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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3 01:3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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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往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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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者·末路传说(怪哉001)

复活者·末路传说(怪哉001)试读:

《怪哉》的缘起

大半年前,李夏恩兄跟我说起,想集中做一类奇闻怪谈的专题,取名叫《怪哉》,看了策划,觉得很好玩,想着可以做成一本数字杂志,定位为“中国第一本志怪读物”,名字就叫《怪哉》。

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我们大概有着共同的特别兴趣和热衷,于是我们拿东方道士、阴阳师和西方狙魔人作比较,拿山海经和希腊神话对比类似的异兽形象描述,如相柳与八岐大蛇、海德拉,神侃各个民族传说中的妖怪形象……

半年来,我们就这样不时神聊胡侃,最后是议出了一大堆选题。然后,我们觉得,这个杂志可以开张了。前面说的那些,我们都将在此后的刊物中一一呈现。

但同时我们一致认为,我们想要做的,决不是那种不着调的低端灵异故事杂志,就是火车站和地摊上几块钱一本的鬼故事。虽然,我们的《怪哉》定价恐怕还没它们高。

我们对这本杂志的期许是,以精致的文字,讲述一个个悬疑迷离的真实故事。传说的结尾,有的有了真相,有的依然真假难辨,有的永远不会有真相,尊重故事本身便是。

然而,故事之外,我们也有另外的着力点。因为,那些我们想要呈现的奇闻怪谈,无论人和事,它在几十上百年广为流播,乃至人人皆知的过程中,必定有着一种共通的社会心理,在支配着人们不断将之复制、扩散。如九头蛇形象在世界各民族神话传说中惊人相似的形象,其背后有着人类怎样的共同心理,甚至具有唯一性的滥觞、原型?

又如第一期,我们关注的是那些历史上著名的“复活者”,关于他们死而复生的传闻,大多并不靠谱,事实上仅仅是传说而已。但我们不能忽视的是,他们为什么能在人们的心中不死?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人们觉得他们可以不死,仰慕,惋惜,或者同情。因为他们曾是乱世英雄、曾是绝世红颜,生前已是传奇的存在,也就是英雄情结和美女情结。类似的传说本源追索,将使得杂志有了社会心理学、文化心理学层面的些许价值。

这是我们设计这本杂志时的聊可小小自得之处:在“悦读”的同时,还能让各位可以稍稍放慢脚步、驻足片刻有所思。

杨玉环:马嵬玉颜扶桑老?

文/南小草

马嵬坡,夜未央。

月光半昏不亮,照在荒凉的土坡上,反而比没有光漆黑一片更瘆人。几个黑影正在挥动锄头铁钎,很快挖开了一个土坑。

土坑里埋的是杨贵妃,一年半前死在这里,然后他们给她裹上一条紫褥,孤零零地抛在了这里。

但,当土坑被完全挖开时,三个人脸上同时露出了不可思议和震惊。留一个全尸

是他亲口下令赐她一死的,然后掩面流泪。她知道他是真没有办法了,她心理一定幽怨过,但还是平静地接受了现实。她最后的要求是,到驿站旁的佛堂去祭拜。然后,她就在佛堂前的梨树下,接受了三尺白绫的宿命缠绕。

756年的这个夏天,一个绝美的女人,在陕西兴平马嵬坡死去。她这一生,享尽了君王宠爱,她的雍容华贵,就是这个煌煌大唐、开元盛世的缩影。

她的死亡,也是这个盛世忽然崩盘、从云端跌落的最真实注脚:一夜之间,渔阳颦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安禄山叛军攻破潼关,打到了长安城下。

那位手创盛世的天才君王,这时没有任何办法,他在她的温柔乡中沉湎太久太久了,这时只能仓皇逃命。这一天是7月14日,他带着她,还有禁军、文武百官,逃到了这个叫马嵬坡的荒凉所在。

在这里,士兵们的怨气到达了极点。他们觉得,如果不是君王一味宠幸她,连带着把她那个无能的哥哥提拔成宰相,局面肯定不会糟糕成这样。他们鼓噪着奔向皇帝的行营,首先乱刀砍死了她的哥哥,宰相杨国忠。

然后,他们拿着刀枪对皇帝说,她也应该一死谢罪。“六军不发无奈何”这个时候,七十岁的老皇帝“君王掩面救不得”,只能“回看血泪相和流”,他的国家,他的女人,他都保护不了,他唯一能做的,是给他的至爱留一个全尸。不见玉颜空死处

她死了,活着的人还要马上继续逃难,即使是身份再尊贵,也没法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绝世红颜,就这样被一条紫褥裹上,草草埋葬在了佛堂旁的土坡上。然后,苟活的君王,来不及悲伤,就带着各怀心思的人们,匆匆去了四川。

这一去,就是一年半。

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荒凉的马嵬坡上。直到唐军打回来,收复了长安,已经变成太上皇的他,也跟着从四川回来了。

这个时候,国家大事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他心里唯一的念想,还是此生挚爱。他决定让人去看看她,把她带回来改葬。

于是,公元757年十二月的一天夜里,几个长安皇宫里来的宦官,来这里执行一项太上皇李隆基交付的秘密使命:把杨贵妃的遗体带回去改葬。

宦官们悄悄出发,趁着夜色摸黑挖开了那个土坑。再美的红颜也敌不过造化——她“肌肤已坏”。

这里就有了另一种说法,打开后墓穴是空的,只有一个她生前佩带过的香囊。他们只好把香囊带回去交差。

这次挖墓事件之后,长安城内就传出了杨贵妃遗体失踪,杨贵妃可能没死的惊天奇闻。

是现场监督的高力士手下留情了吗?这个可能性也许有,据说执行的时候,禁军的头儿陈玄礼带人在现场监督,但是历史学家说,他毕竟不可能很靠近皇帝和贵妃,远远看一眼白布盖着的尸体,也就罢了……贵妃土

马嵬坡现在还有杨贵妃的墓,不过有三米多高,用青砖砌的。这当然不是一千多年前那个简陋的土坑,这是后人重修的。

当地人说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重修理由,有一个姑娘,长得奇丑无比,心想为何贵妃长得那么漂亮,我长得那么丑,就在贵妃坟上哭了一夜,脸上沾上了贵妃坟上的白土,结果第二天她回家一看,脸上的斑点全都不见了,这个美容的作用顿时传遍了四周,来的人都会抓一点贵妃土,后来为了保护坟土,就用青砖砌了起来。

当地人还说,杨贵妃真的没有死,是被高力士和随行的侍女救的。

四川都江堰市红梅村的人说,杨贵妃墓在他们村。

那是四川天国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村后有一座千年古墓。村里人世世代代流传的说法是,那就是杨贵妃墓。他们说,这座古墓的墓碑上,以前还刻有杨字。

不过这个墓现在也没了,原来的墓地上面,现在种上了小麦,只有一块破陋的祭台青砖还在。早年村里有人进去过,说是在地下1.5米左右,有个开了盖的棺材,棺材里是空的,再往古墓深处走,发现了一处搭成梯子型的木炭,里面黑黝黝的瘆人,村民们不敢进去了。他们觉得,这个墓可能很深很深。

但那个棺材的大小,他们看清楚了,长仅1.7米,宽仅45 厘米,显然是装女人的。当然,仅凭这些远不能确定这是杨贵妃墓。替身与复活

其实,一千多年来,也有人一直认为,她当时根本就没有死。

他们说,那个在马嵬坡死去的,不过是她的侍女。那些士兵们远远地看着,也不会看得很清楚。或者,就是高力士手下留了情,她脖子上套的是个活结,当时闭过气去后不久,就在土坑里苏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还是黑夜还是白天,反正,皇帝和士兵们都已经走了……然后,她去了哪里?

1200多年后,2002年,日本女星山口百惠说,她是杨玉环的后人。是的,这个说法的结局,就是杨玉环去了日本,跟着日本遣唐使坐船横渡东海走的。她虽然活了下来,但中土已无她容身之地。皇帝和禁军去了四川,她只能往反方向走,先到武汉,然后沿长江而下,去扬州,或苏州或明州,登上了东去的大船。

这时,横渡东海的中日航线,充满着不确定的危险。就像鉴真和尚,前后11年经历5次失败,才终于到达日本。

但她似乎是到日本了,在日本山口县,当时的长门国久津地方。后来,那里就有了一个杨贵妃墓。而山口百惠正是那个地方的人。

杨贵妃到达日本后的故事,并不复杂。他们说,她受到日本孝谦皇后的特别关切,她居住的日本宫廷,也就像是唐朝的建筑模式,最终她由于思念唐玄宗郁郁寡欢,死在日本。然而,她如果在日本有后裔,重新找的丈夫又是谁呢?这个问题,没人能给出答案。

也有人说,这个说法可能源自于白居易《长恨歌》,白居易在诗里想象,她的灵魂还是活着的,飘摇到了神仙山上,后来,她就和唐明皇所派去的道士在神仙上相遇了,经历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最后是“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这个仙山,就被人们认为是日本。因为日本人一直觉得,汉文典籍中的蓬莱山,说的就是日本。这个观念,大概是从徐福东渡开始的。替身与复活

但有人找出了另一座蓬莱山,四川营山县营山乡的太蓬山。

这座山地势陡峭高峻,山上烟雾缭绕,确实是仙气绵绵,它从晋代就是道教圣地,倒也符合蓬莱仙山的道教特征。

当地人说,马嵬事变后,杨贵妃乔装打扮,一路专挑高峻的山路走,翻秦岭,过巴中,最后来到太蓬山避难,得到了道士们的同情和保护。而且,杨贵妃早年与道教关系密切,对太蓬山早就心向往。

支持这个说法的历史学家称,杨玉环知道蓬山,是因为运荔枝的线路要从这里过。一骑红尘妃子笑,住在深宫的杨玉环对外界也许所知不多,但这个她是知道的。

村里人还说,杨贵妃就是在这里避难,度过她的凄苦晚年,死后葬在山下的村子里。村里果然也有个“杨贵妃墓”,这个墓很简单,千多年墓草萋萋,都已经长青苔了。

关于杨贵妃逃难到此的细节,故老传言,是三个女人一起逃难到这里到住下,死后两个埋在一起,另一个单独埋了一个墓,墓主据说姓杨,有老人当年亲眼看到墓碑上刻的杨字。这个村子本来没有人姓杨,但因为那个墓,山下那个村庄就被叫做“杨家村”了。

当然,史料上从来没有杨贵妃逃到四川的记载。后记

误国什么的,本来就不该由一个女人来承担,她再美也只是君王的附属品。真相只有一个,无论死亡或是复活,而杨玉环有那么多的复活传说,其实还是后人越来越多的同情,虽然也有批评,但后来更多还是同情。何况,绝世红颜,本来是美与浪漫的化身,她的命运是大唐盛世的缩影,两者紧密连在一起,足以给后人太多的想象兴趣,一千多年前是这样,一千多年后还是这样。

李自成:英雄末路别有路?

文/李夏恩

1926年,湖南石门夹山寺里,一群学生正在猛砸佛像。随着他们的锄头扬起,再重重落下,一尊尊曾经庄严的佛像法身轰然倒地,泥雕木塑的身躯顿时四分五裂,重新粉碎成土块和木屑四散飞溅,带出一蓬蓬烟尘。然后,这些残破的身躯被送到庭院里的火堆上,化为灰烬。

捣毁夹山寺大殿的过程很顺利。但当学生们闯进后院一个小房间时,扬起的锄头突然定格在了半空中,它本来应该落在一尊僧人的雕像上。但这尊雕像,和已经被学生们毁掉的那些神像不太一样。

它身高一米左右,并不特别高大,也没有显出特别的庄严:它的身上没有璎珞缠绕,背后没有背光,它只是穿着一身普通的僧侣袍服,端坐在那里,直视着这群准备将他四分五裂的学生。

但正是那双眼睛,使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那是一双猫头鹰一样凶狠狰狞的眼睛,颧骨高耸、下颌深陷——这张面孔完全没有慈悲的感觉,它应该属于一个提着屠刀浴血而立的魔鬼。

是的,与其说这是佛像,不如说是魔像。革命与魔像

这一年,石门这座安静的湘北小城,也没能逃脱时代的洪流挟裹:高高举起的手臂,震耳欲聋的口号,还有漫天的红旗和标语,正是席卷湖南和整个南方的大革命风潮。

和湖南其他地方一样,革命定义的新型英雄,把地主士绅,连同他们所代表的传统秩序,一起打倒、踩踏。他们否定一切的既定权威和秩序,进而不满足于摧毁现世的一切,决定向神佛宣战。

这一次,要被他们革命的敌人,是小城里所有的寺庙和佛像。

他们来到了县城外8公里深山中的夹山寺。这是一座始建于唐代的古寺,曾号称“三朝御修”,规模宏大到“骑马关山门”,不过这时早已荒废破落、梁塌殿倒,正在慢慢被荒草吞没。

不过,这完全不妨碍学生们继续革命。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比这种行为更能彰显革命英雄的气概了。只需动动手,千百年来安享凡人香火的众神,就会露出它们外强中干的本质。

于是,一尊尊佛像在锄头下倒塌粉碎,直到学生们发现那尊诡异的僧人雕像,才停了下手。

但,学生停手的原因,并不是恐惧,而是油然而生的敬意。在这张脸上,学生们认出了他们的师长和前辈,在这个否定一切陈旧权威的时代里,他是唯一值得肯定和尊崇的古老权威。

相比于此人的惊天宏图,学生们抓捕族长士绅,批斗游街的革命行为,都不过是过家家。他是那个曾经率兵问鼎京城的人,是那个将皇帝赶下宝座、走投无路吊死煤山的人。

终于,一个学生说出了他的名字:“李自成。”狗血桥段“杀!杀!杀!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这声嘶力竭,是在最惊恐的噩梦中。一个人可以杀死他的对手,让自己的双手沾满他的血,仔细地凝视那张苍白的脸,享受着对手死亡带给他的快意,这个时候,他不会感到恐惧。但当那些被他杀死的人的脸,以活生生的形象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却会战栗、颤抖,恐惧。

一个人也许不会被活人逼疯,但却会被死人吓疯,这可能是最令人难以理解的地方。唯一看似合理的解释是,他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这个被认为已经彻底终结、不复存在的事物,会回来找他,逼迫他去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也只有在这时,他才会意识到,那是一种罪行。

1645年2月,黔阳罗公山。李自成内忧外困,他不仅面临清军和南明军队的追击,还受到自己过去幽灵的围剿。他看到自己端坐在北京皇城的大殿里,这本应是他最荣耀的时刻,但殿下站着的,却并非是恭贺他登基称帝的文武群臣,而是他早已死去的仇敌。

那是被他逼死的崇祯皇帝和他殉节就义的臣子,他能够从中辨认出每一张熟悉的脸,耳朵里充满了那些被他逼死的亡灵的名字和声音。有无数双手拖拽着他,拉扯着他。他嘶吼,喊杀,抽出宝剑,打算杀死这些亡灵,但毫无疑问,理智在提醒他,他无法杀死一个死人。

李自成被自己的理智和自己的过去逼疯了,他在噩梦中惊醒,但现实不过是噩梦的延续。他看到自己娇艳的皇后窦氏,正被他的侄子李过搂在怀里,“做起亲亲来”。

在愤怒的“气杀我了”声中,他再一次阖上眼睛,返回到他过去的噩梦中,他最后的遗言似乎证明他已经在自己的过去面前彻底败下阵来,任由这些死去的亡灵将他带走:“我的皇帝爷啊!饶了我罢!饶了我罢!”锄头真是个好东西

这个死亡故事确实太过荒诞,对今天的读者来说,冤魂梦中索命的死法只是诡异、恐惧、暴烈,但决不会信以为真。不过,对经历过明清易代之乱的人来说,这种死法,却是给李自成安排的最合适的死法——他蹂躏中国、陷京逼帝,他必须因为他过去犯下的罪行被追捕,在亡灵的索命下奄奄一息,临死前还目睹了妻侄私通。

想必化名江左樵子的明代遗民陆应旸,在他流传甚广的演义小说《樵史通俗演义》中,写到这段文字时,定能一吐胸中块垒。尽管喜爱《三国演义》的读者很快就可以发现,这个死法,不过是在抄袭《三国演义》,将奸贼曹操被伏后等人冤魂索命的桥段稍加改造了而已。

可是,仍然有许多严肃的史家愿意相信,李自成被冤魂索命而死的真实。在计六奇的《明季北略》里,几乎全文照抄了陆应旸的版本,只是把其中太过直白的猥琐情节,文言处理了一下而已。

陆应旸为李自成安排的死法,不过是清初时人为李自成安排的众多死法之一。但如果按诡异程度排行的话,它完全可以排在第一位。排在第二位的,则是清初文坛领袖吴伟业在《绥寇纪略》中为其安排的:先是在通城九宫山玄帝庙被神灵击倒在地,又被祭神赛会的乡民误认为是普通盗贼,用锄头砸碎脑袋而死——锄头真是个好东西。《定鼎奇闻》的作者,则赐给李自成一个酷烈的死法,让他被自己的亲兵背叛,绑缚到吴三桂面前,受“碎剐三日”。除此以外,还有中箭身亡(《剿闯小史》)、乱刃交下(《烈皇小识》)、自缢身死(《纪灭闯献二贼事》)数种,就连死亡地点也包括山西固关、陕西关中、江西宁州、黔阳罗公山、通城九宫山和通山九宫山等好多地点。

这些李自成死亡的消息,从各处传来,被不同的人听到,按照自己的意愿记录下来,每个记录者的心里都保存着一份李自成的死亡档案。必须死的共同敌人

就这样,在清初文人的笔下,“闯贼”李自成一次又一次被杀死。要理解这一点其实不困难,因为,这个流寇匪首,可以说是明清双方共同的敌人。

对仍然忠诚于前明故主的遗民来说,他是逼死君父,败坏大明江山的罪魁祸首,人人得而诛之。

对效忠新朝的臣民来说,他是阻挠大清一统伟业的流寇,只有杀死他,满清取代明朝的正统性才得以成立,还有什么比为前明崇祯皇帝报仇雪恨,更能赢得人心及证明自己统治的合法性呢?

所以,在双方的历史书写中,李自成都毫无疑问地必须被杀死。而在现实中,无论你是愿意称它为“弘光元年”,还是“隆武元年”,抑或是“顺治二年”——这取决于你效忠的对象,在这一年之后,李自成这个名字,就已经成了一个幽灵,它只属于过去,不会再困扰现在。

1739年,或者按照中国人通常的叫法“乾隆四年”。距离那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世纪。这个国家的空间和时间,以及他的人民,都毫无疑问臣服在大清的统治下。

就在这一年,官方钦定编修的前朝史书《明史》修撰完毕。它意味着在帝国的国家意志表述中,过去的一切都已成定案。对百年前那个纵横一时的“闯贼”的结局,《明史》给出了最正统的答案:1645年,李自成在清军的逼迫下抵达通城,退入九宫山。

这年农历九月,他将侄子李过留下守寨,而自己率领二十名骑兵去山中掠食,被村民围困。接下来,《明史》给出了两种死法选择,他可能是无法逃脱,自缢身亡;也有可能是被某个村民的一柄锄头砸碎脑袋而死。

好奇的村民直到扒开了他的衣服,发现了象征帝王权力的龙衣和金印,才大惊失色。而当大清军队抵达那里时,看到的,只是一具朽烂得无法辨认的尸体。奉天玉和尚“高颧深颔,鸱目曷鼻,状貌狰狞。”

当这幅僧人的画像在澧州知州何璘面前展开时,他早已有所预期的心中,终于得到了那个期待已久的答案。这幅画像确实太像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了,以至于何璘直接搬用了《明史》对这个人相貌的描述。

在这段观后感的最后,何璘终于断定这个人“其为自成无疑”。

何璘是在1746年上任澧州知州的,在此之前,他应当读过吴伟业的《绥寇纪略》,这本书里面,有李自成在通城九宫山玄帝庙被神灵击倒的描述;他很有可能也读过《明史纪事本末》,所以也听过李自成在黔阳罗公山被杀的说法,他也应该读过刚刚修订不久的《明史》,所以才会在看到那幅画像时不由自主与书中的记载进行对比。

关于李自成之死的各种说法,在他的头脑中汇聚,提供了两种不同的选择,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他听到孙教授的故事之前,他绝不会想到李自成的故事居然还会有第三种结局:从南明和清军的包围下抽身兔脱了。他让一个人假扮成他的样子,代替他被杀,在清化驿,他与十多名骑兵逃到牯牛坝,然后又丢下这些人独自隐匿石门夹山寺,披上袈裟,成为一名法号“奉天玉”的和尚。

就像所有好奇心、考据癖旺盛的文人一样,何璘来到了夹山寺。在这里,越来越多的证据似乎都在证明,他很有可能发现了一个隐藏了百多年的秘密。寺旁石塔上大书的“奉天玉和尚”五个大字,也许就藏着内中玄机,而石塔前奉天玉和尚的弟子野拂所立的石碑上,竟称“和尚不知何氏子”,尤为可疑——“奉天”岂是一名普通和尚所能自称的?

而“玉”、“何氏子”,难道不会是一种隐讳的寓言暗语吗?当初李自成举事时,不是自称“奉天倡义大元帅”吗?而“玉”是不是“王”字特意加上一点,用以自己“奉天王”的身份呢?

况且,“玉”,乃是天子所用玺印的材质,这是不是意味着,已经隐遁佛门的李自成,仍然对自己大顺皇帝的称号念念不忘?还有那名七十多岁老和尚回忆中的奉天玉和尚,一个操西部口音的人,在顺治初年来到夹山寺,这难道仅仅是时间上的巧合吗?

而最关键的是那幅僧人的画像,它似乎是通向一切的钥匙,当如此多的巧合被精心的编织在一起,那么推测就有可能化为真实。但对何璘来说,这些证据或许可以断定李自成逃出生天后,隐遁石门夹山为僧,但要推翻之前所有记述李自成已死的史著笔记,仍然不够,这一切还是仅仅只能作为他的推测。

这是一个已经死去76年的有些怪异的老和尚的故事,它很有趣,可以满足一个文人猎奇的心理,也许还可以将其讲给他的同僚亲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你无法肯定它的真实性。并非结局

对一个世纪之后的人来说,李自成究竟是死还是逃,究竟死在哪里,完全不重要。一些对明清易代史感兴趣的文人,也许会耗神费力去考证出一个他认为合理的结论。他们甚至可能还会旁征博引方志笔记,证明《明史》中对李自成的死亡地点记载有误,因为通城没有九宫山,只有通山才有,所以李自成应当死在通山。

但,他毕竟是一个死人了。这个曾经搅动九州的枭雄,早已在1645年销声匿迹,他的残部也在16年后被尽数剿灭,他的幽灵早已被清初至今的历代文人史家无数次地宣判了死刑,当然也不会再搅扰生者的安宁。

他的坟墓究竟在哪儿,同样无关紧要,因为不会有人去凭吊、叹惋一个被两朝判定为大反派的巨贼寇首。战火纷飞的记忆太过可怕,应该随着这个逆贼残破的身躯一同腐烂殆尽。

更何况,在四海升平的乾隆盛世,谈论一百年前易代鼎革之际的故事,也实在不算是明智之举,帝国有着自己对这段历史的看法,早已写入钦定的《明史》之中,那些不合规矩的记述,毫无疑问都是对钦定权威的挑战。

因为,这可能会引发人们去探究不该探究的领域,发现更多不该发现的东西,知道更多不该知道的真相。对一个崇尚秩序和谐的帝国来说,这太危险了。任何一个帝国合格的臣民,都应当学会自我审查、摒弃这些悖逆思想。

作为官员的何璘深谙此道,在作出了一系列可以自圆其说的推测后,他在文章的最后写道:“原胪访闻,备书传尾,俾后之怪史传异辞者,亦有所参考云。”

言之凿凿的推论,就以这样一个无比谦虚的话语作为结尾,其中隐含的深意似乎是,他只是记述了一个怪史异辞,仅此而已,至于之前的所有传闻和推测,都只是作为一则备览。至于这究竟是不是一个足够怪异的故事,是不是值得流传,这就全靠读到的人自行判断了。复活的隐秘传闻

如果这就是何璘的最终目的,那么他已经实现愿望了。目前能够见到的,第一个将这个故事流传开去的,是《随园随笔》,尽管这则故事只在十余万字的随笔中占了不足五行的篇幅,但却至关重要。

因为这本书的作者袁枚,在整个乾隆时期,享有“江南文坛祭酒”的盛誉,他的每一部著作,都遍传大江南北,为士人争相传颂。一则奇闻轶事,一旦进了他的著作,就会像疯长的根脉一样,潜入每个读者脑海中,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紧接着钞录这则故事的,是另一部畅销书《广虞初新志》,有证据证明它的来源,正是袁枚的《随园随笔》。而第三部书,则是清宗室昭梿的《啸亭杂录》,这本笔记以掌故杂谈名噪一时,但它关于李自成夹山为僧的说法,同样是《随园随笔》的翻版。

紧接着抄录这则故事的,是另一部畅销书《广虞初新志》,有证据证明它的来源,正是袁枚的《随园随笔》。而第三部书,则是清宗室昭梿的《啸亭杂录》,这本笔记以掌故杂谈名噪一时,但它关于李自成夹山为僧的说法,同样是《随园随笔》的翻版。

在这三本畅销书的鼓吹推动下,李自成夹山为僧的说法开始由一则轶闻,升格为李自成的另一种正式的可能性结局。而此时帝国的年轮,已经划过乾隆盛世的时代,迈入嘉道时期。

就像人一样,帝国也会老迈衰颓,然后眼力不济。当它无法再明察文字中的违碍和禁区时,沉默已久的声音,就会从窃窃私语,变为众声喧哗。

古老的幽灵再一次从沉睡中醒来,提醒生者,它仍然存在。尽管影子仍然模糊晦暗,但它至少发出了自己的声音。1836年,浙江的一个普通文人王朝,完成了一本属于自己的明清易代史著,如果以乾隆时代的眼光去翻看这本书,你会发现其中处处都是禁区和陷阱,充满了应该早已被销毁湮没的记述。

但就在这本书里,他记载了一个据说是160年前发生在康熙年间的故事。这个故事本身也是口耳相传,辗转抄录的,那是一个叫王怀民的人,在1697年时,写下的一段按语,记述的是他的一个朋友阎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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