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 夫人宋美龄(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作者：胡兆才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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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 夫人宋美龄试读：

再版序言：给读者一个真实的宋美龄

2003年10月24日，蒋介石遗孀宋美龄在美国纽约逝世，享年106岁。她生于19世纪，走过整整20世纪，步入21世纪，是横跨三个世纪的传奇人物。像她这样横跨三个世纪的人，别说在中国，就是在全世界也是罕见的。加上宋美龄是叱咤风云、大名鼎鼎的中华民国总统蒋介石的夫人，以她的地位、身份、才华和作用，她是中国近代史上有着重大影响的人物。因此，宋美龄的确是个极为罕见的特殊的历史人物。

按盖棺论定的说法，我们对宋美龄该做个什么结论呢？按以往划分人是以好人、坏人的阶级分析方法，宋美龄是人民公敌、天字第一号大坏蛋蒋介石的夫人，而且她本人还是1948年12月25日新华社公布的43名“大战犯”之一。自然，对她的结论怎么也逃不出反共反人民，是个十足的坏人。尽管“文化大革命”结束很久了，阶级斗争和阶级分析的名词已在媒体上消失，但许多人对宋美龄的结论依然是个坏女人。前些日子，笔者与一位外地朋友到中山门外的美龄宫参观。在登台阶时，听到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问她的母亲：“妈妈，美龄宫是哪个总经理的房子？为什么能有这么高级的房子？”

母亲回答说：“美龄宫是宋美龄的。宋美龄是《封神演义》中的妲己投胎的，是千年粉面的妖精。纣王宠妲己，为她建造鹿台为琼室，让她天天过着淫乱的生活。蒋介石也宠宋美龄，为她营造了这座宫殿，让她天天花天酒地，你没听说宋美龄天天用牛奶洗澡吗？那时普通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牛奶都不知道是什么味呢！”

一旁一位游客持不同看法，纠正说：“把宋美龄比作妲己不恰当，我看她就像杨贵妃。杨贵妃天天要吃由快马从广东送到长安的新鲜荔枝，宋美龄天天用牛奶洗澡，都是一路货色。杨贵妃得宠后，她的父亲和一家人都做官发财。宋美龄得宠后，宋家兄弟姐妹也都发了。”

游客们纷纷议论起来，一个说：“我看宋美龄像慈禧太后。蒋介石整天抽大烟嫖女人，弄得骨瘦如柴，风一吹就倒了，哪有精神治理国家？还不都是宋美龄搞垂帘听政！”

我的那位朋友是研究历史的，也是位悟性较高的文人，参观名胜古迹，面对红瓦青砖，喜欢由历史沧桑引发出人生沧桑感。我俩出了美龄宫就议论起来了，他感慨万千地说：“没想到宋美龄成了个谜，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果到南京城里听听老百姓对宋美龄的看法，肯定一百个人心目中有一百个宋美龄。宋美龄是民国第一夫人，在中国近代史上，在中华民国史上有着重要地位和影响。认真研究宋美龄的生平和她的作用，对于我们认识宋氏家族，认识蒋宋联姻的政治影响，认识蒋宋孔三大家族的政治、经济联盟，认识蒋介石政权与美国政府的关系，认识宋美龄与近代史上其他风云人物的关系等，有着特殊的意义。”他拍拍我的肩膀，继续说，“你是研究军史的，翻阅过民国档案，也接触过不少民国官员，掌握了宋美龄的大量资料，为何不着手创作一本全面系统介绍宋美龄一生的书，把她的特殊经历、性格和情感世界反映出来，尤其要把她对蒋介石政权的特殊作用写出来，给读者一个真实的宋美龄呢？”

我接受了朋友的建议，历经两个春秋的采访、搜集资料和撰写，此书于2001年6月出版，很受读者欢迎。近日此书要再版发行，书中的内容除增加了一些历史照片外，对个别地方作了修订，我还补写了第十二章死后毁誉参半。

此书从出版到再版历时十年。这十年国家和世界发生了巨变，尤其是政治与学术空气益见宽松，有关宋美龄的史料也有新发现，对她的认识也有了新的突破。对她的看法绝不能再用好人、坏人这样简单的方式定性。好人也有犯错误的时候，坏人也会做好事。宋美龄是生活在我们国家剧烈动荡的年代，也就是说，她是生活在一个特定环境下的复杂的历史人物。赤橙黄绿青蓝紫，宋美龄身上有多种色彩。她一生虽然以反共反人民为主线，但在某些历史阶段，也做过一些有益于国家和民族的事情。具体历史贡献大致有六个方面：1. 她为“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发挥过积极作用；2. 在抗战最艰苦的岁月，她冒着炮火赴第一线慰劳抗日将士；3. 1939年曾当面痛斥来中国劝降的德国希特勒的密使，使在战与和之间摇摆不定的蒋介石坚定了抗日立场；4. 在1943年召开的开罗会议上，争取同盟国支持中国抗战，并努力通过《开罗宣言》向全世界宣告，包括台湾在内的所有被日本占领的全部领土归还中国；5. 以国家和民族安危为重，发挥一流外交家的禀赋，赴美向美国政府及东西两岸呼吁国际友人，在政治上、经济上和军事上全面支持中国抗战；6. 在台湾地区和美国的很长时间内，始终坚持一个中国的理念，坚决反对“台独”。

纵观宋美龄那个特殊年代和她漫长的人生之旅，她的人生是多面的，有她反共反人民的一面，也有她光彩夺目的一面。这样看待宋美龄，体现了实事求是，体现了“不隐恶，不虚美”，客观、准确，给读者一个真实的宋美龄。本书是尽力这样撰写的。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宋美龄的千秋功过会有更新的认识。作者2011年春节

第一章 传奇家庭中的“小人精”

两个首脑的岳丈宋耀如

在现实生活中，大凡提到名人，人们便习惯刨根问底，提出一连串问题，他(她)出生在什么地方？家庭情况如何？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他(她)们都干了些什么？似乎名人的家庭以及成员都是不平凡的。其实，大多数名人家庭都是平平淡淡的。而打开宋美龄的家谱，宋家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家庭，在旧中国，这个家庭的成员个个都是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

清朝末年，在上海西摩路上(今陕西北路369号)有一幢花园别墅。别墅院墙旁，堆砌着一座座怪石嶙峋的假山，种植着芭蕉、松柏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花草，微风轻拂，暗香浮动，沁人肺腑。那时的上海，告别了小渔村不久，还是一个刚刚开发出来的港口，大街小巷是低矮的破旧草房。这幢花园别墅在上海称得上是鹤立鸡群。这幢别墅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本书主人公—宋美龄的父亲宋耀如。

宋耀如这时刚辞去了美国传教士职务，正经营着福丰面粉厂、华美印书馆，还与美国圣经协会签订了合同，出版《圣经》中文本。由于宋耀如经营有方，加上善于精打细算，不到几年就成了上海滩商界活跃人物。

宋耀如和夫人倪桂珍在这幢别墅养育的六个子女，都曾留学美国，这在旧中国也是不多见的。而且，他们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都是迥非寻常的人物，他们的地位和影响都是令人惊诧的，这在中国更是绝无仅有的。

1889年7月15日，宋耀如夫妇生下的第一个女孩，取名宋霭龄(爱琳)。■1917年夏天，宋家的全家福。前排为宋子安，二排左起宋霭龄、宋子文、宋庆龄，后排：宋子良、父亲宋嘉树、母亲倪桂珍、宋美龄(左)

宋霭龄曾担任孙中山的英文秘书，与孔子第75代裔孙、山西督军署参议孔祥熙结婚。孔祥熙与宋子文轮流担任南京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中央银行总裁，掌握着蒋介石政权的财政大权。孔祥熙是出了名的惧内，一切都由宋霭龄说了算，时人给她送了个“未加冕的女王”的称号。

1893年1月27日生下的第二个女儿，取名宋庆龄(庆琳)。

孙中山的英文秘书宋霭龄与孔祥熙结婚后，宋庆龄接替了姐姐的职位，并负责孙中山的一般日常工作。宋庆龄从孙中山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她幼年时代对革命的憧憬，青年时代想追随孙中山革命的愿望得到了满足，感到自己真正地接近了革命运动中心。1911年12月，孙中山被推选为临时大总统，宋庆龄一如既往地支持和协助孙中山工作。两人在朝夕相处中默默相爱，1915年10月结为伴侣。孙中山逝世后，宋庆龄继承他的遗志，维护他的旗帜，战斗不息。在血雨腥风的岁月中，她坚持实行“联俄、联共、扶助工农”的三大政策，坚决支持中国共产党进行的一系列革命斗争。新中国成立后，宋庆龄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副主席、名誉主席。1981年5月29日病故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病故后，首都北京各界近万人隆重追悼宋庆龄，邓小平致悼词中说：“宋庆龄同志鞠躬尽瘁，70年如一日，把毕生精力献给中国人民民主和社会主义事业，献给世界和平和人类进步事业。她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着坚定的政治原则性，威武不屈，富贵不淫，高风亮节，永垂千古。”宋庆龄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她是中华民族的杰出代表。

1894年12月4日，这天一大清早，睡梦中的宋耀如被人叫醒。他接到孙中山的电报后，立即向邮电局奔跑。宋耀如对孙中山的革命事业做了大量的襄助工作，他不仅协助筹措革命的经费，还印刷大量革命宣传品。他究竟为孙中山筹措了多少经费，至今也无法统计。4日早晨，他接到孙中山的电报，说在檀香山成立了兴中会，选举了领导，还制定了《兴中会章程》。这是孙中山在海外建立的第一个资产阶级革命组织。宋耀如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他为孙中山高兴，并立即跑到银行，给孙中山汇去大洋3000元。当他从银行回到家里，只见家里上上下下一片喜气，佣人告诉他，夫人倪桂珍为他生了个儿子。宋耀如兴奋地抱着儿子，对妻子说：“真是双喜临门，我襄助孙文革命，他在檀香山成立了兴中会，为了让孩子长大了向孙文学习，就取名宋子文吧。”

宋子文从美国哈佛大学留学回国后，担任了广东省财政厅长和广州国民政府财政部长。1927年蒋介石叛变革命后，宋子文担任南京国民政府经济委员会主席、中国银行总裁，成了金融巨头。1941年后担任外交部长和驻美特使等职。

三年后，农历二月十二日，即1897年3月14日，倪桂珍生下第三个女儿，即宋美龄。她就是后来担任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委员长、1948年被“国民大会”选为“总统”的蒋介石的夫人。

后来，宋耀如、倪桂珍又生下两个男孩，即宋子良和宋子安。他俩虽然没有前面四兄妹的名气大，但却都是神秘的人物，一直作为南京国民政府驻美代表，处理金融和物资贸易。1950年以后，宋子安以广州银行董事长名义常驻旧金山。宋子良则担任美国财政部的秘密顾问。

从宋氏的家谱上看，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宋氏家族的成员对20世纪的中国百年史曾产生过重要的影响。宋耀如本人不仅是传教士、上海商界知名人士和追随孙中山进行民主革命的爱国者，而且，他作为一个家长，以冒险家的价值观念，培养的宋氏三姐妹及三兄弟，个个飞黄腾达，造就了令人惊叹的一代“宋家王朝”。“宋家王朝”成员在中华民国史上，扮演了重要角色，有着特殊的地位。特别是宋耀如在中国史和世界史上，也是空前绝后的。因此，宋耀如是一位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老百姓说，人要发，必须先要祖上发。其实，宋耀如的祖上同中国千千万万普通家庭一样，并没有给宋耀如留下万贯家产。史学家们提供的资料说，宋氏家族可以向上追溯24代。早在公元10世纪的北宋，宋家原姓韩，居住在河南■海南文昌宋氏祖居相州安阳。到了金人南下，徽、钦二帝被掳，老百姓面对处处尸骨如山，只得开始千里大迁居。韩氏家族也随之逃难。大军南移，逃难的人群犹如密密麻麻的蚂蚁，越过高山，越过河流，朝南方蜂拥、麇集。韩氏家族渡过琼州海峡，来到当时尚未开发的海南岛文昌落脚。

海南岛是个神秘得像个寓言的地方。这里居住着苗族、黎族等民族，他们平时穿着不同的服装，就像戏曲舞台似的花团锦簇。这里的自然条件好，你只要肯花力气，就能种植大片大片的橡胶园和椰子树。文昌地处沿海，印度洋和太平洋的往来商船常常在文昌港抛锚小歇，或者补充淡水，或者进行贸易交换。小小的文昌办起了大量的旅馆、酒店、饭庄。文昌人的视野逐渐开阔，胆子也渐渐壮大起来，纷纷跟随外国商船到异乡他国去“淘金”。据最新统计数字表明，今天文昌县全县人口只有48万，而在海外的侨胞就达60万以上。

传说文昌有个叫李文村的人，从没见过父亲的面，他出生的时候父亲就在国外做生意，一直到他20岁，父亲也没回来过。他依稀听母亲说，父亲在缅甸的仰光做生意。于是，他发誓要到仰光去找父亲。一天，他决定上路了，母亲告诉他，父亲的耳边有一颗黑痣。他带了八个烧饼，躲在一条外国商船的后舱里，到了仰光。可是，他没有顺利地找到父亲，为了生计，他只好先帮人家打工，一边积攒一点钱养活自己，一边继续寻找父亲。五年内，他由仰光到了曼谷，再从苏门答腊到加尔各答。最后，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马来西亚的吉隆坡找到了父亲。

到了宋耀如父亲这一辈，韩氏家族有在国内的，也有在国外经商的。宋耀如父亲韩鸿翼有三个男孩，老大叫韩政准，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之间经营茶叶和水果。宋耀如排名第二，取名韩教准，弟弟取名韩致准。

韩教准生下来同一般孩子一样，整天哭个不停，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到了七八岁，他常常到海边港口码头去玩，早晨一去，不到天黑是不会归家的。所以，家里人只要找他，第一个目标就是海边的码头。韩鸿翼不理解他为什么整天泡在码头，问他，他昂着头说，我去长见识。父亲好奇，问他长了什么见识？他便一口气说出十几个国家的名字，还能说出每个国家的国王或总统是谁。韩鸿翼对小小年纪的韩教准能知道这么多十分吃惊，内心也十分赞叹，便继续和他聊了起来。韩教准告诉父亲，那些红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生活比他们好，外国人穿的是绸衣服，戴的是金戒指，一上了码头就要找漂亮女人。他反问父亲：“他们为什么生活比我们好，我们为什么不能穿绸衣、戴戒指呢？”

父亲愣了一会儿，对他说：“你年纪还小，对你说这些太早。不过，国家的命运和家庭的命运是一样的，是可以改变的。古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用期望的口吻说，“孩子，等你长大了，我们家如果找到一条发财的路，也许就会过上好日子了。”

韩教准不懂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瞪着好奇的眼睛望着父亲。

韩鸿翼解释说：“意思是风水轮流转。”

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当然不能明白如此深奥的道理，也不懂什么叫风水。韩鸿翼简而言之说：“当然，我不太相信风水，但我认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好男儿志在四方，世界是广阔的，等你长大了，到外面的世界去闯一闯。”

韩鸿翼对韩教准的这次谈话，是一次启蒙教育，从此改变了儿子的命运，这是他当时没有想到的。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韩鸿翼发现韩教准不知何时起了床。他跑到门外，没有儿子的踪影，估计他又到码头去了，就不再寻找。可是，天黑了，该回来了，韩教准却不像以前一样回家来。韩鸿翼急忙奔到码头，却没找到。全家人心急得如火焚，一连找了几天，一点踪影也没有。最着急最担心的是母亲，哭得眼睛肿成了桃子。

韩教准去了哪里？原来，他有个舅舅在美国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开一间茶叶店，两年前曾返乡探过亲，韩教准当年见过他。舅舅见韩教准机灵聪明，考虑自己膝下无儿，曾同韩鸿翼商量，想收韩教准为养子，可是韩鸿翼不同意。舅舅返美国后，韩教准记住了这事。那天听了父亲的一番话，他便萌发了出海寻找舅舅的念头。这天拂晓，他便跳下床，轻手轻脚地开门出了村子。这时码头上正好有一艘轮船刚刚离岸出海，他灵机一动，“扑通”一声跳下了水，一个猛子扎下去，几分钟后他钻出水面，躲进了这艘船后面的大舵上。一直捱到天黑，月亮出来了，他攀上甲板，想找船长说说好话，让他到美国去找舅舅。他一上了甲板，就被一个船员发现，将他带到船长面前。也许是韩教准运气好，这个船长是中国宁波人，心地善良，也特别喜欢孩子，听了韩教准的要求，他十分乐意帮忙。可是，他皱了皱眉头对韩教准说，他的船不到美国，只到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

韩教准想了想，正巧自己一个远房的叔叔就在爪哇岛做生意。不能一步到美国，先到印度尼西亚也行。这时的韩教准已身不由己，他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于是点点头说：“行啊，那就爪哇岛吧。”

船长和船员们仔细上下打量这个孩子，又惊又叹，问他今年多大了。韩教准胸一挺，说：“我今年九岁了。”

船长用十分惊异的目光看着韩教准，感慨地说：“这个孩子有出息，九岁就离家出走闯江湖了，我那宝贝儿子九岁还要吃奶呢！”

一路上，船长和船员们对韩教准百般照顾。韩教准回忆起这段往事时，感慨地说，那时爪哇岛不大，一泡尿就能尿三圈。他登上岸，步入街头，走了七八分钟，就顺利地在一家店铺里找到了自己的那个远房叔叔。叔叔收留了他，并同他订了三年的学徒契约。规定他第一年当佣人干家务，第二年打杂，第三年才开始正式跟师傅学手艺。志在四方的韩教准，哪能过得下这种古井无波的呆板日子，他苦熬了两年多，到美国找舅舅的念头又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聪明伶俐的韩教准虽然长得黑不溜秋，可是他胆大讨人喜爱，舅舅一直念念不忘收养他的事。第一次失败后，他仍不灰心，决定再回乡一次，同韩鸿翼再磨一磨。无巧不成书，舅舅回乡前，首先搭乘轮船到爪哇岛的远房亲戚家过夜，不想在这里碰到了韩教准。舅舅外甥不期而遇，两人不由愣住了，舅舅又惊又喜，听了韩教准的诉说，才知道一切，他兴奋地拉着韩教准的手说：“看来我俩有缘，我也用不着回家乡去了，你就跟我到美国去吧。”

此话正合韩教准心意。于是，舅舅便与远房叔叔商量，远房叔叔见到亲戚，也不计较契约未满，满口答应了舅舅的要求。

几天后，韩教准跟随舅舅上路了。两人搭乘一艘由货轮临时改装成的客轮“月亮号”出行了。这天，烈日当空照，天气又闷又热。舅舅拉着韩教准的手，双双坐在甲板上，一边摇着大蒲扇，一边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教准啊，你既然同意过继给我当儿子，从今天起，你就得改姓更名了，你同意吗？”

小小年纪的韩教准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一时没有吭声。舅舅也不勉强他，笑着说：“不同意就算了，姓名只是一个符号，改不改无所谓。”

韩教准眨了眨眼睛，点点头说：“舅舅既然说姓名只是一个符号，那改不改一样，舅舅想改就改吧，我就不叫韩教准了。”

舅舅一听可高兴了，他拍拍韩教准说：“一言为定，我姓宋，你就叫宋教准怎么样？”“行，”韩教准一时还不习惯，轻轻地重复着，“宋教准，我就叫宋教准。”

黄昏，“月亮号”向南行驶，风浪拍打着船身，船像一只小玩具似的被浪头一会儿抛向浪尖，一会儿抛入浪谷。船颠簸得厉害，不少人开始呕吐。舅舅指着天空说：“教准啊，大海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开船时还是风平浪静，现在突然就变了脸，浊浪滔天。人的一生也就像天气一样，不会一直风平浪静，你到美国后，要准备接受生活的考验。”

宋教准(为便于阅读，以下用其众所周知的姓名宋耀如)默默地记住了舅舅的话。

他们乘坐的轮船从爪哇岛出发，途经秘鲁、智利海域，向南航行，经拉丁美洲的麦哲伦海峡。进入南大西洋时，天气更加闷热，轮船也颠簸得更加厉害。船上热死了一个安南人，他的遗体被抛进了大海。热死人的消息在船上传开后，不少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舅舅对宋耀如说：“这点风浪和热风算得了什么？比起麦哲伦海峡的风浪，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舅舅的话一点没错，当“月亮号”驶入麦哲伦海峡6个小时后，被一块漂来的大冰块碰上了。冰块不偏不倚，正好重重地撞在船舵上，船舵失灵，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迅速向南漂去。船在南漂的过程中，天气瞬息万变，大家站在甲板上，正祈求上天保佑时，乌云突然如山峰压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冰雹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打在头上、身上。大家吓坏了，纷纷跪在甲板上，祈求上天保佑。舅舅拉着宋耀如，安慰他说：“孩子，别怕，我们有上帝保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灾难很快就会过去。”“月亮号”漂到南极洲附近的一个小岛上搁了浅，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家快看啊，彩虹出来了！”

随着叫声，大家抬起头，只见东边出现一弯绝顶美丽的彩虹，涛涛墨浪顿时变成了金色的“沙漠”，20分钟后，“月亮号”便沐浴着灿烂的阳光。船工们经过紧张抢修后，船又开始缓缓地行驶。舅舅兴奋地拍着宋耀如的肩膀说：“这就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是，在经过百慕大群岛海面时，“月亮号”连续遇到两艘海盗船。所有旅客和船工的财物均被海盗抢劫一空。舅舅安慰宋耀如，保全了性命就是万事大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要宋耀如记住，生命是第一的，生命可以创造房屋、财富，没有生命，什么房屋、财富也就没有了用处，失去了生命，就失去了一切。

宋耀如毕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经历了这场惊心动魄的遭遇后，他心有余悸地说：“漂洋过海差一点丢了性命，下次我也不愿再来了。”

舅舅笑笑说：“孩子，你有了这次旅途的经历，以后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了，叫你去种田，你肯定是个大庄园主，叫你去办工厂，你肯定是个大老板，叫你去写作，你肯定是个出色的作家。”

宋耀如使劲地点点头，表示听懂了舅舅的话。

宋耀如舅舅在美国开了三家商店，波士顿的店名为“北美华商先锋”，是专营丝绸茶叶的商店。舅舅在美国的熟人朋友很多，宋耀如一到波士顿，他舅舅就举行了隆重的过继仪式。那天，波士顿的头面人物市长和议员及许多亲朋好友都来了。在吹吹打打的锣鼓喇叭声中，宋耀如向舅舅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从这以后，宋耀如就改叫舅舅为爸爸了。

宋耀如初来乍到，首先碰到了语言障碍，他一点也听不懂英语，这使他寸步难行。为此，养父为他请来了一位英语教师。这位教师长得瘦瘦高高的，瘦长的脸上浓眉细眼，见人三分熟。他第一次见到宋耀如，将宋耀如带到一个烂泥塘边，热情而认真地对他说：“我是你最信赖的朋友，我以最信赖的朋友的身份敬告你，你这一辈子什么事都可以讨厌，唯有读书不能讨厌。书籍的作用大无边，它可以启发你的智慧和心灵。它帮你从一片烂泥塘里站出来，走向世界的各个角落。如果你不读书，就只能一辈子站在这烂泥塘里，久而久之，你就会被这污泥淹没。”

宋耀如认真地记住了这位良师益友的第一次教诲，从此爱上了读书。老师借来的书大部分是人物传记和美国历史。宋耀如读了《华盛顿传》、《林肯传》、《杰斐逊传》及《美国简史》等。他的视野逐渐扩大了，他很欣赏《独立宣言》中的一句话：“人人都有生存权、自由权和谋求幸福的权利。”他联想自己祖国的广大民众，在封建王朝的统治下，过着牛马不如的日子，心潮起伏。中国人民何时才能享受到民主和自由的权利呢？中国如果有华盛顿、林肯、杰斐逊式的总统那该有多好啊！

宋耀如学了半年英语，就可以与美国人流利地对话了。养父便叫他站柜台，开始做生意了。宋耀如在店堂的门口栽下一棵梅树，又将店堂内布置得淡雅温馨而又清宁。有两名中国的留学生时常光顾此店，其中高个子叫牛尚周，矮一点的叫温秉忠。他们在店铺中喝茶聊天，一聊就是大半天。宋耀如从他俩口中得知，当朝的中国光绪皇帝年幼无知，国家的一切大事均由慈禧太后垂帘听政，把国家弄得内忧外患，灾难深重。

一天，温秉忠挥舞着拳头，气愤地说：“照慈禧这么搞下去，中国肯定是不战而亡啊！”他用煽动性极强的口气对店堂里的茶客们说，“同胞们，有热血的华侨同胞们，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担负起中华的救亡！”

宋耀如热血沸腾，拍着桌子大声地说：“老子不卖茶叶了，我要回国拉队伍造反，推翻光绪皇帝！”

牛尚周摇摇头说：“老弟，不可不可。当今的中国，普天同愤的是外国列强的入侵，民众最大的问题是愚昧无知，现在中国必须靠科学救国。宋老弟应该上大学，多读书，扩大胸襟，满腹经纶后，回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宋耀如受到启发，一心向往着上大学。当他孤单一人时更醉心于此。这天上午，宋耀如办完事，就向养父提出上大学读书的要求。养父瞪大眼睛，吃惊地说：“荒唐，你一个人靠读书能斗垮光绪皇帝？打倒慈禧太后？你是在做梦！”他缓缓口气说：“你还是安分守己，老老实实跟我做几年生意，20岁以后，我替你找个合适的华侨姑娘做妻子。”他激动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上的胡须说：“我这把年纪能撑多久？我两腿一蹬，这万贯家业还不是全归你了吗？”

养父描绘的“蓝图”再美，话说得再诚恳，宋耀如却听不进去，他一心要读书。心中暗想，我好好跟你商量你不同意，我只好走为上计了。他拿定主意，决定去芝加哥上大学。

这天晚饭后，养父出门会朋友了，宋耀如见机会难得，便草草整理了行囊，悄悄离开了店铺。大约10分钟后，他小心回头见无人跟踪，便撒腿向码头奔去。正好有一艘名叫“考尔法克斯”号的轮船起锚，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咚”地跳下海，一个猛子扎下去，潜游到了船后拖着的小艇上。开出不久，宋耀如被船员发现了，两名船员瞪着鹰一样的眼睛，将他像押犯人似地揪到船长埃里克面前。船长是挪威人，随船到过世界各地。他打量着宋耀如脑后的大辫子，知道他是中国小孩，喝令船员将宋耀如松开，然后十分友好地问宋耀如是怎么回事。宋耀如见这个船长面善心慈，便如此这般地将自己离家的原因告诉了船长。船长边听边点头，他十分同情宋耀如，却遗憾地告诉他，这艘船不是去芝加哥载客的船，而是一艘海上缉私船。他还告诉宋耀如，美国的大学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首先必须是有美国国籍的人，而且还要有一笔相当可观的费用，要有一名经济担保人。宋耀如一听急了，眼泪也流了下来，他进退两难，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船长埃里克这年39岁，结婚十多年了还没有孩子，看到机灵的宋耀如为难无助的样子，怜悯之心油然而起，他考虑后决定收留他，便对宋耀如说：“孩子，在所有流传下来的西方书籍中，《荷马史诗》是最古老的。人们从《荷马史诗》中发现了不敬神的古代风格，也发现了哲学的开端。谨小慎微的人往往屈服于命运，也不能创造自己的命运。你没有走别人为你安排的命运之路，而是自讨苦吃创新路。我十分佩服你放弃养父遗产求学救国的精神，但你不具备上大学的条件，你愿不愿意在这艘船上工作一两年？在这段时间，我来设法为你创造入学的条件，你看怎么样？”

宋耀如虽然没有完全听懂船长的话，但他听懂了他是在赞扬自己，并且愿意帮助自己，便“扑通”一声跪在船长面前，表示对船长慈祥胸怀的千恩万谢。

宋耀如留在了船上，船上的理发员为他剪去了拖在脑后的辫子，船员奉命给他穿上了海员服，他以查理·琼斯·宋的名字登记入册，成了一名由美国财政部税务局发工资的正式船工。宋耀如第一次拿到薪水，作为酬金送给船长。船长笑着摸摸他的头说：“你别感谢我，要感谢上帝，是上帝派我来拯救你这个受苦受难的孩子的。”他婉言拒绝了宋耀如的酬金。

宋耀如聪明勤劳，每天从天亮干到天黑，拼命地干活，擦甲板、洗拖把、整理缆绳……他什么累活脏活都干，假日里还替船长、船员们擦皮鞋、洗衣服。久而久之，船上每一个人都喜欢他了。

船长一直记着宋耀如上大学的愿望，船每到一个城市的码头，他都要上码头找到自己的熟人、朋友，商量如何满足宋耀如的心愿。一年半后的一个午后，“考尔法克斯”号停在北卡罗来纳州的威明顿，埃里克对宋耀如说：“孩子，你上大学的事有头绪了，我马上带你到我的朋友家去。”

宋耀如跟着船长到了威明顿市区，走过三条街八个巷口，来到了一幢别墅内。主人是个胖子军人，他热情接待了他们。埃里克指着主人向宋耀如介绍说：“孩子，这位是罗杰·穆尔上校。”

宋耀如很有礼貌地向上校鞠了三个躬。

埃里克对宋耀如说：“罗杰·穆尔上校认识威明顿的头面人物，他会像我一样热心帮助你，让你实现你的鸿鹄之志的。”

埃里克走了。罗杰·穆尔上校将宋耀如带到第五街卫理公会教堂，拜见了里考德牧师。里考德牧师好像对宋耀如十分了解，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我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十分聪明。你要上的大学是圣三一学院，这是全美国颇有名气的神学院。但是，要进这所大学，必须解决两个问题，一是要接受洗礼，加入基督教；二是找一个经济担保人。这两件事我们会安排解决的，只要你表示同意就行了。”

宋耀如想，我已经十分感谢你们了，只要上大学，我什么都答应。于是，他连声说：“我同意你们为我安排的一切，谢谢你们。”他又向牧师连鞠三个躬。

1880年11月7日，对宋耀如来说，是个终生难忘的日子。这天上午，里考德牧师穿戴一新，在16号教堂里为宋耀如举行了隆重的洗礼仪式。仪式最后，里考德牧师庄严地向大家宣布，新接受的成员命名为“查理·琼斯·宋”，简称宋查理。

为了让宋查理尽快入学，洗礼仪式一结束，里考德牧师便带着他坐了半天的火车，来到达勒姆车站。他俩一出车站，一位绅士模样的人带着妻子迎了上来，老远便呼唤着牧师的名字。

里考德指着前来迎接的绅士介绍说：“他叫卡尔，原来是位功勋卓著的将军，现在是大资本家，拥有惊人的财富，全美国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卡尔有钱但不吝啬，他乐施好善，不管谁有困难，只要他知道，就一定会伸出援助之手，是美国知名度很高的慈善家。”宋耀如庆幸自己遇到了一群好人，他十分有礼貌地向卡尔夫妇鞠躬致谢。

一星期前，卡尔收到了牧师的来信，看信后，他很爽快地答应帮忙。他是接到牧师的来信后，带着妻子罗莎坐着马车赶来迎接的。

里考德将宋查理介绍给卡尔夫妇，卡尔打量着眼前的宋查理，伸出手热情地说：“小伙子，欢迎你！”

罗莎第一眼见到宋查理就喜欢上他了，她风趣地说：“卡尔，你看这小伙子长得多帅，如果我是个未婚姑娘，一定把他当成我的白马王子。”

卡尔和牧师哈哈大笑。

晚上，卡尔夫妇设宴招待了里考德牧师和宋查理。第二天，里考德告辞要回教堂了，临行前再三嘱咐宋查理，要听卡尔夫妇的话，入学后一定要学好所有功课。

宋查理终于如愿以偿，跨入了大学之门。他十分珍惜在圣三一学院的分分秒秒，抓紧时间学习。由于他英语基础差，校方要他先上预备班，把其他学生用10年时间学完的读、写、算课程压缩到几个月学完。原来宋查理认为来美国三四年了，又有养父请的英语教师打下的英文基础，英语课应该不成问题。但几天下来，他感到原来学的英语远远不够，便下决心从头学起。他在课堂、在宿舍、在学院的草地上，甚至参观名胜古迹，同学们总看他借助英语辞典在学习。就是吃饭、走路、上街买东西，他也不放过一点时间，与同学们交流学习体会。也许是身临其境的有利条件，他有一种无师自通的感觉。以往记不住的词汇和一些怎么说也说不好的拗口语音，现在竟毫不费力地记住了。日复一日，他在5个月时间里学完了英语全部课程。接着，进入学习神学课程，他有着惊人的记忆力，主要课程《圣经》他两个月就学完了，而且每篇课文看两遍就能背出来。神学的每一门功课都没有难倒他，他的每一门成绩在班里都是名列前茅。学院放假，宋查理回到卡尔家中，也就是1881年的6月25日，宋查理才提笔给中国海南文昌的父亲写了一封信。这是他离开祖国六年来的第一封信。他在信中写道：我在1875年从东印度群岛到美国，幸运地找到了耶稣基督—我们的救世主。为基督之故上帝满足了我的要求，与我相会，现在达勒姆主日学校和圣三一学院正在帮助我。我急于受到教育，以便我能回到中国，告诉你关于达勒姆朋友们的善意和上帝的仁慈。上帝派遣他的独生子为世上所有罪人而死。我是个罪人，但由于上帝的恩典得救。我记得我还是小孩时，你带我去一座寺庙朝拜木头菩萨。啊，父亲，纵然你拜了一辈子，木菩萨不会帮助人，不会有一点好处。在我们过去的时代，人们不知道基督，但是我现在已找到救世主，不论我到哪里，他都安慰我。请你张开耳朵，你能听到神灵在说话；请你用眼向上看，你会看到荣耀的上帝。我深信上帝，并希望凭上帝的意志在世上再见到你。我们现在在度假，我住在达勒姆卡尔先生家里。收到我的信，请立即答复，我将非常高兴收到你的信。请将我的爱给予母亲、兄弟和姐妹，也给你。我下次写信时将告诉你更多的事情。卡尔先生和太太是一个很好的基督教家庭。他们对我很好。祝你好，来信请寄北卡罗来纳圣三一学院。

从这封信可以看出，宋查理心目中唯有上帝，而且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成了一个十分虔诚的基督教徒。

在度假期间，他写信给波士顿的中国留学生温秉忠和牛尚周，告诉他俩自己在达勒姆主日学校的学习情况。温秉忠、牛尚周很快就回了信，说中国清政府敌视外国文化，生怕中国留学生回国后，照抄照搬外国的政治主张，打着自由、平等的口号反对清政府。因此，清政府下令所有留学生立即回国。温秉忠、牛尚周正为失学而痛苦。

宋查理还给养父写了信，信中一开头对自己不告而别离开养父表示道歉。他在信中还谈了自己的今后理想，准备读完神学院当一名牧师，到世界各地去传经布道，让福音传遍人世间，昭示后人。

养父也很快回了信。养父说，你出走后，我十分震惊和悲伤，一直闷闷不乐，现在还在痛苦的煎熬之中，我感到生活没有希望和乐趣，无心经营店铺，准备返回海南文昌老家安度晚年。

宋查理拿着养父的信，呆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由于自己的不告而别，使养父的心灵一直在连续地颤抖之中，历尽了人世间的沧桑。想上大学的举动得罪了养父，使养父变成了整日忧忧寡欢的老人，宋查理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对不起养父的事，后悔不已。宋查理放下信，脑子里出现了养父孤零零一个人卧病床榻的情景，心情很不平静。

宋查理一直苦苦等着父亲的回信，越等越急，自然而然产生了想家的念头。有时在野外散步，望着寂静的山谷发愣，思乡的情绪难以抑制，竟然情不自禁自言自语道：“你好，海南文昌，你好，老家！你好，亲爱的父亲、母亲！你好，亲爱的弟弟、哥哥。”

宋查理想家想得心情激荡。觉得美国虽然好，学院的读书生活有规律很幸福。但是，我是中国人，我对这里的土地和人是陌生的，他们对我也是陌生的。海南文昌才是培养我生命根系的唯一土地，我应该回到祖国去。

又过了三年，也就是1884年春天的一天午后，宋查理才收到了父亲的来信。宋查理仔细看了父亲复信的日期是1883年6月，这封信在途中竟然转悠了整整一年时间。这怪谁呢？那时交通不发达。父亲在信中告诉他，大清王朝腐败，到了生命的终点了，国家形势越来越糟，四邻出现卖儿卖女现象。海南出现了瘟疫，百姓缺医少药，每天每时都有人归天。

父亲的这封信在宋查理心里打起了小鼓，自己在美国日夜攻读神学，想把基督教搬到中国去，这种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用，对整个民族的进步有什么意义？祖国要繁荣富强，不是缺乏基督教，而是缺乏华盛顿和林肯这样的杰出人物。灾难深重的中国缺乏自由和幸福，做人办事应该仿效华盛顿和林肯。但他又想到，偌大一个中国，靠我一个人的微薄力量能改变中华民族的方向和命运吗？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算了，我还是实际一点，祖国正缺医少药，我还是改行学医吧。一年后的1885年5月，宋耀如在神学院毕业了，他准备报考范德比尔特大学的医学院。

按照美国有关规定，神学院的毕业生要改行必须报请大主教马克谛耶的亲自批准。这天，马克谛耶收到宋查理的改行报告后，嘴里叽咕了一阵，拿起笔写了一行批示：中国从大禹到光绪皇帝，贫困落后，愚昧无知，不是缺医少药，而是缺乏上帝。宋查理必须立即回国传教。

三个月后的1885年10月，北卡罗来纳州监理会为宋查理举行了隆重的任命仪式，由大主教马克谛耶宣布：任命宋查理为见习牧师，回中国上海在林乐知牧师手下从事布道工作。

仪式结束，卡尔将军见宋查理忧心忡忡，开导他说：“孩子，你原来的想法是对的，你们国家正需要华盛顿和林肯。一时没有华盛顿和林肯，有医生也是好的。但是，我们不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纪，也不是生活在月球上，你自从跨进了神学院的大门，就等于已经上了基督教的航船，上船容易下船难，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吧，不愉快的时光很快就会飞逝过去的。”

大主教不许宋耀如学医，他无可奈何，但他却不肯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在回国之前，他在书店里买了几十本医药书，其中有解剖学、外科学、内科学、传染病学等书籍。在回国的轮船上，他一本一本地仔细阅读，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就那么一点书本医道，竟然救了他的宝贵生命。

在海外浪迹整整12个年头的宋耀如，1886年1月13日乘海轮回到上海。美国监理会中国布道教长林乐知分配他在上海吴淞口布道，月薪不到15美元。林乐知对宋耀如说，你除了向老百姓布道外，还要在本教会的学校负责上课，并规定每天上一节语文课。那时，上海已经开始繁华，商店、饭店、舞厅都有。宋耀如刚到上海，难免要上几趟街看看热闹。每次上街，都在同事颜永京陪同下前往。

有一次，颜永京对宋耀如说：“我今天不想上街，我带你到我的好朋友温秉忠那里去玩玩怎么样？”

宋耀如一愣，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他说的这个温秉忠会不会是我认识的温秉忠呢？他吃惊地问：“温秉忠不是在美国吗？怎么来到上海了？他是我的好朋友啊！你赶快带我去见他！”

颜永京说：“他在海关工作，是大清王朝上海海关的官员。”

宋耀如与温秉忠已分别七年了，他感慨地说：“没想到他也来了上海，老朋友终于又可以见面了。”这时他又想起了牛尚周，便带着遗憾的口吻说，“我还有个朋友叫牛尚周，不知他现在何处。”“牛尚周吗？他现在也在上海。”颜永京的回答让宋耀如又是一喜。“怎么？牛尚周你也认识？”宋耀如瞪大眼睛问。

颜永京点点头说：“他在上海电报局工作。走，我们一起去找他们聊聊。”两人边说边走，穿过几条街，首先找到了温秉忠。老朋友相见，那股亲热之情自不必说，俩人激动地又是拥抱，又是握手，七年不见，大有恍若隔世之感。很快，他们又去找到牛尚周，互相询问了分别后的情况后，他们又到黄浦江边的外滩，四个人有说不完的话，一晃大半天就过去了，接着他们找了一家酒馆，边喝酒边聊天。他们从个人的情况说到当前的国家形势。温秉忠忿忿地说：“现在清政府极度腐败，只要遇到同外国人打仗，一打便败，一败便签订条约，条约不是割地就是赔款。现在签订的卖国条约都数不清了。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国家就要卖光了。”

牛尚周附和着说：“是啊，你看弹丸之地的上海，划出多少土地给外国人当租界？外国车子在上海横冲直撞，压死了中国人竟然扬长而去，这种任人宰割的日子我是一天都忍不下去了。”

宋耀如指指窗外的外滩公园门口的牌子，愤怒地说：“‘华人与狗不得入内’，他们把我们中国人与狗画等号，我们中国人的尊严和人格到哪里去了？”

他们越说越气，眼睛喷着愤怒的火焰，牛尚周拍着桌子说：“现在老百姓对朝廷不满，已经到了干柴烈火之势，整个中国成了一只火药桶，现在的中国，就缺少李自成、张献忠式的人物，只要有人领个头振臂一呼，马上就可以拉起几万人马与朝廷作对。”他用肩膀碰碰宋耀如说，“老弟，你年轻，有勇有谋，你来当领头人如何？我们替你出主意，你敢不敢挑这个担子？”

宋耀如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向老成持重的颜永京敲敲桌子，指着店堂中间正面墙上贴着的“莫谈国事”四个字，放低了声音说：“小声点吧，公共场所还是要防备一点，万一有人告发，让朝廷知道了可不得了。”他做了个手抹脖子的动作，“我们的头就统统要搬家了。”

四个人这才打住了这个话题，扯起了家常。

第二天晚上，他们相约在颜永京的寓所里见面。经过充分协商，决定成立名为留美学人会的组织，参加这个组织的成员大部分是留美回国的人。几天后，在宋耀如的积极努力下，“留美学人会”组织在颜永京寓所成立了。宋耀如在成立大会上发表演说，他慷慨激昂地说：“同学们，我们的肩头担负着救国救民的重托，每个中国人都是我们宣传动员的对象。我们要组织千千万万的大军，向封建王朝作斗争。同学们，现在时机到了，世界的潮流是科学和民主。黄浦江翻起了浪潮，我们要将这个浪潮推向长江两岸，再推向黄河两岸，还要向南推向湘江、珠江两岸！我坚信不久的将来，革命将成为时髦话题，风靡下去。”

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留美学人会”成立的第二天，清王朝上海道台就知道了，下令取缔了这个组织。中国教区教长林乐知找宋耀如谈话，要他遵守上海道台的决定，马上解散“留美学人会”。同时通知他说，他被另派到昆山当巡回传教士。

宋耀如自然不高兴，望着林乐知远去的背影，吐了一口痰，恨恨地说：“有什么了不起，芝麻大的官，西瓜大的架子。总有一天，民众站起来，你们洋鬼子肯定吓得屁滚尿流。”

昆山在上海与苏州之间，是拥有30多万人口的一座古城，这个城市居民大多信佛教，基督教徒极少。林乐知派宋耀如去有两个目的，一是把宋耀如与牛尚周、温秉忠分开，不让他们聚在一起集会闹事；另一个目的是要他在新地方开辟新教区，有计划地发展一批新教民。

宋耀如启程那天，天正下着大雪。狂风卷着雪花，扫荡着山野、村庄，摇撼着路边的大树，茂密的树枝一会儿向东摆，一会儿又向西摆，发出声声呼啸。宋耀如艰难地向前走着，他哪里知道，在他身后约30米处，有一个黑影始终尾随着自己，他走慢了，黑影也走慢，他走快了，黑影也走快。

天色渐暗，宋耀如第一次去昆山，道路不熟，他担心天黑走错路，便敲开了路边一家农舍大门，想在这里讨点饭吃，并住上一宿。听到敲门声，那家一个年老的男人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问：“你是谁？有什么事？”

宋耀如看不清对方，如实告知自己的身份，并说明来意。谁知那人听了，回答说：“我们这个村子信菩萨，你是牧师来干什么呢？再说我老伴出门时不小心滑到塘里淹死了，家里正要办丧事，不信你可以看看。”说罢，将门缝开大了一些。

果然，宋耀如看见对着门的床上停放着一具尸体。他便一本正经地对那人说：“我是上帝派来的基督教牧师，既然来到你家，就该为你家分忧解愁。”边说边进了屋，来到死者床边，伸手一摸尸体的鼻孔，不由惊喜地叫道：“先生，你的太太没有死，她还可以救活！”边说边不顾那人的劝阻，口念《圣经》条文，为老太进行了人工呼吸。那老头见他认真地抢救，也就不再阻止，在一旁看着。大约不到10分钟，老头看见老太的眼皮似乎动了起来，嘴里也开始有热气出来了。不由惊喜万分，大声叫道：“阿弥陀佛，总算活过来了，阎王老爷开恩放她一码了。”

屋子里愣在一边的几个子女见母亲活了过来，更是兴奋，大女儿说：“我妈命大，她一辈子做好事，好人有好报，一点都不错。”

老头兴奋地向宋耀如作揖，表示感谢。宋耀如连忙摇着手，说：“不要谢我，要感谢上帝。”“咚！”的一声，门外突然闯进一个手持大刀的黑脸大汉，把满屋子人吓了一大跳，一个个惊恐万状，不知所措地向后退缩。突然“扑通”一声，那个黑脸大汉在宋耀如的面前跪下了。他是谁？宋耀如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这黑脸大汉一边磕头一边说：“宋先生，我好险错杀了你。”“你要杀我？为什么？我并不认识你啊！”宋耀如眼睛瞪得更大了。

黑脸大汉面带愧色地说出了原委。原来，这黑脸大汉叫朱铁拳，上海道台以阻止造反为由，派他来谋害宋耀如。朱铁拳在上海曾暗中观察宋耀如多日，发现宋耀如为人憨厚，说话和气，不像坏人，便没有急于下手。现在，他又亲眼看见宋耀如抢救了老太太，更证实宋耀如不是坏人。他庆幸自己没有上当，如果杀错了人，一定会遭到天打雷劈的。本来是要杀宋耀如的，现在，他决定保护宋耀如安全到达昆山。

宋耀如告别了老头一家，踏上了去昆山的大路，没走多远，突然从大树后面跳出两个清兵，大声吼叫：“宋耀如，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你犯了死罪，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祭日，看刀！”

宋耀如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嗖”的一声，刀光剑影在宋耀如的眼前闪动。说时迟那时快，紧跟在宋耀如身后不远的朱铁拳一个箭步上前，挥舞着大刀，两个清兵刹那间成了他的刀下鬼。

宋耀如面对救命恩人，千恩万谢。朱铁拳抱拳作揖，大声说：“不用谢我，先生多保重！”说罢，转身消失在茫茫迷雾中。

宋耀如到昆山后，凭着他的聪明智慧和细致的工作方法，很快就打开了新局面，建造了一座基督教堂，发展了一大批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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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耀如回国工作了一段时间，很想回海南文昌看看父母兄弟。林乐知教长不理解他的思乡之情，阴着个脸说：“你刚到新的工作岗位，连一点头绪还没有就想回家，这太不像话了。再说，想家写封信行了，不必请假。”他见宋耀如一脸不满的样子，补充说，“我们上海教区常有人到海南，你把家信交给我，我帮你转交给他们，直接送到你家，这样既快又省又可靠。你觉得怎么样呢？”

宋耀如请不到假，也只好如此。

宋耀如放下思乡之情，在昆山继续传教，工作也挺顺利，工作之闲，那暂时压抑下去的思乡之情又冒了出来。他不仅想父母，也思念那些一起长大的兄弟们。特别是大哥韩政准，在自己的印象里，大哥高高的个子，平时很少说话，除了默默地做家务外，就是带着两个弟弟一起玩。碰到下雨天，大哥就背着小弟，牵着自己，一步一滑地往家跑，宋耀如一不小心就会摔一跤，有大哥牵着，他少摔了很多跟头。每逢过春节，韩政准就扎纸灯笼，用一根长竹竿挑起来，宋耀如兄弟拿着灯笼到小集镇上玩。大哥的灯笼扎得比别人的好，村上的人都夸他的灯笼又大又漂亮。每当这时，宋耀如就像在夸自己，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父亲外出做生意回家时，如果带五个肉包子，大哥总要多给宋耀如一个。春天，大哥就糊风筝给他玩，坏了再糊，从来不责备他。大哥是宋耀如朝夕相处的最亲密最可信赖的人。想着想着，儿时的情景就像过电影一样浮现在脑海里，一个片断一个片断地出现，仍然是那么清晰，却又是那么遥远。不知大哥现在怎么样了？随着思绪的翻腾，宋耀如再也忍受不了思乡之苦，匆匆打点行装，踏上回乡之路。宋耀如可能没有想到，他离开家乡亲人12年来，父母兄弟更是日夜思念着他这个海外的游子，特别是父母更是望眼欲穿。这天，宋耀如突然回了家，出现在家人面前时，大家都不认识他了。他不告而别，离家出走时只有七八岁，穿的是破衣破裤，小小的鼻孔还时常拖着鼻涕。现在出现在家人面前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他们怎么能一下子认出他呢？

这天午后，父亲正在家门口的凳子上搓着绳子，宋耀如一眼就认出了他，鼻子一酸，亲切地喊了一声“爸爸”。韩鸿翼没听清，循声抬头，没认出他，只是随口问道：“你找谁？有什么事？”

宋耀如没有回答，急切地一步跨进家门，对着白发苍苍，正低头做着针线活的母亲喊了一声娘。母亲抬头，露出满面狐疑，一双混浊的眼睛愣愣地望着宋耀如，在他的脸上扫索着。宋耀如看着年迈的双亲，忍不住泪水落下，大声地哽咽着喊道：“妈，我是教准啊！你不认识我啦？”“是我的儿教准吗？”母亲颤抖着站起来，已是老泪纵横，“是教准从美国回来了吗？”母亲似信非信，但又很快从宋耀如的脸上找到了儿子昔日的影子，又惊又喜地说，“是的，是我的教准回来了！”

宋耀如放下行囊，一把抱住母亲，母亲在儿子的怀里抽泣着，颤巍巍地抚摸着这张既陌生又极熟悉的脸。宋耀如扶母亲坐下，边说边问：“娘，我从美国回上海已经一年多了，工作忙走不开，我写了十几封信给你们，你们收到了吗？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信？你给我们的信？”这时，父亲已经进了门，回答说，“我们从来没有收到你的信。”

宋耀如气得咬牙切齿，知道是林乐知这个美国佬在捣蛋，心里发狠：“等我回去再找你算账！”

父亲告诉他，大哥在马来西亚做生意，弟弟临时到文昌镇有事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一连几天，一家人都在诉说着别后的情况，村上熟人的情况，宋耀如处在回忆故人旧事之中，自然也颇多风物依旧，人事悬隔的感慨。父母亲在与宋耀如交谈中，也自然提及他的婚事。而每当此时，宋耀如总是悲伤地流下眼泪不说话。

原来，宋耀如在美国读书时，认识了一位名叫安妮的姑娘。他们是同班同学，课余之时，两人谈学习、谈理想……无话不谈。假日里，两人在达勒姆小河边漫步、划船、唱歌、捉迷藏，相互诉说心里的话。这里，就是他俩的伊甸园。两人朝夕相处，心心相印。只要有片刻的分别，宋耀如便躲在宿舍里给安妮写情书，倾诉对她的爱慕之心。有一封信中写道：安妮小姐，我十分明白，我爱你远远超过爱达勒姆的任何女孩。你是我生活的希望，是我生命辉煌的亮点。自认识你，我才意识到我的生命属于你，我的生命将永远属于你……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他俩相爱得难舍难分时，安妮得了一种怪病。医生也给她开了一个十分怪的处方，每天必须要捉两条蚂蟥放在安妮的大腿上，让蚂蟥吸她的血。可是，秋天没有蚂蟥。冬天来临时，安妮的生命之花凋谢了。安妮死后，宋耀如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脑海里时常浮现出安妮美丽而又动人的脸蛋，耳中时常出现安妮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用我的关爱为你遮挡异国他乡的风雨。”

宋耀如每每追忆与安妮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他的心就荡漾在爱河中，而一想到安妮已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自己，他的心就会像刀剜一样的难过。他时时傻想，如果自己多给她几个吻，也许她就不会得这种怪病，就不会离开自己。

母亲听了儿子的哭诉，十分同情。她要把儿子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便安慰他说：“孩子，你别傻了，‘嫦娥奔月’、‘七仙女’、‘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些感人的故事，都是人们编出来的，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坚强地活下去，安妮的在天之灵才会安息。你如果为她一辈子不结婚，安妮是不会高兴的。你只有活得更好，安妮才会感到安慰。”

母亲的话虽然很有道理，然而宋耀如却一时无法接受另一个女孩。为了让他早日从悲伤中摆脱出来，母亲为他介绍了村上几个漂亮的姑娘，他都无动于衷，母亲只好作罢。

回乡的日子太短暂了，宋耀如告别亲人，回到了昆山。这时，昆山到上海的交通更方便了，只要坐火车就可直达上海。所以，每逢礼拜天，他便坐火车到上海和温秉忠、牛尚周、颜永京等朋友、同学相聚。一天，老朋友温秉忠十分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如意的姑娘。如果有什么困难，做朋友的一定为他两肋插刀。

宋耀如没有一丝激情地摇摇头。温秉忠奇怪地说：“你已经不小了，难道你没有七情六欲，是神仙投胎？”

宋耀如又将自己对安妮的爱向朋友诉说了一遍，并悲伤地口吟一首悼念安妮的诗：她是一团彩云，从我身边流逝。我是一座大山，藏住她的情丝。我与她的尘缘，已成永恒诗史。

朋友们听了，不再说什么，但细心的温秉忠却从宋耀如的口中打探安妮的性格、爱好等，为他物色所喜欢的女孩。

又是一个星期天，老朋友们又相聚了。几个人约宋耀如到上海斜桥佩文女子学院游玩。这是美国教会在上海办的一所贵族学校，教学质量是上海最好的。这些女学生们个个出身富豪人家，人人打扮得美丽动人。上海知识界的名人和一些资本家的公子哥儿，都发誓非佩文女生不娶。学院环境优美，女生如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吸引着成群的蜜蜂。所以，每逢礼拜天，游客不断，宋耀如当然也知道这个学院的名气，出于好奇，跟着三个朋友跨进了佩文女子学院的大门。一行人走到一个水池旁，温秉忠发现宋耀如愣愣地立着不走了，回头问他：“怎么啦？”“你听，多么动人的钢琴声。”宋耀如出神地聆听从不远处传来的悦耳琴声，“这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插曲，弹奏得多么好！”

温秉忠的眼里掠过一丝神秘的神情。“你听，这曲是莫扎特的《魔笛》插曲！”宋耀如对温秉忠说。琴声不断，接着是《马赛曲》。这时的宋耀如已经听得入了神，竟然忘记了身处何地，也忘记了周围的人，随着琴声引吭高歌。悠扬的琴声，动人的男高声，吸引了众多的游客，一曲《马赛曲》终了，激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宋耀如旁若无人，激动地流着眼泪对温秉忠说，这是他最开心、最幸福的一天，因为，他碰到了安妮的灵魂。他认为，世界上除了安妮，谁也弹不出这么优美的钢琴。

温秉忠问：“这琴弹得有这么好吗？我看这个弹琴的人是对牛弹琴吧！”

宋耀如着急地说：“不，她绝不是对牛弹琴，我就是她的知音。”“是真的吗？”温秉忠笑着问。“你不知道，自从安妮死后，我的灵魂也跟着她去了。可是，今天的琴声让我看到了生命的真相，这琴声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这也许是上帝的安排吧。”宋耀如认真地说，“我要见见这个弹琴的人。”没等温秉忠回答，宋耀如已不见了踪影。

宋耀如循着琴声找到了这座琴房，可是，一时找不到房门，他只好趴在窗口往里看。一刹那间，宋耀如的眼睛定住了，映入他眼帘的是位十七八岁的窈窕淑女，白净的鹅蛋脸上，嵌着两只乌黑动人的大眼睛，两道弯弯细长的眉毛，浓密微微上翘的睫毛似乎会说话似地闪动着，两颊粉红，殷红的小嘴，细长洁白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是那么的迷人、神秘和可爱。

温秉忠尾随而来，逗趣地说：“耀如，你是不是中邪啦？怎么两眼直直地瞪着人家？”

宋耀如在朋友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他说：“我见到了这位佳人，被她所激动。她不仅斯文，而且还具有韵味，更有令人神往的高雅气质。”他激动不已地说，“上帝太伟大了，中华民族了不起，塑造出如此动人美丽的小姐。”

事先牛尚周同宋耀如打过招呼，说佩文女子学院有熟人，游玩后可在学院用餐。牛尚周催促说：“现在已到用餐时间，我们去吃午饭吧。”

宋耀如却没有听进，只是愣愣地望着室内。看着他如此神态，牛尚周和温秉忠明白了他的心思，两人相视一笑，硬将宋耀如拖到了食堂。学院为了招待贵宾，在食堂边开设了几个小包间。牛尚周一行三人来到“仙客来”包间，里面已坐了好几个人，宋耀如被他们昏头昏脑地拖了进去，头脑中还是那位姑娘的影子。他们刚刚坐稳，不料那位弹琴的姑娘也跟了进来，坐在一位长者的身边。宋耀如顿时睁大了眼睛，如痴如狂地看着她，弄得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羞涩的双颊泛着像熟透了的桃子似的红晕，殷红的双唇像盛开的石榴花。

这时，牛尚周在一旁开口了，他笑眯眯地说：“耀如，看你的神情，不用开口我也明白了你的心思，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指着那位姑娘说，“这位美人儿名叫倪桂珍。”他又指着姑娘身边的长者说，“这位是倪小姐的父亲倪韫山老先生。那位是倪小姐的母亲，那位是倪小姐的二姐倪桂殊。”牛尚周一一介绍后，又指着自己身边的一位女士说，“这位嘛，是我的妻子倪桂清。”宋耀如恍然大悟，原来今天的聚会是牛尚周周密策划和安排好的，而且，这位美如天仙的小姐是牛尚周的小姨子。牛尚周向宋耀如介绍说，桂珍小姐是佩文女子学院的高材生，是学院中的花中之王。提起桂珍的美貌，牛尚周还笑着说起几段趣闻。一次，桂珍在路上走，身旁跟了一串小伙子，由于眼睛只顾着看她，竟然一个接着一个地掉进了苏州河；又一次，一个小伙子看得出了神，前面一根电线杆也没看见，一头撞■宋美龄母亲倪桂珍上去，额头上撞起了一个大大的瘤子，本该清醒了吧？没有，他就像吃了迷魂药似的，仍一步不落地跟着倪桂珍，把倪桂珍吓得一溜烟躲开了。“姐夫，”倪桂珍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你别说了吧。”“好好好，我不说这些了。”牛尚周打住了话头，满桌的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倪氏三姐妹的家庭在江浙一带很有名望，祖上是明朝宰相徐光启的嫡系后裔。《明史》卷二五一《徐光启传》介绍，徐光启生于明代嘉靖四十一年，即公元1562年，殁于明代崇祯六年，即公元1633年。他不是一般的宰相，而是杰出的科学家，曾编写过许多科学著作，涉及天文、历法、数学、测量、农业、水利、机械、兵器等。其中特别著名的是《农政全书》60卷，约一百万字。徐光启生在上海，后代一直居住在上海地区，而且一代一代都喜欢读书做学问。这个家族早在1601年就皈依了天主教，是中国最早信奉基督教的家庭。倪桂珍父母都是基督教新教(俗称耶稣教)忠实教徒。三个女儿中的两个姐姐性格内向，父母说什么听什么，不敢越雷池一步，按照旧俗从小就缠足。而倪桂珍就不一样了，她最小，父母最宠她，到了五六岁该缠足的年龄，她不肯学两个姐姐受缠足之苦，父母也怕她受这份罪，也就打破旧习俗，依了她。所以，倪桂珍长大后，成了地道的“大脚姑娘”。在那个年代，人们视小脚为美，而大脚的倪桂珍却成了“倾城美人”，那是因为她才貌双全。在孩提时代，在父亲的指点下，她勤勉读书，上学之前，就会背诵唐诗宋词。读小学时，她是班上的学习尖子，14岁时，她以全年级总分第一的优异成绩，被学校保送到佩文女子学院。父亲对她说，你进入女子学院要利用业余时间多学一门功课，人的差异就在业余时间，工夫在课外。倪桂珍记住了父亲的教诲，她利用业余时间学钢琴，久而久之，世界著名音乐家柴可夫斯基、莫扎特、肖邦的主要作品，她都学会了。她学钢琴不是一般地弹弹，而是到了迷狂的境界，技艺高超到使爱好音乐的宋耀如如痴如狂的地步，竟然误以为美国的安妮小姐复活了。宋耀如与倪桂珍结为夫妇，那是琴为媒而结合在一起的。

宋耀如因常到上海教区办事，上海教区给他分了一间房子，作为从昆山来上海办事临时住宿的地方。宋耀如与倪桂珍第一次单独见面就是在他的宿舍。那天，宋耀如把倪桂珍带到他的宿舍时，谦虚地介绍说：“你都看到了，我房间里空空的，除了墙上挂的小号，床头摆着的几本书，其他空空如也，我在昆山的宿舍里也是如此。”

倪桂珍微微一笑，启动着她那迷人的樱桃小嘴，说出了令宋耀如折服的对爱情的独到见解，她说：“有人说爱情是有条件的，需要地位、学识、荣誉、才华、金钱做基础。我认为，这些在爱情的天平上不是主要的。论金钱、地位，论荣誉，不可一世的法国皇帝拿破仑样样具备，可是，他却没有得到真正的爱情。他与一个寡妇相爱，两人似乎生死相恋。可是，拿破仑去了前线后，他给恋人寄去一封封情书后，这位恋人怎么对待他的爱恋呢？她不但一字都不看，统统丢进纸篓里，而且用一顶一顶的绿帽子套在拿破仑的头上。爱情是什么？它是个怪东西，有人说爱情是幸福，有人说爱情是痛苦。我认为，爱情是相敬相爱，共同创造未来。”她显得很激动，顿了顿后接着说，“从外表看，你是个极为平凡的人，但是，我从你空空如也的房间里看到的这些书本，就知道你是个极富有的人，你是个勤奋好学的人。只要有这一点，你今后就会拥有一切，什么财富都能创造出来。”

宋耀如惊叹倪桂珍对爱情的见解，但生活毕竟是现实的，他不想让倪桂珍以后后悔，还是提醒她说：“倪小姐，婚姻是大事，我们要面对现实，没有面包的爱情能持久吗？希望你认真思考清楚。”

倪桂珍望着他那墙上的小号，风趣而又十分认真地说：“没有面包，我就靠小号过日子。肚子饿了，你就吹小号给我听，饥饿的肚子就会被小号所迷而忘记了饥饿。”说到此时，她要求宋耀如为她吹一曲小号。

宋耀如吹小号是在美国时跟卡尔将军学的。回祖国后，他办完一天的事，除了看书外，就是摆弄他的小号。倪桂珍要听他吹小号，他便从墙上取下小号，为倪桂珍连吹了三支曲子。倪桂珍就像宋耀如听她弹钢琴一样，听得入了神，但也为他指出缺点。她说：“你在吹莫扎特的《后宫诱逃》时，第三个音符低了半拍。”

宋耀如惊愕地说：“吹了几年了，原来吹走了调都不知道。”

倪桂珍要告辞了。临走，宋耀如仍旧要她考虑两人的关系要不要发展，他说：“小姐，我再次提醒你，我这人除了没有地位、金钱外，还有不少缺点，尤其是我的脾气不太好，好胜心强又倔，喜欢争论，有时又书生气十足，考虑问题不成熟……”

对于宋耀如的坦诚，倪桂珍十分钦佩，她说：“世上人各有性格，不能说什么性格好，什么性格不好。认真往往伴随着迂腐，坚定往往伴随着固执，严肃往往使人呆板，活泼有时落入轻浮，谦逊与谨小慎微相近，虚心往往陷入盲从，精明往往变得狡诈，诚实过分落入愚蠢，自信会变成刚愎自用，太理智显得冷酷，温情往往丧失原则，刚者易折，柔者易弯。总之，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我们对每个人不能苛求十全十美，怎能要求米兰长得如牡丹花那么壮丽，要求牡丹花发出米兰的香味……”

倪桂珍滔滔不绝，宋耀如无法插话，等到倪桂珍稍稍喘息停顿时，他说：“你说得很对，但是，个性虽然是天生的，但在生活中应该自我完善，扬长避短。”

倪桂珍扬了扬她那美丽的脸蛋，扑闪着一对漂亮的眼睛说：“当然，我并不反对性格的自我完善，但是完善不能失去自我。如果嫌柠檬太酸，把它完善成荔枝，那就不是柠檬了。所以，人也一样，《水浒传》中的李逵就是个鲁莽的汉子，如果将他完善成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那就失去了李逵这个鲜明的人物个性；要叫大大咧咧的孙二娘完善成温雅的深闺小姐，那她就不是孙二娘。你是研究传播基督教的，没有认真严肃，没有与别人争论的高贵品质，这门学问能学到手吗？会有新的发展吗？”

通过交谈，彼此更加了解，特别是宋耀如对倪桂珍的看法，从外表透入到内心，对她的认识更深了一层。她不但美丽、聪明、才智过人，而且口才也好，觉得自叹不如。

宋耀如与倪桂珍从相识到相知，很快成为恋人。但是，他们的婚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有一天傍晚，两人一同去朋友家做客，出门不远，来到一座小桥边。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狗吠声，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站在桥头，挡住了两人的去路。宋耀如不知怎么一回事，便上前问道：“请问先生，你这是干什么？我们素昧平生，为何挡我们的路？”

那个小伙子眼一瞪，指着倪桂珍大声地说：“她是我老婆，你为何把她从我手中抢去？”

宋耀如一愣，眼睛朝倪桂珍看去。倪桂珍急了，对那小伙子说：“你胡说什么？谁是你的老婆？你这个流氓！”

这时，小伙子后面窜出十几个手持木棍的打手，“呼啦”一下将宋、倪二人围了一圈。说时迟那时快，倪桂珍突然冲出包围圈，纵身跳入河中。宋耀如也不顾一切地纵身跳了下去，三下两下游到了倪桂珍身边，用尽全力将倪桂珍托出水面。谁知倪桂珍却哀求道：“耀如，你让我死吧。”

宋耀如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死死地拉着倪桂珍，将她拉上了岸。两人还没来得及喘息，那个小伙子和一班人就赶来了。小伙子口口声声要将倪桂珍带回去成亲，他向不远处招了招手，只见七八个人抬了一顶花轿朝这边走来，同时还有一个媒婆样的人扭着身子说：“倪小姐，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请上花轿吧。”

打手们也乱哄哄地嚷着要吃酒，上前要拽倪桂珍上花轿。面对突然发生的事情，宋耀如虽然不知道内幕，但他知道，如果倪桂珍被他们拉上花轿，就成了别人的媳妇了。于是，他紧紧地护着倪桂珍，不让他们靠近。可是，这伙早有预谋的人岂肯罢休，一哄而上，与宋耀如扭在一起。倪桂珍眼看着要被人拖上花轿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突然响起两声清脆的枪声和吆喝声：“不许抢亲，不许抢亲！谁抢就打死谁！”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把打手们吓懵了，身不由己地往后退，并放开了拖倪桂珍的手。转眼间，持枪的人来了，厉声地说：“还不快走，否则子弹不长眼睛！”

那个为首的小伙子一看来了四五个持枪的人，吓得一挥手说：“我们走，过两天我们弄到枪再跟他们大干一场！”他狠声恶气地对持枪的人说，“你们等着瞧吧！”

抢亲的人走了，宋耀如这才从倪桂珍口中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来抢亲的小伙子名叫保禄，同倪家是邻居。当倪桂珍还在母亲肚子里时，保禄的母亲也怀上了保禄。一天，倪桂珍的祖父对保禄的祖父说：“如果我的儿媳生个女孩，你家儿媳生个男孩，我们就结成亲家。”保禄的祖父当时知道对方只是说说而已，两家生下孩子后，都没当一回事。可是，保禄渐渐长大后，十分爱慕倪桂珍的美貌和才能，加上两家说过这么一句戏言，所以，借此紧紧追住倪桂珍不放，口口声声要娶倪桂珍为妻，弄得两家十分被动。现在，倪桂珍与宋耀如谈恋爱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他更是心急火燎，生怕倪桂珍成了人家的媳妇，决定先下手为强。一番酝酿后，便纠集了十几个打手，侦察好倪桂珍的行踪，才发生了抢亲的一幕。就在倪桂珍被抢之时，倪桂珍的同学吴蔼云路过此地，见状十分气愤。此时，她身上有一支父亲从美国带回来的小手枪，这是父亲给她防身用的，正派上了用场。为救同学，她扣响了手枪。枪声引来了吴蔼云的一班洪门兄弟，保禄一伙知道不妙，拔腿就溜。

事情过去了，宋耀如以为保禄不会再来衅事了。谁知就在这天后半夜，宋耀如的宿舍门被人一脚踢开，并往他的床上丢了一颗血淋淋的狗头，上面附了一张纸条，写的是：宋耀如如不放弃倪桂珍，就是这样的狗下场。

天没亮，宋耀如赶到温秉忠家中，战战兢兢地将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温秉忠安慰宋耀如，并告诉他说，他已与牛尚周研究过，为防不测，已经由倪桂清、倪桂殊将倪桂珍护送到牛尚周的老家去了。温秉忠此时就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倒背着双手，以遇惊不乱的神态对宋耀如说：“老兄啊，事在人为，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倪桂珍爱的是你，不是保禄。所以，现在的关键是你的态度。你如真的爱她，你们就马上结婚。”

宋耀如一听，不假思索地说：“我的心桂珍最清楚，我对她的爱不是用语言能表达的，我同意马上结婚！”

温秉忠看着宋耀如那副表情，戏谑道：“这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耀如兄，你就听我和牛兄的安排吧。”他拍拍宋耀如的肩膀说，“你先回去，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

话分两头，宋耀如听了温秉忠一席话，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离开了温秉忠的家。谁知走出没有多远，半路上又杀出个程咬金，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高一矮两人，高个子对宋耀如说：“我俩是奉林乐知教务长命令，来请你去谈话的，请跟我们走吧。”

宋耀如一愣，诧异道：“林教长找我谈什么？”

矮个子笑笑，回答说：“你最近做了一连串的好事情，林教长准备好好奖励你呢！”

宋耀如从他俩的神色里察觉出一种说不出的神秘。矮个子更是话中有话。他知道林教长对自己一直无好感，猜测一定是为倪桂珍的事，想训斥自己一顿罢了。不出宋耀如所料，他跟着一高一矮两人一跨进林乐知的门槛，林乐知便拉长了脸，大声训斥道：“你哪里还像个传教士？简直是丢我们的脸，你的桃色新闻在上海几乎是家喻户晓了。”他指着宋耀如的鼻子说，“你还有什么脸面再继续做布道工作？一个传教士公开与民争女，我看你的脸都不要了！”

宋耀如不想争辩，默默地不说话。最后林乐知以布道区教长的身份，要宋耀如与倪桂珍断绝来往。

几天后，宋耀如接到美国朋友的来信。他打开信，几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纸片从里面滑了下来。宋耀如一看，原来都是些林乐知写的文章，文章说宋耀如返回中国后，辜负了美国朋友的期望，不认真做布道工作，而是整天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谈吃谈喝，议论女人，给过路的女人打分，最近又与一个青年争夺倪小姐……

宋耀如双手颤抖，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人言可畏，他决定离开上海，先到日本去避避风头。为了不再生出是非，他的这个决定没告诉任何人。这天早晨，当太阳爬上树梢时，他拎着行李箱，悄悄地来到码头，登上了即将开往日本的“神户”号轮船。他站在甲板上，望着上海一幢幢高楼大厦，思绪万千，泪水夺眶而出。离开祖国，离开老朋友，离开自己深爱着的倪桂珍，这是他最不情愿的事。可是，他实在是被逼无奈啊！想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任凭泪水流淌。“你不能走！”一声怒吼，把宋耀如吓了一跳，睁开泪眼，发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满面怒气地一把抢过宋耀如手中的行李，指责地说，“没想到你是一个懦夫、一个可恶的薄情郎！你想一走了之，你可知道倪桂珍小姐对你一片深情，她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着你。”说着，强拉着宋耀如的手往岸上拖。

宋耀如仔细打量着来者，他觉得声音有点熟，最后想起来了，这个青年就是那天在抢亲时救倪桂珍的吴蔼云小姐。原来，她是受温秉忠所托，女扮男装，匆匆赶来阻止宋耀如的。

宋耀如跟着吴蔼云小姐下了船，在码头上碰到了刚刚赶到的温秉忠。温秉忠不无埋怨地说：“你真没有骨气，林乐知的话就吓破了你的胆？耀如兄，逃避不是办法，为了争取爱情，你应该拿出男子汉的勇气来。”他告诉宋耀如一个不好的消息，保禄为了抢到倪桂珍，不惜重金，雇了一个身大力壮的法国军官。昨天，这人带了八个打手赶去嘉定寻找倪桂珍。温秉忠说，“现在倪桂珍那头情况不明，说严重一点，倪桂珍生死不明，你却一走了之，你如果真的走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一听说倪桂珍生死不明，宋耀如差一点急得晕了过去。他稳住了情绪，急急地问：“怎么办？怎么办？秉忠兄，请你无论如何要帮帮忙，救救桂珍，救救我！”“救你什么？”温秉忠瞪大眼睛。“桂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宋耀如凄惨地说。

温秉忠指着不远处的马车说：“你不要急，我备了一辆马车，我们立马就走！”

宋耀如一行上了马车，飞也似地向嘉定方向奔去。宋耀如惦记着桂珍的安危，一个劲地催促马夫。到了嘉定，他们找到了牛尚周的家。牛尚周一边招待他们，一边安慰宋耀如说：“放心吧，我将桂珍小姐藏在一个破庙里，保禄带着一班人在嘉定转了几圈，也没找到桂珍小姐，只好悻悻地回上海了。”

话音刚落，倪桂珍在姐姐桂殊的护送下进了门。恋人相见，心潮翻滚，自不必说。宋耀如见桂珍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他一个劲地向牛尚周、温秉忠鞠躬道谢。温秉忠说：“现在还不是感谢的时候，我们要赶快研究一下，下面怎么办？”

宋耀如的心又开始往下沉，他知道保禄是不会甘心的，桂珍的安全还不能保证。吴蔼云说：“我看你们两人目前不能回上海，我建议到昆山比较合适。”

宋耀如点头同意。

倪桂珍说：“要想让保禄死了这条心，我和耀如只有立即将婚事办了。”

宋耀如措手不及，他觉得什么东西都没准备，怎么结婚呢？

倪桂珍深情地望着宋耀如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有你。”

温秉忠在一旁笑着说：“还是倪小姐果断，我举双手赞成。”

第二天下午，桂珍的父母从上海匆匆赶到嘉定，宋、倪两人都是新教教徒，他俩在教堂里举行隆重而又简朴的婚礼。谁知，这个消息还是被保禄侦听到了，就在婚礼举行途中，他带着几十名打手，将教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加上看热闹的人，教堂外人山人海。在众目睽睽之下，保禄对着教堂内大言不惭，口吐狂言道：“我限你们在半小时内将倪桂珍交出来，不然就冲进去杀个片甲不留！”

那个法国军官更是狂妄，举着手枪对几十个打手进行训话，宣布捉拿倪桂珍的方案。

双方僵持着，温秉忠沉着地说：“现在婚礼已经结束，宋、倪已是夫妻。我们现在不宜与他们硬拼，最好是和他们谈判。派谁去呢？”温秉忠皱起了眉头。“我去！”倪桂珍大声地说，“事情由我而起，谁去也没有用。”“你不能去！”宋耀如首先反对，“你一去就会落入他们的魔爪。”

倪桂珍坚持说：“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我去才可解决问题。”说罢，大步朝教堂外走去，那神情，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大无畏气概。宋耀如岂能放心，紧随倪桂珍身后。

倪桂珍出现在教堂门口，令保禄一行人措手不及，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勇敢地面对这个棘手的场面。就在保禄一行人张口结舌之时，倪桂珍站在门外的石头上，像一位演说家，大声而又激动地说：“乡亲们，还有保禄及其来看热闹的朋友们，今天是我和宋耀如的大喜日子，你们赶来祝贺，我代表宋耀如及家人，表示感谢。”

倪桂珍出人意料的讲话，令所有的人吃惊，教堂内外一片寂静。倪桂珍话音一落，温秉忠、牛尚周等人立即拍手鼓掌。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鼓起掌来。倪桂珍话锋一转，眼睛看着保禄，大声地说：“保禄先生今天带着人来抢亲，他认为我应该成为他的妻子，他的理由是什么呢？就是凭着我们还没出娘胎时，两家祖父的一句戏言，他信以为真了。可是，我们的信仰不一样，我是耶稣教徒，他是天主教徒，我不愿嫁给一个天主教徒。我与宋耀如相爱，今天，我们已在上帝面前结为夫妇。”“捆绑不成夫妻，有人带绳子来抢婚，光天化日，成何体统！”牛尚周插话了。

牛尚周是本地人，在这里是个知名度很高的绅士，听到他的话，大家都纷纷指责保禄的抢婚行为是不对的。有个老者取笑说：“倪小姐的心已经给了宋先生。你能抢得去吗？你就是抢走了她的人，她也是会再回到宋先生身边的。你这是在抢一顶绿帽子戴嘛！”

众人哈哈大笑，保禄哑口无言，知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灰溜溜地溜走了。

美国化了的宋美龄

时光飞逝，到了1908年的5月28日，这天早晨，上海虹口英联码头一片喧哗，巨轮鸣笛声，小贩叫卖声，夹杂着旅客的说笑声，码头工人忙碌地带着小跑在码头上来回穿梭。“满洲”号邮轮正升火待发，甲板上站满了挥手向亲人告别的旅客。其中有一位绅士打扮的人，左手拉着一位年约15岁左右的小姑娘，右手拉着一位年约8岁的小姑娘，后面跟着五六个扛行李的搬运工。他们蹬上梯子，一步一步地向“满洲”号邮轮走去。这位绅士就是宋耀如。左手牵着的是二女儿庆龄，右手牵着的则是小女儿美龄。宋耀如要送两个女儿到美国读书。同行的还有他的好友，时任清政府的教育官员温秉忠偕夫人倪桂殊，他是去美国考察的。宋耀如要将两个女儿托付给温秉忠夫妇。温秉忠夫妇早已坐在头等舱内，正等着他们的到来。宋耀如带着女儿向他们的舱位走去，两个活泼可爱的女儿早就看见了姨父、姨妈，挣脱父亲的手，欢叫着朝他们奔去。宋耀如走到温秉忠夫妇面前，谦恭地说：“打扰你们了，本来你们可以一身轻松地到美国去考察。现在两个孩子要烦劳你们，实在过意不去。”

倪桂殊面带埋怨地说：“你怎么说这种话呢？我们本是一家人，两个孩子也就是我们的孩子。”

温秉忠附和着说：“你不要客气了，放心吧，我们会处理好她俩的事。马上就要开船了，你对庆龄、美龄还有什么话要叮嘱的，抓紧时间交代吧。”

宋耀如抚摸着两个女儿的头，有点恋恋不舍地将眼睛停在她们的脸上，对温秉忠说：“该说的都说过了，如果还要说的，就是刚才在路上想起了一个小故事。”宋耀如拍拍庆龄、美龄的肩头，对她俩说，“这个故事对你俩到美国读书有一定意义。”说罢，他缓缓地说起了他的故事。故事说的是很古很古的时候，有两个好战的部落，一个住在高山上，另■在美国读书时的宋美龄一个住在平原。有一天，住在高山上的部落下山讨伐平原上的部落。平原上的部落事先已得到信息，做好了防范，所以没有受到大的损失。但是，还是被抢走了一个婴儿当人质。平原上部落的头领决定用偷袭的手段抢回婴儿。于是，派出18名最勇敢的勇士上山。高山部落估计到平原部落会这么做，已派重兵堵死了通往山上的道路，18名勇士试了十几种方法都未能夺回婴儿，正当他们垂头丧气，偃旗息鼓，准备回营时，突然看到婴儿的母亲正从高山上走下来，背上缚着的婴儿，正是勇士们想要夺回的婴儿。一个勇士上前惊诧地问她，我们18个人力大无边，什么办法都用了，也没能成功，你是怎么抢回孩子的？母亲笑笑，带着自豪和母亲那特有的爱，对那18个勇士说：“因为孩子是我的生命，而不是你们的。”

故事说完了，宋耀如问两个女儿，这故事说明了什么？二女儿庆龄抢先说：“父亲，它说明了干什么事都要靠自己，要自强自立。如果那个母亲依赖勇士们去夺回自己的孩子，自己不亲自去，那她的宝贝孩子也许就回不来了。”

宋耀如非常满意她的回答，他说：“你说得好，希望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个故事，人最宝贵的财富就是自强自立。你们的爸爸不足10岁就只身去美国闯天下，从无到有，发展到现在，我已拥有十几家企业，靠的就是自强自立。”

庆龄点点头。可是，调皮的美龄却说：“爸爸，昨晚你讲了一句话，做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加上今天的故事，我已经刻在脑子里了。爸爸，你就放心吧。”“呜—”的一声长鸣，“满洲”号邮轮就要启程了。宋耀如走下船，恋恋不舍地挥着手，向两个宝贝女儿告别。

大女儿宋霭龄早在1903年就被宋耀如送到美国读书去了。宋庆龄和宋美龄这次也是赴美留学。当时的社会，男尊女卑，宋耀如却不理睬这种世俗的偏见，为自己的三个女儿提供了男子一样的读书机会和条件，让同行们和邻居啧啧称奇。送子女到国外读书，需要一笔可观的经费，这对一般老百姓来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宋耀如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呢？

宋耀如、倪桂珍在新婚燕尔之际，意识到两个人单靠宋耀如一人每月15美元的薪水，日子过得很拮据，加上林乐知处处刁难，克扣昆山教区办公费，日子很不好过。宋耀如扳着指头算了一笔账，办教堂需要钱，开办教会学校需要钱，日后培养子女读书也要钱。这笔钱不是个小数字，到哪里去找呢？

倪桂珍安慰他说：“不要考虑太远，船到桥头自会直，我们开动脑筋，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一天晚饭后，宋耀如和倪桂珍在河边散步，夕阳射出如火的霞光，映得天地之间犹如镀上了一层金光。俩人披着霞光，边走边谈。宋耀如又提起钱的事，他眼睛看着倪桂珍那凸起的肚子，忧郁地说：“眼看着又要添一个人吃饭了，钱到现在还没有着落，怎么办呢？”

倪桂珍说：“你不是常说，中国人的脑袋是陈腐脑袋，美国人的脑袋是经济脑袋吗？既然美国人很会赚钱，我们为什么不学学美国人呢？”

宋耀如突然茅塞顿开，拍着脑袋说：“你说得有道理，美国赚钱主要靠经商，看到甲地某样东西便宜，就会想办法将它运到稀少而珍贵的乙地去卖。我们何不经商赚钱呢？”

倪桂珍说：“行啊，上海什么东西都便宜，昆山却什么都比上海贵。你有本事把上海的东西运到这里来，今天赚一点，明天赚一点，不就是生财之道吗？”

宋耀如说干就干，果真开始经商了。他先买来一条小木船，安装上小马达，船头船尾又安上木轮叶子，马达一响，小木船成了快艇。一天之内，往返于昆山与上海三次，3个月往返数十次，载客又运货，赚了一大笔钱。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宋耀如数着赚来的钞票，心里像开了花似的，脑子里盘算着如何使用好这些钞票。倪桂珍见宋耀如十分开心，笑着说：“看你数得这么起劲，可是，现在这些钱只能盖三间房子，要想办教会学校，还要再忙3个月。”宋耀如为了理想，马不停蹄，不论是炎炎烈日的夏季，还是皑皑白雪的冬季，大概又过了半年多，他赚的钱终于够办一些事了。于是，他办起了一所教会学校、一所儿童乐园和一所医院，同时他给倪桂珍添置了一架大钢琴。

林乐知对宋耀如做生意十分反感，经常在宋耀如的背后说三道四。最后，还把宋耀如从昆山调到了太仓。林乐知认为，昆山离上海近，宋耀如的快艇来去方便，而太仓离上海远，一天工夫是到不了的，久而久之，宋耀如便会罢手不干。谁知，困难难不倒宋耀如，他不但没有歇手不干，反而生意越做越大。他改变了经营方式，由跑生意转为搞印刷。宋耀如委托在美国的朋友买了一套印刷设备，从华盛顿运到太仓，雇用了帮工及排印工人，与美华圣经会签订了印刷《圣经》及中小学教科书的合同。当时不要说太仓，就是南京、杭州、上海这样的大地方，成套的先进印刷设备不多，大量的是靠手工木刻印刷。因此，宋耀如从美国引进的先进印刷设备，大大地提高了京沪杭地区印刷技术，同时宋耀如也获得了大笔丰厚的利润。

宋耀如有着天然的经商基因，正当印刷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时候，他又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行业。他托人从美国又买来了一台磨面机，再从外地购来大批小麦，几天工夫，小麦变成了雪白的面粉。望着堆积如山的面粉，他的脑子活动开了，他决定办一个大的面粉加工厂。时隔不久，宋耀如的笑脸堆起了愁容，原来他由于对磨面机的性能认识不足，机器不停地运转，七天后，磨面机过热引发火灾，不但烧掉了面粉厂，还将与面粉厂毗邻的学校、印刷厂、儿童乐园都卷入了熊熊大火之中，大火持续烧了三天三夜，把宋耀如夫妇含辛茹苦的成果，全部化为灰烬。他俩除了身上穿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好心的乡亲们伸出了援手，送来了大米、青菜、山芋……一场无情的大火烧毁了宋耀如的财产，却没有动摇宋耀如的决心，他们又开始了新的里程。夫妇俩步行200多里，返回上海，住在倪桂珍母亲家，通过向亲友筹集资金，在上海最繁华的南京路上办起了印书馆。这个印书馆主要印刷出售《圣经》及来自西方的科技书籍，取名为“美华印书馆”，实际上就是最早的上海出版社。宋耀如出版发行的各种书籍，封面设计新颖，内容出新，故事性强，有奇人奇事，也有奇案奇观，价格便宜，销量自然很大，很多书在读者要求下一版再版，连印了十几次。到了1890年下半年，宋耀如承担了全国售量最大的中文报刊《万国公报》的印刷。随着一笔又一笔的印刷生意，大量银元和赞美、荣誉滚滚而来。不到一年，宋耀如成了上海滩知名的商界人士。上海各界每次开重要会议，都要宋耀如到会捧场，似乎宋耀如不到会，这个会就没什么意思。这时，孙中山的反清组织已在上海兴起。反清组织瞄准了宋耀如，要他参加，他从不推辞出席他们的重要会议。孙中山每次来上海，都住在他家里。孙中山缺乏活动经费，只要向他开口，他总是有求必应，满腔热情地捐助。由于生意越做越大，社会活动越来越频繁，宋耀如不得不辞去了牧师布道团工作。他说过：“灾难沉重的民众，当务之急要的不是这个教那个教，缺的是陈胜、吴广式的人物，要向孙文学习，要一夜之间推翻清朝政府。”

孙中山的反清组织如火如荼，所需的经费数字也跟着大幅飙升，宋耀如为满足孙中山的需要，千方百计开拓财路，又办起了面粉厂。面粉厂一开张，生意就十分火爆。每天一开门，来购买面粉的人人山人海，挤满了一条街。为了解决供不应求的矛盾，宋耀如又添置了五台机器，还是供不应求，他又购置了八台机器，把一条街变成了面粉街。两年后，他经营的面粉厂成为亚洲最大的面粉厂。不久，宋耀如在印书馆、面粉厂的基础上，又增办了卷烟厂、纱厂。宋耀如不断总结经验，加强管理，这些厂的经济效益十分好，宋耀如成了当时上海滩屈指可数的大财东。

宋耀如有了钱后，从不乱花。他的钱大量地无私奉献给孙中山，孙中山任命他为同盟会的司库，相当于军队后勤部长，还兼任同盟会上海总部的秘书长。宋耀如信奉知识就是力量，知识能够救国。他认为世界上最大的财富就是知识，中国贫困的根子是知识的贫困，中国要富强必须要重视儿童的知识教育。当时，中国的教育比较陈腐，学校课程单调，而美国教育比较开放，适合人的个性发展，课程比较丰富，尤其是大学课程更是丰富多彩。因此，宋耀如萌发了花大钱送子女到美国读书的愿望。1903年，当大女儿宋霭龄13岁时，他就把她送到美国读书。1908年，二女儿宋庆龄15岁、三女儿宋美龄9岁，他又将她俩送到美国去读书。

宋美龄生下的时候就很胖，加上宋耀如经济富有，倪桂珍做“月子”时营养丰富，奶水很足，宋美龄越长越胖。她在一篇回忆文章中说：“在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我是这么的胖，以至我的一个怪脾气的叔叔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小灯笼’。在冬天，母亲替我穿上厚棉袄，我整个人就填塞在衣服里。我记得当我三四岁的时候，每走两三步就会跌倒，因为衣服太厚太笨重，但也是因为胖身材和衣服对我来说，负担太重了，不过我记得没有怎样严重的跌伤吧！我在头上扎了两个小辫子，然后用红线绑起来，卷成一个圆圈。那个发式非常流行，叫做‘蟹洞’，许多小女生的头发都扎成这样子。起初我母亲把我打扮成小女生样子。但是后来，我稍微长大一些，一切行为都像顽皮的小男生。我母亲就把我哥哥的衣服拿来给我穿，但因为哥哥长得太快了，每三四个月就得换新衣服，所以我从哥哥那儿拿来的衣服穿也穿不完。就这样，直到9岁我去美国之前，一直都穿男生的衣服。”

宋氏三姐妹个个长得漂亮，眼珠乌黑有光，水波盈盈，占尽了民间美女的优点。三姐妹虽是一母所生，但也各有千秋，宋霭龄长圆脸型，很像倪桂珍，人们常说她就像是母亲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她聪明活泼，上进心强。宋庆龄比宋霭龄、宋美龄略瘦一点，身材也比她俩苗条，她的下唇略微噘起，目光温柔，举止娴雅，可敬可爱，尤其说话，慢悠悠地，从不说多余的话。每句话都好像句斟字酌过似的。宋美龄却不同，她依仗着是家里的老小，说话办事老气横秋，就像是一家之霸。她的嗓门特别大，每天早上眼一睁，便吆喝指挥别人为她服务。比如，她要起床了，便大声吆喝大姐帮她把衣服拿来，二姐帮她把袜子拿来。早饭碗一推，跑到倪桂珍面前大声说：“妈妈，我马上要到门口的草坪去玩，你派一个人陪我去。”倪桂珍正忙着做事，随口答应，大声吆喝宋霭龄、宋庆龄，要她俩陪宋美龄去玩。两姐姐听到母亲的叫唤，就像接到圣旨，乖乖地带着小妹出门。

宋美龄满5岁就闹着要跟宋霭龄去著名教会学校中西女塾读书。宋耀如考虑到学校离家太远，必须住校，而宋美龄又太小，生活不能自理，加上天气冷热变化太大，容易生病，不同意她的要求。一贯受宠的宋美龄便怒气冲天，大发脾气，跑到厨房砸碗砸锅。倪桂珍好言相劝，她不但不听，还拿棍子打这打那，吵得不得安宁。宋耀如平时宠爱她，看她小小年纪发这么大火，怕伤了她的身体，立即妥协，笑着哄她说：“乖女儿，你想上学是好事，早一天读书早一天成才，爸爸坚决同意你去，刚才是同你开玩笑的，想试试你读书的决心大不大嘛。”他说着朝倪桂珍挤挤眼睛，示意她不要再和女儿顶着干了。

倪桂珍只好附和着说：“是的，我们只是看你有没有上学的决心。”

风波停息后，家里忙碌着为她准备上学的行李物品。宋耀如担心宋美龄年龄太小，学校不肯接收，便跑到学校去交涉。

中西女塾又名马克谛耶女校，是美国颇有教育成就的教育家理查森女士开办的，专门招收外籍人的女儿及中国富家千金入学的。宋霭龄、宋庆龄就在这所学校读书。校长理查森当然认识宋耀如。当宋耀如将宋美龄要来上学的事告诉她后，她开始有点犹豫，当然是担心宋美龄年纪小生活不能自理。但又想到她的两个姐姐都在这里，可以照顾她，便答应了。不几天，宋美龄上了马克谛耶女校的幼儿班。头几天，宋美龄觉得学校的一切都很新鲜，也很好玩。她学习很认真，老师每天布置的作业都能及时完成，与同学相处得也很融洽，赢得了老师和同学的喜爱。但是，宋美龄觉得晚上的日子挺难熬。因为在家里自由，爱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在学校就要遵守纪律，按规定时间睡觉。宿舍的灯熄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觉，而树影在窗子上晃来晃去，吓得她蒙着被子，两腿直打颤。有时梦中吓得惊叫起来，把别的同学吓得坐起来，胆大一点的跑到门外找老师。宋耀如得知这一情况，不得不把宋美龄接回家，请来私塾先生教她。私塾先生主要教她学《三字经》、《论语》和唐诗。宋耀如为了让宋美龄赴美留学及早解决语言障碍，还请来了英国女教师，专门教宋美龄学英语和拉丁语。

四年后，宋美龄9岁了，宋耀如从报纸上看到圣约翰大学招收少年班的广告，就把这一消息告诉宋美龄，问她愿不愿意到圣约翰大学去上少年班。宋美龄满口同意。按照学校招生规定，新入学的学生必须经过初试和复试，而且要及格后才能录取。初试那天，正巧孙中山从广州到上海，宋耀如亲自到码头去迎接，是倪桂珍陪同宋美龄去考场的。宋美龄在考场两个小时，从容不迫地认真应考，站在门外大树下的倪桂珍心情反而比宋美龄还要紧张。加上高血压，她只觉得大脑一阵一阵地发晕，可是，为了女儿，她咬牙坚持到宋美龄走出考场。五天后，学校张榜复试名单，来看榜的人人山人海，宋美龄拉着倪桂珍的手挤进人群，她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名字，高兴地大声叫道：“妈妈，你快看，上面有我的名字，我排在第八名哎。”这天正热得发了狂，树叶被太阳晒得卷了起来。倪桂珍的高血压病经不住这样的天气和场面，她突然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学校派人送她到医院抢救，诊断她患了心脏病。三姐妹都在医院照料倪桂珍，第二天是宋美龄复试，因母亲生病，心情不佳，无心复试，便错过了入学机会。当大女儿宋霭龄满13岁时，宋耀如感到女儿长大了，有着像少妇般的娇艳，而且更加聪明、活泼了。原来的学校已不能适应她的发展，他一贯欣赏美国人的教育方式和美国人那富有冒险、进取、叛逆的精神，而对中国比较保守、教育制度陈腐、凡事要究传统、瞻前顾后的精神很不赞同。他认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还认为，儿女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独立生活。所以他决定让儿女们去适应变化的社会，培养他们的独立生活能力和勇于挑战的能力。宋耀如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宋霭龄。宋■宋氏三姐妹：(上至下)宋庆霭龄已经离开家在学校生活了八年，生龄、宋美龄、宋霭龄活上能独立自理了，而且她本身胆子很大就富有冒险意识和进取精神。例如，当时，一般女孩都不敢下河游泳，她却敢下黄浦江游泳。她的英语水平比较高，学校举办演讲会，大多数同学只用一种语言演讲，而她能用两种语言演讲。英语歌曲唱得连英国老师都啧啧称好，自愧不如。师生们称她是半个“美国佬”。

当宋霭龄听到父亲要她去美国读书时，她告诉父亲：“我的最大理想就是要像你那样，到美国去闯一闯。爸爸去美国时15岁，我已13岁，你那时去美国困难重重，偷偷溜进人家的船舱，像叫花子似地求人家收留，忍受了无数的怀疑目光和冷落，个中的艰辛难为人知。而我去美国，经济条件好了，根本用不着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了。”

宋耀如听到这里，激动地一步上前抱起宋霭龄，又是亲又是吻。他激动地说：“孩子，你长大了，真懂事，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你的性格真像我，你将成为第二个宋耀如。”

宋耀如熟悉美国的大学分布情况，大多数是男女生兼收的学校，只有佐治亚州梅肯市的威斯理安学院是美国唯一的女子学院。这所女子学院教学质量在美国是名列前茅的，出了不少女科学家、女医生和女作家。在上海的美国传教士步惠廉曾经是宋耀如在美国神学院的同窗好友。他向步惠廉了解威斯理安学院情况时，恰巧学院院长格里是步惠廉的亲戚。宋耀如向步惠廉说了宋霭龄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步惠廉满口答应帮忙联系。

两个月后，步惠廉把格里的复函交给宋耀如看。复函说，他对接收中国牧师之女入学颇感兴趣。过去，这所学校曾录取过五六名美国印第安姑娘，却从来没有录取过中国姑娘。鉴于宋霭龄刚到美国，语言有一定障碍，格里建议宋霭龄作为预科生入学。宋霭龄到美国后，格里考虑到中国人饮食习惯不同于美国人，要宋霭龄暂时住在他家里，等她逐步适应了环境和西方饮食之后，再搬到学校去住。宋霭龄赴美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恰逢步惠廉夫妇返美度假，宋耀如便托她顺便将宋霭龄带走。1904年5月，宋霭龄随步惠廉夫妇启程，于8月2日抵达美国，顺利地进入了梅肯市威斯理安学院读书。

三年后，宋耀如见宋庆龄15岁了，决定实施培养女儿们的第二步战略计划，把宋庆龄送到美国去读书。本来这次没有安排宋美龄去的，因为她只有9岁，宋耀如觉得她年纪还小，学习跟不上。但是，宋美龄知道后，哭着闹开了，她说平时跟两个姐姐玩得最开心，现在她们都走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家没有意思。她缠着父亲说：“你们不让我跟庆龄姐去美国，我自个儿到轮船码头去买票。”

宋美龄是出了名的倔脾气，一向我行我素，全家都怕她真的有一天自己一个人去美国，与其那样，不如就让她跟庆龄一起去，还有个照顾。于是，只得同意，并骗她说，美国威斯理安学院发来的通知单上有美龄的名字，宋美龄这才破涕为笑。

由于温秉忠是清朝的教育官，又是代表清政府赴美考察的，身份很高，轮船上的船长及船员对他都很敬重，宋庆龄和宋美龄也跟着沾光，一路上没有什么麻烦，轮船抵达旧金山时很顺利地通过了关检。

到了美国，温秉忠自然而然担负起联系两姐妹的读书事宜。他把两姐妹带到梅肯市威斯理安学院时，事先承诺两姐妹入学的院长格里已经退休，新任院长安斯沃思通过简单的口试后，说宋庆龄可以入学院读书，但要补习一年英语，宋美龄年龄小，要补习两年英语。

温秉忠通过在美国的同学，将两姐妹安排在萨米特市的波特文学校学习英语。校长波特文很喜欢这两个漂亮的中国小姑娘，把她们接到自己的家中住宿。波特文的女儿与宋庆龄年龄相近，性格随和，三人生活在一起十分融洽。每天上午上完课，她便带两姐妹到萨米特市图书馆翻阅杂志及各种图书。后来，萨米特市图书馆的管理员路易丝·莫里在文章中描述道：“这两个中国小姑娘读起书来如饥似渴，庆龄—严肃的那一个—贪婪地读着成年人看的小说和其他书籍，而跟她同样年龄的女孩一般对这类读物都兴趣索然。美龄则喜欢读《兔子彼得》一类故事书。美龄常常思念家乡，每当两姐妹想家时，就到住在学校里的一位名叫玛格丽特·巴恩斯的教师那里去聊天解闷。”

宋庆龄向来人缘好，朋友熟人也多，她同每个同学说话都注意分寸，而且，“请”、“谢谢”总是挂在嘴边。因此，班上的每个同学都喜欢她。一到假日便邀请她到家里做客。这年暑假，宋庆龄带着宋美龄到佐治亚州山城德莫雷斯特的同学家度假。这位同学的妈妈莫斯太太特别喜欢两姐妹，为她们烧中国菜，帮她们做衣服，开车带她们进城买鞋。暑假结束，宋庆龄接到录取通知书，到威斯理安女子学院读书，宋美龄年龄还不够上大学，莫斯太太便留她住在自己家里。附近的皮德蒙特学校开学了，她就开车送宋美龄到这个学校上学。许多年后，宋美龄以十分眷恋的心情回顾了那段经历：“我在皮德蒙特学校读书，我初步懂得了如何分析句子的奥秘。当时我的英语知识顶多是略知一二，因为我在美国才待两年。我在词语的表达方面闹了许多小笑话，使我的语法老师感到为难。为了纠正我的毛病，她让我试着从语法上分析这些句子。她的努力应该说是有效的，因为现在人们说我的英文写得挺好。”

又过了一年，宋美龄11岁了，她的年龄仍太小，但是，威斯理安女子学院的院长安斯沃思很同情她，决定让她和自己的女儿埃洛伊西及另一个教师的女儿帕蒂·布朗编成一个非正式班级，派一名女教师负责教她们读英语、学几何、弹钢琴等。宋美龄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院长家里，同埃洛伊西复习功课，做完功课，一起学钢琴。一天，三个人上完课来到院长家里，宋美龄看到院长在看报纸，便突发奇想，对埃洛伊西、帕蒂·布朗说：“大人有大报，我们小孩也应该有小孩的报纸，我建议我们三人办张报纸如何？”她不等两人回答，举起手说，“同意的请举手。”

埃洛伊西和帕蒂·布朗愣了片刻，没有思想准备。可是，她们看着宋美龄高高举起的手，也将手举了起来。埃洛伊西说：“就试试看，如果能卖出去，我们还可以赚几个美元买冰淇淋。”

帕蒂·布朗说：“我不会办报，但我可以到各个班级去推销报纸。”

宋美龄学着大人的腔调说：“说干就干，我当主编兼编辑部主任，埃洛伊西当编辑兼记者，帕蒂·布朗当经理部主任兼发行员，我们今天晚饭前要争取出版第一张报纸！”

宋美龄小小年纪，能想起办报纸，是受了宋庆龄的影响。宋庆龄在威斯理安女子学院学习期间，受院长聘请担任校刊《威斯理安》文学编辑和哈里斯文学社的通联干事。宋美龄吃过晚饭，总是在宋庆龄的宿舍里看她在为《威斯理安》校刊编稿画版，有时校对忙不过来，还请宋美龄帮忙。

宋美龄毕竟没办过报，第一张报不知怎么编辑出版，心里没底，她眼珠一转，跑到宋庆龄的宿舍里，把她们的决定一一说给宋庆龄听，要姐姐为她出主意。宋庆龄莞尔一笑，对宋美龄说：“你年龄还小，功课又多，办报不会影响你的学习吗？”

这时，宋美龄办报的决心已定，倔强地说：“你的功课比我还多，你能干的我为什么不能干？我有困难来找姐姐，如果你不是我的姐姐，我是不会来求你的。”

宋美龄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宋庆龄静默了片刻，慢条斯理地点点头说：“好吧，你的脾气我知道，你一旦决心一定，是十条水牛也拉不回头的，我支持你—”“真是我的好姐姐！”宋庆龄还没说完，宋美龄便扑到宋庆龄身上，兴奋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快把你的经验传点给我。”

宋庆龄便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些自己办报的体会经验。

三个小姑娘真的办起了报纸，她们关在房子里，着了魔似地，挥汗如雨地整整忙碌了四五个小时，终于成功了，第一张报纸问世了。这是一张用手工写出的“报纸”，她们取名叫《三个小家伙》。这张报纸图文并茂，有文章，有故事，还有笑话。由于没有油印，三个人用手抄到晚上八九点钟，一共五张。报纸一问世，担任经理部主任兼发行员的帕蒂·布朗拿到各年级的宿舍里去推销。半小时后，帕蒂·布朗满面春风地转了回来，对宋美龄说：“主编，我们的《三个小家伙》很受欢迎，全卖完了，每份报纸5美分，一共得了25美分。”说着递给宋美龄。

宋美龄喜滋滋地拿着25美分，对她俩说：“我们说过，赚了钱买冰淇淋吃，你快到小店去买。”

帕蒂·布朗应了一声，转身便跑。不一会儿，她转回来了，抱了一堆口香糖放在宋美龄面前，告诉宋美龄，冰淇淋卖完了，只有口香糖了。

三个小姑娘连续出了三期报后，宋庆龄来了，她拉着脸对宋美龄说：“你们小小年纪就想着赚钱是不对的，你们现在要将学习放在第一位，而且要永远放在第一位。”

宋美龄不满意地犟着头说：“我们的报纸很受欢迎你知道吗？我们也不会影响学习的。”

宋庆龄仍旧板着面孔说：“你搞错了，你们的报纸能卖掉，是因为同学们同情你们，才忍痛花钱买你们的报的。你知道吗？他们有的人连看都不看就丢进了纸篓里。”

宋美龄听了大吃一惊，原先的兴奋激情没有了，也不再与宋庆龄强词夺理了。

宋美龄虽然年少，可是，她经常会做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恶作剧。有一天，她和埃洛伊西逛商店出来后，觉得有点累。看见门口排着一辆辆自行车，眼一眨，一个坏主意产生了。她附在埃洛伊西的耳边小声地说：“我们打个赌，我能让逛商店的人出出洋相，你信不信？”

埃洛伊西瞪着迷茫的眼睛说：“你要让人家出什么洋相？我不相信。”

宋美龄说：“如果我能，你怎么说？”“怎么说？”埃洛伊西拍着脑袋，“那就说明你行，我佩服你还不行吗？”

宋美龄说：“光佩服不行，如果我做到了，你就背着我回学院行不行？”

埃洛伊西点点头说：“行！”她不相信宋美龄会让逛商店的人出什么洋相，信口同意。

宋美龄诡秘地拉了拉埃洛伊西的手说：“一言为定！”说完，她走近一辆辆自行车，蹲在地上，将这些自行车的气嘴都拔了出来，刹那间，那些自行车都“嘶嘶嘶”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顿时瘪了胎。一辆辆自行车东倒西歪。宋美龄干完了，立即拉着埃洛伊西的手边跑边说：“快走，我们去看热闹吧。”她俩跑到不远的小树林里，刚蹲下，就看见不少人从商店里出来，脚一抬，跨上自行车，刚要骑走便跨了下来，扶着自行车看来看去，不知气嘴跑哪里去了。宋美龄和埃洛伊西看着那些人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捂着嘴直笑。宋美龄笑了一会，对埃洛伊西说：“现在下一个节目就是你的了，快背我回学院吧。”埃洛伊西求她说：“你那么胖，我这么瘦，你叫我怎么能背得了你呢？”谁知宋美龄一脸老谋深算的样子，指着埃洛伊西说：“你啊，你啊，小小年纪什么没学会，唯独学会了骗人。刚才你红口白牙说得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不肯干了呢？你不是说过一句英国谚语说，少年时懒惰，老年就会潦倒的吗？■在美国读书时的宋美龄我要你背我，就是为你老年不潦倒着想啊！”

埃洛伊西说不过宋美龄，无可奈何地蹲下身子，咬着牙背起宋美龄，可是没走两步，腿一晃，两个人都摔了个大跟头，躺在地上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1912年夏天的一天，宋美龄接到威斯理安女子学院院长送来的入学通知书。她举着通知书一蹦老高，欢呼着：“啊，感谢上帝！我是大学生了，我是大学生了！”

宋美龄上了大学，开始有一种新鲜感，却不很用功，下课后很少温习和做作业。晚自习，教室里灯火通明，同学们都在埋头做作业，宋美龄却看不下去，浑身懒洋洋的，两只胳膊趴在桌子上，脑袋往胳膊上一枕，两只眼睛东张西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身边的同学问她为什么不做作业，她懒懒地说：“不想做。”

1913年到了，这时，宋庆龄已经20岁了。她也从大学毕业了，获得了文学学士的学位。她是一个很有抱负的女性。出国多年来，她从父亲的来信中了解到中国的革命形势正迅猛发展。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爆发了。1912年元旦，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在南京成立，孙中山当选为临时大总统。1912年2月13日，清帝下诏退位的第二天，孙中山被迫辞去了临时大总统的职务。3月，袁世凯篡位。7月23日，袁世凯解除了孙中山铁路督办的职务，并下令解散国民党，撤销国会中国民党员的议员资格。孙中山发动了武装讨袁的“二次革命”，遭到失败。孙中山逃亡日本。宋庆龄同时了解到父亲因担任同盟会秘书长兼司库的职务，而被袁世凯通缉。宋耀如在处境危险之时，将上海虹口的家贴上封条，举家东走日本。父亲来信，要她大学毕业后立即去日本与家人团聚。

宋庆龄遵照父亲的吩咐，于8月29日启程去日本。

这时，宋子文已赴美，在哈佛大学读书。宋美龄在宋庆龄走后，感到自己在威斯理安女子学院学习十分孤单，便转学到了紧靠哈佛的马萨诸塞州的韦尔斯利女子文理学院读书。这样，她可以离哥哥宋子文近一些，得到他的关照。

韦尔斯利女子文理学院附近有个小镇，这个镇子依山傍水，风景优美。宋美龄到了这里，傍晚时经常在小镇里散步。站在小山上举目远眺，一片连绵的平原向前伸展，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夕阳下，平原上一片宁静，晚风轻轻地吹过草原，绿草微微随风飘浮，宋美龄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阵阵心旷神怡。她十分喜欢这个美丽的小镇，常对同学们说，每天傍晚到这里远眺几分钟，她一天的学习疲劳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宋美龄的心情特别好，她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她的学习劲头也十分足。在四年的大学生活里，她主修了英国文学，副修了哲学、法语和音乐，还选学了天文学、历史、植物学、写作、《圣经》史和讲演。到了大学二年级，课外时间里，她不再到处找熟人聊天侃大山了，也不再像儿时那样参加同学们的恶作剧了。她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学院的图书馆里，她爱上了阅读小说、诗歌，与文学巨星为侣。她翻阅了一本又一本小说和诗集，特别喜欢阅读雨果、左拉、巴尔扎克、普希金、但丁、莱蒙托夫、果戈理、别林斯基、涅克拉索夫、屠格涅夫等的作品。她通过阅读他们的作品，发现自己对世界上的事情懂得太少，对自己过去浪费时光非常不满意。她开始坚持写日记，以便更清楚地认识自己的感情和思想，更好地有意识地同缺点作斗争。她想锻炼出坚强的意志，在日后的工作中发展自己的一切才能。她曾经想过当一名文学博士，又想当一名作家搞文学创作。在大学四年级时，她在课堂上全神贯注地听讲，课后认真地做作业。她聪明过人，成绩在班上总是名列前茅，获得了学院领导颁发的最高荣誉称号：杜兰学者。

四年的大学生活，使宋美龄成了一个具有多方面才华的青年，她对英国文学钻研最深，写起文章来一般两三千字不需打草稿，两小时一气呵成；在音乐方面，她不但精通乐理，对一般乐器，如手风琴、钢琴、小提琴都很在行；在体育活动上，跑步、跳远、体操、网球等，她每次比赛都能得到名次。宋美龄在美国求学11年，这期间，正是她从童年、少年向青年成长的时期，就意识形态而言，正是襁褓时期。那时，中国是个什么样子，在她的脑海中已很模糊。她接受的是全盘美式教育，生活方式、价值观念、思维方式都打上深刻的美国烙印，以致老师和同学们都说她已经美国化，几乎成了美国人了。她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着装上同美国青年也无区别。她喜欢着一身露出■宋美龄在美国读书的学生证肩膀的短上衣，下面着一条勉强过膝的西式裙子，脚上是西式皮鞋。宋美龄的这种巨大变化，连她自己也感到吃惊，她在一篇文章中说：我已经不大会说中国话，不习惯吃中国饭菜，不像一个中国人了，只有我的脸还像个东方人。

美丽的烦恼

女大十八变。宋美龄来到威斯理安女子学院读书，已是豆蔻年华。一双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既文静又温柔，一笑起来两腮上两只醉人的酒窝。她与院长安斯沃思的女儿埃洛伊西同住一舍，两人关系特别好，每天一同进出教室和宿舍，课后也一同到小镇子上玩耍，简直是形影不离。两个情窦初开的大姑娘，长得楚楚动人，学习出类拔萃，她俩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招来男人们惊异和爱慕的目光，年轻的女孩子们除投来妒忌的目光外，也不得不啧啧称赞她们的美貌而自叹不如。宋美龄比埃洛伊西大一岁，似乎比她成熟得早一些，对于男人们投来的目光，她知道那目光中的含义，往往羞赧地低下头去，避开那些火一样的目光，这更激起男青年们心中的激情。大姐还在美国读书时，宋美龄受她的影响，曾学着抹胭脂，涂口红。大姐回国后，二姐庆龄不喜欢这些，她也受二姐的影响，特别是青春发育后，她更注重自然美，天生丽质，更加妩媚动人。一个星期天，宋美龄到哈佛大学看望哥哥宋子文。在哥哥的宿舍里，有几个同学正在打牌，宋美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她的美貌令那几个同学惊叹不已，有一个不禁开起玩笑说：“子文，你什么时候有个比西施还美的妹妹？给我们介绍介绍嘛。”另一个说：“子文，你妹妹的美貌比貂蝉还胜几倍，你不雇几个保镖保护她，就不怕她在街上被人抢走吗？”

这时，宋子文看看宋美龄，眼光中流露出得意和自豪感，宋美龄也心中暗自得意。大学二年级后，宋美龄便不断接到小伙子们的求爱信了。一封封火辣辣的情书，令宋美龄坠入了无尽的烦恼中。

大学三年级的一个夏季的夜晚，明月射进窗户，天气闷热，蚊子成群。宋美龄和埃洛伊西钻在蚊帐里，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突然，一阵喧嚣声从不远处的小镇传来，宋美龄烦躁地坐了起来，对埃洛伊西说：“实在睡不着，我们不如到小镇里走走，看看热闹。”

埃洛伊西提醒她说：“学院有规定，学生晚上不许逛小镇，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时，宋美龄也顾不了这些，跳下床，拉着埃洛伊西说：“我们快去快回，神不知鬼不觉，谁会注意到我们呢？”

埃洛伊西还是不同意，宋美龄见状，放开埃洛伊西的手，自己一个人转身出了门，转眼消失在夜色中。埃洛伊西摇摇头，叹气说：“这个精灵鬼，拿她没办法。”然后，跳下床悄悄地尾追出去。树影婆娑，花枝飘摇，月光如水，四周寂静无声。埃洛伊西出了门，向小镇奔去，忽然，从路边的草丛中窜出一个黑影，从后面拦腰把她抱住。埃洛伊西大惊失色，张口想喊抓坏人，可是，嘴巴被紧紧地捂住了。同时，黑影的另一只手在她的高耸的乳房上乱摸。埃洛伊西吓得两腿直打哆嗦，一下子瘫在地上。这时，那个黑影松开了她，并且吃吃地笑。埃洛伊西突然听出来了，原来是宋美龄恶作剧，不由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捶打着宋美龄，一边抱怨说：“你这个精灵鬼，你是不是想把我吓死？我的魂差一点被你吓跑了。”

宋美龄一边吃吃地笑，一边说：“你能怪我吗？你明明说不出来的，为什么跟在我的身后？我还以为是坏人呢！”

埃洛伊西又好气又好笑，啧啧骂道：“你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差点吓死我，还说我的不是，与你没理好说了。”

俩人嘻嘻哈哈边说边笑来到小镇，只见灯火点点，游人如织。舞厅饭店顾客盈门。宋美龄和埃洛伊西平时很少来，这下大开眼界，边走边看，觉得十分新鲜。突然，一个男青年从人群中走到两人的面前，向她俩深深地一鞠躬，彬彬有礼地说：“如果我没说错，两位小姐一定是中国姑娘宋美龄和院长的女儿埃洛伊西小姐了。”

俩人一愣，宋美龄还没开口，那青年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她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爱意说：“你是学院中最漂亮的姑娘，灯光下，更显得楚楚动人。请你告诉我，我上个月给你写了一封信，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呢？”

埃洛伊西连忙为宋美龄解围说：“现在的学习任务很紧，她没有时间回信，请你原谅。”

她拉着宋美龄转身想离开，谁知又一位男青年又拦了上来，诚恳地对宋美龄说：“亲爱的中国姑娘，你是我心中不落的太阳，你是世界上完美无缺的玫瑰花。”他自我介绍自己叫海伦·阿杜西门，爷爷是美国石油大王。他自豪地说，“我家的美元占了美国的五分之一，我什么都不缺，唯一缺少一个意中人，你就是我的意中人，我前天写信向你求爱，不知你收到了没有？”

宋美龄的记忆中是有一个叫海伦·阿杜西门的人来过信，她不知怎么回答，正在犹豫之时，又上来一位青年，向宋美龄递上一支香烟。宋美龄抬头一看，是一个中国人，便好奇地问：“你是中国哪个省的？什么时候到美国来的？”

那男青年见宋美龄对自己感兴趣，不禁面露喜色，回答说：“我叫马齐彬，祖籍中国东北抚顺，父亲在华盛顿开中国饭店，占有w幢大楼，大得像百货公司，又像军营。我在巴黎读书，姐姐嫁在这个小镇。最近姐姐生病，所以，我来到这个小镇，有幸在这个晚上碰到了一位美丽的中国姑娘。”他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感谢上帝，我不是在做梦吧？眼前的这位美丽的姑娘正是我的梦中情人。”他十分有礼貌地问，“请问这位小姐，你愿意同我交个朋友吗？”

宋美龄出现在小镇，被这么多人纠缠，心里十分烦躁，她想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听到这位中国青年的询问，不由灵机一动，反问道：“我不想再招惹是非，你能不能帮我离开这里回到学院？”

马齐彬一听，受宠若惊地直点头，讨好地对宋美龄说：“这些美国人与法国人一样，只知道寻欢作乐，特别爱好夜生活。而我们中国，太阳一下山就是漆黑一片，四周寂静无声，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这两个极端我都不喜欢。”

宋美龄为了摆脱纠缠，只好点头说：“是的，是的，中国人太保守，美国人太开放，我都不喜欢，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马齐彬似乎与宋美龄找到了共同之处，喜形于色，一边点头，一边吆喝着为宋美龄、埃洛伊西开道。她俩紧跟在后，没命地奔跑，直到看到了学院的灯光，才像大赦似地松下一口气。宋美龄打发走马齐彬，回到了学院。

这一夜，宋美龄失眠了。树影在花格窗上摇曳，月光泄进室内，一切都影影绰绰，朦胧难辨。以往，宋美龄无忧无虑，头一挨上枕头，就进入了梦乡。常常倒是埃洛伊西想着心事时，她就鼾声大作了。可今天，埃洛伊西一觉醒来，宋美龄还在辗转反侧，把个床铺摇得吱吱作响。埃洛伊西欠起身子，望了宋美龄一眼，问道：“你怎么啦？夜深天凉快了，你还睡不着吗？是不是看中了那个中国小伙子？”

从小镇回来后，宋美龄的心绪乱乱的，她想的很多。首先，她明白自己的处境，自己在美国只是短暂的，大学一毕业就得返回中国。父亲来信说，大姐嫁给了孔祥熙。

孔祥熙字庸之，号子渊，是山西太谷人。孔家经营商业，全国各大城市都有分店，家境十分富有。孔祥熙于1902年赴美读书，先在奥伯林大学学习政治经济学，后转入耶鲁大学学习法律。毕业后在日本东京担任基督教中国青年会的总干事。他最近刚死了妻子，正忙于召开一次集会，在集会上碰到了宋耀如。1906年宋耀如在美国为同盟会捐款时，孔祥熙慷慨解囊，捐助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款，所以宋耀如对他很有好感。此次相遇，俩人一见如故。纵论形势，漫话古今，孔祥熙还对宋耀如说，他曾在纽约的一次舞会上碰到过宋霭龄，称赞宋霭龄的美丽。宋耀如听后，感觉到孔祥熙对宋霭龄的爱慕之心。宋耀如曾听人说起过孔祥熙的情况，知道孔祥熙家境富有，又肯学习，肯用脑，不仅长得英俊，而且很有前途。宋耀如听到孔祥熙赞扬宋霭龄的话，有心促成孔祥熙与大女儿的婚事，因此，分手时邀请孔祥熙到家中去玩。孔祥熙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到宋耀如的邀请，便明白了宋耀如的心思。

这时，孙中山在日本东京，担任秘书的宋霭龄也在东京。她时常回家看望父母。这天，孔祥熙提着重礼来到宋家。宋霭龄也从父亲的口中知道孔祥熙的来意，刻意打扮了一番，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席间，宋耀如将两人作了介绍，孔祥熙看着青春勃发的宋霭龄，更是爱意陡增。饭后，两人交谈着，就像久别的恋人，海阔天空，无话不谈，宋霭龄含情脉脉，孔祥熙脉脉含情。宋耀如见状，挑破了窗户纸，问他们愿不愿结为终身伴侣，两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他们于1914年4月，35岁的孔祥熙与25岁的宋霭龄在宋耀如的精心操办下，完成了婚礼。

宋霭龄婚后，辞去了孙中山秘书的工作。就在孙中山物色合适的秘书人选时，宋庆龄从美国来到日本。宋庆龄一直敬仰孙中山的革命活动和革命精神，来到日本后，她曾向孙中山表示，要协助他做革命工作。当她得知孙中山物色秘书人选时，就毛遂自荐，要求接替宋霭龄。孙中山当然很高兴，不过，他告诫宋庆龄，这个工作十分危险，宋教仁刚刚被暗杀，革命力量很薄弱，袁世凯企图要把革命党斩尽杀绝。他关切地对宋庆龄说：“希望你三思。”

早就有了思想准备的宋庆龄坚定地说，革命就是献身，没有献身精神一事无成。她斩钉截铁地说：“我已准备随时献出自己的生命。”

孙中山很满意，请宋庆龄担任了他的秘书工作。宋庆龄每天协助孙中山处理机密文电和日常事务，整理讲话稿，还负责同海内外革命党人的联络。宋庆龄成了孙中山忠实的得力助手。两人的革命友谊与日俱增。孙中山的革命理想和顽强的毅力激励着宋庆龄，宋庆龄对孙中山的革命感情逐渐成了爱慕之情。1915年6月初，宋庆龄大胆地，并且是郑重其事地对孙中山说：“我们结合起来吧，结合起来两个人的力量比一个人的力量大。”

孙中山摇摇头说：“你还年轻，只有22岁，要慎重一些。你父亲是我的患难朋友，婚姻大事还要听听你父母的意见。”

宋庆龄觉得有理，可是，当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父母时，遭到了全家人的极力反对。宋庆龄心意已定，她说：“我知道你们会反对的，可是为了拯救中国，我一定要嫁给他！”

宋耀如气愤地说：“孙中山有妻子，有儿女，你同他结婚，是违背基督教教义的。”

宋庆龄说：“孙中山决定离婚，基督教不像天主教，是允许离婚的。”“你们的年龄相差太大，他已经可以做你的父亲。”“爱情没有年龄界限！”宋庆龄已铁了心，她的决定伤透了父母的心。

孙中山是宋耀如多年的密友，现在要成为翁婿，宋耀如无法接受。为女儿的婚事，宋耀如伤透了心。他不仅不同意女儿的要求，而且还将宋庆龄软禁起来。后来，宋庆龄在女佣的协助下，从窗户里逃了出去，回到了孙中山的身边。1915年10月26日，宋庆龄与孙中山举行了简单而又朴素的婚礼。

宋庆龄与孙中山结婚的消息传到了美国，宋美龄感到震惊，同时又为自己的婚事担忧。大姐的婚事由父亲一手操纵，二姐虽然与孙中山结婚了，但父母坚决不同意。自己的婚事将会是怎么样的，她不知道。她又觉得父母将自己抚养成人，送到美国读书，恩重如山，不听父母的话是不对的。想到这些，她愁肠百结，郁郁寡欢，一时间寝食难安，人也瘦了下来。在美国向她求爱的青年很多，但自己的婚事恐怕自己无法做主，于是，她对那些求爱信只是草草一阅，一笑了之。就在宋美龄即将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宋耀如来信提醒她，父母年迈体弱，积劳成疾，希望一毕业就返回中国，回去给爸爸当个助手，为中华民族作贡献。尽管宋美龄到了初恋的年龄，宋耀如却不给她思考的余地。

永远解不开的谜

近年来，一些关于宋美龄的书籍，在叙述宋美龄的婚姻时，有的说她在美国读书时，曾同来自江苏省的哈佛大学留学生彼得·李订婚，不久婚约取消，这个婚约只维持了几个月。还有的书中说，宋美龄害怕回国后父母为她包办婚姻，在美国上学期间，曾与一个中国学生订了婚。当然这门亲事并未成功。还有的说，宋美龄在美国读书，经宋子文介绍，结识了刘纪文，并相伴到美国各地旅游。两人回国后，刘纪文担任南京市市长，加快了步伐向亲朋好友宣布订婚……宋美龄与蒋介石结婚后，两人还偷偷幽会。宋美龄在美国读书，相貌出众，追求者如过江之鲫，与个别人短暂的接触也许会发生的。但与刘纪文恋爱一说，是无中生有。据香港出版的《当代中国的四千名人录》记载：刘纪文，广东东莞人，日本及英国留学生，历任广东金库监理、广州市审计处长、陆军部军需司长、大元帅府审计长、广东省政府委员兼农工厅长、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经理处长、南京特别市市长、江海关监督、国民党三中执委、国民政府建设委员会委员、“国大”代表、“总统府国策顾■1917年的宋美龄(站者)与姐姐宋庆龄(坐者)合影于上海霞飞路问”等等，死于1957年4月13日。查阅有491号家中关资料，刘纪文根本没有在美国读过书，而且是先在日本政法大学读书，后赴英国留学。刘纪文是1927年至1930年担任南京特别市市长的，当时人都知道蒋介石是冷酷无情的铁腕人物。就算宋美龄一贯我行我素，恐怕刘纪文就是有贼心也不会有贼胆。还有的书中说，当时宋美龄答应嫁给蒋介石，曾经提出以刘纪文担任南京市市长为交换条件，这种可能性就更小了。1927年4月18日，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发表《建都南京宣言》，举行定都庆祝典礼，刘纪文为南京特别市市长。8月10日，蒋介石因徐州失守，被桂系“逼宫”下野，8月13日，蒋介石携卫队200人离开南京赴上海，14日在上海发表“辞职宣言”。9月28日，蒋介石东渡日本，先和宋美龄协商如何操办婚事，后向宋美龄母亲倪桂珍正式提亲。早在4月份，刘纪文已经担任南京特别市市长，10月份蒋介石与宋美龄正式达成婚事协议和向宋母提亲，正式确定蒋宋联姻。刘纪文任市长在先，宋美龄向蒋介石提出以刘纪文为南京市市长交换条件一说，从时间上就排除了它的可靠性。同时，大量文献资料显示，刘纪文初恋情人是国民政府常务委员兼财政部长古应芬的女儿古婉仪小姐。刘、古两人恋爱四年，古小姐生病住院两年，刘纪文常去医院看望。不幸古小姐医治无效病故。刘纪文十分悲痛，不想再找恋人。又过两年，即1925年，刘纪文才与许淑珍恋爱结婚。也就是说刘纪文与许淑珍在宋美龄与蒋介石结婚的前两年就结婚了，在刘纪文已婚的前提下，说宋美龄向蒋介石提出以刘纪文担任南京市市长为交换条件，给人以牵强附会之感。

文献资料证明，刘纪文曾在孙中山大元帅府担任过审计局局长、陆军部军需司司长，是孙中山的得力左右手。宋美龄从美国回来后，常到大元帅府看望二姐宋庆龄，刘纪文常向孙中山请示报告军需方面问题，因而在孙中山家里认识了宋美龄。但只是一般熟人关系，因宋子文与刘纪文关系密切，刘纪文与许淑珍在广州结婚那天，宋美龄跟着宋子文到刘家去祝贺闹新房。宋美龄是宋家的掌上明珠，富家千金，大家闺秀，找对象也是非常挑剔的，她会在明知刘纪文已婚的情况下脚踩两只船，一只脚踩在刘纪文船上，一只脚踩在蒋介石船上吗？

然而，恋爱是个人的隐私，带有极强的隐秘性，宋美龄29岁才与蒋介石结婚，那时女子十四五岁结婚是寻常事，这位美貌的大龄姑娘在29岁之前是否有初恋情人？遗憾的是，至今宋美龄对此只字不提，估计以后也不会透露的。看来，宋美龄的恋情真相，永远是个不易解开的谜。

第二章 蒋介石的风流婚姻史

蒋介石欲占“花魁”

1917年6月，宋美龄和宋子文从美国回到上海家中。这时，宋家由西摩路(今陕西北路)搬到了霞飞路(今淮海中路)。宋子文是学经济的，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宋耀如托熟人安排他到湖北汉冶萍公司上海办事处任职。1923年春，孙中山写信给宋耀如，提出要宋子文先到大元帅府工作，理由是宋子文是留美的经济博士，到汉冶萍公司当办事员是浪费人才，现在革命中心在南方，广东革命政府很需要人，有文化的青年人来得越多越好。宋耀如却不听劝说，坚持要宋子文先到汉冶萍公司。

宋子文要走了，宋美龄也想跟着去谋一份差事干干。可是，宋耀如认为自己和妻子的年龄都大了，二女儿庆龄又随孙中山在广东，大女儿霭龄与孔祥熙也在广东，宋子良、宋子安刚刚赴美读书，如果小女儿美龄再离开，他们身边就无一个子女，觉得十分寂寞。于是，他向宋美龄说出自己的想法，要求她不要离开父母。此时的宋美龄已不是儿时的那个淘气的小女孩，那么倔强，那么任性。听了父亲的话，她点头答应留在上海，尽子女之责，陪伴父母。

宋美龄回上海后，宋耀如发现自己的这个小女儿由于小小年纪离开祖国，连中国话也不太会讲了，写字、写文章用中文更是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同时，他还发现她对中国的一切都看不顺眼，言必称美国如何如何。有一天，宋耀如与她上街去，她看到上海街头交通拥挤，便发起牢骚来，说中国太落后，比美国落后50年以上；她看到那些裹着小脚的妇女步履蹒跚，行走十分困难，便大为不满地说，现在已是民国了，还有妇女缠小脚，中国人真的没治了；她对行人随地吐痰更是深恶痛绝，抱怨地说，这些人愚昧落后，恐怕一百年以后都不知道讲卫生……

宋耀如十分理解女儿的心情，笑着说：“美龄，你刚从美国回来，就同我当年一样，对中国的什么都看不惯，这是可以理解的。但这种情绪是不好的，中国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祖宗，不能忘记自己的根。中国的现状是从古而今沿袭下来的，早在春秋时代，孔夫子就对社会的不平、政治的黑暗、人民的疾苦等问题表示出不满。但仅仅不满是不够的，要有热爱祖国之心，要有改造中国之心和行动。孙文不是领导民众推翻了帝制，倡导共和民主吗？那个纸糊的清王朝刚被推翻，改造社会的事情正在做，社会还是在进步的。只要我们的民族不拒绝改造，独立、自由、文明的新中国不久就会诞生的。”他望着宋美龄那似信非信的目光，坚定不移地说，“我对这些是充满了信心的。”

宋美龄却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说：“反正做一个中国人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不过，我是中国人，这一点已无法改变，算我倒霉。我看啊，这个无知无识的中国八百年都难改造好了。”宋美龄操着生硬的中国话，里面夹杂着英语同父亲争辩着。这样的争论在父女俩之间时常发生，而且都是不了了之。虽然宋美龄人回到了中国，可是她的一切生活习惯还和在美国生活时一个样，仍然说着英语，仍然穿着西装。尤其是夏天，她穿短袖上衣和裙子，虽然有不少人在她的后面指指点点，她全当着耳边风，我行我素。宋耀如劝她说，你回到了中国，为中国人办事，就要补课，补上中国文化课。为了让宋美龄学好中文，他请来了一位老师，帮助她学汉语和中国历史。有时，她还给宋美龄上辛亥革命前后的中国政治形势课。宋美龄毕竟在小的时候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加上她聪明好学，记忆力强，不到半年就会讲一口流利的汉语了，但她讲的是标准的上海话，写信写文章也能用中文表达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她还学会了写毛笔字。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久，宋耀如因胃病久治不愈发展成胃癌，于1918年5月3日病逝在上海霞飞路家中，终年52岁。此时，离宋美龄回国还不到一年。她和姐姐宋霭龄、宋庆龄，哥哥宋子文一道在父亲的病榻前与父亲诀别。办完了父亲的丧事，姐姐和哥哥分别回到广东，宋美龄和母亲倪桂珍搬到了西摩路的大房子里居住。

孙中山和宋庆龄、孔祥熙和宋霭龄夫妇常到上海召开重要会议，会议间隙，他们必到西摩路看望母亲倪桂珍，宋美龄也必到他们下榻的饭店去看望他们。宋美龄去时，他们也必将小妹介绍给他们认识的人。宋美龄生性活泼，美丽大方且善于交际，加上她是留美女青年，这在上海是极为罕见的。因此，她很快成为上海的风云人物，各界纷纷派人请她任职。很快，一个“待业青年”摇身成了身兼数职的名流。她每天的工作日程排得满满的，一大早总有某单位的小车来接她开会。她经常去的单位是电影审查委员会、基督教青年会、童工委员会……有好几所学校还邀请她担任校长或名誉校长。因为太忙，她不得不一一拒绝。

生就一副美人胚子的宋美龄，这时已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长得如艳丽的花朵，加上她恰到好处的化妆，高雅的穿着，身上散发出一阵阵法国香水那迷人的香味，她总是那么引人注目，光彩照人。只要她一出现在公共场所，人们的目光总是在她的身上流连忘返。人们谈论的话题也总离不开她的美貌。可以说，她成了众星拱月似的人物。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宋美龄到了青春妙龄，提亲的人自然源源不断。时下讲究门当户对，宋家在上海是知名的资本家，平头百姓是高攀不上的。来提亲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子弟，他们慕其容貌，派人备着厚礼前来说媒。可是，不知宋美龄是怎么想的，见到这些提亲的人，都是臭骂一顿轰其出门。有的富家子弟闻其文化高、喜欢诗词书画，便派人送来名人书画，讨其欢心，同样被她拒之门外。有痴心的富家子弟，借口过生日，或借口成立什么协会，发来请柬，请宋美龄光临，以便联络感情。同样，这样的请柬往往被宋美龄扔进纸篓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宋美龄也不是超凡脱俗的天上神仙，她也有七情六欲。她到了一千种心思写在脸上的这个年龄，刻意穿戴打扮。究竟她为谁打扮，为谁心动呢？当时，有小报记者分析宋美龄的心态，说女人心细，宋美龄的心比所有女人的心更细，她有“皇帝女儿不愁嫁”的想法，在她认为，自己年龄不大，选择的道路又宽又广，怕草草选中一个而漏掉一万。恋爱路漫漫，至少一万种可能还没有出现。

宋美龄就是这样苦苦等待着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晃几年过去了。可是，工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天终于让她等到了。1922年12月初，在广州的孙中山得知列宁派苏俄特使越飞，将来中国，与孙中山在上海商谈远东大局和中国革命问题。孙中山为迎接越飞，12月中旬从广州到上海做准备工作。12月底，孙中山在自己的寓所召开上海各界名流茶话会，宋美龄当然少不了。蒋介石作为中华民国军政府总司令部参谋长，参加了这次会议。宋美龄在这之前，从报纸上，从同孔祥熙、宋霭龄的闲谈中，知道蒋介石的一些情况，得知他曾留学日本，在追随孙中山革命中，曾担任孙中山的侍卫、粤军第二军部参谋长，参与指挥过数次重大战役。在1918年3月，蒋介石应孙中山电召，由上海来到广州，担任闽粤军总司令部的作战科上校主任，指挥部队在汀江、韩江一带与吴佩孚的北洋军阀连打几仗，仗仗获胜。在以后作战中，援闽粤军的作战计划，一切由蒋介石一手草拟。蒋介石在日本学习过炮兵，在各次战役中重视发挥炮兵的作用，以炮火开路，给人留下能攻善战的印象。宋美龄还得知1922年6月，蒋介石在孙中山被困永丰舰的关键时刻，从老家溪口赶到广州，孙中山将指挥海军大权交给他。他指挥舰队与陈炯明的叛军艰苦作战55天，保卫了孙中山的安全。孙中山为蒋介石撰写的《孙大总统广州蒙难记》一书作序，称赞说：“陈逆之变，介石赴难来粤，入舰日侍予侧，而筹划多中，乐与予及海军将士共死生。兹记殆为实录。”当时，报纸把蒋介石宣传为当代英雄。

自古美人爱英雄。会议开始前，当孙中山向大家介绍蒋介石的英雄事迹时，宋美龄望着蒋介石，不禁肃然起敬。■蒋介石喜欢写诗自勉，这是他写的自勉诗两首

孙中山向众人介绍他的小姨子宋美龄时，蒋介石不禁一惊。啊！眼前这位风姿绰约的美人就是宋家的三小姐？！在他看来，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绝代佳人。蒋介石看得目不转睛，宋美龄穿的是敞胸鹅黄色丝绒旗袍，镶着大红色的花边。弯弯的柳叶眉、薄薄的红嘴唇，梳着两边分的头发，右边插着一朵紫罗兰，额头飘着一撮刘海，雪白的颈项戴着一串闪亮的珍珠项链。眼看着这位高雅、庄重而又孤傲的美女，引起了蒋介石内心深处一阵阵躁动和遐想。孙中山在讲些什么话，他听不清楚，脑海中只有宋美龄的身影。这时，一种强烈的愿望产生了，他多么希望宋家的三小姐成为自己的妻子。当然，这不仅是宋家三小姐的美貌吸引他，促使蒋介石有这个愿望的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在他认为打仗要讲战略，找妻子也要有战略眼光。眼前的宋家三小姐不仅人漂亮，更重要的是如果蒋宋联姻，政治意义和价值远远超过了婚姻。孙中山是当今大总统，是宋美龄的姐夫。如果与她结为夫妻，自己同孙中山的关系将更为亲密。现在自己是他的得意门生，联姻后就是他的连襟，自己今后的前途一片光明。孙中山百年后，自己登上领袖宝座就是顺理成章的了。还有，宋美龄留美10年，有众多的美国朋友。蒋介石的脑海里从孙中山想到了美国人，又从美国人想到了孔祥熙，这位中国著名的大财阀，今后掌权后少不了他。再有，宋美龄那个从湖北汉冶萍公司调任联华商业银行总经理，还办有大洲实业公司的哥哥宋子文，是金融专家，理财能手，日后有这两个财神爷作后盾，还怕统一不了全中国！

一阵掌声打断了蒋介石的思绪，蒋介石这才知道会议结束了。他脑海里灵机一动：千载难逢，千万不能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否则将会造成终生的遗憾和悔恨。于是，蒋介石大步跑到宋美龄面前，自我介绍说：“我叫蒋中正，是孙总理的学生，今天有幸见到宋小姐，实在是三生有幸。”

宋美龄虽然猝不及防，但看到蒋介石那爱慕的眼神，她还是十分兴奋。她从小就仰慕英雄人物，对蒋介石热情地说：“久仰大名，我经常听两个姐姐提起你，并常说你的英雄故事，以后有机会想亲耳听听你的故事。”

蒋介石一阵欣喜，却露出一份谦虚的神色说：“过奖，我算不上什么英雄，只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短短的接触，却给宋美龄留下了深深的感触。她认为，以前那些追求她的人虽然数不胜数，但他们不是毛手毛脚，就是缺乏朝气。而蒋中正却与他们完全不同，他富有朝气又有独立主见，特别是他深得孙中山的青睐，前途不可低估。这次见面，蒋介石的形象深深地嵌在了宋美龄的脑海中。这时的宋美龄意识到大名鼎鼎的蒋介石就是自己经常想象中的那种有英雄气质的男人。

当时，孙中山是家喻户晓的革命先行者，是受亿万民众尊敬和爱戴的人物。那时，从城市到乡村，人人胸前佩戴孙中山头像的纪念章，银元上也印着孙中山的头像。因此，蒋介石作为孙中山的“得意门生”，在其真面目没有暴露出来时，人们视他为英雄也是很自然的。

蒋介石离开会场后，内心掀起了波澜。他思忖着，自己与宋家三小姐联姻门不当户不对，眼下虽在孙中山手下做事，有点名气，但会不会引起宋家三小姐的注意，他没有把握。蒋介石在小学、中学读书时，看过不少元明清时期的小说，如金玉奴棒打薄情郎、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卖油郎独占花魁……这些故事情节他可以倒背如流。尤其是那个卖油郎秦重，单凭坚定决心和顽强毅力，以小本生意，每天积攒一分银子，一年只有三两六钱，五年以后秦重终于积攒了16两银子，赢得了与花魁莘瑶琴相会的机会，最后两人终成眷属，这个故事深深感动了蒋介石。如果把宋美龄比为花魁莘瑶琴，依自己如今的条件，比当年的卖油郎秦重不知好上多少倍。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自己坚持不懈地努力，奇迹会出现，宋家的三小姐一定会夺到手。可是，如何下手，蒋介石一时没有主张。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蒋介石懂得这个哲理。他左思右想后，出于军事职业病，她决定把追求宋美龄作为一次大战役来打。首先，他分析了宋家的关系，也理清了矛盾的主次关系，拟订了三步行动计划。第一步，决定争取孙中山的支持。孙中山有“国父”之称，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宋美龄很听他们夫妇的话。要想追到宋美龄，孙中山夫妇是关键人物。如果孙中山同意这门亲事，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第二步，要说服宋霭龄同意这门婚事。自宋耀如去世后，倪桂珍年迈多病，很少出门，宋家大小事情都是宋霭龄说了算。在做通孙中山夫妇的工作前提下，争取得到她的同意，让她做“月下老人”。第三步，如果前两步失败了，就直接与宋美龄交谈。婚姻大事再复杂，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只要两厢情愿，任何人也阻挡不了。蒋介石想起当初宋庆龄与孙中山结婚，不仅全家反对，而且社会舆论也有非议。可是，宋庆龄冲破一切阻力，有情人终成眷属。蒋介石还知道，女人心地善良，只要自己争取到宋美龄的爱，就是她提出一千个一万个条件，都答应满足她，她就会倒在自己的怀里。有了宏伟的蓝图，蒋介石便开始实施他的三步计划。他是个工于心计的人，要争取到孙中山的支持，必须得到孙中山的信任。因此，只要是孙中山叫办的事，他从不打折扣。孙中山在上海同苏俄特使越飞会谈后，带着蒋介石回到广州，于1923年1月23日发表了《孙文越飞宣言》。孙中山按照《宣言》精神和越飞的邀请，派出了蒋介石为代表团团长，张太雷、王登云等为团员的代表团，前往苏联参观学习。蒋介石认为这■孙中山给蒋介石的委任状是一次“革命镀金”的好机会，也是取得孙中山信任，争取继承人、争做连襟，表现自己才能的难得机遇，一定要认真对待，不能马马虎虎。蒋介石来到苏联，由于种种原因，这次他没能见到病中的列宁，而见到了苏维埃主席加里宁和另一政要托洛茨基。托洛茨基对蒋介石表示出极大的兴趣，对他说：“当一个革命家，忍耐与活动两者缺一不可。这是我的赠言。”蒋介石细细地琢磨托洛茨基的赠言，感到这不仅是他成功立业的座右铭，也是他独占“花魁”宋美龄的座右铭。

1924年1月16日，蒋介石回国到了广州，向孙中山复命，并递交了一份考察报告。蒋介石考察回来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天叫喊着向苏联学习，讲话做报告满口的“阶级斗争、民族斗争”。他讲得最多、最吸引人的是：“要打破帝国主义横暴野蛮势力，方才可以说是革命成功。中国革命，不是中国一国的问题，是世界问题，要联合世界各国的革命党，来促进中国革命成功。”他的这些话与共产党的语言相似，迷惑了许多人，骗取了孙中山的信任。1924年1月24日，孙中山任命他为陆军军官学校筹备委员会委员长，不久又任命他为黄埔军校校长兼粤军总司令部参谋长。蒋介石多次在学生大会上说：“革命要取得成功，一定要拥护孙总理的‘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政策，也要拥护共产主义，始为真正的三民主义；同时亦必须容纳共产党，始为真正之国民党也。国民党员反对共产党，就是违反了总理定下的方针和政策。”当时，国民党右派戴季陶组织孙文学会，反对三大政策，反对共产党。蒋介石为了取得孙中山和共产党的信任，竟多次在会议上批判戴季陶，说：“戴季陶是个什么烂东西，他是个屁，你们不知道我知道，他的手段是尊重总理适以反对侮蔑总理，侮蔑是卑鄙的手段，消灭是他的野心目的。对于这种人，我们必须全党共讨之，全民共诛之。谁同情他就是同情反革命。”在见到陈独秀等共产党人时，首先高呼共产党万岁，尔后说：“中国革命，实实在在的，来不得半点虚假，革命成功要素之一就是要完全依靠工人阶级，每个人必须透彻明白这个意思，才能做一个真正的革命者。”蒋介石就是用这种手段骗取了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而且还是执行委员会的常委。同时，他还得到了国民革命军总监的职位。

蒋介石一路直线上升，他有点沾沾自喜，以为孙中山对他非常信任，可以按照自己追求宋美龄的三步行动开始迈第一步了。有一天，他借口向孙中山汇报黄埔军校的教学情况，来到了孙中山的宅第。

孙中山见蒋介石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亲自接待了他，泡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中。蒋介石见时机已到，简单地汇报了工作后说：“黄埔军校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已初具规模，完全是大元帅领导有方，今后还望大元帅多多作指示。”

孙中山摸着胡须笑着说：“我只不过是审查一下教学方针，大小工作还是你这个校长抓的。”

这时，宋庆龄从外面进来，孙中山对她说：“蒋校长今天来，是汇报教学情况的，刚刚说完。”

宋庆龄拿起热水瓶一边给蒋介石添水，一边说：“蒋校长的教学工作抓得很有成效，大元帅常在别人面前夸你呢。蒋校长，我得提醒你啊，军校的每个学生都是忠于国民革命的优秀青年，他们是以后北伐的骨干和栋梁，打开北方局面全靠他们，你可要兢兢业业地抓出成效来啊。不能因为我们教学上的疏忽，铸成大错，那时就后悔莫及了。”

蒋介石连忙点头说：“谢谢二姐的及时指点。”接着，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今天来是公私兼顾，一是汇报教学工作，二是为个人私事，请给我出出主意。”

孙中山侧头问道：“什么私事你尽管说，凡是我能办的马上办，不能办的请别人办。”

蒋介石眨眨眼睛，说：“我心里有什么话在你们面前是存不住的，我至今还是个单身汉，务必请帮帮忙如何？”

孙中山皱起了眉头说：“你老家不是有个姓毛的结发妻子吗？还有个姓姚的啊，另外，你与陈洁如不是也有关系吗？我还见过她几次，她是很有魅力的，要长相有长相，要人品有人品，是无可挑剔的，你怎么说你是单身汉呢？”

蒋介石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说：“那个毛福梅是父母包办的，我基本上不承认，感情不好。夫妻应该有什么说什么，而我同她形同陌路人，你看这种婚姻痛苦不痛苦？我早就在考虑，长痛不如短痛，准备一刀了结。至于姓姚的、姓陈的两个女人，都是在别人的劝说下仓促成婚的，感情也不好。”蒋介石一边观察着孙中山夫妇的表情，一边说，“父母包办的婚姻，很多是不好的，这一点，我相信您是能理解我的。”

蒋介石话中有话，虽没挑明，孙中山自然明白他是暗指自己与前妻卢慕贞的那段婚姻。深思了片刻，斟酌着说：“那么，你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呢？要不要我帮你物色一位？”

蒋介石一听孙中山松了口，连忙说：“哪能劳驾您呢，我只是从工作出发，想找一个文化程度较高一些的，留美的更好。”顿了顿继续说，“以后，我们免不了要与外国人打交道，有个懂外语的妻子，省得找翻译。”

蒋介石把话说到这里，孙中山完全明白了他的心意，知道他看中了宋美龄，便笑着侧过头，问夫人：“蒋校长的话是……噢！他是看中了三妹了，你看这事怎么处理，愿不愿意当他的红娘呢？”

宋庆龄清楚蒋介石的根底，不但知道他早年在上海十里洋场证券交易所当经纪人，也看得出他追随孙中山是投机，另有他谋。但她觉得目前是大革命时期，他能为革命作贡献，还是应该团结的。可是，团结不等于必须同意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她思前想后，当着蒋介石的面她不便说出这些话，只好勉强笑着说：“你还不知道我那个小妹的倔脾气啊！她虽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又有青春可人的妙龄，又是从小在美国长大，几乎洋化了。她哪里还看得上国内的男人？蒋校长虽然是革命的功臣，有一定的地位，可是，我的小妹眼光太高，我想她是不会将绣球抛给你的，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蒋介石是何等人，他一听便明白了宋庆龄的言外之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孙中山在一旁看着蒋介石一脸尴尬，便打着圆场说：“这样吧，婚姻大事急不得，我看有机会的话，我们同小妹说说看，听听她本人的意见再作打算如何？”

宋庆龄觉得只能这么办，便笑笑说：“也好，等有机会听听美龄的意思再告诉你。”

蒋介石起身告辞：“那我就先走了，学校里还有一大摊子的事等着我处理呢。”

宋庆龄望着远去的蒋介石，埋怨孙中山说：“你真是的，这个姓蒋的把主意打到小妹身上了。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允许让小妹嫁给这个人的。”

宋庆龄一口咬定不同意，孙中山解释说：“他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不过，他毕竟是个将才，对党国是忠心耿耿的。从政治上讲，这个人对国民革命还是有作用的嘛。你别把人看扁了。”

宋庆龄生气了：“你真是的，用人和婚姻是两码事。我赞成用人从政治着眼，但生活上检点不检点也要考虑，不然不是害我小妹吗？”宋庆龄脑子一转，马上领悟出一个道理，认真地对孙中山说，“你有没有考虑，他要娶小妹有没有政治原因，我怀疑他动机不纯。”“你怎么越想越复杂？”孙中山望着宋庆龄，考虑了一会儿，觉得她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有点言过其实。“信不信由你，”宋庆龄坚持说，“我和小妹是不会答应的。”

孙中山摇摇头说：“你说得太肯定了吧？你不同意还咬定小妹不会同意？”“那当然。”宋庆龄自信地说。“不见得，”孙中山与妻子唱起了反调，“说不定小妹会同意。”

宋庆龄诧异，愣愣地问：“你有什么根据？”“夫人，我们的小妹不是一个保守的、按旧传统办事的人。她在美国长大，接受的是西方的教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西方人的价值观是务实的，在她的头脑里旧的传统观念是非常淡薄的。”

宋庆龄有点急了，她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但不论怎么说，我不愿让小妹同这个人搅在一起。”

孙中山理解她的心情，摇摇头不再争论。

发妻毛福梅

浙江奉化武岭一带，山明水秀，清澈流碧的剡溪曲折迂回，从这里出口，汇入甬江，东流出海，因此叫溪口。

溪口处有个小镇，叫溪口镇。溪口镇是个山环水绕、风景秀丽的地方。在1927年前，溪口镇是不出名的。可是，1927年后不同了，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兼任中央政治会议主席和军事委员会主席，名气越来越大，那些替蒋介石写传记的人，一下子将这个偏僻的溪口镇说成是人杰地灵，龙的故乡。久而久之，溪口镇出了大名。因为这里是蒋介石的出生地。

如今人们称蒋介石是浙江奉化溪口人，是根据毛思诚编的《民国十五年以前之蒋介石先生》一书。毛思诚是蒋介石的私塾老师。蒋介石任黄埔军校校长时，写信给已53岁的毛思诚，邀请他到广州担任蒋的校长办公厅秘书。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毛思诚告老还乡。蒋介石信任他，将一部分文件、电报及日记交给他带回家乡保管。毛思诚有蒋介石资助，回家后小日子过得挺滋润，闲着无聊，就根据蒋交给他的资料，编撰了《民国十五年以前之蒋介石先生》一书。日本侵略军打到杭州，毛思诚来不及转移蒋介石移交给他的宝贵资料，就藏在自己家中的夹墙内。不久毛思诚病故。一直到1979年以后，毛思诚的孙子毛丁将这批资料及《民国十五年以前之蒋介石先生》书稿，共计182卷宗，献给了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毛思诚保管和编撰的资料成了打开蒋介石身世的“黑匣子”。

蒋姓在溪口是大族，全镇900余户，蒋姓占500余户。蒋家原从奉化三岭迁往修峰岭，再迁至溪口落户。蒋介石的父亲蒋明火，又名肇聪，字肃庵，在溪口镇经营玉泰盐铺，卖些粮食、烟酒、食盐等杂货。蒋肇聪先后结过三次婚，原配徐氏，生一子一女，子名周康，号介卿，女名瑞春。徐氏病故，续娶孙氏，不久也病故。蒋肇聪经受两次变故，心灰意冷，不想再续娶。而店内有一伙计王贤东讨好老板，说他有个堂妹叫王采玉，长得漂亮，身体又很健，是奉化近邻的嵊县葛溪人，父亲王有则曾在溪口找了个姓俞的小伙子与王采玉成亲，不料婚后不久就病故了。王采玉不得不回到娘家居住。她喜欢读书，因年龄大了学校进不去，就在葛溪尼姑庵带发修行，跟老尼姑学识字，能背诵《楞严经》、《金刚经》。人很老实，又能干活，一天讲不上三句话。

蒋肇聪终于被说得心动，立马表态说，我就要找这种女人。

王采玉到蒋家只有23岁，比蒋肇聪年轻20岁。婚后两人感情尚好，光绪十三年九月十五日(1887年10月31日)生下长子取名瑞元，就是蒋介石。接着又生长女瑞莲，幼女瑞菊，次子瑞青。没多久，瑞菊、瑞青夭折。蒋瑞元与其异母兄周康同属周字辈，谱名(族名)周泰。后来，蒋瑞元到宁波读书，为自己起了个学名蒋志清。1912年，蒋志清赴日本读书，取笔名介石。从此，蒋介石就叫开了。1918年，他投奔孙中山，为讨好孙中山，便易名中正。蒋介石也觉得自己名字很乱，一会儿叫这，一会儿叫那，1924年正式确定名中正，字介石，学名志清。

1895年，蒋介石9岁了，父亲蒋肇聪病故，其母成了寡妇。死了丈夫塌了天，王氏非常痛苦，除了读经拜佛解心烦外，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蒋介石身上。王氏望子成龙心切，每天诵完经，就教他如何为人处世等等。但他不争气，一出门不是把张家儿子打哭，就是把李家孙子衣服撕破，上门告状的人络绎不绝，大有踏破门槛之势。王氏用棍子揍他，他便一跑三四天不回家，春天跑了，躲在人家的地里以黄瓜充饥，夏天跑了，摘人家的西瓜解暑，秋天跑了，挖人家的山芋当饭。王氏见瑞元东躲西藏，饱一顿饥一顿，饿得皮包骨头，心痛不已。为了避免瑞元在村上惹是生非，王氏把瑞元送到娘家葛竹拜姚宗元为师读书。半年后，王氏听说榆林的老师有学问，教学经验丰富，她不顾收费昂贵，把瑞元送到榆林陈家私塾就读。瑞元到了榆林，果真学习用功，大有长进。瑞元堂姑蒋赛凤住在离榆林不远的岩头村，很同情瑞元的身世，跑到学校请瑞元常到她家玩，有什么困难由她帮助解决。瑞元感激不尽，每逢假日就到岩头看望堂姑。蒋赛凤有小女阿春，喜欢瑞元，一见面便瑞元哥长瑞元哥短地叫个不停。阿春的甜美叫声，瑞元听了乐不可支，心里甜蜜蜜的，瑞元也从内心很喜欢阿春。每次到岩头来总要给她带点小礼物，一坐下来就讲故事给她听。时间一久，两人萌发了爱恋之情。每逢假日一大早，阿春便早早起床，脸蛋洗了又洗，牙齿擦了又擦，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早饭碗一丢，便站在村头盼望瑞元早点来到。瑞元自认识阿春后，人虽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心却跑到了岩头村阿春的身边。每晚挑灯夜读，搜猎爱情故事，什么《西厢记》、《胭脂》、《聂小倩》，还有《卖油郎独占花魁》等，就是这时候读的。他睡觉时常梦见与阿春相会。一天，毛老师叫他上黑板默写课文上的一段内容，他竟然在黑板上一连写了七八个阿春，逗得同学们笑出了眼泪，差一点把毛老师气昏。毛老师经过一番调查访问，得知瑞元爱上了阿春，就将所见所闻告诉了王采玉。王采玉气得吐血，本指望儿子换个环境读书，能走上正路，没想到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想找老婆。她左思右想，为了阻止瑞元与阿春见面，决定假日不让他们见面。每逢假日，王采玉便赶到学校，早早地把瑞元带回家，逼他坐在家里做作业。但是，瑞元同阿春已有了感情，两三个假日不见面，心里憋得慌，成天坐卧不宁。一天，王采玉到雪窦寺烧香，瑞元大喜过望，王采玉一出门，他便一口气跑到阿春家。恰巧蒋赛凤不在家，俩人高兴得拥抱在一起，泪水直流，俩人海誓山盟，表示永远不变心。不料在俩人诉说衷情之时，被邻居小伙子听到。瑞元走后，这小伙子便将两人的恋情公布于村上人，并添油加醋，说得十分难听。第二天，蒋赛凤知道了，气得将阿春痛打一顿。蒋赛凤为了拆散这对情人，还赶到溪口，如此这般地告诉王采玉，并发狠说：“我的女儿决不会嫁给瑞元这个杂种。”

本来，王采玉觉得理亏，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上人家的门去，可是，听到杂种二字，不由怒气冲天，跳了起来，大声地骂道：“谁是杂种，阿春才是杂种。”

俩人吵得不可开交，从此，瑞元与阿春断了来往。

瑞元初恋别了马腿，刺痛了心，郁郁寡欢，但他也从此成熟起来，深感人生的悲怆，溪口的冷漠和市侩。他曾跟人说，溪口是一口枯井，什么都不自由，连放屁都提心吊胆，不值得留恋，我有朝一日要跳出溪口，到外面去闯闯。我一定要找几个城里漂亮女人给你们瞧瞧。

王采玉认为她受的气比瑞元大，这口气非要出一出，好胜心强的王采玉决心在蒋赛凤鼻子底下挑个好媳妇，故意气一气蒋赛凤。她翻翻皇历，选择了一个宜提亲的日子，赶到榆林村表兄陈春泉家，向陈春泉诉说了自己的心事。陈春泉沉默了好一会，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姑娘的身影，她就是岩头村开祥杂货店老板毛鼎和的女儿毛福梅。毛福梅是光绪九年十一月初九日(1883年12月8日)出生，家道小康，诗书门第，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细腻白嫩。陈春泉说：“论家境论长相都比毛阿春强几倍，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采玉一听，毛福梅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只是她比瑞元大四岁，万一这个姑娘脾气倔，瑞元很可能要受她的气。她将想法和盘托出，表兄笑起来，化解她的心头疑虑说：“表妹，你不懂，按照这里的风俗，女大男抱金砖，她比瑞元大四岁，正好合局。四年合局，大吉大利。至于她的脾气嘛，那真是没得说，好得很呢。如果你们家瑞元娶了她，是瑞元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啊。”

王采玉消除了顾虑，催着表兄快去提亲。

陈春泉走后，便下起了小雨，然后越下越大。好不容易等到陈春泉浑身湿透地跑了回来，弄得王采玉很是过意不去，心里急着想知道下文，却不好意思问。陈春泉换了衣服，一边擦着打湿的头发，一边打着喷嚏走到王采玉面前，笑眯眯地说：“表妹，我就等着吃瑞元的喜糖啦！”

1901年冬，蒋介石15岁了，王采玉选了个吉辰良日，为他与毛福梅完婚。这一天，从岩头村到溪口镇的山路上，一队壮观的队伍吹着喇叭，敲着锣鼓，抬着花轿送新娘子到婆家。看热闹的群众人山人海，跟着队伍一跑几里，那些小孩子们更是跟在花轿后面要看新娘子。这时，坐在花轿里的毛福梅心里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她从没见过蒋瑞元，只是听陈春泉把他吹得天花乱坠，什么英俊潇洒啦，什么聪明绝顶啦……尽是些最好听的。当年瑞元经常去找毛阿春，村上人都认识他，毛福梅因整天躲在阁楼上绣花，从未见过面。

蒋瑞元在溪口是屈指可数的，邻居都叫他“泼皮瑞元”，他经常带一帮村童在山上当“将军”，指挥溪口的孩子和其他村的孩子“打仗”，虽然与阿春有段伤心事，但事情过去了，他也就忘记了。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母亲在他15岁时就为他娶妻成婚。

蒋家在溪口是大户，数以百计的亲朋好友赶来祝贺，看热闹的人山人海，瑞元的姐姐瑞春和妹妹瑞莲跑前跑后，忙个不停。瑞春指着瑞元的鼻子教训他说：“结婚后你就是大人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没规矩，等一会拜堂你可要听招呼，不要惹是生非，不要出洋相，听到没有？”

瑞元气鼓鼓地说：“我没要结婚，是我妈要我结婚的。我也没请那么多人来看热闹。”

蒋瑞元的异母兄长蒋介卿走到瑞元面前说：“瑞元啊，我是你哥哥，‘长兄代父’，我今天为你主持婚礼，你无论如何要给我一个面子，要听我的。”

瑞莲和蒋介卿忙着替瑞元穿上长袍马褂，又在他胸前别了一朵吉祥如意的红花，戴了一顶红缨瓜皮帽子。正忙着，有人来报告，说新娘子进村了。蒋介卿直了直身子，拉着蒋瑞元说：“走吧，我们到报本堂祖宗牌位前与新娘拜堂。”

吹吹打打的花轿队伍进了溪口镇，在蒋家祠堂门口下了轿，毛福梅在众人簇拥下，拜见过蒋家祖宗，来到丰镐房，与蒋瑞元一起站在报本堂中间。蒋介卿把两人拉到一起，扯起喉咙高喊：“婚礼正式开始！”

门外响起一阵鞭炮声，随着蒋介卿的指令：“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蒋瑞元就像个木头人似地机械地转动着身体，心里却很不自在。好不容易听到蒋介卿高喊：“送新娘新郎入洞房！”他才像得了特赦令般直起身子，一手摘下瓜皮帽，“呼”地向空中一抛，两腿生风，飞也似地跑出门外。当众人簇拥着小脚毛福梅走进洞房，转身去找新郎官，准备再进行坐床、撒帐、喝交杯酒等仪式时，哪里还找得到瑞元的踪影？

瑞元去了哪里？王采玉与蒋介卿等追到村外，只见他和一群孩子在山头上“打仗”呢，气得王采玉和蒋介卿直跺脚。

丈人毛鼎和听说女婿新婚还带着孩子“打仗”，并没有生气，他认为瑞元才15岁，还是个孩子，只有通过读书才能明白更多的道理。他知道岩头村私塾先生毛思诚教书有方，他教出的学生有的当了秀才，有的中了举人，方圆几十里的后生都慕名前来拜他为师。毛鼎和在岩头村是个有名望的人，同毛思诚很熟，就向他推荐了蒋瑞元。毛思诚满口答应。平心而论，蒋瑞元在毛思诚的教导下，学习倒是很认真，只是顽性不改。毛思诚在他编撰的《民国十五年前之蒋介石先生》写道：“瑞元戏嬉也，以讲舍为舞台，以同学为玩物。狂态不可一世。适伏案读书，或握笔凝思，虽百纷嚣然于侧，冥无所觉。”

过了一年多，也就是1903年，蒋瑞元到奉化县城读书了，从此开始接受新教育。1904年又到宁波入箭金学堂读书，1906年东渡日本，在东京振武学校学军事。有时放暑假回家，也春风一度，没想到偶然回来竟暗结珠胎。宣统二年三月十八日(1910年4月27日)，毛福梅生下一胖小子，乳名建丰，号经国。这名字是蒋瑞元起的，说孩子长大后，要成为经国济世之才。那时蒋瑞元起这名字，完全是一时高兴，灵感来了而取。

毛福梅生下经国，别提有多高兴，她不仅精神上有了寄托，且多了一层保障。古人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就不怕日后丈夫借口“无后”而纳妾再娶。毛福梅想错了，蒋瑞元出国读书，回国后一会儿在上海、南京，一会儿到北京、广州，经常出入于妓院，早已看不惯守旧缠足的毛福梅。王采玉生病，蒋瑞元则回乡看望，可与毛福梅常为琐碎之事吵闹，甚至拳脚相加，打得毛福梅遍体鳞伤。毛福梅也不示弱，常将蒋瑞元的脸皮抓破。王采玉见状，含泪相劝却无济于事，反病情加重，1921年6月14日撒手归天，年仅58岁。大树一倒，蒋瑞元与毛福梅的矛盾雪上加霜，这年年底两人离婚，达成口头协议。因蒋家房产多，需要人看守带儿子，毛福梅仍住溪口蒋家老宅。这件事对毛福梅打击很大，看透了世间一切，万念俱灰，刻意吃斋念佛。她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在外读书的经国常来看望。1939年12月12日，六架日军飞机在溪口上空丢下13枚炸弹，溪口顿时呈现一片火海。毛福梅在丰镐房正忙着家务，听到爆炸声后，从后门跑出，准备躲避。她走出门外后，又想起门未关上，便折回关门，套上大锁。这时，一颗炸弹落在她的面前，毛福梅腹部中弹，一只脚被炸得飞出十几米，乱砖压身，顿时窒息一命呜呼，时年仅57岁。从苏联留学回国后在赣南担任专员的蒋经国惊悉母遭难，日夜兼程，小轿车颠簸1000多公里，14日下午赶到溪口镇。经国看到母亲遗体，悲痛万分。他想到母亲生前深受父亲的精神折磨，认为母亲苦了一辈子，自己又没能尽孝，号啕大哭不止，旁观亲友为之动容，在旁陪泪。奉化县县长曹仲麟派人将毛福梅安葬在她生前念经的地方—摩诃殿北隅，竖墓碑一座，蒋经国在碑上亲笔题写：“以血洗血”四个大字，以此纪念不幸的毛福梅。

走出“群玉芳”的姚冶诚

蒋介石在有了毛福梅不久，就有了第二个妻子姚冶诚。姚冶诚原名叫姚怡琴。据传姚怡琴是陈其美送给蒋介石的礼物。说起这件稀罕事，要从蒋瑞元第二次东渡日本留学说起。那年，他在军校的《军声》杂志上，以蒋介石这个名字，发表了《巴尔干战局影响中国与列国之外交》、《军政统一问题》等文章，观点新颖，语言流畅，反响强烈，因此名声大振，蒋介石这个名字也就这样叫开了。蒋瑞元十分得意，从此以后就使用这个名字。

来自浙江吴兴的同学陈其美，比蒋介石早一年到日本，是同盟会骨干。陈其美有个特点，就是见人熟。他见蒋介石脑袋聪明，办事麻利，很快就与他交了朋友。通过陈其美，蒋介石认识了孙中山，加入了同盟会。陈、蒋两人的关系更加密切，他们用钱不分你我，用东西更不用说了。不久，陈其美先蒋介石回上海组织革命党，与宋教仁成立了中国同盟会中部总会，陈其美任庶务部长。武昌起义爆发后，陈其美电召蒋介石回国，策划上海武装起义。电报中交代蒋介石到上海后，去五马路“群玉芳”的堂子门去找陈其美。

蒋介石接到电报，匆匆乘船回到上海。船到上海码头已是半夜时分，他风风火火赶到五马路的“群玉芳”堂子门前，伸手轻轻敲门，里面一男一女，男子听到敲门声，对女的说：“深更半夜的不知道哪个冒失鬼来敲门，你去应付一下，我要避一避。”说着一头钻进了床底下。

大门开了，蒋介石见门内站着一个长发披肩，身穿金黄色长裙的漂亮女子。蒋介石看呆了，竟然怔怔地一动不动。

那女子打量着蒋介石，轻声问道：“先生，请问你找谁？”

蒋介石这才回过神来，自语道：“这陈其美叫我来找他，怎么冒出个美人来？难道是我敲错了门？”边说边打招呼，“对不起小姐，我找错门了。”说罢转身要走。

这时，躲在床下的男子听得真切，连忙叫了起来：“介石别走，我在这里！”说罢，从床下爬了出来，那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尴尬。

蒋介石见果然是陈其美，便向他敬了个礼，说：“介石奉命前来报到，请陈部长分配任务！”

陈其美一把拉过他，将他按在凳子上坐下，笑着说：“别急，任务有的是，你就是几年不睡觉不吃饭也干不完的。”

蒋介石落座后，那女子走来递上一杯浓浓的香茶，笑盈盈地说：“先生辛苦了，请用茶。”

蒋介石的目光又盯在了女子的身上，陈其美从蒋介石的眼神中明白了蒋介石的心思，笑着对那女子说：“我来介绍，他就是我常念叨的那个好朋友蒋介石先生。你好好看看，一表人才，才华出众，日后定能成大器。”

蒋介石被说得不好意思了，谦虚地说：“哪里哪里，陈先生过奖了，你才是一表人才，才华出众。”

陈其美又指指那女子，向蒋介石介绍说：“她叫姚怡琴，苏州人，是我的好朋友。”

蒋介石明白他俩的关系，对着两人笑了笑。

姚怡琴从蒋介石的微微一笑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红了脸，微微低下了头。

蒋介石到了上海，从朋友中打听到姚怡琴的真实情况：她是苏州人，小名阿巧。生于江苏吴江县南桥镇，早年丧父，依靠叔父姚小宝抚养长大。16岁嫁给农民沈天生，婚后两人同来上海谋生。半年后，沈天生生急病归天，阿巧无依无靠，经人介绍到五马路的“群玉芳”妓院做娘姨。娘姨就是负责管理高档妓女的衣物首饰和杂物。晚上妓女接客，便在黄昏前由阿巧帮她们梳头打扮。陈其美是在一次宴席上认识她的，很快就混熟了。陈其美就给阿巧起了个花名叫姚怡琴。

几天后的一天上午，蒋介石又去“群玉芳”找陈其美。陈其美再次从蒋介石的眼神里看出蒋介石对姚怡琴的意思，便笑着对蒋介石说：“介石啊，你我是好朋友，我们历来不分你我，你如果喜欢姚小姐，从今后你就常到这里来，我再另找个地方，你看如何？”

蒋介石的心思被陈其美看破，不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大哥，你这不是让我无地自容吗？我再怎么想，也不能从大哥手中夺你心爱的人啊！你的人我不能要。”

陈其美哈哈大笑，显得很大方地手一挥说：“别客气，你不叫夺人之美，而我是成人之美。”“这……这对你太不……”蒋介石心里喜欢，表面上不得不做做样子。“别说了，”陈其美笑着解释说，“你忘了我叫什么名字吗？我叫陈其美，就是要成人之美嘛！”

蒋介石不再推辞了，他想起自己与发妻毛福梅的婚姻，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俩人走进洞房才知道对方长得什么样，他觉得这样的婚姻太悲哀。自从走出溪口，他感觉到外面的世界真不小。特别是眼前的姚怡琴，年轻、有韵味，定是个温柔体贴的女人。想到这里，他向陈其美拱拱手说：“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谢谢大哥的美意了。”

从此后，姚怡琴便属于蒋介石的女人了。他俩倒也相亲相爱，蒋介石每次从外面回来，姚怡琴总是笑吟吟地迎上去，先给他一个深情的吻。蒋介石曾私下对陈其美说：“姚怡琴全身风流，无一处不叫人激动，我被她第一次吻后醉了半天，这种感觉足可以叫我回味一生。”

陈其美是出了名的猴精，他把姚怡琴送给蒋介石不是白送的，而有其目的。陈其美是用姚怡琴来同他做一笔交易，这一点，事后蒋介石也是知道的。陈其美要同蒋介石做什么交易呢？那是在蒋介石得到姚怡琴后没多久，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陈其美担任沪军都督，等于是上海军政一把手，蒋介石被任命为沪军第五团团长。

陶成章，浙江会党的组织者，光复会的领袖之一，早年曾两次刺杀西太后，1906年曾被任命为光复军五省大都督。辛亥革命时，原浙江都督汤寿潜改任交通总长，陶成章代理浙江的呼声很高。上海与浙江相邻，陶成章常来游玩和看病。陈其美听人挑拨，说陶要吞并上海，便信以为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之中想起了蒋介石，感到蒋对他很忠诚，说一不二，而且有点二杆子味，什么事都能干，便想利用他帮自己除掉陶成章这个心腹之患。一天，他派杨副官把蒋介石叫到办公室来。

蒋介石从陈其美手上接过姚怡琴，已花钱把她赎了出来，居住在上海法租界蒲石路(今长乐路)新民里13号。1912年元月的一天，蒋介石同姚怡琴正在玩纸牌，杨副官推门进来，见蒋介石脸上贴满了纸条(输一次贴一张纸条)，想笑不敢笑，想退不能退。蒋介石一看杨副官，显得十分尴尬，一抬手，抹去贴着的纸条问：“杨副官有何事找我？”

杨副官说了来意，蒋介石立马披衣，随杨副官来到陈其美办公室。陈其美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姚小姐如何？小两口过得怎么样？”

蒋介石一躬身，答道：“多谢都督关心，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好，可以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那就好，那就好！”陈其美连声说道。“都督有什么事要介石去做，尽管吩咐就是。”蒋介石恭敬地说。

陈其美这才转入正题，认真地说：“我是有事想叫你去办。”说罢，附在蒋介石耳边叽叽咕咕地耳语一阵，向他下达了谋杀陶成章的命令。

蒋介石不由瞪大了眼睛，脱口惊叫起来：“他是革命元勋，杀了他如何了得？”

陈其美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在蒋介石面前晃了晃，又放回原处说：“这是大总统的刺杀令，陶成章分裂革命队伍，企图谋害我陈某，早该全党共讨之。你去吧，杀了他没错，一切后果由我承担，姚小姐也不用办什么手续，就归你所有了。”

蒋介石听到最后一句话，也顾不得考虑谋杀陶成章是不是对头，兴奋地跑回家，抱起姚怡琴，直吻得姚怡琴喘不过气来。姚怡琴好不容易推开他，笑着问：“什么事这么开心，路上拣到金元宝啦？”

蒋介石两眼放光，得意地说：“金元宝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吧，陈都督答应说，我们可以结婚了！我们明天就结婚怎么样？”

姚怡琴说：“明天太仓促了吧？是不是选个黄道吉日，再给朋友们发请柬，办几十桌酒。”

蒋介石坚持说：“不行，后天我要完成一项紧急任务，所以必须明天，这是陈都督定的日期。”

姚怡琴叹息道：“那就明天吧，时间太仓促，我们赶快分头办事吧。”“唉，这事可大办可小办嘛，我们一切从简，没什么要准备的。”

婚后第二天晚上，细雨绵绵。蒋介石人不知鬼不觉地身影一闪，钻进了陶成章正在治病的上海广慈医院，轻易得手，完成了刺杀陶成章的任务。大功告成，蒋介石回到家中，叫姚怡琴摆酒庆贺。两人对饮后，蒋介石说：“你已从‘群玉芳’出来了，过上了新的生活，从今后不要再叫姚怡琴了，况且熟悉你的人太多，改个名字吧。”“你说改个什么名字好呢？”姚怡琴很赞同蒋介石的建议。“我想了好几天，我看叫冶诚好。”蒋介石解释说，“冶在字典上是艳丽，也就是漂亮，诚是诚实真挚，真心诚意。”他一把拉过姚怡琴说：“姚冶诚，就是姓姚的漂亮小姐真心诚意对我蒋某人一辈子，你说是不是？”

姚怡琴自从进了“群玉芳”，就像走进了地狱，从认识陈其美、蒋介石后，才感到生活有了意义，她听了蒋介石一番话，激动地流着眼泪，如醉如痴。

一天早晨，蒋介石出门不到10分钟，开来一卡车警察，把蒋宅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警官骂骂咧咧地踢开大门，厉声问道：“蒋介石呢？”

姚冶诚以为是蒋介石的手下来接他上班的，便说：“你们蒋团长早就走了。”

那人狠狠地说：“这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妈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他往哪里跑！”说罢一挥手，带着一群警察走了。

警察走后，姚冶诚感到情况不妙，猜测蒋介石可能出娄子了，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傍晚，蒋介石没有回家。半夜，有人敲门，姚冶诚打开门，是蒋介石托一个人送来一张纸条，纸条上说自己有紧急差事要到外地去一趟，时间可能很久，生活上如有困难，请找张静江和戴季陶两人帮忙。

蒋介石究竟出了什么事？原来，陶成章被刺后，全国民众异常愤怒，要求当局缉拿凶犯。上海警察进行了拉网搜查，蒋介石为避免被捕，东渡日本，一直到冬天才返回上海。这时，刺陶一案还未了结，警察们仍在四处搜查可疑人员。蒋介石慌乱不安，一天终于对姚冶诚说：“风声太紧，我要回溪口避避风头。”

说实话，蒋介石很不情愿带着姚冶诚回溪口，那时他与毛福梅还没离婚，他一怕面对乡亲，怕人家骂他是陈世美，二怕母亲王采玉生气，三怕毛福梅闹事。姚冶诚的想法就不一样了，她很希望回到溪口去拜见婆婆，但她不知道蒋介石家中已经娶妻生子。所以，听说回溪口，她高兴极了，缠着蒋介石明天就走。蒋介石告诉她说，暂时自己一个人先去。姚冶诚当然不答应，又是哭又是闹，指责蒋介石言而无信，心中一定有鬼。蒋介石怕把事情闹大，左右邻居发现了不好办，便无可奈何地说：“我有一事一直瞒着你，但可以对天发誓，我是为了爱你才瞒着你的。”

姚冶诚一听，心里直发毛，不知道蒋介石瞒了自己什么。“什么事，你快说吧，别兜圈子了。”姚冶诚急急地说。

蒋介石眼珠一转，不急不忙地说：“唉，还是在我娘肚子里时，父母求媳妇心切，给我订了婚，当我在上小学时，父亲病故，母亲为了让蒋家续上香火，在我15岁时就逼我成了婚。”“啊，你结过婚？！”姚冶诚头脑“轰”地一声，不禁大叫，“你骗了我！”“我的大美人，我不是说了吗？我是被逼的，我跟她一点感情都没有，我们极少在一起，现在有一个儿子叫经国，今年两岁。”

姚冶诚听到他不仅有妻子，而且有儿子，不由火冒三丈，跳着脚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没心肝的，你害死我了！”“感情不好，又不在一起生活，哪来的儿子？你不是在说谎吗？”她揪着蒋介石的衣领又哭又闹。

蒋介石见状，不由发了脾气，大声地说：“你听明白了再闹行不行，我告诉你，是我母亲为了蒋家的香火，才逼着我同毛福梅在一起的。我说过隐瞒此事是因为我爱你。现在迫不得已告诉你，是让你回溪口有个思想准备。另外，我这次回去要与母亲讲清楚，我要同毛福梅离婚，你才是我的妻子。”

一方面，蒋介石有妻有子木已成舟，姚冶诚觉得再闹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另一方面，由于蒋介石说得十分动听，她的气便渐渐消了，不再大闹。

蒋介石继续说：“不过，我母亲的脾气我知道，不是一时两时能做通的。你要给我一段时间，短则两三年，长则四五年，我一定与她离婚。不过，虽然彼此没有离婚，其实我从来不回去，已经当她死了，这你是清楚的嘛！”

姚冶诚觉得蒋介石说得有理，抹去泪水说：“过去的事不怪你，就看你以后的表现怎么样。我告诉你，这次回溪口，我寸步不离你，不让你同她在一起。”

蒋介石一拍胸脯说：“就这么办！”

姚冶诚有了思想准备，为了讨好婆婆王采玉，为她带了很多食品和绸缎。而且，姚冶诚的嘴很甜，在王采玉和毛福梅面前，一口一个“阿妈”、“阿姐”地叫，弄得她们不好意思翻脸。因此，蒋介石、姚冶诚在溪口“避难”半年，没有发生太大的不愉快。

半年后，蒋介石接到上海朋友的来信，说当局不再追查刺陶凶手了，他便与姚冶诚返回上海。以后一段时间，蒋介石常去日本，与孙中山见面，或者到东北、华北开会。1916年10月中旬，他从日本回到上海时，带来一个小男孩交给姚冶诚说：“你身边没有小孩很冷清，我的朋友戴季陶有两个男孩，他送给我一个，我给他起名叫纬国，家里大的叫经国。”

关于蒋纬国的身世，有一本书中是这样介绍的：1913年，袁世凯派刺客枪杀了国民党重要政治领袖宋教仁。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进行武力讨袁，爆发了“二次革命”。由于军事行动仓促，加上内部分歧，在袁世凯大兵围剿时，革命烈火很快被扑灭。孙中山等一批革命党人重新亡命日本，蒋介石也名列其中。这一阶段，不少革命党人意志消沉，无聊之至，在日本找了日本妓女，聊以充慰孤独之心。戴传贤(季陶)与蒋介石共同认识一个叫重松金子的日本女子，两人都与她发生了胶漆之情。蒋介石回国后，戴季陶依旧与之往来，春风几度，暗结珠胎。1916年10月6日，生下一个男孩。这就是后来的蒋介石的义子蒋纬国。

而另一本江南撰的《蒋经国传》中说：到蒋经国五岁这年，蒋家才再度添丁，生辰是10月6日。这个孩子的来历，似乎谁都知道，又谁都说不清楚。一个比较可信的说法，他的母亲是个穿和服的东洋女子，是蒋在日本留下的中日爱情结晶，自日本携回交姚领养。

1916年6月6日，袁世凯死于北京。6月7日，黎元洪就任大总统，北京政府提出恢复约法，重开国会。8月，孙中山提出恢复约法，尊重国会的主张，决定中华革命党停止一切军事活动。这样，蒋介石不再东奔西跑，回到上海在证券交易所做投机生意。因此，蒋介石从1916年8月至1918年3月，有一年半时间都在上海，这段时间相对而言比较稳定。白天他到交易所去，傍晚同姚冶诚在一起。时间一长，蒋、姚两人的矛盾随之增加，常为小事打打闹闹。主要原因是姚冶诚在“群玉芳”养成了打麻将的习惯，整天坐在麻将桌上，令蒋介石很不高兴，他劝她少打或不打，她哪里肯听。所以，经常发生口角，蒋介石甚至对她拳棍相加。有时两人吃得好好的饭，也会因一句话而气得蒋介石脸发青。蒋介石摔了筷子就跑，姚冶诚却胃口大开，将酒饭菜吃得颗粒不剩。蒋介石气消了回来，见此状熄灭的火气不由又窜了上来。后来在张静江、戴季陶的调解下，蒋介石采取冷处理和分居而不离异的办法，维持着关系。不离异是因为蒋纬国找不到合适的人抚养。

蒋介石对蒋纬国十分疼爱，几天不见十分想念，为此，他只好硬着头皮去姚冶诚那里待一会儿。蒋介石在他的一则日记中写道：“吾谓中国妇女，现在决无解放之可能。诚思多少祸胎，由妇女而引起。多少事业，为妇女所败，多少英雄，受妇女所累。从今而后，吾将奉独身主义，不再造此罪孽也。”蒋介石无法解脱与姚冶诚的关系，竟在一篇日记中提出想出家做和尚，写道：“我为何还恋尘缘而不自解脱耶？”

1918年3月5日以后，蒋介石应孙中山电召南下广州，率领粤军作战。从这以后，蒋介石的行踪不大固定，与姚冶诚保持分居状态，一直到1927年与宋美龄结婚时，才明确与姚氏脱离关系。抗战之前，姚冶诚与蒋纬国生活在苏州蔡贞巷7号。抗战爆发后，姚冶诚随蒋迁移重庆，住重庆南温泉，一度移居赣州和兰州。1949年春，人民解放军渡江以后，姚冶诚随蒋纬国逃至台湾，居住桃园，后迁移台中。在台中，每当周末假日，蒋纬国和邱爱伦夫妇常去看望这位年迈的母亲，给她孤独的心灵带来慰藉和亲情。姚冶诚未曾生育，晚年时常有这样一位“显赫大官”来探望，感到无比欣慰。除了蒋纬国夫妇来看望，别无他人了。姚冶诚自离开蒋介石后，过着窘迫、隐蔽和自我抑制的生活，直到1966年去世。

北伐军总司令夫人陈洁如

蒋介石在婚姻问题上，吃着碗里，想着锅里。据调查材料表明，第三个妻子名陈洁如，是浙江镇海人。陈洁如父亲叫陈鹤峰，原住骆驼桥河角头陈村，做些小买卖。年轻时单枪匹马从镇海到上海做纸商，22岁结识了来自苏州的一位姑娘，不久结婚，生下二子二女，长子志贤、次子瑞彬、长女阿全、幼女阿凤即陈洁如。

陈洁如生于1906年8月26日。当年父亲生意兴隆，母亲操持家务，家境富裕。辛亥革命后，妇女解放已成为不可抗拒的潮流，陈洁如6岁便上小学，小学毕业后考入海宁路爱国女校读书。这是一所由蔡元培先生创办的学校，学风很好。陈洁如在这样的环境下勤奋读书，获得了良好的教育。

蒋介石是如何认识陈洁如的呢？说来话长。陈洁如有一个同学朱逸民，陈洁如和朱逸民每天上学同进学校门，放学同出学校门。晚饭前，两人不是在陈家做作业，就是在朱家读书写字。晚饭后，两人又一起玩耍。有时，两人仰望天空，数着天上的星星，有时望着虚无缥缈的银河，发挥少女特有的想象力。饿了，两人跑到小摊子上吃碗馄饨，假日，两人同坐一条船去游黄浦江，坐车到杭州去游西湖，在长长曲曲的苏堤上漫步，话说人生。两人曾海誓山盟：苟富贵，毋相忘。所以，老师和同学们都说她俩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姐妹。蒋介石认识的拜把兄弟张静江前妻姚蕙，在美国一次车祸中丧生。经人说合，年轻美貌的朱小姐成了张静江的续弦。这年，张静江43岁，朱逸民18岁。朱逸民做了张静江的妻子，住进了豪华的张公馆，有时牵条小狗漫步在庭院中，过起了阔太太的日子。可是，她却时时思念好朋友陈洁如。她向张静江详细介绍了陈洁如的情况，要求他同意陈洁如晚上进张公馆同她一起做作业，这样碰到难题可以互相帮助。张静江当然高兴这位与太太一样漂亮的小姐来到家里，一口应允。张静江与蒋介石是铁杆哥们，常在一起吃喝侃大山。陈洁如到张公馆的第■蒋介石在看作战图一天，就遇到了蒋介石。那是蒋介石在家与姚冶诚斗嘴后，一气之下跑到张家来聊天解闷。一进门，看到了如花似玉的陈洁如。这年，陈洁如才13岁，却出落得如出水芙蓉，清新美丽。蒋介石一下子就看呆了，脑子里又活动开了，他想的是，如此纯情少女，姚冶诚是无法相比的。姚是个烟花女子，而眼前这个纯情少女在上海却是不多见的。蒋介石想得入了神，一旁的张静江推了他一把，才使他清醒过来。蒋介石垂涎欲滴，问张静江：“这是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张静江笑笑说：“这位漂亮的小姐是我太太的同学陈洁如，也是我的邻居。”

陈洁如被两个男人称赞，这是第一次，不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仓促地收拾笔墨和书本，匆匆告别朱逸民，辫子一甩，出门回家了。

望着陈洁如的背影，蒋介石定定地站在原地，一旁的张静江看出了眉目，笑着问：“啊呀，看来介石兄对这位陈小姐一见钟情了吧？”“扑通”一声，蒋介石跪倒在张静江的面前，喃喃地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静兄也。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心思，何不助我一臂之力，成全了我呢！”

张静江对蒋介石的婚姻了如指掌，他摇摇头，请蒋介石入座后问：“溪口的毛氏你怎么打发？你鼻子底下的姚氏你又准备怎么办？”

蒋介石回答：“不瞒静江兄，我和毛氏毫无感情可言，那是父母包办的婚姻。母亲在世，我怕老人家伤心，表面上维持夫妻关系，母亲去世后，我就同毛氏离婚了。至于姚氏，我和她结婚只是一时的冲动，对于这个烟花女子，我觉得与我的身份很不相称。而且，你是知道的，我们现在天天吵架，这种日子是没法再过下去的。”

张静江听了蒋介石的一番辩解，产生了同情之心，便对太太朱逸民说：“陈洁如是你的同学，你们俩关系很好，你去做做工作如何？”

蒋介石立马跪倒在朱逸民的脚下：“二嫂啊，请你务必相助，介石将永志不忘！”

朱逸民急忙将蒋介石扶起来，对他说：“好吧，我来试试，我想她可能会听我的。”蒋介石一下子高兴得蹦起来。

但是，对蒋介石来说可能是好事多磨吧。朱逸民在陈洁如面前提过几次，陈洁如总是摇头说：“不行，我才13岁，而蒋介石已经33岁了，他大我整整20岁，我不能答应。”

朱逸民劝她说：“男的大一点没关系，大男人才知道体贴女人。你看，张静江比我大25岁，婚后他像大哥哥一样关心我，爱我，疼我，这有什么不妥呢！”

陈洁如还是不肯答应，低头缄默不语。

心急火燎的蒋介石等不及了，他对陈洁如发起了一次次攻击。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蒋介石经常提着重礼到陈家去苦苦哀求陈家父母，有时请他们一家人上馆子吃饭。1921年9月7日，陈洁如父亲陈学方因病去世了，陈洁如兄妹年龄很小，没有办过丧事，母亲悲伤过度，无力承办。这时，蒋介石觉得机会难得，大献殷勤，花钱买了一口楠木棺材，带着一帮小兄弟来帮助陈家料理后事。装殓、出丧那天，蒋介石披麻戴孝，指挥和尚念经做佛事，弄得车马喧呼，填街塞巷，好不热闹。陈洁如母亲看到蒋介石如此热心，由悲痛化感动，对他产生了好感。

母亲心软了，陈洁如却不松口，理由是蒋介石年龄太大，脾气火暴，两人合不来。蒋介石不气馁，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他对陈洁如说：“强扭的瓜不甜，看来我的希望不大。不过，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们做个朋友行不行？”陈洁如没有话可说了，只得答应做个朋友。

蒋介石等陈洁如一松口，更加抓紧追击不放。一方面只要有机会就带她上街玩，到了吃饭时就上高级饭店，不惜一切用名贵佳肴招待，另一方面继续做陈母工作。有一天，蒋介石带着厚礼来到陈家，陈母从屋里出来，见桌上放着大包小包十几个，问他今天为何要破费。蒋说，今天是伯母的生日。陈母惊讶不已，自己的生日自己都忘了，他蒋介石却记住了。陈母十分激动，也十分感动，接受了蒋介石的生日礼物。

这时，蒋介石又从包内取出一件东西，举着对陈洁如说：“洁如，你沾了伯母的光，我也送你一件礼物，你猜是什么？”

陈洁如猜了几次都没猜中，蒋介石摇摇头说：“看来你是难猜中了，看你猜得太辛苦，我就告诉你吧，这是一架德国照相机！”

当时，德国照相机在上海十分吃香，它的价格十分昂贵，不少富家子弟都觉得这是件奢侈品，在商店里往往驻足观望，而不能购买。陈洁如得到如此昂贵的礼物，心里高兴，脸上也显露了出来。陈母见状，立即推波助澜，对陈洁如说：“接连下了几天雨，今天天气特别晴朗，又是礼拜天，你跟蒋先生去逛逛公园，顺便试试新相机。”

陈洁如的防线终于被蒋介石的耐心和毅力所冲垮，她经常应蒋介石之约，挽着蒋介石的膀子，出现在公园、商店，有时甚至与他同宿一床。美丽、单纯的少女，对自己的身前、身后思虑不周的陈洁如，就这样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地将自己交给了蒋介石。

1921年12月5日，蒋介石终于同陈洁如手牵着手走向了婚姻的殿堂。婚礼是在上海大东饭店举行的。因为陈洁如父亲9月7日逝世，按照当时习俗，陈洁如必须为父守孝三个月后才能结婚。而且，蒋介石的母亲王采玉也死于同年的6月14日，蒋介石为避免家乡人说三道四，也为了避开毛福梅的纠缠，结婚这天，家乡没有人参加他的婚礼。下午3时，隆重的婚礼仪式开始了，戴季陶为主持人，张静江为证婚人，上海著名的律师江一平为他们代办了手续。婚宴上，来自上海各界的军政要人频频向蒋介石、陈洁如祝贺道喜。当天，上海和全国各大报刊纷纷刊登蒋、陈结婚的消息，美国费城的一家报纸不仅发了这一消息，还刊登了蒋、陈发给亲朋好友的请帖和巨幅结婚照。

依照习俗，婚后第三天，蒋介石便随陈洁如到陈家祖先灵位前拜祭。过后，陈母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接受蒋介石、陈洁如的拜亲，两人向母亲行完鞠躬礼后，蒋介石给在场的亲友宾客每人一个红包，表达敬意。

婚后第四天，蒋介石、陈洁如带着两名男仆，携带了50斤糖果和50斤饼干，搭乘“海宁号”江轮去宁波，然后换乘大木船到奉化，再从奉化乘上两顶■蒋介石的书法作品之一轿子，在崎岖的山路上晃悠着向溪口方向奔波。

当时，对于家境富裕的男人来说，找几个老婆是司空见惯的事，在外人看来说明这个男人有本事。此次蒋介石穿着威武的军服，腰间别着盒子枪，身后跟着随从，真可谓衣锦还乡，好不威风。家乡人一看就猜到他当了大官了，一传十，十传百，全镇上的人几乎都来了，溪口镇沸腾起来，那情景比清朝年间顶戴花翎的县老爷荣归故里还要热闹和荣耀。

毛福梅对于蒋介石和陈洁如的婚姻，当然心中不悦。可是，那时的妇女受“三从四德”的束缚，不敢有反对的意见。再说，她很清楚，自己反对也没有用。所以，对陈洁如表面上很大方、热情。轿子一到，她迎上去，对陈洁如说：“欢迎你来家。”

蒋介石见屋里屋外挤满了人，命令男仆在地上铺上一张大纸，把带来的糖果、饼干倒在纸上，作为新娘赠给乡亲的礼物。村民们一拥而上，抢着喜糖喜饼。对于陈洁如，乡亲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夸她人长得漂亮，穿着也漂亮，首饰更漂亮。陈洁如听到这些赞美之词，看到如此风光的场面，沉浸在满足和幸福之中，暗自庆幸自己找了个有地位又有钱的好丈夫，对自己当初拒绝蒋介石的求婚，差一点铸成大错感到后怕。一个女人图的是什么呢？不就是找一个这样有权有势的丈夫，有吃有穿有玩有面子吗……陈洁如脑子里想得很多，幸福充满了她的全身，她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对了，今后的生活有了牢靠的保障和依靠。

当晚，毛福梅举办盛大宴席，为蒋介石、陈洁如宴请亲朋好友。蒋介石、陈洁如二人依照礼俗，向每一桌上的来宾敬酒。他们双双走向第一桌，高高举起酒杯敬酒时，一位白发飘逸的老者开口了，他是蒋介石的舅舅。他微笑着对陈洁如说：“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你年轻漂亮，可能也很单纯。可是，我作为长辈，要提醒你一句，我是看着周泰长大的，他性格倔强，而且有很强的嫉妒心，性格鲁莽、暴躁、刚愎自用。我希望你能运用你的温柔、体贴、关心、爱护来改变他，使他改掉这些毛病。”

蒋介石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表情极不自然，当时他真想有个地洞钻下去。陈洁如果真如舅舅所言，天真烂漫的她，正沉浸在幸福之中，她看到不知所措的蒋介石那副窘态，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当时和事后都没有细细品味过舅舅的话。直到1927年秋天，她被蒋介石威逼到美国，被他无情地抛弃后，才尝到了自己贪图享受种下的恶果。可是，一切悔之晚矣。

蜜月没几天，蒋介石接到了孙中山从桂林北伐军大本营发来的电报，要他速臂助一切。蒋介石立马带着陈洁如经广州到桂林，协助孙中山指挥作战。1923年5月，蒋介石担任黄埔军校校长兼粤军参谋长。为树立自己的威信，蒋介石规定，学生见到他必须立正敬礼。晚饭后，他和陈洁如漫步在校园里，如果发现有学生见到他们绕道走或不向他敬礼，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直到将那个不守规定的学生训斥得流泪认错才肯罢休。一旁的陈洁如想起舅舅的话，耐心地劝说蒋介石不要暴躁，蒋介石摇着手，叫她别管。

蒋介石身为高官，社交活动很多，陈洁如常随他去参加社交活动，并同时充当了他和外国军人交谈时的翻译。从中陈洁如认识了不少中外名人：如苏联总顾问鲍罗廷、军事总顾问加伦，还有孙中山、廖仲恺、何香凝、周恩来、邓颖超……

蒋介石不仅社交活动多，而且工作量很大，白天不是到广州与孙中山、汪精卫、胡汉民、廖仲恺等碰头开会，就是在军校里处理校务工作，晚上还要处理各方面的来电来信，有时每天收到十几份电报信件。有些电报信件是十分机密的，他觉得不便交给一般军官处理。因此，他就将这些工作交给陈洁如。他要求她将每天的来电来信分门别类进行登记，将急办的函件内容写成摘要，在晚饭后送给他处理。蒋介石为防止文电被盗，做了个铁皮箱，交陈洁如专门存放绝密函件。一天晚上，蒋介石拿着两封信对陈洁如说：“这封信是我在湖北的情报员发来的密电，说吴佩孚已由中央银行汇出一笔1万元款项给云南杨希闵将军，作为茶资。写信人说，此举可认作是汇报人尝试收买杨将军的动作。这份电报是绝密的，你我看后要放在铁皮箱中。”他又晃了晃第二封信说：“这是讲汪精卫与胡汉民昨日下午开会，整整两个小时，内容是对我采取约束措施。为了保护这封信的揭发人，你我看后就立即烧毁。”

蒋介石喜欢独断专行，独揽大权。因此，国民党内反对他的人越来越多，倒向他的一部分人不断地给他密报军情。所以，电文如雪片飞来。蒋介石见陈洁如忙不过来，决定成立一个情报部门，专门处理这类文电。考虑成熟后，他写信到上海，请陈果夫前来军校，名义上担任秘书工作，实际上是搜集保管情报。陈果夫是陈其美的侄儿，与蒋介石关系极密切，由他做这份工作蒋很放心。陈果夫不负蒋介石所望，一直十分敬业，情报工作做得很出色。陈果夫来军校后，陈洁如轻松了许多。

1926年2月1日，国民党军事委员会任命蒋介石为国民革命军总监，从此在军队中的权势如日中天。他与汪精卫以一文一武，并列为国民党两大领袖。4月16日，国民党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举行联席会议，推举蒋介石为军事委员会主席。6月4日，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举行临时会议，任命蒋介石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水涨船高，陈洁如的地位也随着蒋介石的升迁而成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夫人。蒋介石出席重大活动，都要携带夫人前往。因此，那时报纸上凡是报道蒋介石时，必然少不了提到陈洁如。所以，当时的中国甚至于外国，都知道蒋介石的夫人叫陈洁如。

1926年7月27日，蒋介石率领北伐军浩浩荡荡从广州出发北上，在广州黄沙车站的月台上，挤满了送别的人，蒋介石见陈洁如泪流满面，依依不舍的样子，握着她的手说：“我就要出发作战了，请你不要用眼泪为我送行。”

正巧，摄影师走了过来，蒋介石拉着陈洁如，与来欢送的张静江、李济深、何香凝等军政大员们站在一起，以列车为背景，照了一张具有历史意义的照片。照完相，蒋介石对陈洁如说：“请你将这张照片加印20张，我到了韶关后会发电报给你，然后你就带着照片到韶关来见我。你不要哭了，我们会胜利的！你要为我祝福，在我临走时用笑脸为我送行。”陈洁如舍不得离开丈夫，但她知道蒋介石的话是对的，便用手绢擦干两颊的泪珠，勉强地笑了笑。蒋介石登上火车，随着一声长鸣，列车北去，蒋介石的身影越来越远。一星期后，陈洁如果然接到蒋介石■蒋介石在签发作战命令从韶关发来的电报，要她快去见面。夫妇见面，陈洁如将照片交给蒋介石。蒋介石看着照片，对陈洁如说：“这些照片的政治价值极高，洁如，你一定要为我好好保管它，我们拍的照片和我们的北伐必将永垂青史！”陈洁如点点头，遵照丈夫的吩咐，珍藏起照片。

小别胜新婚，两人在韶关前线的短暂相聚，是那么甜蜜，令陈洁如终生难忘。不久，陈洁如告别蒋介石，回到广州。夫妇生活是甜蜜的，但对陈洁如来说，却因蒋介石的原因，传染上了淋病，她不能生育了，可是，她却很想身边有一个孩子。一天，她与何香凝到广州平民医院视察，巧遇泰国华侨萧佛成的妻子在此生孩子。萧佛成已有八个女儿，他很想要个儿子，谁知不随人意，这第九胎仍是个女儿，萧佛成不想要这个孩子，请医院将她送给别人。陈洁如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将这个女孩收养了，并告知蒋介石，蒋介石同意她的做法，并起名蒋瑶光。不久，陈洁如带着女儿搭乘“加拿大皇后”号轮船回到上海。9月间，蒋介石指挥北伐军占领九江后，急电陈洁如，要她到九江去。陈将女儿交给母亲，风风火火地赶到九江。蒋介石带着卫队到码头接船。陈洁如觉得蒋介石比以前稍瘦了一点，但脸色红润，举止灵活，对自己眷爱有加，温柔备至，以至于使陈洁如感到夫妻俩偶尔的分居倒可使彼此的感情更为浓厚。

其实，这时的蒋介石已将目光瞄上了另一个女人，所以是在陈洁如面前演戏，暗地里开始紧锣密鼓地酝酿抛弃陈洁如的计划，只是不谙世事的陈洁如被蒋介石的“情意更浓”的表演所迷惑，蒙在鼓里罢了。他写密信给张静江说，陈洁如既不爱学习，又不会治家，家中事乱纷无状。他写道：“我想让她出国留学，将来为我之助。”为了让陈洁如顺利到美国留学，蒋介石要张静江说服长女张蕊英，五女儿张倩英，一同陪往。朱逸民见到这封信，意识到这是蒋介石抛妻的阴谋，想阻止蒋介石的行动，但张静江与蒋介石非一般关系，朱逸民单枪匹马，难以阻止。张静江给蒋介石回信说：一切照办！蒋介石在一切计划就绪后，在汉口向陈洁如摊牌，要她赴美留学五年，他说：“你还年轻，应该乘机多学点文化，以后取得政权着手经济建设，需要西方的最新技术。”陈洁如想不通，她认为夫妻俩生活■蒋介石的日记得好好的，硬要人为地分开五年，没有必要。她不想去美国，同蒋介石闹得不欢而散，打点行李回到上海。纸包不住火，很快，陈洁如就听到了蒋介石追求宋美龄的传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蒋介石要她出国是假，抛弃自己与宋美龄结合是真。可是，陈洁如无能为力，她的反抗是无力的、无效的。

按照蒋介石与宋美龄安排的结婚日程表，时间越来越紧迫，差不多到了倒计时的时间了。1927年7月底，蒋介石见陈洁如还不肯走，便于8月1日上午，冒着烈日，带着卫队来到陈家。以往蒋介石来陈家，陈家总是倾巢出动，热烈欢迎这位大人物女婿。这次，陈家却无一点欢迎的迹象，屋子里冷冷清清，陈洁如挂着脸，对走进来的蒋介石不理不睬。蒋介石虎着脸说：“出国留学是好事，为什么不高兴呢？”

陈洁如反问：“既然是好事，你为什么不去而却逼着我去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里碍你的事呢？”

蒋介石克制着自己，耐着性子说：“国家和军队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国家和军队，一旦能离开，我一定会去的，你就先去打个前站有什么不好呢？”说完，他将轮船票往桌上一摔，抛下一句话，“你去美国后，我按时寄钱给你，只要你在美国五年就行了。”

陈洁如无力反抗，在蒋介石的威逼下，于1927年8月22日在上海乘“杰克逊总统”号轮船赴美。同去的有张静江的两个女儿。同船的还有一位名人的前妻，命运同陈洁如一模一样。9月2日，陈洁如一行抵达檀香山，受到当地中华民国领事馆官员的欢迎。国民党檀香山支部80多个忠实党员，打着“欢迎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夫人”的横幅标语，召开了欢迎大会。檀岛总督范任顿在总督府接见了陈洁如，并亲自给陈洁如戴上花环。陈洁如到了旧金山后，当地报纸电台纷纷介绍陈洁如的身份，像欢迎政府要人一样欢迎她。但是，好景不长，几天后，中国驻美国的新闻办事处奉命在报纸上刊登重要启事，说蒋介石总司令没有夫人在美国，风光十足的陈洁如顿时如五雷轰顶，急遑遑地去了纽约。

这年冬天，纽约特别冷，滚滚寒流卷着鹅毛大雪呼啸而至，如雷霆滚过，街道两边的树枝条在狂风中挣扎，发出凄惨的尖叫声。住在纽约第二街区115大街西604号公寓的陈洁如，刚刚收到老同学朱逸民从上海寄来的信，告诉她说在她赴美后两个月，蒋介石就与宋美龄以基督教形式举行了婚礼。陈洁如看到这个消息，如雪上加霜，身在异国他乡，她无力反抗，痛苦使她的精神受到巨大的打击，她曾投河自杀未遂，以后一直以泪洗面。

抗日战争爆发后，陈洁如从美国返回祖国，先住在重庆，后移居上海。1962年经周恩来批准移居香港，1971年去世。根据死者的生前要求，其骨灰移至她的第二故乡美国加州公墓。陈洁如与蒋介石结婚，确实风光过一阵，而自从赴美读书后便无声无息，如天上的流星一闪而灭，直到去世化为一缕青烟，魂凝白云，很少有人知道她后半辈子的情况。

第三章 登上第一夫人宝座

呼风唤雨的宋霭龄

1927年是中国政治舞台风雷激荡的一年。这年3月，北伐军浩浩荡荡从长江中游向下游猛烈推进，锋芒直指帝国主义统治中国的中心城市—上海。中国共产党在1926年10月23日至1927年2月27日举行两次武装起义，因缺乏足够的准备，两次都夭折了。当北伐军迫近上海近郊，周恩来、赵世炎、罗亦农等中共领导人来到上海，总结前两次经验教训，发动了第三次工人武装起义。工人占领上海一小时后，蒋介石的第一军第一师不费一枪一弹开进了上海。上海市民在共产党领导下，于3月23日成立了上海临时市政府。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工人阶级的上海市政府与国民党军队没有发生大的冲突矛盾。蒋介石却在紧锣密鼓地酝酿重大事变，他等国民党军主力完全占领了长江两岸，突然在4月12日发动了反革命政变，在上海和全国对中国共产党和工人实行疯狂大屠杀。4月18日上午，蒋介石不顾武汉国民政府的反对，在南京丁家桥的旧江苏省议会举行典礼，成立了南京国民政府。

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时，蒋介石在军事上对武汉国民政府作了相当的防御。蒋介石的这一叛逆行动，理所当然地遭到了国民党左派的对抗。国民党内部出现了大裂缝，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两大派和宁汉两个国民政府。国民党出现两个派别两个政府，震撼着宋氏家族，宋家也明显分成了迥然不同的两派。宋庆龄认为武汉政府是忠实执行孙中山意图，背弃武汉政府就是背弃孙中山，因此，她坚定地站在武汉政府一边。她对新闻记者发表谈话，愤怒地揭露蒋介石的新军阀嘴脸，以及屠杀共产党人与革命民众的罪行，旗帜鲜明地表示要拥护继承孙中山的革命思想和革命政策，支持人民群众运动。宋子文一开始很讨厌蒋介石的所作所为，坚定地站在武汉政府一边。

这时，蒋介石面临国民党内部的分化、改组，想到了宋美龄。如果这时同宋美龄结婚，就可以得到美国人的支持，也可以把宋霭龄和宋子文拉过来。蒋介石知道，美国大财团对宋家很感兴趣，而且一直保持着联系。如果同宋美龄结婚，就为消灭反对他的人找到了政治、经济上的靠山。宋霭龄的丈夫孔祥熙是北方大富翁，还充当美孚石油公司在中国的主要代理人，又同北洋军阀很熟。孔祥熙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一切听从宋霭龄的，一旦把宋霭龄拉过来，就可以把孔祥熙抓在手中，不但可以增添财富，还可以通过孔祥熙与西北军冯玉祥、晋军阎锡山谈判。宋子文也是个不可忽视的人物，他现在是武汉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当初，宋子文和宋美龄一起从美国留学回国，宋子文被安排在上海汉冶萍公司任秘书。这个公司是个经营煤矿、铁矿和钢铁厂的联合体，在宋子文来到这个公司之前，这里的账目很乱，效益不佳，几乎濒于日不敷出即将倒闭的状况。宋子文的到来，给了这个公司生机，他将账目和财务理得井井有条，销售额直线上升，很快扭亏转盈。宋庆龄知道后，感到宋子文是天才的金融家，让他在一个企业工作，实在是屈才，根据她的安排，宋子文被调到广州，为革命政府工作，协助孙中山解决财政问题。先任孙中山的英文秘书，熟悉情况后，担任两广盐务稽核所经理、中央银行行长。他担任行长后，采取了一系列严厉的紧急措施，包括对橡胶、甲醇和制造化肥用的硫酸铵征收特别进口税；以打借条形式向每个商人借5元至500元，对顾客进饭馆征收附加消费税；还征收清凉饮料税、结婚税、葬礼税、人力车夫税等等。

这些措施生效后，给广州国民政府增添了一笔可观的收入。宋子文才华出众，成绩卓著，求贤若渴的孙中山任命他为国民政府财政部长。宋子文没有辜负孙中山的期望，为了保证税收工作顺利进行，建立了一支税务警察部队，并规定任何地方军队不得擅自收税，各地税管官由税警保驾，工作顺利，财源滚滚而来。宋子文的这些做法，让广州国民政府个个官员佩服得五体投地。蒋介石自然对这个财神爷刮目相看。怎样把■1928年的宋美龄宋美龄、孔祥熙、宋子文抓到手？在宋家能起乾坤作用的只有两个人，一是宋庆龄，二是宋霭龄。宋庆龄是孙中山夫人，民众称之为“国母”，很敬重她，但她恨透了蒋介石，当然不可能帮助蒋介石。宋霭龄是宋家子女中的大姐，是宋氏家族的“掌门人”，宋美龄当然会听她的，宋子文也听她的。蒋介石一一剖析，认为宋霭龄是关键人物，决定实行追求宋美龄的第二步行动，争取宋霭龄的支持。于是，他便发电报给宋霭龄，要求同她会晤。

在蒋介石发电报前，宋霭龄也在分析观察中国时局，分析宁、汉两个国民政府对立后如何采取行动的战略问题。宋霭龄虽然曾给孙中山当过秘书，也接近了先进的革命思想，但与孔祥熙结婚后，思想起了质的变化。孔祥熙是山西的官僚买办阶级，满脑子都是如何贪得无厌榨取人民的血汗。宋霭龄与他长期在一起，成了一个注重现实利益的市侩人物。她的哲学就是谁的势力大就站在谁一边，谁的政策能让她得到更大的利益就坚决支持谁。她在蒋介石和汪精卫两人中比较，蒋介石掌握着军权，那时流传着“连长连长半个皇上，盒子枪一响黄金万两”的口头禅。她想，一个小小的连长就黄金万两，那么，掌握着北伐军总司令大权的蒋介石的黄金有多少，怕是谁也数不清，谁也说不清了。再说，蒋介石把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受到江浙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拥护和爱戴，又同北方诸军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么一分析，宋霭龄认为，蒋介石打败北洋军阀统一全中国是势在必得的。而与之对立的武汉国民政府领袖汪精卫，只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罢了，他没有军队，怎能对付得了拥有千军万马的蒋介石呢？汪精卫的武汉国民政府必然是短命的。宋霭龄就决定将砝码加在蒋介石这一边。如何行动呢？她经过多年的观察，发现蒋介石对小妹早已垂涎三尺。那是宋霭龄几次带美龄到广州看望孙中山夫妇时，发现蒋介石总是寻找一切机会接触宋美龄。据说1926年夏的一天，宋霭龄向蒋介石发出了一个晚宴的邀请，蒋介石喜出望外，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对陈洁如说，这真是难以置信！陈洁如不理解地说，不就是吃一顿晚饭吗？为什么要如此兴奋？蒋介石耐心解释说：“你不懂，你要明白，接近宋氏家庭是多么重要。几年来，我一直在动脑筋，希望接近他们，发展与他们最亲近的关系。我要让孙、宋和蒋三个姓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陈洁如仍不理解，蒋介石补充一句说：“我们正处在伟大成就的门槛上。”每逢有参加这样聚会的机会，蒋介石决不愿轻易放弃，而且一进门首先看看宋美龄坐在哪里，找到了宋美龄马上就旁若无人地直接同她坐在一起，堆起笑脸同她说长道短，亲热无比。

说起蒋宋婚姻，其实，在蒋介石想与宋美龄恋爱之前，孙中山曾想将宋美龄介绍给谭延闿。

谭延闿是湖南茶陵人，生于1876年，曾是清末进士。1906年后，谭延闿积极从事反清活动，担任湖南咨议局议长，辛亥革命后，他担任湖南参议院院长，夺取了政府军权。1912年他担任国民党湖南支部书记，1923年2月孙中山到广州，谭延闿担任孙中山手下的建设部长。这年7月被任命为湖南省省长和湘军总司令，次年10月又担任建国北伐军总司令。谭延闿对孙中山忠诚有加，可以说，孙中山指到哪里，他便会打到哪里，是孙中山最忠诚的爱将之一。谭延闿与妻子方榕卿结婚后，共生育六个子女，1920年方榕卿不幸病故。方夫人临终时希望谭延闿要将六个子女抚养长大成为有用之才，便留下遗嘱，希望谭延闿不要再娶，一心养育子女。孙中山不知道谭妻有此遗嘱，更不知道谭延闿虽官职很高，婚姻观念却很传统，所以，托人将宋美龄许配给谭延闿。因为宋美龄是宋庆龄胞妹，她常从上海到广州探望大姐宋庆龄。在姐姐家中，谭延闿这个常客自然与宋美龄照面的机会较多，也可称得上是熟人。宋美龄爱好骑马，请谭延闿教她。谭延闿教得十分认真耐心，并在宋美龄几次从马上摔下时，都是谭延闿眼疾手快将眼看就要摔下的她救起，使宋美龄有惊无险。谭延闿长得一表人才，一来二去，使这位美貌绝伦的宋美龄产生了爱慕之心，将他作为自己的白马王子。

孙中山十分看重谭延闿，有心撮合这对佳人，向宋家提过这事，得到宋家首肯后，他向谭延闿说起自己的想法，谁知却让谭延闿十分为难，一是因为妻子临终前有嘱托，二是当着家人的面发过誓，决不再续弦。如果听从孙中山的安排娶了宋美龄，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夫人。他还考虑到自己当时已48岁，而宋美龄只有27岁，年龄差距太大，自己的二女儿谭祥和宋美龄是同年龄，又是赴美读书的同窗。宋美龄貌如天仙，受过西方教育，有着大好的前途。让她嫁给自己这样一个生活古板、文气十足的中年人做继室，岂不是太委屈了她。谭延闿左思右想，感到自己不能答应这门婚事。为了让孙中山知道自己的想法，他首先向宋庆龄说了自己的想法，宋庆龄十分赞成谭延闿的想法，帮助他说服了孙中山。为了不使宋家难堪，谭延闿备了厚礼，亲自到上海的宋家，一进门就向宋母叩了三个响头，并拜宋母为干娘，宋美龄自然就成了他的干妹。那时，流行老人认干儿子的风俗，宋老太有这么个湘军总司令的干儿子，心里当然很是高兴，也就不提谭宋联姻的事了。宋美龄也很感动，对谭延闿更加的钦佩。此后，宋美龄对谭延闿总是哥哥长哥哥短地这么称呼了，孙中山见事已至此，也就不再说什么了。1928年谭延闿任国民政府主席，兼行政院长。他十分爱吃红烧肉，久而久之，患上了高血压。1930年9月22日，出中山门看赛马，突发脑溢血，第二天身亡。蒋介石在中山陵的灵谷寺厚葬谭延闿，墓地面积300多亩，其规格在当时仅次于中山陵。宋美龄在谭延闿身后，对其六个子女均作了妥善安排，还将他的二女儿谭祥介绍给已有妻室的爱将十八军军长陈诚。

话转回头，此时，宋霭龄决定以小妹为筹码，同蒋介石做一桩大买卖。其实，宋霭龄处心积虑地想与蒋介石攀上关系，正与蒋介石不谋而合。宋霭龄没等行动，就接到了蒋介石的邀请电报。宋霭龄没加考虑，便搭乘中国银行的船赶到九江。在九江，她没下船，而是蒋介石上船与她见面的。宋霭龄见到蒋介石，立即打趣地说：“总司令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怎么想起要同我这个平头百姓会面呢？”

蒋介石赔着笑说：“是的，我确实很忙，但是同你这个宋家的太上皇见面也是一件大事。你能猜到我请你来会晤，是为的什么事吗？”

宋霭龄诡秘一笑说：“你是不是想我那小妹啦？啊呀，中国漂亮女子多的是，九江街上随便拣几个女子也比我小妹漂亮嘛，你找她不后悔吗？”

蒋介石知道她在故意逗他，认真地说：“美龄可不同于九江街上的一般女子，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是中国数一数二的美人，她美得我肚子里没有词汇形容，尤其是她那身材，不胖不瘦，添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宋霭龄不想再兜圈子，她单刀直入，毫不掩饰地说：“我家的小妹可是个高价的姑娘，你想娶我小妹，是有条件的啊！我的条件只有两条，第一，委派我丈夫孔祥熙担任南京政府内阁的总理或者部长；第二，委派我弟弟宋子文做你的财政部长。你若完全答应了这两个条件，我说服子文脱离武汉政府，由他动员上海的银行家、资本家赞助你一大笔经费，支持你完成北伐大业。你看怎么样？”

蒋介石当然求之不得，满口答应说：“祥熙和子文都是治国的栋梁之才。大姐，你不提出来我也会考虑安排他们到政府里做事的，那一头美龄的工作，还要请大姐操劳一番哦！”

会晤以后，宋霭龄返回武汉，开始助蒋倒汪活动。她首先动员孔祥熙转变立场，本来孔祥熙对宋霭龄就是言听计从，枕头风一吹，几句话就把他吹得服服帖帖。按蒋介石的指点，孔祥熙利用国民政府财政厅长身份，联络北方实力派冯玉祥助蒋。冯玉祥部队地处西北，财源不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们自称是穷小子队伍，现在孔祥熙愿意拉一把，他们当然是求之不得。冯对孔的要求一口应允，表示愿意与蒋合作。不久，蒋、冯二人在徐州以西的黄口会面，就“清党反共，共同北伐”达成协议。

宋子文受二姐宋庆龄的影响，一向把武汉国民政府视为“正统”，而且与宋庆龄和武汉政府的其他官员感情很深，要他马上背叛宋庆龄和武汉政府，难度很大。宋霭龄与蒋介石协商，采取软硬兼施，由宋霭龄同他磨嘴皮，尽力做说服工作，蒋介石采用硬办法配合。第一，下令驻广州的部队一夜之间把宋子文在广州的银行和财产贴上封条，听候南京国民政府发落处理；第二，电令武汉方面，将宋子文的财政部长撤职；第三，命令上海警备区司令杨虎，对宋子文在上海的住宅进行监视和威吓。那几天，宋子文正好到上海筹款，杨虎派特务不时地骚扰他。只要他一出家门就有人向他头上撒黄沙，弄得他双眼流泪，寸步难行。黑夜里有人向宋宅打黑枪，制造恐怖气氛，把宋子文吓得大门不敢出。就在这时，宋霭龄派车将他接到西摩路宋老夫人住处，发动孔祥熙、宋美龄，同她一起轮番给宋子文“上课”，日夜不停地搞“车轮战术”，弄得宋子文身心疲惫。几个回合就将他拉了过去，表示愿意与蒋合作，同意宋美龄同蒋结婚。宋子文不仅表示了上述两个愿意，还表示愿意到武汉说服二姐和汪精卫投靠南京政府。

宋庆龄是坚定的左派，不是墙头草。听了宋子文的劝说，她愤怒地把蒋介石臭骂了一顿，明确回答要誓死捍卫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政策，誓死同蒋介石斗争到底。

宋子文在宋庆龄面前碰壁后，掉头“策反”汪精卫。汪精卫原来听说蒋介石在南京宣布成立国民政府，并有挥师围剿的迹象，吓破了胆，终日感到四面楚歌。此刻宋子文登门游说，立马抬起一根中指，一边轻轻梳理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掩饰自己的尴尬，笑着表态说：“宁、汉本来是一家，何必分开呢？为前途大业，本人愿意同蒋合作。”

尔后，汪精卫在武汉召开“分共会议”，正式宣布同共产党决裂，大规模地捕杀共产党员和广大革命群众。一时间，全中国一片白色恐怖。宋庆龄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愤然离开中国，前往莫斯科。

宋老太的关键一票

料事如神的宋霭龄开始做小妹的工作。宋霭龄知道蒋介石与小妹只要见面就暗送秋波，而且暗中一直有书信来往，并偷看过他们的信件。蒋介石在信中称她妹妹，宋美龄在信中称他大哥。宋霭龄很明确，她的工作就是在小妹面前挑明两人的关系，起个穿针引线的角色。

一天午后，宋霭龄坐着轿车从西爱咸斯路(今永嘉路)赶到西摩路(今陕西北路)宋美龄同老夫人的居处。这天天气热，加上宋霭龄心里有急事，所以脸上汗珠直冒。宋美龄见她匆匆而来，便诧异地问：“大姐，有急事吗？”

宋霭龄一边入座，一边端起宋美龄递过的茶杯，饮了几口凉茶，顿时觉得凉快多了。这才开口说道：“小妹，你今年多大啦？可能有29岁了吧？如果早十几年就结婚的话，孩子也有一大群了。”

宋美龄一听大姐提起自己的婚姻，连忙说：“大姐，急什么嘛！”“哎，你不急我可急了，我是大姐，不能不急啊！再拖下去，成了老姑娘，就没人要了。”宋霭龄一脸认真的样子。

宋美龄是个精明人，向来做事藏山藏水，听了她一番话，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报纸，一边翻一边问：“大姐，全中国男人那么多，你叫我找谁啊？是不是大姐为我看中了哪位公子哥儿，想把我嫁出去呢？”

宋霭龄点点头说：“你猜对了，我是看中了一个人，可不是什么公子哥儿。”宋霭龄故意顿了顿，慢悠悠地说，“这人你也认识，他亲口向我提出，要你当他的秘书，也试探着提到对你很有好感呢！”

宋美龄很沉稳，眼光落在报纸上，耳朵却在听。

宋霭龄继续说：“这个人我想你也知道是谁了，他就是手握军权的总司令，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啊！”

宋美龄仍旧缄默不语，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宋霭龄急了，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报纸，生气地说：“一点规矩都不懂，大姐跟你说你的终身大事呢！我告诉你，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蒋总司令蒋介石先生，你考虑一下，愿意不愿意，给我个回话。”

其实宋霭龄前面就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她就是不提蒋介石三个字，宋美龄也知道是他。她脑子里一边考虑，一边说：“大姐，据说这个姓蒋的口碑不大好，在上海滩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很不检点。还有人说他得了一种疮，会传染的。这些你难道没有所闻？你现在让我同他结婚，不是明摆着将我往火坑里推吗？”

宋霭龄解释说：“小妹啊，口碑不好，说他乱找女人，这些都是事实。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已成为他的历史，伟人刚生下来哪个不尿床？朱元璋小时候的事你听说过吗？他小时候放过牛，做过和尚，放牛的时候不是偷张家黄瓜，就是摘李家的桃子。可是，这些听起来不光彩的事，现在却成了朱元璋的光辉起点了。小妹啊，哪个猫儿不沾腥，有钱有权的男人有几个没有几房姨太太？”宋霭龄说得很实在，也很诚恳的样子，她劝慰道，“小妹，我相信蒋介石当了总司令，私生活一定会检点的，肯定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乱来了。”

宋美龄好像没有被说动，反唇相讥：“大姐，你把他说得那么好，你当初怎么不追他？”

宋霭龄生气了，用手指指着宋美龄的额头说：“不许你这样同大姐说话，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不要把幻想当作现实，你已老大不小了，要实际一点，不要怕选了一个漏了一群。不要今天看这个不行，明天看那个不行，选来选去，机会就错过了。我告诉你，蒋介石的前途无量，你跟了他不会吃亏。你只要跟了他，今天是总司令的夫人，明天就是中国的第一夫人了。无论是名誉、地位、权力、财产，一切就应有尽有了。我可以断定，他以后就是孙中山第二，也就是说你将成为总统夫人。所以，这个姓蒋的既然主动找上门，我劝你千万不要错过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万一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那个店了，到时你后悔不及。”

宋美龄还有问题，她说：“大姐，据说他结过三次婚，那三个女人他准备如何打发呢？”

宋霭龄一听有门了，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向宋美龄那边凑了凑说：“这个嘛，他亲口跟我说了，那个毛什么梅的结发妻子，还有红尘女子姚冶诚，他已与这两人办过离婚手续了。现在身边还有一个陈洁如，他也说过，这个女人挺可爱的，也颇有风韵，但是年龄过小，不大懂事，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那一类，但他最后还是决定以送她赴美读书为名断了关系。他还说，他之所以这样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呢！”

宋美龄的脸红了一下，低头不语。宋霭龄打量着她，笑着问：“小妹，你是不是同意了？”“我还是不放心，”宋美龄说，“他这人有个顽症，我估计他改不了。”“什么顽症？”“喜新厌旧啊！”宋美龄担心地说，“他的老婆换了一个又一个，总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到时候他对我产生了厌倦感，再像甩其他人一样把我给甩了怎么办？”“这个么，”宋霭龄说，“我考虑过了，我们有办法对付他。”“有什么办法呢？”“他如果有什么歪点子，我就叫你姐夫和子文断了他的财源，卡他的脖子。”宋霭龄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在答应他之前，要向他提三个条件，第一，要举办一个隆重的婚礼，让全上海滩、全中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与我们家的三小姐结为百年之好；第二，按我们基督教举行婚事，要请上海最有名气的牧师到场，还要有最有名望的人主婚，而且要求驻华各国大使到场，要把这场婚事办成世界性的；第三，要他公开登报，申明已与其他妻子脱离了夫妻关系。”宋霭龄得意地说，“如果他做不到这三条，他别想碰小妹你一根毫毛。”

宋美龄不禁笑了起来，问道：“大姐，你似乎抓到了蒋介石什么把柄似的，那么自信他会听你的调遣。”

宋霭龄得意地说：“小妹啊，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你在美国不是学过物理吗？办什么事都要抓住一个点。这蒋介石的点嘛，就是钱。在当今中国要办大事离不开钱。当年孙大炮孙中山搞革命，为什么那么器重我阿爸，不就是我阿爸有钱吗？他老人家一辈子究竟给孙大炮资助了多少钱，恐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蒋介石要当总司令，以后还要当总统，怎么能离得开钱？钱从哪里来？他蒋介石心里清楚得很，我也不必向你说明了吧。”

宋美龄当然心领神会，点点头说：“那就按大姐的意思办，不过我有个条件—”“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有大姐为你做主。”宋霭龄抬抬手叫她讲。“大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独来独往，自由自在惯了。我可不喜欢结婚后受人管，干涉我的自由。所以，大姐一定要与他说清楚，他答应了我才同意与他结婚。”“这个么—”宋霭龄想了想说，“我与他说当然没有问题。不过，他现在答应了，以后还得靠你自己，结婚后就是你们俩人之间的事。这就看你的本事了，我相信你会掌握住他的。”

宋美龄觉得有道理，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宋霭龄兴冲冲地告别宋美龄，回家后就迫不及待地通过电话告诉了蒋介石。

几天后，蒋介石带着卫队从南京坐火车赶到上海，与宋美龄见了面。

却说这年春天，上海时局动荡，宋霭龄怕母亲担心他们，就把倪桂珍送到日本风景区镰仓去休养了，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全由宋霭龄说了算。蒋介石的车队在警车引导下，停在宋家门口。宋霭龄、宋子文早就站在门口迎接。卫队长打开车门，蒋介石一身戎装从轿车里钻出来。宋霭龄、宋子文与他握手问好后，把他引进屋内。蒋介石一进屋，眼睛就在屋里搜了几个来回，没找到他的目标。宋霭龄招待蒋介石就座，佣人上茶，他们边吃茶，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大约一杯茶工夫，佣人便摆好了酒宴，宋霭龄客气地请蒋介石上桌。按宋家惯例，客厅上首一般是宋老太的座位，今天这个首位让给了贵宾蒋介石。酒宴上大家边吃边聊，表面上看蒋介石似乎很兴奋，其实他那颗心时时挂念着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所以，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宋霭龄看在眼里，暗自发笑。不多久，只见宋霭龄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目光又投向大门。这时，大门开了，衣着华丽的宋美龄款款向大家走来，那穿着打扮和神态，就像舞台上的模特儿在表演。大家的目光刷地投向她，这时，她却像一个局外人问宋霭龄：“大姐，门外停了一大排小汽车，家里这么热闹，是什么贵宾临门吗？”

宋霭龄说：“你说对了，”她指指身边的蒋介石说，“不就是这位名震中外的蒋总司令临门了嘛！”

宋美龄朝蒋介石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说：“原来是蒋总司令大驾光临，蒋总司令是稀客啊，能屈驾光临，令我们宋家蓬荜生辉啊！”说罢，丢下一桌客人，迈着轻盈的步伐，蹬蹬蹬地上了二楼。

蒋介石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美人儿就在眼前消失了。他怔怔地望着二楼的楼梯，盼望着宋美龄的再现。

宋霭龄轻轻碰了一下发呆的蒋介石，递了个眼色，蒋介石顿时领悟过来，他向众人双手作揖，然后直奔二楼。他很有礼貌地轻轻叩开宋美龄的闺房，宋美龄朝他递过一个媚眼，然后大方地请他就座。蒋介石哪里等得及说什么客套，站在宋美龄的面前，学着外国人那一套求婚的样子，对宋美龄说：“宋小姐，你的大姐向我介绍了你的情况，我蒋某虽年近四十，因追随孙文革命，东奔西走，至今没有一个理想的妻子，你是我朝思暮想的伴侣，正如《诗经》上说的，‘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为此，今天特来向你求婚，希望你能嫁给我。”

宋美龄抿嘴一笑，开口说道：“想不到蒋先生十分斯文，我在你心目中有那么重要吗？”

蒋介石手指向上，正想对天发誓，宋美龄按下他的手说：“好了，我知道了，不过，在我答应你之前，我有一个要求。”“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定答应你。”蒋介石表态说。“我最低的一个要求是一夫一妻制，你要尊重我的人格，我需要个人的自由权，我是个普天下我先自由，普天下我先乐而乐的人。我从小喜欢绘画艺术，今后想在这方面有所发展，艺术家的一张画并非是随意产生的，是用生命的代价换取的，那些艺术家的一页一页画称得上满纸风动的生命，全是流动的生命。我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我的意思，说清楚一点，就是希望你要尊重我，自由是我的第二生命。”“说得好，说得好！”蒋介石拍手称赞。

宋美龄继续说：“中国的旧传统观念是把女人当作生儿育女的工具，这是错误的。正确的观念是女人同男人一样，同样是打天下，同样是创造社会财富的成员。因此，婚姻应该讲平等，互相帮助，互相爱护。你是总司令，我们结婚后，我不希望成为你的附属品，也不能俯首听命于你。”

蒋介石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人，没有结婚就先给他上男女平等的课，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宋美龄这种桀骜不驯的性格，不仅没有引起蒋介石的反感，反而更加增添了她的吸引力。所以，蒋介石一点不恼，反复点头对宋美龄说：“我理解你的意思。”

宋美龄对蒋介石的态度很满意，她该说的话说了，便下了逐客令：“我就是这些看法和要求，你再考虑考虑，然后告诉我大姐。”

蒋介石知道自己该走了，悻悻地向宋美龄告辞，下楼去了。

宋霭龄随时掌握着蒋宋感情发展的进度。5月8日，她通知双方在镇江长谈一次。蒋介石知道这次长谈意味着什么，认真地进行了思想上的准备。5月13日，他带着随行人员来到镇江，同有关人员研究如何搞好这次“长谈”的接待工作。14日一大早，从镇江开出一列火车，风驰电掣般地驶向上海。当火车在上海站停稳后，蒋介石的卫队长下了车，向等候在此的宋家三小姐恭恭敬敬地行一个礼，就像对首长报告似地说：“奉蒋总司令命令，小人前来迎接宋小姐。”他作了一个请的动作说，“请宋小姐上车！”随着他的话音一落，两位年轻的姑娘在宋美龄的一左一右，伴随着她登上列车。宋美龄走进车厢，惊诧不已，满车厢的鲜花令她目不暇接，那满车厢的花香让她心旷神怡。是不是走错了车厢？她这么想，便问卫队长：“是这节车厢吗？”“是的，”卫队长毕恭毕敬地说，“是蒋总司令吩咐我们办的，他说宋小姐特别喜欢鲜花。”

镇江车站也已装饰一新，同样，到处是花团锦簇。今天的蒋介石不是戎装，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礼帽，手捧一束鲜花，等候在车厢门前。宋美龄走下列车，与前来欢迎她的蒋介石握手，同样好奇地打量着蒋介石这不西不中的打扮。她不知道这是蒋介石因掩饰自己头上稀疏的头发，特地戴上一顶礼帽的。

两人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出了车站，钻进了小轿车，缓缓向金山寺开去。金山寺中外闻名，家喻户晓的白娘子与许仙的白蛇传故事，就是发生在江南古刹金山寺。蒋介石选中金山寺作为携宋美龄游览之地。他们看过寺庙和慈寿塔，来到了法海洞，他绘声绘色地向宋美龄说了许仙与白娘子相爱的动人故事，谴责法海和尚兴风作浪破坏他们的爱情。宋美龄觉得蒋介石懂得很多，不停地点头。接着，他们又驱车到了北崮山的甘露寺。刘备招亲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这里，蒋介石背书似地向宋美龄介绍了这个故事。宋美龄笑着说：“你以后当上大总统，我们就在这里成亲怎么样？这样，你就是第二个刘备了。”

蒋介石突然放开了嗓门，大声地说：“刘备是个什么东西，他只是个脓包，他斗不过曹操，也斗不过孙权，闹得偌大个中国四分五裂，三国鼎立。我不是他，我的决心是统一全中国！”

宋美龄很欣赏蒋介石的雄心壮志，满意地点点头说：“这就是蒋总司令，这就是你区别于一般人的最宝贵的品质。”

蒋介石十分得意，笑着说：“知我者，宋小姐也！”

出了甘露寺，蒋介石与宋美龄一行乘小汽艇来到江中小岛焦山。蒋介石指着焦山和金山说：“在古代，金山本来也是江中之山，但是二百年前同陆地连接起来了。焦山这个江中之山山高150米，周约2000米，春天从山顶到山下尽是树木和鲜花，远看犹如碧玉浮江，因而得名浮玉山。有一年冬天，不知是哪一位朝廷大员来到这里，因为冬天的浮玉山树叶落了，鲜花谢了，满山光秃秃的，黑乎乎的，只有寺庙顶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像一块乌黑的焦炭，那位大员很不高兴，一气之下下令将浮玉山改名为焦山。”

宋美龄吃惊地看着蒋介石，没想到他的知识如此渊博，向他投去一抹钦佩的目光。她哪里知道，蒋介石为了这次会面的成功，特地看了很多有关这些方面的书。蒋介石看到宋美龄的目光，十分得意。一行人又向定慧寺走去。宋美龄看了石碑上的说明，捂着嘴朝蒋介石笑着说：“蒋总司令，你刚才说错了，焦山是因东汉陕中有个叫焦光隐的什么人来此山隐居而得名的，不是你说的那样。”

蒋介石满脸通红，一脸尴尬，回头对随从的一名局长骂道：“娘希匹，怎么回事？你昨天给我的那本小册子胡说八道。”那名局长低着头不敢申辩。

蒋介石经这么一折腾，不敢再多说话了。焦山虽小，但古迹极多，他们除了游览了定慧寺，还游览了吸江楼、焦山碑刻、焦山抗英炮台遗址等。因为焦山是江中之岛，镇江警察当局用武力封锁了焦山与镇江市的渡口，岛上除了和尚以外没有游客，所以，蒋介石住在这里十分安全。他们在此住了五天，最后一天分别时，两人定下了“终身大事”。宋美龄提出三个条件：第一，宋美龄以蒋的秘书身份从事对外政治活动；第二，宋美龄为保持健美的身材，不生孩子；第三，要蒋信奉基督教。

蒋介石的当务之急是要按照宋美龄的一夫一妻制要求，迅速扫除他与毛福梅、姚冶诚、陈洁如的关系。虽然他与前面两个已经办理过离婚手续，但还留了一些尾巴。例如，虽然他与毛福梅离过婚了，但她还住在蒋家，如果与宋美龄结婚后，回溪口拜祖宗时，万一毛福梅捣蛋怎么办？他想回溪口一趟，将毛福梅工作做好。再说姚冶诚，虽然办了离婚，为了抚养蒋纬国，姚也住溪口蒋家。蒋在苏州租了一间房子，要姚冶诚到苏州去住，与蒋家分开。另外，还有与陈洁如的关系，要赶快催她出国留学。

一直到9月初，蒋介石认为这些尾巴已经扫干净了，才从南京给宋霭龄发了电报，通报了他处理这些事情的经过情况。9月16日午后，宋霭龄在西爱咸斯路的寓所里，举行了中外记者招待会。蒋介石和宋美龄也参加了会议，两人都打扮得十分得体。蒋介石西装笔挺，可仍旧戴着一顶软边巴拿马帽子。高挑的宋美龄着青底鹅黄色花样的旗袍，鲜艳夺目，光彩照人，将中外记者们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宋霭龄等记者到齐了，站起来宣布会议内容，接着，她向大家介绍蒋介石和小妹的情况。她的话音一落，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记者们纷纷挤上前拍照。有一名长发披肩的女记者对宋霭龄说，屋内灯光不够亮，她希望蒋介石和宋美龄到院子里去。宋霭龄接受了她的建议，于是，蒋介石与宋美龄被众人簇拥着到了院子里，记者们的闪光灯不停闪烁。

第二天，就是9月17日这天，全中国各大城市和外国的主要城市报纸上都刊登了这一消息。《纽约时报》的消息说：“蒋总司令即将与宋美龄小姐走上红地毯。这场在中国空前隆重的婚礼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据说蒋先生请来了一位英国著名裁缝正在为他赶做礼服、礼帽。宋家正在为小妹赶做嫁妆，据说这份嫁妆价值3.5万美元，是中国姑娘中至高无上的。据说蒋总司令已同结发之妻毛福梅离婚，采取的是中国最传统的做法—休妻。宣布她再也不是他的老婆了。除了原配夫人外，蒋似乎还休了另外两个老婆；另外，宋美龄也同她的情人分手。很多迹象表明，即将举行的婚礼并没有因为这些形形色色的蒋夫人存在而推迟。他们之间的婚姻完全以双方的爱情为基础。蒋同宋家小姐的罗曼史将使蒋的身份倍增，成为中国的第一人。整个婚姻是赫赫有名的孔夫人—宋霭龄一手操办的。”

蒋介石与宋美龄的婚姻还有一道难关，就是要征得宋老太太倪桂珍的同意。宋耀如死后，宋老太太成了“老太君”。这年春天，上海时局动荡，加上“老太君”看不惯蒋介石，完全站在宋庆龄、宋子文一边。宋霭龄感到母亲是蒋、宋婚姻的障碍，但也不能不通过她，便采取了各个击破战术，借口上海时局动荡，先将母亲送到日本镰仓休养，等攻破了宋庆龄、宋子文、宋美龄后再集中兵力攻老太太。宋霭龄的计划一步步进行，当她举办过新闻发布会后，便发信给日本的母亲，先下毛毛雨，大意是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多次向美龄求婚，除庆龄外，所有人包括美龄本人都已同意。最近蒋介石先生要赴日本，拜见母亲。

这年8月，蒋介石指挥部队北上对孙传芳作战失败，自己的嫡系主将何应钦与桂系李宗仁、白崇禧串通一气，向蒋介石发难逼宫，逼迫蒋宣布下野。蒋的主力并未受到丝毫损伤，下野后仍操纵中国的政局，准备待机上台。蒋想利用下野这段时间处理婚姻问题。

9月25日，宋霭龄、宋子文、宋美龄赴日本，向宋老太太通报，宋老太太不表态，却说心烦要出去走走。他们一行陪着老太太来到长崎游玩。

29日，宋老太太听说蒋介石来日本了，意识到蒋介石要当面逼她表态，生气地对宋霭龄说，我不想见他，又提出要到西部神户去避一避。宋老太太没想到宋霭龄将自己的行踪暗中通知了蒋介石。在宋老太太一行来到神户刚住进饭店时，蒋介石便跟踪而至。饭店老板娘见蒋介石一行威风凛凛，知道来了大人物，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迎上去询问是否住宿。蒋介石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塞给了老板娘一大把钞票，然后对她说：“我是中国军队的总司令蒋介石，我有事打扰你，这是一点小费，等大事办成后再重谢你。”

老板娘见到大把的钞票，吃惊地大叫起来：“啊呀，这么多钱啊，谢谢。我叫千代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能办到的马上办！”

蒋介石问：“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中国老太太？她还带着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千代子对这位财神特别热情，她点头答道：“有有有，这位老太太名叫倪桂珍，跟随她的两个女儿，一个叫宋霭龄，一个叫宋美龄，都是绝代佳人啊！儿子叫宋子文。总司令先生要找的是不是他们啊？”

蒋介石内心一阵欣喜，他点点头。张群代答道：“蒋总司令是宋美龄的朋友，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请你将我们安排在靠近他们住的房间，有什么困难吗？”“没有！”千代子摇摇头说，“这点小事好办得很。”她将蒋介石一行安排在倪桂珍的对面房间住下了。

蒋介石住下后，就电话通知与宋子文、宋霭龄及宋美龄见面。四人会面后，开始商量如何说服倪桂珍同意这门婚事。方案提了三个，最后以蒋介石提出的出其不意方案作为首选方案付诸实施。

由宋霭龄打头阵，一群人跟着走进倪桂珍的房间。宋霭龄笑眯眯地说：“妈，有人来看望您了。”

倪桂珍一抬头，见到一群人，不知是谁来了。宋子文接着说：“妈，这个人跟在小妹的后面，你看是谁？”

倪桂珍明白了，心里想一定是蒋介石来了，立即不高兴地说：“我与你们讲了九十九遍了吧？我不想见他！”

这时宋美龄已到面前，她摇晃着母亲的双肩说：“妈，人家已经来了，你将人家拒之门外是不是不太妥当呢？”

紧跟在宋美龄身后的蒋介石挤了上来，脸上挂着笑容，手里提着高级礼品，向倪桂珍深深鞠了一个躬，恭恭敬敬地说：“伯母，您好！我来打扰您老人家，请多多原谅。我是听说您老人家在日本游玩，特意来看望您的，我衷心地祝您老人家万寿无疆！”

倪桂珍没有被他的甜言蜜语所打动，她满脸不悦，眼不抬一下，身体向墙边移了移，没好气地说：“我与你蒋总司令非亲非故，我们宋家前八百年后八百年同蒋家无缘，不敢劳你大驾。”

宋子文见母亲不给蒋介石面子，想给蒋介石解围，他说：“妈，人家蒋总司令可是个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在中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世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呢！妈，我和姐夫还在蒋总司令的手下做事，你就不给个面子吗？”

倪桂珍向宋子文白了一眼，恶声恶气地说：“你不讲话我会把你当哑巴吗？快闭起你的臭嘴！”

蒋介石一脸尴尬，事先商量的方案泡汤了，宋老太太硬是不给面子，他手足无措地望着宋霭龄，希望她相助。宋霭龄当然要促成这件事，眼珠一转，开口说道：“妈，这事不是蒋总司令的错，也不怪子文和小妹，责任在我一人。当时，你不在上海，庆龄又到苏联去了。蒋总司令爱上了小妹，希望我能帮他。我觉得他俩挺合适，就在他们俩之间牵线，促成了他们的事。所以，你要骂就骂我一个人。不过，我认为他们是很合适的一对，第一，他俩情投意合，互相爱慕，很谈得来；第二，美龄看重蒋总司令事业心强，有远大的政治抱负，他们结合后，美龄可以助蒋总司令一臂之力，促成他的事业；第三，他俩互相宽容，既能看到对方的优势，也能接受对方的弱点。妈，你不知道蒋总司令有个最可贵的地方，他是个知错必改的人……”“别说了，”倪桂珍打断了宋霭龄的话说，“你们今天是设了圈套让我钻是不是？”她将脸转向宋美龄，爱怜地说，“美龄啊，你对他了解多少？你就这么爱他？你知道不知道他这人生活作风很不检点，大小老婆成群，而且在上海逛妓院，玩女人，是个大流氓。”

蒋介石的脸挂不住了，红着脸说：“伯母说的事确实有过，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现在我都已经妥善处理好了，这点大姐和美龄她们都是知道的，不信，也请伯母看看，这是我的离婚证书。”说罢，从口袋里取出一叠纸，向倪桂珍递去。

倪桂珍眼花不想看，将纸丢在一边。

蒋介石继续努力，他说：“伯母，我对美龄是真心的。伯母应该明白，古今中外，稍有一点名气的人，总是被人妒忌和诽谤，那些传闻真真假假，叫人无法澄得清说得明。就说秦始皇吧，不是被人家说成是私生子吗？刘邦不是也被人讽刺说他是卖狗肉的吗？朱元璋呢，有人传说他是和尚出身，有人说他小时候什么鸡鸣狗盗的事都干过。伯母，我自从当了黄埔军校的校长后，对我攻击的谣言滚滚而来。我的态度是听之任之，一笑了之。人家要讲，你总不能捂住人家的嘴不让他讲吧？让他去讲，总有一天，别人会听腻的。伯母你说我讲的是不是有道理呢？”

倪桂珍有点心软，但仍冷冷地说：“是谣言也罢，是事实也罢，我也不想去管那么多闲事。我们宋家都是信基督教的，我们信仰不同，生活习惯不同，你们不可能和谐地生活在一起。”

蒋介石想起自己辛苦追求宋美龄多时，不能因倪桂珍的反对而罢手，紧追不舍地说：“伯母，如果因为信仰不同，生活习惯不同就不能成婚，这不是理由。信仰只是一种精神，并非是脑子里固有的东西。你说我和美龄的信仰不同，我可以改信基督教，可以悬梁刺股读《圣经》，天天早上和美龄一起做祷告。至于生活习惯嘛，这更不是问题，夫妻双方原本不是一家人，当然不会相同。但是，生活在一起后，可以互相适应，互相迁就。我这个人没有挑食的习惯，一定会和美龄生活得很融洽的。”

宋霭龄听得感动了，对倪桂珍说：“妈，你听蒋先生说得多么诚恳，他几乎要向你跪下了，你还忍心破坏这对恋人吗？”

倪桂珍半晌没说话，思来想去，一方面被蒋介石说得感动了，另一方面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这门婚事了。于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唉，既然你们都同意，美龄又心甘情愿，我也就算了。”

大家都重重地吁了一口气，特别是蒋介石，更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倪桂珍从身边的布袋里取出一本《圣经》，递给蒋介石说：“这是他们的父亲在临终时给我的，他要我将这本《圣经》交给三女婿，你就收下吧！”

蒋介石郑重其事地接过《圣经》，声音更加温柔地说：“谢谢伯母，我一定认真研究，基督教文化是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盏照亮我们人生道路的明灯，我将通过阅读这本宝书，汲取有益的知识，树立积极健康的生命观。”

倪桂珍情不自禁地说：“蒋先生说得对，我们的一切需要都可以信赖于主，主那里常有不会干涸的活泉、永流的江河。主那里有恩典和誓约。只要我们有着我主在做我们的供应者，就没有什么能叫我们失去希望的。”说着，她又从布袋里摸出一本《荒漠甘泉》递给蒋介石，说，“这本书是美国虔诚的女基督教徒考门夫人写的，她以个人的生命历程和生命感悟，细致、深入地诠释出《圣经》的哲理、信仰的要义、生命与奉献，你看了也许会有益处。”以后的日子里，蒋介石确实一直很喜欢读《荒漠甘泉》，1975年4月5日他病逝时，身边仍保留了这本书。

宋霭龄、宋子文、宋美龄见母亲每讲一句，蒋介石就用非常认真的表情点头，捂着嘴笑了。他们出了倪桂珍的房间，宋霭龄拍拍蒋介石的肩膀说：“刚才差一步就到不了罗马，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啊，你的表演能力不错，下一步婚事就看你的了。”

蒋介石得意地笑笑。

天下最豪华的婚礼

在蒋介石赴日本向倪桂珍提亲之际，有关他与宋美龄联姻的消息已传遍了上海的大街小巷。蒋介石在日本还没回到上海前，就向上海的嫡系头目发出提亲成功的电报。因此，11月10日，他和宋美龄一到上海，蒋的嫡系头目及青帮大亨们便拥挤到码头，挥舞着彩旗，隆重迎接他们的到来。

蒋介石下野后，汪精卫以为自己可以坐上这第一把交椅。然而，政治风云变幻莫测，中国共产党在8月1日发动了震惊中外的南昌起义，张发奎所部很多部队参加了这一起义。张发奎部队是汪精卫的唯一支柱，汪精卫突然失去这个重要的支柱，顿时形成李宗仁的桂系坐大。李宗仁拉拢汪系的谭延闿、孙科、李烈钧等，孤立了汪精卫。这样，李宗仁在南京国民政府中的地位提高了，一切由他说了算。汪精卫斗不过李宗仁，便跑到武汉，参加了唐生智的反桂活动。一时间，军阀内部矛盾尖锐。原来蒋介石的嫡系头目和青帮头目们，跟了一阵子桂系，没捞到什么好处，想推举蒋介石复职。因此，蒋介石一到饭店，他们就设宴为蒋、宋接风。酒宴上，大小头目们纷纷敬酒，一是祝贺蒋宋联姻，二是呼吁蒋介石复职，继续北伐，完成统一中国大业。

蒋介石心想事成，好戏连台，好不得意。他感到自己下野赴日本行动，收到了一石击二鸟的奇效，既解决了婚姻大事，又赢得了各派势力争雄的局面。不过，他感到现在他上台的火候还没到，他还想利用轰轰烈烈的婚礼，吸引各政敌拥护他的复职。

就在桂系与汪派闹得不可开交之际，蒋介石加快了筹备婚礼的步伐，11月26日，他在《申报》上刊登了一则引人注目的启事：中正奔走革命，频年戎马驱驰，未遑家室之私。……兹定于12月1日，在上海与宋女士结婚，爰拟樽节婚礼费用，宴请朋友筵资，发起废兵院。……欲为中正与宋女士结婚留一纪念。

这则启事明摆着是蒋介石故意向他的政敌和部属暗示：我蒋某正在筹资结婚，你们欲投入我怀抱，赶快送“红包”以表诚意，以后我复职你们不会吃亏的。

启事登出后，果然大小头目纷纷以各种名义向蒋介石送“红包”。

1927年12月1日这一天，对蒋介石和宋美龄来说，是个最经典的日子。尤其蒋介石，更是个望穿秋水的日子。蒋宋婚礼分两次举行，第一次是在西摩路的宋宅，这是个小范围的基督教式的婚礼，在婚礼上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风波。原来，宋家按基督教形式举行婚礼是请上海最有名望的卫理公会教堂牧师江长川主持的，江长川这人办事认真，凡是不符基督教有关规定的事，他会硬顶着不办。婚礼前三天，江长川接到宋家邀请后，首先对蒋、宋二人的婚姻情况进行了认真的调查，结果他认为宋美龄完全符合规定，而蒋介石婚姻复杂，与毛福梅虽然有离婚声明，但没有证人资料，与姚冶诚离婚也没有正式手续，与陈洁如根本就没有办离婚手续。因此，他的结论是：蒋介石不是自由再婚，不符合基督教的婚姻规定，便婉言谢绝了宋家的邀请。宋家十分气愤，在婚礼的前一天，临时请来了中华基督教青年会全国协会总干事余日章博士主持。这是个小范围的婚礼，知道的人极少，影响也不大。

12月1日下午，上海滩上著名的大华饭店门口，锣鼓喧天，爆竹声如炒豆般炸个不停。饭店内外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蒋介石和宋美龄的婚礼就在这里公开举行。有人统计，参加婚礼的有1300余人，全国各地的军政大员们都赶来祝贺。上海市民听说孙中山的连襟，大银行家宋子文的妹夫，中国最伟大的圣人孔子的后裔孔祥熙的连襟，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在这里举行婚礼，也都涌到饭店门口来看热闹。通向大华饭店的大小街巷都被围观者堵塞。由于新郎新娘非一般小人物，加上来祝贺的皆是中国的军政要人，要确保婚礼的安全顺利举行，共出动了约3000名警察，在饭店前后担任警戒，平头百姓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踮脚引颈看热闹。

来祝贺的不仅有上海及其他地区的知名人物，还有外国驻华使节、武官和外国的军方代表，他们有：美国领事埃德温·S·查尼汉姆先生、英国总领事西德尼·巴顿先生、挪威总领事N·阿尔先生、日本总领事矢田七太郎先生、法国总领事普罗斯佩·梅里永先生等17个国家的使节。另外，还有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马克·布里斯托尔海军上将、美军司令官约翰·邓肯少将和日本、法国、英国、德国■蒋介石宋美龄婚照等17个国家的高级将领、驻华武官。

婚礼在大厅内举行，四周皆是鲜花，正面墙上挂着国民党创始人孙中山栩栩如生的大幅遗像；遗像两边是国民党党旗和中华民国国旗。乐池里一支俄国管弦乐队正忙着调弦定音，等待主持人下达演奏的指令。

下午4点15分，主持婚礼的南京国民政府的教育部部长蔡元培，挥手向乐队示意。顿时，音乐声四起，在节奏欢快的婚礼进行曲中，蒋介石身着西装在男傧相刘纪文的陪伴下，缓缓步入舞厅。刘纪文是新任命的南京市市长，也是筹备蒋宋婚礼的负责人，而且长相颇佳，蒋介石点名要他做伴郎。跟在蒋介石身后的新娘宋美龄，则挽着女方主婚人她的哥哥宋子文的胳臂，在众多中外摄影记者的簇拥下缓缓而行，记者们如狂蜂浪蝶，闪光灯不停在闪烁。在蔡元培的口令下，新郎新娘向孙中山遗像三鞠躬，向左右两边来客鞠躬，向中间的来客鞠躬。接着蔡元培高声朗读结婚证书，然后在证书上盖了章。接着在掌声中，夫妻对拜，向证婚人鞠躬，向全体来宾鞠躬，宋子文将新娘交给新郎。

按照惯例，应该有一道程序，就是新郎新娘要拥抱，蔡元培省去了这个程序，是不是蒋介石授意于他就不得而知了。在乐队的伴奏下，美国著名歌唱家霍尔演唱了《哦，答应我！》，婚礼进行到高潮，对对舞伴结伴而出，挽臂搭肩，轻歌曼舞。不跳舞者则举行茶会。晚上，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新郎新娘频频举杯，向来宾致谢。一小时后，宴会结束，由于人多拥挤，有的来宾想一睹新娘芳容，谁知等了许久，不见新郎新娘踪影。有人传出新郎新娘早已从后门离开了饭店，大家才意犹未尽地走开了。

参加婚礼的桂系头目李宗仁在回忆录中说：“蒋介石的婚礼盛况空前，只见满厅都是各界赠送的丰厚礼物，琳琅灿烂，光彩照人。”

按照事先的安排，第二天上午，蒋介石携新娘经杭州到著名风景区莫干山度蜜月。中午，车队到达杭州，接到南京方面的电话，要蒋介石火速返回上海参加重要会议。蒋介石意识到他要复职了，兴奋地朝宋美龄吹了一声口哨，说：“新娘子，我们的春天来了，走，回上海开会。”

突然打乱了去莫干山的旅游计划，宋美龄自然有点不高兴，但她很快醒悟过来，娇嗔地说：“算我倒霉，谁让我鬼使神差地嫁给了你，那就嫁鸡随鸡到处跳，嫁狗随狗四处窜了。但愿跟着你不会乱跳乱窜，一点好处都没有吧。是不是我要当第一夫人了？”

蒋介石笑而不答。

原来桂系在南京坐大后，锋芒毕露，与其他派系产生了很深的矛盾。那些原来反对蒋介石、汪精卫的势力，一下子把仇恨转到了李宗仁身上，强烈要求召开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解决桂系问题。蒋介石偕宋美龄回到上海，就在蒋的新居召开了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预备会议。会议开始，李宗仁怕吃亏，抢先发言，以中央监察委员身份，向会议提交了弹劾汪精卫、顾孟余、陈公博案，指责这三人发动“广州事变”，分裂国民党，分裂军队，应立即取消他们参加预备会议的资格。汪精卫措手不及，恼羞成怒，拍案而起，大骂李宗仁把持南京特委会，颠倒是非，贪赃枉法，作恶多端，使国家危在旦夕。最后，汪精卫扫了蒋介石一眼，用恳切的口吻说：“国家每况愈下，其主要原因是中正同志下野。因此，我再三恳请中正同志出山，收拾目前残局。”

蒋介石在李、汪两派针尖对麦芒的争斗中，坐山观虎斗，冷静思考后，使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散会后，他派出两帮人马，一帮去找汪精卫，说蒋先生是支持你汪精卫先生的，在12月10日召开的第四次预备会议上，他要声讨■蒋介石与宋美龄结婚后学会了吃西餐桂系，请汪先生务必出席；而另一帮人去找李宗仁，说蒋先生与桂系贴心贴肺。声明说在12月10日的会议上，他要声讨汪精卫，请务必出席会议。双方被蒋介石的花言巧语所惑，不知是计。12月10日上午的会议一开始，蒋介石就严肃地站起来，声明说：“我受命于危难之际，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我下野后，党内外诸同志来电，要我迅速复职。我曾经迟疑过，我要不要复职？后来，有人劝我说，不是你要不要复职，而是党国的利益要你复职，是先总理的伟大事业呼唤你复职。因此，我在此宣布，从现在起，我恢复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之职。”蒋介石事先策划了这次会议，他的话音一落，掌声四起，拥蒋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汪精卫、李宗仁原本等着蒋介石支持呢，此时才知上当，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也无可奈何地鼓掌。蒋介石稳操胜券，是因为他懂得了鹬蚌相争，■身兼数职的蒋介石在一次妇女渔人得利的道理。大会上发表演说蒋介石正式恢复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务后，胆小如鼠的汪精卫、胡汉民怕蒋介石报复暗杀，先后于1927年12月16日和1928年1月26日逃亡国外。另一个桂系头目李宗仁独木不成林，掀不起大浪。蒋介石完全一手遮天，操纵了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通过了戴季陶起草的二届四中全会宣言，蒋介石被推选为军事委员会主席。几天后的2月23日，蒋介石被选为国民党中央组织部长。3月7日，又被推举为中央政治会议主席。没多久，就兼任南京国民政府主席，取得了党政军大权。至此宋美龄自然而然地成了名副其实的民国第一夫人。

第四章 秘书、翻译、半个参谋长

富豪生活

宋美龄与蒋介石结婚后，便从上海移居南京。那时南京虽是中华民国的首都，但没有多少像上海那样的高大建筑物和像模像样的楼房。除了下关、城南及夫子庙一带人口相对集中，比较热闹一点，城内大部分都是平房和菜地。宋美龄刚到南京，住在中山北路中段东侧的西流湾。一进大门，迎面是一个空旷的庭院，穿过庭院的小圆门就是一座花园。花园后面是一幢二层小楼。花园内花木丛簇，奇石嶙峋，曲径通幽，尤其春夏秋三季，鲜花盛开，奇香扑鼻，是静养休憩的好地方。但是，蒋介石和宋美龄却感到四周杂有居民居住，诸多不便，便选择在紫金山脚下的黄埔路中央军校内，建造了一座官邸，通称黄埔路官邸。官邸占地18庙，两层楼，大小房间近百。楼房呈正方形，蒋介石在楼上南边的第一间房内办公，第二间是接待高级官员的场所。客厅的旁边一间约20平方米的房间是蒋宋的卧室。卧室旁边是一间小客厅，客厅里放着沙发和柚木制的桌椅，正面挂着意大利人绘制的风景画，一排落地长窗，使这间小客厅明亮而又幽雅，就像一个西式小书房。这是宋美龄的书房兼接待室。南边楼下是秘书和侍从办公的地方。房子盖好后，宋美龄来到新房检查时，发现没有花园，坚持没有花园不去居住，要求蒋介石建一座花园。蒋介石为讨宋美龄的欢心，命令建筑人员模仿苏州狮子林公园，在官邸北边军事委员会办公厅办公室的后面，建造了一座■悬挂于黄埔路官邸的蒋介石巨花园。花园照■黄埔路官邸占地18亩，布局精巧，曲折多变，有假山、八角亭、喷泉，还有300米长的弯弯曲曲的小河。小河上建了两座小桥。河里放养了许多供观赏的各种各色的金鱼。小河的北边是一片茂密的小树林。一年四季满目苍翠，鲜花盛开。花园虽无名，国民党的高级官员们都称之为“美龄园”。蒋介石和宋美龄办公读书感到疲惫或饭后闲暇之时，便漫步在花园内。

不到一年，宋美龄感到黄埔路官邸地处军校之中，学员操练，嘈杂声太大，加上与军事委员会办公厅靠在一起，来往人员太多，大小官员穿皮鞋，走路声音太大。宋美龄需要安静，要求蒋介石在中山陵风景区修建了一幢别墅。蒋介石对宋美龄的要求百依百顺，就与宋美龄一起，带着后勤第三厅官员到中山陵风景区勘查建房地址。蒋介石选中了在四方城附近的一块风水宝地，向中山陵管理委员会主任孙科、副主任戴季陶借地造屋。1931年初破土动工，一年后落成，共占地120亩，由正屋、门楼、警卫室、汽车间及花园等部分组成。正屋有南北两门，穿过门楼，沿阶拾级而上，则由北门可登堂入室，底楼四周有汉白玉的雕花栏杆，南门前平台用花色瓷砖铺地，可谓豪华气派。别墅分上下两层。楼上是卧室、会客厅和卫生间。卧室十分宽敞明亮，摆设着一套古色古香的柚木家具，中间是会客厅，四周沙发环绕，茶几放置其间。沿会客厅有一走廊直通二楼阳台。阳台是汉白玉雕花栏杆，栏杆柱子共有34根，据说1931年美龄宫竣工时，宋美龄正好是34岁，这是巧合呢，还是蒋介石为了表明在宋美龄34岁时送给她这座宫殿似的别墅作为礼物而特意设计的呢？后人不得而知。立于阳台之上，极目远眺，钟山胜景尽收眼底，心旷神怡之感顿生。可以闻着带有甜味的空气，看着婆娑的叶落，可以在寂静的雨夜里品味雨打芭蕉空寂寥的境地。人居其中，动可以怡情，静可以养生。来美龄宫参观的游客们，一个个无不感叹，这是人间的仙境。同时，也佩服宋美龄真会选地方。楼下为小教堂，可容200余人，堂内陈设高级家具，北壁正中悬挂着孙中山遗像，像前高供桌两端摆放着大型仿古花瓶一对，古雅肃穆。

别墅建成后，蒋介石为它起名时发了愁，他思前想后，挠脑扶额，不知起什么名字才能符合这座别墅的身份。他一连考虑了十几个名称，都觉得不合适，只得请教夫人。

夫人将眼一翻，提了条建议：“你看过《红楼梦》了吗？那里面有什么贾雨■美龄宫二楼平台雕花的栏杆■美龄宫大门村、甄士隐等等，你不能学一学吗？”“啊呀！还是夫人聪明。”蒋介石一拍脑门，领悟了宋美龄的用意，对夫人说：“我们建造这幢别墅，目的有二，一是居住，二是读《圣经》做礼拜。读《圣经》的声音很是悦耳动听，如阵阵凯歌。我们不妨为这幢别墅起名为‘凯歌堂’如何呢？”“嗯，算你不笨，我没白嫁你。”宋美龄也很满意。

几天后，别墅的门楼上方增加了一块横匾，“凯歌堂”三个字明亮夺目。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蒋介石为掩人耳目起了这个名字。可是，不久老百姓们都知道了，这座“凯歌堂”实际上是宋美龄的别墅，于是，他们不管什么凯歌堂不凯歌堂的，直呼其为“美龄宫”。新中国成立后，“凯歌堂”被人民政府接管，作为东郊宾馆。1984年3月25日正式对游人开放，定名为“美龄宫”。“凯歌堂”落成后，宋美龄感到每晚从黄埔路官邸坐车经中山东路出中山门到别墅路太远，每天如此，自己的行踪被外人掌握，安全成了大问题，万一遭人打劫可不得了。于是，她又要蒋介石为她开辟一条近路。宋美龄一开口，蒋介石当然要照办，立即命令工兵部队在中山门至太平门之间，城墙的琵琶洲段开了一个城门，还修了一条从城门通向别墅的公路。公路两边都是树林，平时很少行人，既安全空气又好。这样，蒋介石和宋美龄每次到别墅就走这条路线。■美龄宫宋美龄的会客室■美龄宫蒋氏夫妇的餐厅

那时南京城内浴室很少，即使是官邸附近有浴室，宋美龄这样的人物也是不便出入。宋美龄从小生活在美国，如今又成了中国“第一夫人”，她当然十分讲究卫生。她的办公和居住每一处用的茶杯、书桌，坐的沙发及房内的玻璃窗、地面上，侍卫们总是擦得一尘不染。她平时喝的是矿泉水或蒸馏水。如果随蒋介石外出，侍卫人员必须为她带几箱这样的水。她还有一个习惯，这也许是人所未闻的奇闻，就是每晚灌肠。据说灌肠器是一根简单的橡皮管和一只水袋。水管的一头连着水袋，另一头插入肛门。女副官轻轻挤压水袋，水袋里的温水缓缓流入肛门，直达直肠。直肠受到温水的刺激，开始蠕动，每天的大便和毒素便排出体外。数十年如一日，坚持每晚灌肠，她认为这是保持美丽容颜的秘方。宋美龄长寿，从不生疮，皮肤光泽，是不是与她的这个“秘方”有关呢？

宋美龄每天灌肠后，一定要洗澡，没有恒温的浴室是不行的。蒋介石命令手下人寻找天天能洗澡的地方，最后发现离南京28公里的江宁县汤山镇有温泉。温泉水温度平均在44℃，最高可达60℃，清澈透明，无色无味，水中含硫黄、钾、钙等矿物质。这是个最理想的天然浴室。汤山温泉有十几处，蒋介石请风水先生看后，选择了原陶氏别墅，改为行宫。宋美龄来到这里，洗温泉澡后再到凯歌堂休息。

有了如此好的生活条件，宋美龄仍觉得生活太单调，除了帮助蒋介石处理文件电文外，回到卧室没什么娱乐活动。南京夫子庙虽有夜总会、歌舞厅，但她认为到那样的场所去有失身份。于是，她又向蒋介石建议建立一个像美国俱乐部一样的机构，供高级人员享受。蒋介石早在半年前就有这个设想。那是因为他接到各部队来电来信反映，不少官兵下了班便去逛夫子庙。夫子庙位于秦淮河畔，向来是六朝金粉，无限风流的场所，那里茶楼酒馆、舞厅妓院，栉比鳞次，是花花公子销魂之地。官兵的薪水有限，逛一次夫子庙就囊空如洗。没钱怎么办？这些军官们只好吃完了嘴一抹就溜，老板们岂能白送，只好揪住不放，伸手要钱，军官们当然也有办法，那就是掏出手枪，威胁老板，瞪着眼睛，拍着咚咚的胸脯说：“老子在前方卖命，来你们店吃顿饭是看得起你，再不松手，老子一枪崩了你。”这些个军官吃饭不给钱，逛妓院也一样，占了便宜就开溜。看戏更是没票直闯戏院。因此，这些违纪现象天天有。蒋介石下令惩处违纪者，可是，违纪者仍天天有。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他苦思冥想，就想有个地方，让这些官员们去消磨时光。宋美龄一提，正中下怀，决定成立一个俱乐部。很快地址就选好了，它位于黄埔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内，后在中山东路307号建了一座宫殿式的三层楼房。楼房盖之前，蒋介石觉得叫俱乐部太俗，便翻了几天辞典，起名为“励志社”，目的是通过健康的娱乐活动，激励官兵们奋发向上的斗志。励志社盖好后，蒋介石任社长，由黄仁霖为总干事，具体主■美龄宫宋美龄的卧室■美龄宫蒋氏夫妇的办公室持日常工作。黄仁霖是宋美龄选中的，她看好他的原因有三：一是黄仁霖是留美的，回国后保留了在美国生活的习惯，英语水平超过汉语，宋美龄同他有共同语言；二是黄仁霖的岳父余日章与蒋宋二人有特殊关系。余日章向宋美龄推荐女婿黄仁霖，希望扶他一把。宋美龄与黄仁霖接触几次，觉得此人机敏能干，正是励志社主持的最佳人选；三是黄仁霖长得英俊潇洒，口才好，会应酬，不轻浮，与他交谈是一种享受。

励志社开张那天，蒋介石和宋美龄及国民政府的高级官员们都到社祝贺。以后，每当夜幕降临，励志社内说说唱唱，吹吹打打，蹦蹦跳跳，好不热闹。但是，蒋宋二人除第一天开门去庆贺外，就很少光顾了。细心的黄仁霖经了解发现，不是他们不想去，而是怕同官兵们一起说说笑笑有失身份。于是，他立马给蒋宋制定了一周娱乐表。宋过目时，同意的画上圈。灯火阑珊时，黄仁霖带着电影放映队来到黄埔路官邸，或者到“凯歌堂”为蒋宋二人放电影。宋美龄爱看美国电影。美国好莱坞的福克斯、派拉蒙、环球、华纳兄弟等影片公司的片子，若要在中国发行，按规定要先送南京文化厅检查。文化厅的电影检查处为了巴结宋美龄，通过黄仁霖先放给她看。有些影片没有翻译，解说和对白全是英语，宋美龄是百看不厌。在这里，她常看的影片是《人猿泰山》、《一夜风流》、《富贵于我如浮云》、《乔格菲歌舞团》、《十诫》、《罗宾汉》、《王子复仇记》等等。

宋美龄除了看电影外，还喜欢看古装戏。黄仁霖根据宋美龄的爱好，经常带着戏班子到官邸会议室演出。演出的剧目有《女起解》、《三堂会审》、《宇宙锋》、《凤还巢》、《生死恨》、《醉酒》、《三娘教子》等。黄仁霖担心宋美龄午休寂寞时，派人带着留声机和唱片到宋的住处，为她专门放唱片。唱片大都是世界著名的小提琴独奏曲。蒋介石的一点音乐知识和修养，正是受了宋的影响。

随着宋美龄的需要，励志社从娱乐工作发展扩大为内廷供奉工作，蒋介石、宋美龄要请客，励志社负责承办宴会。宋美龄见多识广，是个美食家，每次宴会前一天，菜单都由她根据客人的国籍而定。如果是西方来的贵宾，桌上必定有德国的牛排、法国海鲜、英国铁扒鸡、意大利的通心粉、罗宋浓汤等菜肴。每次招待西方贵宾，都是宋美龄充当蒋介石的翻译。如果是东南亚的贵宾，除了一般大众菜外，宋美龄要指定上一些有特色的菜，如：鲍鱼、芦笋、白汁桂鱼、炸对虾、红烧猪排等菜肴。宴会上总少不了励志社的管弦乐队演奏，曲目也是宋美龄亲自点的。

平时，宋美龄在官邸吃的菜，通常是蒋介石的厨师做的。早上稀饭、馒头，有时是豆浆或牛奶、烧饼、油条等。中、晚餐是三菜一汤。宋美龄如果觉得菜味道不好，便坐车到励志社吃小灶。黄仁霖熟悉她的口味，只要她电话一到，厨师便做好了烤鸡、炸猪排，或者是阳澄湖的大蟹等着她，而且黄仁霖都陪着她吃。宋美龄不吃蟹脚，她总是赐给黄仁霖，或者是她的贴身副官蒋祥庆。

宋美龄自留美回国后就学会了抽香烟。与蒋介石结婚后来到南京，社交活动增多，她的烟瘾越来越大，励志社副总干事侯鸣皋在《励志社内幕》一书中说：“宋美龄的烟瘾大得惊人，香烟越凶，她越过瘾。英国的名牌烟如茄立克、三五牌、白锡包等，她不屑一顾。有人送给她这些名烟，她都转送给侍候她的蔡妈享受。她自己最爱吸的是‘品海牌’即后来的红锡包、老刀牌。老刀牌俗称强盗牌。这些烟价廉味浓，她每天非抽几包不可。抗战时期到了重庆，这些烟难买到了，她就以美国骆驼牌代替。她的香烟都是由励志社提供的。”■蒋氏夫妇饭后散步宋美龄烟瘾那么大，一般人往往认为她的牙齿肯定又黄又黑，这就大错特错了。她吸烟后的牙齿依然皓齿如玉，许多人十分羡慕，又不明白其中原因。其实原因很简单，每天晚上牙科医院的■存放于南京美龄宫的宋美龄在张医生带着护士，准时来到官邸为宋美南京时的卧车龄清洗牙齿。

夏天，蒋介石到江西庐山避暑，励志社便到庐山的牯岭和海会寺建造了官邸。蒋氏夫妇的吃喝拉撒都是励志社管理。宋美龄常住的牯岭别墅，被称为“美庐”，如今成了旅游景点。蒋介石和宋美龄在南昌、北京、成都、重庆等地都有“行宫”。

“人不为钱，天诛地灭”

时下，反映蒋介石的许多影视故事片，无论是什么场合，只要蒋介石一出场，站在蒋身旁的不是副官，也不是他的参谋长，而是夫人宋美龄。因此，在中国人的印象中，蒋宋二人形影不离，宋美龄就像蒋介石的参谋长，蒋介石的许多政治活动和军事作战指挥，离不开她。这种看法并不过分。在实际生活中，无论何时何地，宋美龄都会活动在丈夫的周围。宋美龄确实是蒋介石的高参，是蒋介石排忧解难的柱石。她在帮助蒋介石统一军阀的作战中，出谋划策，贡献了自己的智慧，银弹战术就是宋美龄发明的。

蒋介石第一次下野前，全国除东北外，出现了蒋桂冯阎四大新军阀。这四大新军阀都先后参加了孙中山发动的国民革命运动，是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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