们的被子一个冬天都没干。

夏天的时候,烈日炎炎,大地像着了火。为了躲避太阳,队长就半夜一两点叫我们起床干活,天亮后热了,就回去睡觉。

农忙,我们在生产队劳动,插秧、割麦、双抢,整天“黑汗如水流”!南方的水稻田里好多蚂蟥,插完秧上田埂,小腿上能被蚂蟥爬满。

用两头尖的冲担挑谷子去稻场晾晒,途中是不能停歇的,因为谷穗头朝下,放下冲担就会散一地。一路挑起,累得耳朵嗡嗡叫,听什么声音都不真实了。

当时被“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信念鼓舞着,我不觉得苦,现在想起来,知青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比起当地的农民我们过得更苦!苦得没个头!

这时候我发现自己得了夜盲症,大地一片灰白,走夜路分辨不出高低来,深一脚浅一脚,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母亲一直不放心,有个夏天她从武汉到生产队来看我,她的人造革手提包里带来一斤我喜欢吃的奶油球水果糖。我兴致勃勃地要拿出来时,却发现奶油球全部化成了糖浆,和糖纸一起粘在包里,拿不出来了。当时我和母亲的眼圈都红了。

当地农民觉得知青们的日子过得不容易,经常有人给我们送上一把菜,挑上一担水。

有人跟我们唠叨,这些娇儿(方言姐儿,即女孩)在城里哪受过这罪啊,马上就有队里的干部警告说,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千万要记住毛主席的教导,要扎根农村一辈子。

我们拼命点头。青春激荡六盘山董传亮

1974年,在那个激情的年代,我高中毕业了。

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七名同学从兰州向插队的目的地——甘肃庆阳地区合水县固城公社进发了。

那里是原陕甘宁边区,革命老区,我们怀揣一颗红心,激情万丈。

当时去庆阳要坐两天车,当汽车爬上著名的六盘山顶,突然映出七个石头铺成的大字——“不到长城非好汉”,在早晨的阳光下十分耀眼。

我们的心被震撼了,齐声喊:“停车!停车!”

站在六盘山顶,仰望着七个大字,我们心潮澎湃,激情万分。七个18岁的热血青年在这里宣誓: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不做出成绩誓不回城!

下午,我们到达了合水县城。没想到一进县城,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路两边站满了人,夹道欢迎我们。场面之壮观,气氛之热烈,让我们个个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毛主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指示发表以后,我们是合水县迎来的第一批插队知识青年,当地格外重视。

激情的岁月有许多激情的感动,只有用一些“大词”才能表达,我们这一代人经历得太多了,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第二天,我们被簇拥着来到了目的地——固城公社董家寺大队,路边上、崖畔上、院子里都站满了社员,像过盛大节日一样。生产队专门为我们杀了一只羊做了羊肉泡馍,这是我平生吃到的最香的饭。

生产队胡队长说,粮仓里的粮食你们随便吃,没有了就去拿,生产队有菜园子,想吃菜就去摘。

温暖啊!我们找到了回家的感觉。我们插队的两年都是这样的待遇。

第一天的农活是收割庄稼,我们谁也没有用过镰刀,不到10分钟,一位女生就把手割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一位社员跑过来,把自己八成新的衣服撕掉一块,给那位女生包扎,一股暖流顿时涌上我们的心头,好像亲眼看到了战争年代老百姓给伤员包扎伤口!

我们住的小院充满欢乐和温暖,每天晚上都有社员来我们这里,聊天,唱歌,唱秦腔,讲故事,讲当年老区的故事,教我们做饭做菜,时常带些好吃的给我们。队长也几乎天天来看望大家,问我们有什么需要,生活习惯不,身体怎么样。

我们深深地感受到革命老区的老乡们是多么热情、质朴、厚道,他们的真心让我们这些知青感动不已。

我们是来接受再教育的,除了接受再教育以外,还应该为老乡们做点什么,这是发自内心的。

两年中我们为老乡做了三件事:

一是七个人全上阵办起了扫盲班,让不少人脱了盲。

二是办了百口猪场。当时本地的猪品种不好,长得小且育肥慢。我们采用每天喂猪吃八顿的新育肥法,生产队有几头养了两年的猪,我们三个月就给育肥销售了,这给了我们鼓舞。虽然每三小时喂一次猪很辛苦,但我们很兴奋,有了更大胆的想法——改变当地的猪种。

我找到了县商业局长,希望县种猪场能支持我们。商业局长欣然答应,马上给种猪场打电话,给了我们十几头乌克兰小种猪,当时那个高兴啊!

我们带着十几头小种猪回到了生产队,队长就像见到了宝贝,看啊看,摸啊摸,在广播喇叭里向全队社员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大家都赶到队部去看。

就这样,修建百口猪场的计划从第二天就开始实施了。不到一年,我们连讨带买带产,实现了百口猪场的目标,远近十几里的村民都赶着猪来配种,天天有人来买小猪。后来这个百口猪场存在了十几年,改变了当地的猪种。

三是给村民们讲故事。讲雷锋的故事,讲王杰的故事,讲战争年代的故事,讲历史故事。先是从田间地头开始讲,后来讲到了全公社,讲到了全合水县,甚至讲到了庆阳地区。

这下名出大了,我们被甘肃省评为“先进知识青年点”,全省开知识青年先进代表大会,我作为“点长”去参加会议。

会议期间,省电台让我去台里录了一个讲话录音,介绍我们点的事迹。

不承想,就是这个讲话录音使我离开了农村。

开完会回到知青点只20天,我就接到了去省电台学习的通知。没想到这一学习就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

我参加的是“工农兵通讯员学习班”,一个月学习结束了,又通知我去甘肃省电台播音组学习。

我不去,村里还有那么多伙伴等着我呢。

领导给我做思想工作:你讲革命故事,学学播音可以提高表达水平啊。

就这样,我到了省台播音组学习。

又过了一段时间,台领导拿着省委组织部的调令找到我说,调你到电台当播音员,这是调令,赶快回去办手续吧。

我一下慌了,说:“我不去,我不愿意到电台工作,我和同学们约定,扎根农村干革命。现在正是关键时期,我不能扔下同学不管,不能背叛他们,当逃兵。”

领导讲了很多劝说的话,后来实在没辙了,就说,你在农村扎根是你一个人的事,最多只能影响一个生产队,但如果你是一个播音员,你每天都在宣传毛主席的指示,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宣传人民群众的先进事迹,有千百万人在听你广播,这个任务多重要啊!你要好好考虑,哪个更重要!

这才算是说服了我,我不情愿地带着调令回去办手续了。

回到知青点上,我什么都不敢说,总觉得自己背叛了同学。在点上整整住了一个月,拖着不去办调动。

后来在台里的一再催促下,这才去办了手续。走之前,我把所有东西都送给了社员,只剩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跟同学们匆匆告别,趁着晚上悄悄地离开了。

去县城要走二十多里山路,一路上,我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家,是逃兵。

从走出董家寺大队那天起,到现在40年了,我再也没有回去过,也没敢再跟点上的同学联系,想想是不厚道啊!董传亮在知青点

40年来,我每每回忆起插队的那一件件事,那一张张可亲的面容,心里总是不能平静。20世纪70年代的革命老区人民教会了我为别人做点什么,学会感恩!我感谢他们,在我十八九岁形成人生观的关键时期,给了我最好的教育。

这就是我的插队经历,这经历也许与很多人不同,我受到的是关心、关爱,感受到的是温暖、阳光,这温暖和阳光伴随了我一生!我曾是兵团战士从北京到北大荒王征

北京,六九届全下乡,七〇届全留京。我本该是七〇届,小学四年级,由于太闹,学习又好,“被跳级”到六九届。

这一跳,跳进了知青的洪流。

那时候,一家只许留一个孩子,我是家里老大,必走。

那时我刚满15岁。我家和杨叔家都是独门独院,杨叔给了我家太多的帮助。要走了,杨叔问奶奶:“舍得孙子走吗?”奶奶说:“儿子媳妇都没留住,孙子去干革命,我不留他,让他去吧。”

我家离学校很近,不到300米,欢送会的高音喇叭听得清清楚楚。我没去开会,能陪奶奶一会儿是一会儿。

听到通知准备上车,我知道该走了。奶奶指着桌上叔叔阿姨们送的水果和点心说:“带上吧。”

我说:“不,留家吧。”

奶奶拿起一个最大的苹果放到我的手里,含笑送我走出家门。

哪想到我正在排队上车,杨叔跑来说:“你奶奶哭得不行。”

我又飞快跑回家,奶奶见我回来,忙止住哭:“孩子,我没事,快走吧,别误了车,记着给奶奶来信。”

我回到校门口,车正一辆一辆开出。看见我们班那辆车,我招手让停车,车上的同学也喊“快停,快停”,可司机竟然不停车。后来才知道,司机有命令,沿途绝不许停车开门。

杨叔推来自行车,驮上我直奔永定门火车站。

整个车站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家长们紧紧聚在车窗前,紧紧拉着孩子的手不放。我没人送,独自站在早已上锁的车门后。

列车开动了,顿时一片哭声。真的一辈子回不来了吗?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绝不会,我一定会回来!

我没有流一滴眼泪,那时的感觉就像是又一次在学校去“学农”。“抽支烟吧。”我回头一看,是班主任何老师,我最不喜欢的老师,学农时曾抓住我抽烟,没收了。

我接过烟点上,何老师说:“你们这么小,就要独立生活了,以后要互相帮助。”

说着,拿出两盒“大前门”烟放进我的口袋:“少抽,对身体不好。”

见我不说话,他沉默了一会说:“我只能送你们到丰台。”何老师转身离去,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含着泪花。

离开北京那一天是1969年9月25日。

27号傍晚,在黑龙江拉哈车站下车,步行十几里,坐船过江,到达团部。各营、连的马车、拖拉机、汽车来接,我们分到18连。那夜里到达连队,昏天黑地,晕头转向,进了知青宿舍,和衣就睡。

28号,先来的上海知青找我们用毛主席像章换面包和水果,我们也没闹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热情。

29号,一个上海知青抢别人吃的,我们三个北京知青与十几个上海知青打了第一架,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用像章找我们换食物,我们知道了什么叫“饿”。

10月1日,每人到仓库领了一把旧式镰刀,下田收水稻。不到中午,我们血淋淋的手和脚,就把连队卫生员的胶布全用完了。

连队每人每天都有劳动定额,我们刚来,累死也干不完。那些日子,女生想家,夜夜哭,经常是一人哭,几人劝,最后大家一起哭。

我和刘凡站在路边,遥望北京,别无选择,生存下去才有未来。刘凡出身书香世家,带着一箱数理化下乡,从此,我们一边劳动,一边自学,开始了我们的知青生活。

1972年春,父亲和一批干部被保护,总理批示,家属随迁。母亲拿着公函,从师到团——营——连为我办理了调令。

我那时还在山上,一日收工后,我被叫进了指挥部,满桌杯盘狼藉,那个被知青称为魔鬼的团首长冲我大吼:“千百万知青扎根边疆,防修反修,只有你是一个可耻的逃兵。”随后,破口大骂。

第二天,连长给我送来调令,并亲自送我到山下车站,只说了一句话:“走吧,回家吧,我这还有一百多知青呢。”

那次从山上下来,我在齐齐哈尔买了一箱酒,回到连里与大家告别。众人无话,只是喝酒。很多人醉了,我哭了,在心里一遍遍说,对不起,我必须走。

多年后他们说,我的回城,彻底摧毁了他们的信念,连里再也没有人提起过我,就像我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第二天,刘凡开着拖拉机把我送到拉哈车站,一句“北京见”,挥手道别。博斯腾湖的记忆周环

1969年1月初,我还不满17岁,就和一帮“老三届”学生,来到位于博斯腾湖附近的新疆兵团24团3连。

欢迎会后,给我们分进各个班排。每个人发了一把坎土曼,嘱咐我们,坎土曼以后就归自己管了。

我拎着坎土曼左看右看,样子像内地的锄头,但锄面有铲子那么宽。我想,维吾尔人咋这么聪明,发明的这坎土曼兼具了锄头和铲子的功能。脑子里突然跳出学马列著作的一个名词:“生产工具”。

哈,我们就是“生产者”啦。

兵团农场的职工都拿工资,称呼叫“农工”。我们第一年的工资是12块5毛钱,但发到手里的只有四五元,另外8元钱用粮菜票冲抵。因农场困难,这几块钱常常会延期发放。第二年以后,工资涨到17元。周环在连队演样板戏《沙家浜》的《智斗》——“他们到底是姓蒋还是姓汪?”

刚到的那天,为了欢迎我们这些学生,吃的是白面馍(馒头)。

后来才知道,连队里是每一两个星期吃一次白面馍,每个月吃一次大米饭,逢年过节杀一次猪羊,能吃顿肉。

那时候饿啊,我这个女娃每顿要吃两个苞谷馍,也就是8两啊!男生每顿吃三个四个的,不新鲜。

每天出工午饭时,很多人不带饭碗,就把坎土曼浸在渠水里洗一洗,那个凹度刚好像个盘子,舀进西葫芦菜汤,再撅几根树枝当筷子,稀里哗啦吃个精光。我们学生后来也学会用坎土曼当盘子吃饭了。

最高兴的是夏天分西瓜,我们挑个筐到西瓜地里,用地磅称,每个人能分一二百公斤西瓜。运回宿舍后,往床底下一滚一堆,床底下就成了储藏间。那是最甜美的日子。

我们的宿舍是3人一间。所谓宿舍,就是用土坯垒成的土屋,屋顶是木梁,上铺苇席油毡,抹上泥。墙壁也不刷白。屋里的地面,就是原本的土地。一到春天盐碱地返浆时,宿舍里又阴又潮,地面也变软,凹凸不平。

这,可是连队里最好的房子了。

很多农工住的是窑洞,用苇篾子捆扎而成。成家的人,可以每家分到一孔这样的窑洞。

还有一种“地窝子”,很像原始人的穴居,冬暖夏凉。第一代开发新疆的兵团人,住的都是地窝子。

我们的床,是用芦苇捆扎成两米长的苇把子,然后用坚硬的红柳枝条扦子,把十几个苇把子穿到一起(类似南方的竹排),这就是“床铺”。在地上打进两排树桩,就是床架。经常有人睡到半夜,苇把子床铺软乎乎地塌了下去。

有两次,我都是睡梦中忽然身体下沉。第一次给吓醒了,第二次迷迷糊糊中,我索性把整个苇把子铺拉到地上,继续睡。早晨起来,再换上新的苇子捆绑做床。

记忆中最可怕的,还不是塌床,而是臭虫和蚊子。

人说,新疆的蚊子能吃死人,一点不假。而那臭虫,真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每天睡觉前,我都要先检查墙壁,按死所有能看到的臭虫,才能躺下。每夜,必定被吸饱血的臭虫给咬醒两三次。就马上打亮手电筒,只见蚊帐上、墙壁上,几十上百只臭虫,见光后齐刷刷地往上爬。我手疾眼快地迅速去按圆鼓鼓的臭虫,一按一道紫红的血印,一般都能消灭几十只。

有时实在太困,我就由着臭虫咬,心想,吸饱了血,这一拨臭虫就不闹腾了。

农工们把蚊子臭虫戏称为天上的“飞机”,地上的“坦克”。因为臭虫猖獗成灾,影响睡眠,全连总动员,利用休息日来了个歼灭战,所有房子都用农药烟熏,总算暂时缓和了臭虫一害。

天上的“飞机”,当然还是照飞不误。

我们团是盐碱地,春天返浆时,地下的盐浆把表面的冻土拱得如波浪起伏,人踩在上面颤乎乎的,汽车拖拉机开上去,很容易陷住。

到了夏天,这些盐碱软土变成细细的盐碱粉尘,一脚过去,粉尘能没过脚脖子,喷得满裤脚都是土。拖拉机开过去,就是一路黄尘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每天出工,我们扛着坎土曼,都要走在这条暴土狼烟的大路上,不管冬夏,头上必须蒙上白纱布,既防蚊子,又防土。

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

啥时候,我能睡在一张木板搭成的床上,能不挨臭虫咬啊?!

啥时候,我们连队能有条石子路,上工路上不暴灰?

最难忘的是第一次割麦子。

南疆的六七月,白天气温至少在三十五六摄氏度,所以割麦期间,每天早晨四点多就起床,走到地里五点钟,趁太阳没升高,赶快收割。

男生每人是1亩2分地的任务量,照顾女生,好像是1亩1分地。每人一垄,约半个条田长。

老农工都是左手一搂一大把麦子,右手持镰哗哗几下,割下来基本上就够一捆了。一会就跑我前面十几米。

我哪有那个手脚,只能几撮几撮地割。还不会打麦捆,一捆老散。

有经验的老农工到早上八九点钟,就完成任务回家了。慢点的人到十一点,也都割完走了。

望着前面近百米,只有我那垄麦子还高高地站在那。

我想站起身,腰却酸得怎么也直不起来。干脆,就半蹲半跪地割吧。

头上背上也不出汗了,就觉得胸闷口干,好像心里在往外“滋油”。后来我看书上描写说,人给晒得“冒油”,中医说“伤失津液”,就是我当时的感觉。

我趴在麦捆上,真恨不得死过去,死过去啥也不知道,就轻松了。

但我是来“接受再教育”的,得鼓起革命的勇气,起码定额得干完啊!

后来的几十米,我几乎是趴着,爬着,一撮撮地割下来。

割完最后的几米,我摇摇晃晃走到大渠边,喝了几口渠水,就倒在大树下。

直到五点多钟,有位骑车的老农工经过,看我通红发烧的样子,用自行车把我驮回连队。我一直记着这位好心人。

第二天,我起不来了。第三天,我照样出工。

当农工的第二年,我们团里引进水稻,用水田来压盐碱。插秧、灌水、收割、晾晒、脱粒,我统统干过。

记忆最深的是稻谷脱粒,用当时最先进的机器“康拜因”。

男工负责把稻捆挑进来,女工的任务是用杈子把一捆捆的稻谷往康拜因的“大嘴巴”里送,还算个轻活。

只要机器一开动,谷壳稻灰扑面而来,呛得喘不过气来。所以天再热,我们都得穿长衣长裤,把袖口裤管扎紧,戴上口罩,再用白纱布把头部紧紧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上白班时,太阳晒得人浑身刺痒,也没有办法挠。工间休息时,晒场上没有树,我们就钻到牛车下面躲太阳。

晚班是从晚上十点到早八点,夜里两点吃一次夜班饭。饭后休息半小时,我们每个人在稻捆垛上刨个坑,钻进去。再用纱布在脸上支起一个“小蚊帐”,抓紧睡觉。

每天下班互相一看,那是真正的灰头土脸。再懒的人,也得从头洗到脚。

冬天,我们连近百人的队伍拉到博斯腾湖湖边去割苇子。

第一天,先割苇子,扎苇把子,各班给自己支起一个个三角形的窝棚,里面铺上很厚的芦苇当垫子,铺上被褥,就是宿舍。

第二天开始干活。男工到冰上割苇子,运苇子。女工则坐在露天地上,把芦苇破成苇篾子,打成捆。

怎么破呢?每人发一个有四孔的铁制破篾器,将苇子一点一点地送入,拉出来就成为四片苇篾子。

那时已顾不上什么好看难看,所有能取暖的衣物都套到身上头上。每个人手上都有多次被篾子划伤出血的痕迹。

最难受的,是早上起床。

夜间零下20摄氏度的湖畔,没有任何取暖设施,每个苇棚睡四五个人,整夜就靠被窝挤被窝“抱团取暖”。每个人都蒙头而睡,被面上是一层冰霜,早晨谁也不想钻出被窝。

刚开始大家还天天洗漱,后来冻得受不了,索性不洗了。

现在我想起那种冷,还会不寒而栗。“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当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还能再经受得住那样的“考验”吗?

整整一个月,我们班师回连。过年。

那时,我们就是一个念头——改造思想,“广阔天地练红心”。

40年后同学们在微信群里聊起周环在新疆兵团的经历,引起了曾在内蒙兵团的侯玉茹和新疆插队的韩菊强烈的共鸣——兵团战士也是“兵”侯玉茹

从小就做着一个梦,梦想着有一天穿上军装,当上一名飒爽英姿的女兵。可是到了我毕业的那一年,没有征兵的任务,随之而来的是北京军区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来学校招人。

当不了兵,我就报名参加了当时称为“解放军序列”的内蒙建设兵团,当上了一名兵团战士。

1969年我16岁,离开了北京,到了内蒙古巴彦淖尔盟乌拉特前旗,我们早出操,晚点名,白天干农活,过上了亦军亦农的生活。

平平淡淡,快快乐乐的。然而到了1973年连队的现役干部纷纷转业离开了连队,连队的连长、指导员陆续换成当地农场的人担任。

我们也不像个兵了,我就动了离开兵团的念头。我来自高原青春与青海刘凤英

对北京人来说,青海很远,对我来说,青海离我的青春很近。1964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北京为部分省电台代招播音员,三名应届高中毕业生被录取,分配到了青海省电台工作,其中一个就是我。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远离家门坐火车的情景。

1964年9月24日,我们坐上了通往青海省会西宁的火车。整整两天两夜的行程,一路上我们丝毫没有睡意,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无论白天还是夜晚,火车每到一站,我们仨都要下车在站台上看一看。

正像作家贺敬之的诗中所写的那样:

在九曲黄河的上游,

在西去列车的窗口

是大西北一个平静的夏夜,

是高原上月在中天的时候。

一站站灯火扑来像流萤飞走,

一重重山岭闪过似浪涛奔流

…………

就在这不成眠的夜晚,我们不知是激动,还是留恋家乡北京,带着这复杂的心情,我们听了很久,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青海省会西宁海拔2300米,气候条件非常恶劣,常年雨水少,风沙满天。夏天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需要穿长衣、长裤,有时还需要穿两件衣服。

休息日从街上回家,鞋上裤脚上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黄土。遇上起风,漫天的黄沙刮得人睁不开眼,只能背对风沙暂时停下脚步。

那时我们住的宿舍离公共厕所很近,当年的厕所是旱厕,没有冲水马桶。一个夏天的早上我刚出门,突然看见有好几条白色的虫子,也许是蛆吧,在门口爬着,由于有门挡着,虫子爬不进屋。当时吓得我大声尖叫,将屋里的人都喊了出来。事后同志们还开玩笑说,是虫子们在给我们站岗呢!

在当时那种条件下,我们并不觉得苦,每天都跟着前辈播音员学习业务知识,并且很快都能适应本职工作。就这样,在青海一干就是25年。去远方李小梅

时下网络流行语:远方有多远?我要去看看。

1972年高中毕业,因为哥哥当兵,我属于家中唯一的孩子。按政策可以不下乡,但是我拿着户口本走了,为了去“广阔天地”。1974年,长春电视台(现吉林省电视台)从知青中挑选电视播音员,我被选中。

1975年,西藏电视台开始组建,全国各广播系统大力传达此消息,鼓励大家报名。没人动员我,我没有和任何人商议,在第一时间写了进藏申请——现在回想起来,那一瞬间或许是冲动。但我想,在当时不会有什么人可以改变我要去西藏的意愿,因为,西藏在我的想象中一直是个天高地远的神秘地方,我要去看看。

我没有征求父母的意见。母亲知道后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我的申请一交出,当时的广电总局就以飞一样的速度批准了。母亲哭了。现在回想,我可能真的是个“熊孩子”。

广电总局热情地支持我这样的自愿报名者,所以进藏的路比起出藏的路真是“一片坦途”。长春——北京——兰州——拉萨,大约用了一个月时间,抵达了拉萨,住进了西藏人民广播电台大院儿里的一间小宿舍,成了拉萨人。藏装小梅

放下行囊,我立马就去了八廓街,东遛西看,然后就钻进了“甜茶馆”——那真是天大的笑话啊——当年,西藏的甜茶馆是没有女人进入的。或许那时的藏汉关系没有后来那么紧张,也或许因为我太年轻、太突兀,总而言之,满屋的藏族男人看着我,随之善意地笑了,我堂而皇之地喝完了茶。

当年的拉萨,不是现在旅游者要去“看看”并“安放灵魂”的拉萨。那是一个安静无比的地方,下午街头基本就不见行人了。老拉萨人都记得,当年只要来了新人,在街上你马上就会被认出是新面孔(汉族)。

除了在八廓街有一些买卖尼泊尔货品的小商铺,拉萨只有一家小小的国营百货商店,一个小小的书店,一个比现代人自家浴室大不了多少的公共浴堂。我们吃的青菜全部要靠自己种,冬季基本就看不到绿色了。有人从内地回来,送给你一只柑橘,都是稀罕珍贵的礼物。

电台就在布达拉宫山脚下,夜晚仰头,可见挂在布宫上空的明月,漫天的星星似乎触手可及。记得我还参观了布达拉宫——没有过卖门票历史的原始布达拉宫。

当年的西藏电视台无人,无设备。除了我们五名来自各省台的自愿报名者,还有就是中央台淘汰的一部电视转播车。当年建发射台,埋设电缆,都是我们自己抡大镐刨沟,在海拔三千多米的缺氧状态下完成的。父母在也远游 焦津胜

我出生在一个“革命军人”家庭,从小父母就教育我要听党的话跟党走。上小学五年级时,因为写了篇《为革命而学》的作文,我被选为“贫下中农管学委员会”学生委员,后来又当上学校红卫小兵兵团“司令”,现在想起这些称谓,都会觉得可笑。

当年自己的嗓音不错,时常上台演唱样板戏、领唱革命歌曲,作为学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成员,每当毛主席发出最新指示,我都要上街宣传一番。

1974年,我在北京顺义城关中学上高一。一天,西藏广播电台来学校招播音员,老师推荐我去应考,考试内容是读报和唱歌,这对有过登台表演经历的我来说,不算难事。

果然,初试、复试顺利通过。我和县里其他学校的学生一共7人,被西藏人民广播电台选中录用。“你真的要去西藏?那可是个高寒缺氧、生活艰苦的地方,其他六人都来自农村,只有你是城市户口,你可要想清楚啊!”

一些老师、同学好心地提醒、劝阻我。

在征求家人意见时,奶奶哭了,她虽然不识字,但知道北京最好,西藏太远。父母则沉默了几天,才对我说,尊重我自己的意见。

多年后,我才知道,他们其实并不那么“革命”,也有自己的“盘算",觉得孩子去西藏工作,至少可以躲避上山下乡,不用去插队。

当时党号召“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因此,长期担任学生干部的我没有丝毫犹豫,就决定进藏。我想:既然自己被边疆广播电台选中,怎么能不响应党的号召呢?况且广播电台对自己来说,又是那么神秘。

临行前,我在学校的欢送会上还做了发言,批判了“孔老二”“父母在不远游”的腐朽思想,表示了服从组织需要、为边疆贡献青春的坚定决心。

出发前的那天晚上,父母把能了解到和想到的,都准备了,从高压锅、电炉子、棉衣、棉被、皮手套,到牙膏、牙刷、常用药品,塞满了我的旅行包和大箱子。

车站送别,无意间发现父亲的泪眼,那是我从未见过的。

此时,对自己的决定,我有过片刻犹疑,心头闪过一丝悲凉,但很快,就被一股“好男儿志在四方”的豪情冲散。

那一年的10月,17岁的我作别家人和同学,踏上了进藏之路。我来自田野土生土长,高门大嗓唐丽珍

我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农村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朗诵,只知道高门大嗓、声音洪亮就好,我就属于这种情况。

也许是这种原因,在学校“革命文艺宣传队”我是报幕员,运动会上我是广播员。

1972年中学毕业,我回村当上了一名大队广播员,我利用广播宣传中央文件精神,播报大批判稿,广播村里的好人好事,把村广播办得有声有色,也被当作经验推广到全公社各大队。在这一年我也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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