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暴君:盛宠代嫁皇妃(完本全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8-24 11: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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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未央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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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暴君:盛宠代嫁皇妃(完本全集)

家有暴君:盛宠代嫁皇妃(完本全集)试读:

家有暴君:盛宠代嫁皇妃(完本全集)未央夜色 著版权信息

家有暴君:盛宠代嫁皇妃(完本全集)

未央夜色 著

非经书面授权,不得在任何地区以任何方式反编译、翻印、仿制或节录本书文字或图表。● 序● 卷一● 第一章 惨死● 第二章 重生大我● 第三章 我在看你● 第四章 残暴王爷● 第五章 无路可逃● 第六章 卖到青楼● 第七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八章 红颜薄命,不外如是● 第九章 就当她疯了● 第十章 沉默● 第十一章 楚阳王● 第十二章 冒牌货?● 第十三章 逼她喝下去● 第十四章 怒不可遏● 第十五章 惨痛的刑罚● 第十六章 暗杀开始● 第十七章 暗杀计划● 第十八章 被发现● 第十九章 一切都知道● 第二十章 走水,纵火● 第二十一章 琴声萧瑟● 第二十二章 原委● 第二十三章 养父、伯叔?● 第二十四章 解剖!● 第二十五章 拜师,采药● 第二十六章 动心了吗?● 第二十七章 都是因为一场阴谋!● 第二十八章 相思山● 第二十九章 失足落崖● 第三十章 谁允许你擅自离开!● 第三十一章 找到解开谜底的答案● 第三十二章 我要带她走● 第三十三章 竟敢给他下套● 第三十四章 回府● 第三十五章 中秋宴的请帖● 第三十六章 竟是挚友!● 第三十七章 “偶遇”白文彦● 第三十八章 再相遇● 第三十九章 惊鸿一瞥● 第四十章 好戏即将开场● 第四十一章 预谋串通● 第四十二章 发配蛮荒如何?● 第四十三章 大言不惭● 第四十四章 不会让你丢脸● 第四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心疼● 第四十六章 颤动的心● 第四十七章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第四十八章 突然的温柔● 第四十九章 蛊● 第五十章 惊奇的一幕● 第五十一章 满心欢喜● 第五十二章 爱慕吗?● 第五十三章 一切怎么好像都变了● 第五十四章 突发瘟疫● 第五十五章 惊慌失措● 第五十六章 不敢承认的想法● 第五十七章 越来越奇妙● 第五十八章 温柔不过一刻钟● 第五十九章 救援开始● 第六十章 准备工作● 第六十一章 勘察● 第六十二章 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这样● 第六十三章 增强效率● 第六十四章 身份不明的黑衣人● 第六十五章 救命恩人,小暧昧?● 第六十六章 温暖缠绕在身旁● 第六十七章 为什么都要驱逐!● 第六十八章 小琴的恶作剧● 第六十九章 回忆● 第七十章 感到怪异● 第七十一章 楚阳王的突然到访● 第七十二章 身份危机● 第七十三章 垂涎三尺● 第七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拥抱● 第七十五章 不敢相信的吻● 第七十六章 同行● 第七十七章 不同境况● 第七十八章 两人见面● 第七十九章 差点露馅● 第八十章 开始怀疑● 第八十一章 正式见面● 第八十二章 不断的试探● 第八十三章 失去时的落空● 第八十四章 两颗心靠拢?疏离?● 第八十五章 一切的一切都是预谋● 第八十六章 莫名的听从● 第八十七章 至少不曾后悔● 第八十八章 决定服药!● 第八十九章 放弃一切吧● 第九十章 颓废● 第九十一章 梦境● 第九十二章 梦境变事实?● 第九十三章 原来如想像的一般● 第九十四章 染上时疫● 第九十五章 为何隐瞒● 第九十六章 骗子!● 第九十七章 并不想离开你● 第九十八章 恍如梦境● 第九十九章 小琴的誓言● 第一百章 乞丐?● 第一百零一章 慢慢的都在变了● 第一百零二章 爬上本王的床?● 第一百零三章 揭穿● 第一百零四章 发现女人身份● 第一百零五章 奇怪的硝烟● 第一百零六章 一世柔情如何?● 第一百零七章 味道● 第一百零八章 证实● 第一百零九章 隔阂● 第一百一十章 准备回归●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初恋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渐渐产生的误会●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原来这都是区别●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挑拨● 第一百一十六章 意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受伤● 第一百一十九章 妹妹● 第一百二十章 婉婷的消息●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兄妹相见●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琴身世● 第一百二十三章 竟怀孕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通风报信●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只等最后一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孩子不是你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发怒●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别走● 第一百二十九章 毫无隐瞒● 第一百三十章 生死未卜● 第一百三十一章 要怎么才能找到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 重蹈覆辙●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孩子模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变什么样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石二鸟● 第一百三十六章 谋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动人心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是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 泄密● 第一百四十章 针尖相对●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回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孪生兄弟!●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下套● 第一百四十四章 鱼儿上钩● 第一百四十五章 崭露头角●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怀疑秦冶● 第一百四十七章 婉婷入宫● 第一百四十八章 隔离● 第一百四十九章 锋芒毕露● 第一百五十章 计中计!●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彻底毁容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入天牢● 第一百五十三章 营救● 第一百五十四章 姐弟谈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协助打理紫薇阁● 第一百五十六章 管理小能手小竹● 第一百五十七章 秦氏一族来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竹的打算● 第一百五十九章 焦灼的战况● 第一百六十章 匈奴的狡诈● 第一百六十一章 攻其不备●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绝境逢生●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故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噩耗不断● 第一百六十五章 释然的小竹●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发现真相●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斗智斗勇挽真心● 第一百六十八章 阮珣的心思● 第一百六十九章 苏笙歌的真面目● 第一百七十章 李湘的结局●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灼心的皇帝●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决心起事● 第一百七十三章 荒淫无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饥荒● 第一百七十五章 揭竿起义● 第一百七十六章 震慑四方● 第一百七十七章 镇国长公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见秦川● 第一百七十九章 皇后之死● 第一百八十章 一国两立● 第一百八十一章 意外发现● 第一百八十二章 论国情● 第一百八十三章 出宫●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安抚流民● 第一百八十五章 姐弟的隔阂●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小竹北上● 第一百八十七章 皇帝的说客● 第一百八十八章 往昔迷障● 第一百八十九章 初显国威● 第一百九十章 萧珥来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夫妇齐心昌凉州● 第一百九十二章 民心所向● 第一百九十三章 皇帝慌神●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通奸真相●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为皇后翻案● 第一百九十六章 德妃的心计● 第一百九十七章 推波助澜●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小竹的担忧● 第一百九十九章 生气的萧珥● 第二百章 少女蔺兰● 第二百零一章 陷入险境● 第二百零二章 蔺兰来救● 第二百零三章 不长眼的流寇● 第二百零四章 阮琴的机缘● 第二百零五章 隐门圣物● 第二百零六章 见到阮琴● 第二百零七章 隐藏在林子中的人● 第二百零八章 曹猛的反击● 第二百零九章 守株待兔● 第二百一十章 一网打尽●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武林盟的来意●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再入隐门●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今生拜师●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小竹被擒●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竹受伤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阴尸虎之死● 第二百一十七章 蔺兰的身份● 第二百一十八章 隐门的秘密● 第二百一十九章 谋离开● 第二百二十章 银时的心思● 第二百二十一章 蔺兰的来意● 第二百二十二章 苗疆的阴谋● 第二百二十三章 商定离期● 第二百二十四章 曹猛逃脱● 第二百二十五章 重燃希望的皇帝● 第二百二十六章 沐恩侯的反心● 第二百二十七章 朱公公● 第二百二十八章 闻风而动的阮珣● 第二百二十九章 趋之若鹜● 第二百三十章 各方汇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曹猛的身份● 第二百三十二章 真相隐隐浮出● 第二百三十三章 阮珣的来信● 第二百三十四章 痴心妄想● 第二百三十五章 气急败坏●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冲突● 第二百三十七章 秦川到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吵架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和好了● 第二百四十章 回隐门● 第二百四十一章 西域来客● 第二百四十二章 杀意●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再见曹猛● 第二百四十四章 霸气的小竹● 第二百四十五章 曹猛的心计● 第二百四十六章 焦头烂额● 第二百四十七章 出谋划策●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回隐门● 第二百四十九章 隐门惊魂● 第二百五十章 虚惊一场?●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顾危险● 第二百五十二章 怪异的蔺兰和银时●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巫祝● 第二百五十四章 藏宝图● 第二百五十五章 蔺兰的秘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暗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圣子之死● 第二百五十八章 彻底闹掰● 第二百五十九章 秦氏一族的野心● 第二百六十章 秦冶木南联手● 第二百六十一章 狂躁的大巫祝●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巫祝之死● 第二百六十三章 隐门之乱● 第二百六十四章 往昔窥见● 第二百六十五章 金钥匙● 第二百六十六章 幻影●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最后的辉煌●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分别● 第二百六十九章 小竹生病了● 第二百七十章 回京● 第二百七十一章 启程●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大变的阮琴●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亲吻● 第二百七十四章 被抓●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锅端?● 第二百七十六章 山匪的真面目●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三份赎金● 第二百七十八章 痴心妄想●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反攻● 第二百八十章 美梦破碎● 第二百八十一章 执意相送● 第二百八十二章 吃醋的萧珥●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发飙的小竹● 第二百八十四章 解开误会的小两口● 第二百八十五章 盛大的迎接仪式● 第二百八十六章 忽然就成了名人● 第二百八十七章 被强行名人好累心● 第二百八十八章 阮珣的目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帝家亲情● 第二百九十章 离心的姐弟●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堆求亲书● 第二百九十二章 姐弟争吵● 第二百九十三章 老皇帝的使者● 第二百九十四章 老皇帝背后的女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丽娘的妄想● 第二百九十六章 老皇帝上京● 第二百九十七章 绑老皇帝邀功● 第二百九十八章 糊涂王● 第二百九十九章 萧珥的纠结● 第三百章 招降● 第三百零一章 解甲归田● 第三百零二章 萧珥的选择● 第三百零三章 求娶镇国长公主● 第三百零四章 大婚● 第三百零五章 再回紫薇阁● 第三百零六章 苏雨篱的过往● 第三百零七章 苏雨篱的死因● 第三百零八章 释怀的阮小竹● 第三百零九章 离京● 第三百一十章 大结局序

嫡出公主一朝变天成了人人可欺的贱民,替妹出嫁,对象还是传闻中残暴的楚阳王。

她以为,以后的日子不是鸡犬升天,就是相看两相厌,却没想到,这个残暴的楚阳王却宠她入骨,看得全天下人人羡慕嫉妒恨!卷一第一章 惨死“天啊!不好了,不好了!”“她自缢了……快……谁有刀子!快!快——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啊!”

随着一声白绫被割断的撕裂声,阮小竹徒然地从半空中跌落。长时间的窒息让她的视线都开始模糊,只能看得见头顶上的顶格上颜色艳丽的花纹。她恍惚地感觉到,这所仿佛监狱的宫殿,她终于有机会离开了,自由了……“娘娘……”“娘娘千岁……”

阮小竹被一群穿着颇为清丽的小侍女们围绕着,在一个声音颇重的花盆底鞋敲打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来之后,她们仓皇地跪倒了一地,如严冬下的小雀儿们瑟瑟发抖。来者是一个穿着大红色牡丹暗纹华美正装的女子,容颜盛丽,不怒自威,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她身上环佩叮咚作响,那通身的气派可谓是让人望之生畏。

此刻,这位贵不可言的娘娘,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贱人!”

她长袖一甩,硬生生地在身边的一个小侍女的脸上抽出了一条红印子,侍女们纷纷散开,露出其中的阮小竹来。她刚刚被扶上床,穿着一身朴素无颜色的雪白裙子,没有珠宝首饰,因为刚刚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脸上苍白,更显得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德妃却并不顾忌对方刚刚在生死边缘上走了一回,手掌扬起,一个巴掌就抽在阮小竹的脸上——她只要看见这张眼角带着几分妖娆的容颜,这个和已故皇后有几分相似的脸,心中就克制不住的恶毒之情。

如今,那个女人终于死了,死的太好了。

更妙的是,她还留下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儿。

想到这里,德妃心中翻滚的恶毒微微平息了一些,来日方长,若她真的想要这个小贱婢死的话,她恐怕在皇后故去的那一天,就和她娘亲在黄泉相遇。而那个贱女人走的早,她的女儿恐怕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德妃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个非常温柔地微笑,她就像是一个真心担忧阮小竹会死去的好心人一样,轻柔地把她抱在怀里:“傻孩子,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阮小竹目光空洞地睁开了眼睛:“让我……死吧。”“你母后若是见你这么寻死,怕是在黄泉也无法瞑目啊。”德妃脸上的笑意越发粲然,“更何况,你若死了,等着你的好夫君难道娶一个木牌子回去?”

听到这句话,阮小竹目光中不可制止地露出了恐惧之色,细若游丝地争辩:“楚阳王……他自幼的婚约不是我,不,他会杀了我的,他已经打死过六个侧妃了,我会被打死的,你放过我好不好……”

德妃脸色一变,冷哼一声:“嘉容公主,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竟然想着将我家血统高贵的玉兰往那火坑里推?她可是正统的皇家血脉,贵不可言——和你这种私通生下来的贱种可不一样!皇室养了你这么多年,就当是报恩,你也该自己请命才对……”

阮小竹看着她,似乎是无法置信这世间如何有这么歹毒的女人,一行清澈的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她和那个香消玉损的绝世美女那么相似,美得让人心里发颤。可这种柔弱的美,只会让人产生更多的伤害她的欲望。“寻什么死呢。”德妃温柔地擦掉了她的眼泪,“你就算不为你死掉的母后想想,也要为周……哦,现在应该称他为阮珣了,好好替他想一想,他现在还关在宗人府等待发落。企图用别家血脉窃取我大启的龙脉,若是没人为他说情,那可是死罪!”“这不……若是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愿意为他在皇帝的耳边上吹吹风……说不定,他就能活下来呢。”

德妃仪态端庄地说,眼底有着止不住的恶毒。

阮珣曾经是大启的六皇子,是阮小竹的亲生弟弟,两姐弟感情非常好,在十岁之前同居同住,后来阮珣长大了也很爱护她姐姐,为她挡下了数妆不如意的联姻。阮小竹才能在十六岁依然没有婚约在身。

然而,皇后私通案一出,阮小竹立刻从万众瞩目的掌上明珠,沦落成谁都能踩一脚的泥泞。阮珣的血统也备受争议,德妃出了点钱,出了点力,让扑朔迷离的案件变成了铁板钉钉的铁案。“阿珣……”

阮小竹慢慢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似乎从这两个字里面,获得了力量一样,慢慢地焕发出了光彩,仅仅只是这一点神采上的变化,就让她如同夜明珠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起来。

德妃表情不变,心中却不免嫉妒起来。她也是天地间少见的美人,不然也做不到十几年来恩宠不曾减弱。但和阮小竹一比,顷刻间就暗淡下去,显得人老珠黄。况且,陛下将阮珣打入了地牢,却始终没有下达关于阮小竹的批判,恐怕心中也转悠着一些不堪入目的想法。德妃和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自然清楚,她可不能让阮小竹死在自己的看守下,更不能让这贱婢真的爬上“父皇”的床。

那么,替嫁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想着,德妃的神色更加柔和,她拍拍阮小竹的头,为她叠好被角:“我喊太医来给你看看,你好好静养,等待婚期吧。”

说完,德妃又仪态端庄地走了出去。

不久之后,门外就响起了小侍女们被鞭打的惨叫声。德妃恼她们连个弱女子都看不住,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轻饶。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娇滴滴的声音微弱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响起了一个老太监的声音:“这个已经没气了,拖下去——剩下的接着打,谁让你们停下来的?”

阮小竹听见了重物被拖走的声音。

她愣愣地想,这就是皇宫,这就是皇家威严,是啊,她的命运,也许也只是和那小宫女一样,被活活打死吧。只是,有言说,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如果她的死,如果能换回阿珣的生,那么她就可以瞑目了。

可她虽然这样想着,却还是觉得口中充满了苦涩。

若是……若是她能控制自己的命运……第二章 重生大我

大红的蜡烛发出噼啪的燃烧声,阮小竹坐在喜床尚,心静如水。婚期来的比她想象的要早,然而声势浩大,百里红妆,千支烟花,万家的唢呐丝竹彻夜不休地吹奏几天几夜。贵重的嫁妆撑破了运载的马车——这可谓是一个女子一生中能够期盼的最好的婚礼了,更别提楚阳王也曾经是半个京都里所有少女心中的佳偶。

是了,那是曾经。

楚阳王是大启的异姓王,和皇室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他父亲是镇国大将军,自幼就绝非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可以比拟的。容貌俊秀,风流倜傥,钱权滔天,连皇室偶尔都要礼让他三分。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然而,一场和匈奴的大战,一根流矢却让他失去了一只眼睛。

身体上的残疾让楚阳王性格渐渐变孤僻偏激起来。

好像就是一转眼之间,楚阳王就变成了人人提起来就忍不住打个寒颤的可怕存在。阮小竹也曾经听闻过,他曾经一日之间生生用鞭子抽死了四个妾室,尸体搬出来的时候,血肉都一块一块地从白骨上掉。

楚阳王最敏感有人看不起他。

德妃用一个贱种替换了原本应当尊贵万分的玉兰公主,对于预备了这样盛大的婚礼来迎接玉兰公主的楚阳王,又是怎样的侮辱啊。阮小竹不由苦笑,她几乎能想象出来,婚礼当夜,恐怕会是血溅三尺——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那位只是提起名字,就会让很多人瑟瑟发抖的男人,已经进来了。

阮小竹一时之间不敢动弹,婚房里明明有很多人,但大家都很安静,连呼吸声都微弱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那个男人开口:“都出去吧。”

声音低沉磁性,非常好听,然而却缺乏起伏,毫无生气,让人感到畏惧。

周围的侍女喜婆规规矩矩地叩了几个头,悄无声息地从屋子里退走了。整个过程中一点交流都没有,显然楚阳王的残忍之名深入人心,说出来的话没人敢稍微怠慢。

楚阳王站在了阮小竹的面前。

阮小竹能在戏帕下垂的碎穗间,隐约瞥见那个男人的手,他的手指很修长,虎口有磨出来的老茧,形态优雅,当他用这只好看的手捻起那根如意金秤,挑起了阮小竹头上的喜帕时,氛围一时凝固了。

楚阳王眼角原本是带着笑意的。

他斜靠着床沿,卓然而立,穿着一身绣着金线的大红戏服,更是衬托出他的俊美如同日光普照,一个男人长成这样,非但是要天下女人嫉妒,更是要她们伤心的。他眉如远山,瞳如深渊。稍微有一点上挑的眼角被酒气熏出一点柔软的红,笑得肆意,更显得美如明珠,侧于身畔就叫人自惭形愧。

这更显得他脸上的一半黑色的眼罩,刺目起来。

楚阳王的笑意凝固了:“嘉容公主?”

阮小竹叹了一口气:“是我。”

更让阮小竹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戏弄的是,她并非是自己以为的那种,并不蹭见过楚阳王的。恰恰相反的是,她非但有过一面之缘,更是对那次见面印象深刻。毕竟,像是楚阳王那么俊美如耀日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让人印象深刻。

楚阳王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淡去,缓慢就冷若冰霜。四周的十六只大红的龙诞香香烛仍在燃烧,可半分也不曾给这个房间带来半分暖意。楚阳王暴怒地掀翻了放置着合卺酒的盘子:“老匹夫欺人太甚!”

是了。

阮小竹试着在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楚阳王再怎么残暴,残疾,破相,他也是高高在上的楚阳王。皇室送来了这么一个窃取公主之位的卑贱之人来做他的正妻,岂不是在嘲讽他也只不过是一个窃取权势的卑贱之人。也难怪楚阳王会怒不可遏。

阮小竹顶着这个人如暴风雨一样的愤怒,艰难地开口:“不是父皇的错,我……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

楚阳王转过头,用仅剩一只的眼睛盯着她。

阮小竹呼吸一窒,竟然说不出话来了。那是怎样的一只眼睛啊,纯粹的黑,深不见底,恍如一片空无一物的荒野,只有冷如尖刀的寒风飕飕地刮过。杀意纵横,戾气横飞。阮小竹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他是真的会杀了他的,他是真的做得出这样恐怖的事情的。“说谎。”楚阳王冷冷地揭穿了这一切。

但阮小竹为了她弟弟阮珣,必须得将这个谎言贯彻下来:“我……我打晕了玉兰,是因为……我是真心诚意地喜欢你,我想嫁给你。”

阮小竹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这几句话听起来真诚。

楚阳王显然不是这种简陋的谎言的可以欺骗的,他冷笑着,将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放在了阮小竹的脖颈上,他贴近了阮小竹,温热的呼吸尽数喷在了她的耳垂上:“你知道欺骗我是一个什么下场吗?”“我没有骗你……”阮小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楚阳王的手猛然收紧,他看着不显,实际上力气大的惊人,阮小竹曾经上吊自缢过一次,感受更深一些,楚阳王的手就像是烙铁,似乎下一秒就能捏断她的喉咙。阮小竹痛苦地挣扎着,气息却不可避免地微弱了下去,她竭尽全力,然而细微到了她自己都听不清的地步:“我……我喜欢你,就是六年前,那次围猎……小冰湖……”

然而,后面的话,阮小竹却已经说不出来了。

她感觉到无尽的黑暗如层层的潮水蔓延过来,吞噬了她。恍惚之间,也许是在临死之前正在说那件事,阮小竹恍惚地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六年前,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黄毛小丫头,而楚阳王却已经是少年了,他鲜衣烈烈,怒而张弓,朝向那个袭击两人的黑熊,生死之间,沉稳而冷静。“想取我的性命,这样的畜生还不够格。”

铮得一声,箭羽竟然直接射穿了那黑熊的一只眼,箭头从黑熊脑颅后冒出。

尚且是个少年的楚阳王傲然地冷哼一声,他双目黑亮,似是半睁,睥睨众生,豪气万丈。那一挽弓,一策马,真是风华无双,恍如就这般夺走了天下英豪半数雄风。第三章 我在看你

阮小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再睁开眼睛的机会。

她濒临死亡的时候,也有一个不大见的人的想法,若是她就这么死了也未必无不可。况且,当年危机之时,楚阳王确实是救了他一命,那么这条命还给他也没什么不可。可当阮小竹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活着,真好啊。

可明明她那么的想活着,这世间的人却偏偏不准她活着。可也就是这种不准,倒是叫阮小竹的心中生出了一分不怼。她自认为一生之中,向来与人为善,但一朝变天,为何老天偏不准她活下来,越是这样,她偏要活下来。“你倒是好命。”

一道冷清的男声传来,阮小竹闻声望去,却是楚阳王。他自然是脱掉了那身精致又好看的大红礼服,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劲装,更显得体态匀称,他没束发,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披散开来,挡住了他脸上的眼罩大半,倒是不显得那里显目了。

阮小竹的目光在哪里,楚阳王自然心知肚明,当下脸色就冷了一下:“你看哪里?”

阮小竹低下头:“没有。”

有胆子做,却没胆子承认。楚阳王对于这位前嘉容公主的那一点幼年的好感,顷刻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自从他瞎了一只眼睛后,便是最恨别人的目光里流露出半分怜悯。可每次他为此大发脾气之后,众人只知畏他——当然,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再也没有什么人有狗但在他面前议论了。

可楚阳王非但不开心。他感觉,反倒不如之前,明摆着将对他的同情放在明面,他也好痛痛快快地将这种愤怒发泄出来;可氛围变了,楚阳王觉得他周边充满了看不见的压力,活像是要将他身边的人都压死了——他自己也觉得要窒息了。这样的环境,自然不适合心情郁结的人舒缓治愈。以至于现在的楚阳王脾气越来越乖戾,偶尔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当下,楚阳王阴沉一笑:“我以为你已经知道敢于骗本王是个什么下场了,没想到还是学不会乖——说谎也要有个限度,乖,你刚才在看哪儿?”

阮小竹知道这次自己怕是逃不过了。

她只好乖巧地抬起头,讨好地笑笑:“我在看你。”

果然……楚阳王这样冷笑着想,下意识地去取他的长鞭,准备按照惯例给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一个教训。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阮小竹又认认真真地补充了一句:“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忍不住,就是想再多看你一眼。”

楚阳王的手,就这样顿了一下。

即便是在他没半瞎的时候,也不会有人这么胆大妄为地和他说话。

可当楚阳王冷冷的目光扫在了阮小竹身上的时候,少女仍旧是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恐惧之情,往后缩了缩。她仍旧在骗人,像是阮小竹过去的锦衣玉食,向来是无忧无虑的,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那么诚实,将脑海中所想到的一切都出卖了。楚阳王无法抑制地愤怒起来——这个女人以为她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骗他?

杀了她!

然而杀人的怒火只炽热燃烧了几秒后,楚阳王在愤怒中反而冷静了下来。他脸上明明冷冰冰倒能刮下冰渣子,却能够笑出声来:“你既然知道错了,我也不至于那么小气,非要如何严酷的责罚你。”

阮小竹被他的笑,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但仍然坚强道:“谢王爷宽宏大量。”“那你就去照顾我新养的宠物吧。”

楚阳王耸耸肩,像是只是交代了一句无关紧要的小事给她。阮小竹送了一口气,楚阳王没掐他,也没打她,对比起来,照顾宠物这件事听起来就无关紧要,听起来挺容易的。大概是对这个男人的期盼太少,以至于听到了这个判决,阮小竹几乎都忘了他刚刚在新婚之夜险些掐死自己这位新娘。“就是这样。”楚阳王不知何时,站在了阮小竹的面前。他的手强制地掰起阮小竹的脸,阴影覆盖过来,“就是这个微笑……我真希望,之后你还能这样笑出来。”

他的话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说完,楚阳王就离开了。

阮小竹躺在病床尚休息了几分钟,就有几个年纪颇大的嬷嬷带着侍女,来侍候她沐浴起床,大批的富贵装饰和精细器物被搬走了,这个房间里一下子就空荡荡的像是一个雪洞,干净的都捡不出几个能用的东西来。其中,看起来最有威严的那个嬷嬷,咳嗽了一声:“这是王爷的意思,请问夫人,可以起身去给王爷的新宠物喂食了么?”

阮小竹知道这件事没有自己置喙的余地,便点点头。

门口站着两个侍卫,见阮小竹出来了,就领着她往目的地走。这两个侍卫每人都领着一个大木桶,看起来沉甸甸的。阮小竹有些好奇,但没有问。

而那两个侍卫则寸步不离地跟在阮小竹身边,偶尔目光飘到她身上时,就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同情怜悯出来。很快,侍卫们就带着阮小竹到了一个风景颇为郁郁葱葱的园景前来,令阮小竹惊讶的是,这里的门竟然是用厚重的钢铁做成的。

侍卫把两个木桶都递给了她。

阮小竹身体还未痊愈,一时之间竟然没能顺利的提起来。她惊讶道:“什么东西这么重?”她纳闷道,直接打开了在木桶上掩盖的盖子,一股腥臭味铺面而来,阮小竹险些被里面的东西给恶心吐了,但最后,她也只是脸色白了白,将盖子合拢里。

里面全是肉。

如果只是肉,那还不至于看起来那么恐怖,只是阮小竹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看起来很像是人的手。那么这两桶肉,到底是什么肉,也就呼之欲出了。

那两位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位解释道:“里面是匈奴赠给王爷的白虎,很是凶悍,除了王爷谁也不能降服它。后来王爷扔了两具尸体进去,把这老虎的胃口养刁了,除了人肉,什么都不肯吃了。现在王爷每隔几天,都会杀个死囚喂给它。”

很显然,今天的死囚已经老老实实地躺在木桶里了。“夫人,请吧。”侍卫拉开了铁门,一股野兽的腥臭味铺面而来。

阮小竹的脸色又白了白。

这原本是不被允许的,但这一刻,拉开铁门的那个侍卫,目光闪烁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那野兽昨天才吃了一个人,今天估计还不怎么饿,王爷吩咐我们你必须在里面带着三个时辰,里面有湖有假山,可以往那边躲。”

虽说如此,但那孽畜的可怕,没有切实和它照过面的人,怕是无法理解。

寻常人只要看它一眼,就要两股战战,屎尿横流。除了王爷,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敢于正面和这个畜生较量,若非如此,匈奴也不会心服口服楚阳王的强大。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危机的时刻,阮小竹竟然抬起头来对那个侍卫温柔地笑了一下,她脸色极其苍白,即使上面还沾着一点胭脂,也掩盖不住她神色里的憔悴。偏偏,就在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月光从乌云的缝隙中落下来,清凉明澈。

她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

阮小竹就吃力地提着那两个木桶,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在她的身后,那一扇铁门轰然落下,拦住了追随阮小竹的一切目光。第四章 残暴王爷

楚阳王刚刚坐下,批改了一会儿公务,就有侍卫通知他:“玉兰公主已经喂完白虎了。”

端坐的俊美男子微微一愣,一滴墨水从笔尖落下,沾湿了宣纸。玉兰公主这个称呼,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成为他正妻的女人并不是那位德妃的掌中明珠,而是前不久刚刚爆发的皇后通奸大案中,意图混淆皇室血脉的贱种阮小竹。楚阳王还丢不起这个人——但撇开这一点,那女人这么快的出来了,倒是出乎了楚阳王的预料:“这么快?”“已经有三个时辰了。”

楚阳王看了看天色,确实差不多已经到了这个点儿了,但是,但是——他看着雪白的宣纸上的那一点污点,心中又开始觉得烦躁了。他倒不是小气到非得和一个女人来斤斤计较,但也就如同这白纸上的墨点一样,如果有一个人在一群人里面有一个特别与众不同的地方,那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在他身上。而阮小竹也是如此,她是第一个胆敢那么调戏楚阳王,偏偏还在说谎骗人的人了。

楚阳王猛然把笔甩在了一边。“我去看看。”

那女人可别那么容易的死了,那可就太便宜她了。

等楚阳王到了厢房,出乎他的意料,阮小竹看起来气色竟然还不错,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然而她的衣服却已经全部试了,湿漉漉的青丝全部披散开来,宛如水草一样覆盖在瘦弱的肩膀上,更显娇柔。

这不免让楚阳王有些好奇,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人,是怎么整个儿从虎笼里出来的。

他招招手:“喊大夫来。”

值班的大夫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平时话不多,人也沉稳,面对楚阳王的残暴不言不语,是个守本分的人。他颤悠悠地把了把脉,然后又看了看阮小竹的舌头,提笔就开始写药方。楚阳王就站在他身后,他也稍微懂一点药理,因而越看,眉头越是旋得厉害:“停,停,停!你这写的都是些什么?”

这药方写出来的显然和楚阳王想象的相差甚远。

老大夫客气地对楚阳王一拱手:“这位……夫人气虚血虚,寒气入体,又郁结于心……”

楚阳王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谁问你这个?”“咳。”老大夫清了清嗓子,“因而下臣为她开了些调养的方子,她底子亏欠的厉害,长期以往下去怕是很难生养……”

他明智地没说下去了。

因为楚阳王的脸色难看的就像是生吞一条蟾蜍,他像是被恶心坏了:“生养?她是什么东西?也想……”楚阳王顿了一下,最终也没告诉这群人,这根本不是那位玉兰公主,而是一个冒牌货。他简直能想象,这个消息被传出去之后,外面的人会怎么传这个消息,那种同情,或者像是看笑话一样的目光,就在他背后扫来扫去。

一想到这里,楚阳王又开始觉得头嗡嗡作响,恶心想吐的感觉挥之不散。

他最终勉强地说:“……我是绝不会碰这个女人的。”

即便是发表了这样不近人情的发言,四周的人仍然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显露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他们是这样畏惧他。好在,就在这时,阮小竹咳嗽了一声,幽幽醒来。她用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哪儿。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在了楚阳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苍白至极的笑容:“王爷。”

她直视着他。

阮小竹是这个房间内,唯一敢抬头看楚阳王的人。

楚阳王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真觉得这个女人醒来的太巧了,怕是听到了他之前的发言了。可是这又怎么样,难道这家伙还敢对他有什么意见不成?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脸色苍白的阮小竹,楚阳王心情竟然变得好一点了,他扬起一个笑容,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个笑容在过往常见的歹毒中,竟然还藏了一点轻松愉快的明丽:“你竟然能从白虎身上全身而退,那么以后这项工作,也不必麻烦别人了。”

阮小竹却愣愣地盯着他,不说话。

楚阳王当下脸色就一冷:“怎么,你不乐意?”

阮小竹摇摇头,柔声细气地回答:“没有啊,我只是……王爷你其实可以多笑一下,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楚阳王一窒,他真没想到,这女人在这时候竟然还敢调戏他。

阮小竹还没等楚阳王反应过来,又飞快地说:“至于为王爷养白虎,我很乐意。”“哼。”楚阳王没有抓到阮小竹的小辫子,因而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他本想一甩袖,直接走人,然而步子刚刚迈开。他又忍不住转过头,好奇道,“你到底是怎么从白虎口下逃脱的?”

那孽畜到底多么凶悍,楚阳王自然最是清楚。

即便是被家养了一段时间,凶性有所减弱,但已经习惯了人肉的白虎,恐怕比野外的老虎更加危险。绝无可能是这么一个瘦弱娇柔的女孩子可以对抗的,更何况,她身上虽然湿漉漉,但却是连衣服都没破,这一点是连楚阳王亲身上阵都不能保证的。

阮小竹愣了愣,她竟然对楚阳王露出了一个怜悯而温柔的微笑,那神色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自以为自己天下无双的小孩,而她则是在娇惯宠爱着他:“王爷,白虎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凶啊,它只是饿了,它不是想伤害人。”“那又如何?”楚阳王不明白这女人是什么意思。

阮小竹的声音更轻了一些:“没有教过它,除了吃人以外,其实还有别的和人相处的办法啊。”她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又轻柔又温和,像是说的不是什么伤人的野兽,而是一个可以在她膝下撒娇打滚的小猫。

楚阳王一愣。

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要匆匆离开,就像是被这个女人吓得狼狈而逃。

可能阮小竹这个人有那么一点点特别。

但那又如何,对于楚阳王而言,那也只是有一个女人而已,只要他想要,以他的身家,以他的相貌,多得是分不清好歹的漂亮女人飞蛾扑火,根本无需在意。第五章 无路可逃

楚阳王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人影。

然而阮小竹和那头大白虎相处的却越来越和谐了。其实,阮小竹也没有做什么,她只是渡过了那个一点也不浅的湖,爬上了假山,折了一根长长的竹竿。白虎很凶,但他看起来确实对那个小湖很是畏惧,人可以游过去,但绝对能淹过老虎。

阮小竹就用竹竿尖端挑着一块肉,递过去。

如果白虎对她咆哮,她就用竹竿打白虎的头,如果它乖乖地把嘴巴闭上,阮小竹就把肉给它。只是,这样总在高举着竹竿的行为,几天下来,也让阮小竹手臂疼得都聚不起来。然而她的成就也是斐然的。现在,白虎已经完全无视了这个女人,她在的时候,它压根就不会举起头——就等着这个女人把肉送到它嘴里去。

这哪里是个凶兽?

分明是个懒货!

然后阮小竹发现了这头懒货的更多乱七八糟的习惯,它喜欢被人顺毛,喜欢有人给它挠痒痒,喜欢有人帮它清理大便,高兴的时候还会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响。而阮小竹作为侍奉它的回报,现在阮小竹已经可以抱抱它了。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两个完全不同种族的生物,竟然成为了朋友。

阮小竹会和它说说天气,说说早餐,但说多了,就没法绕过那个叫做楚阳王的男人。一想到那个人,阮小竹就颓废地叹了一口气,两只手臂一抱,松软的白毛手感非常好:“……他原来其实不是那个样子的。”

这样一说,阮小竹就更想叹气了:“可他现在竟然是这个样子了。”

当然,阮小竹一开始还是有那么一点恨楚阳王的残忍,但同时她又能非常理解对方的想法,若是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女,怕是比他还狂躁不安。尤其是楚阳王曾经还救过她,憎恨和年少时候的仰慕混杂在一起,最终阮小竹也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感情了。不过,为了不至于死的太惨,她还是决定,自己要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轰然一声,铁门被拉开。

寻常的奴仆没有人敢走进这个院子,阮小竹仓皇地抬起头,十分惊讶地看着楚阳王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然而,楚阳王看着阮小竹整个像是没骨头一样地挂在白虎身上,看起来惊讶比他更重。

唯一没傻的只有白虎。

它掐着嗓子嗷呜一声,完全没有之前虎视眈眈盯着阮小竹的凶悍,像是一个受了欺负的委屈小媳妇,提溜着脚就窜进了林子里。阮小竹没料到它怂这么快,这么没形象,哎哟一声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楚阳王被她的蠢样给逗笑了。

阮小竹揉了揉自己被摔红的下巴,觉得有点委屈,却不敢在楚阳王面前哭出来,只好睁着一双眼眶发红的大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王爷……你怎么来了?”“我想到哪里去,难不成还要请示你不可?”“没有啊。”阮小竹叹了一口气,“王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绝对不敢管的。”

然而这样恭顺的回答,楚阳王似乎仍然是不满意。他瞅了瞅躲在林子里,只能看见模模糊糊地一抹白色的老虎,冷哼一声:“也亏这家伙跑的快……”

说道这里,阮小竹脸色也是非常奇怪,诶,你好歹也是百兽之王诶!就这么跑了!“算了,今天也就不打它了。”

楚阳王随口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阮小竹身上,他是真的没想到,阮小竹之前跟他说的那句,教白虎和人相处竟然是认真的,而且,目前看来,她的进展竟然还不错。楚阳王不爽地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你明天就不用过来了。”“哦。”阮小竹脸上的不舍之情,越发让楚阳王不高兴了。“嘉……”楚阳王刚刚开了一个头,突然猛然想起来,这个女人早就不再贵为公主了,他挑挑眉,好奇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阮小竹。”

楚阳王楞了一下:“你说什么?”“阮小竹。”阮小竹不得不一个字一个字地给他解释,“大小的小,竹子的竹。”

然而她的解释没能让楚阳王露出半分高兴之色,他翻了一个白眼,这样粗俗无理的动作,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只会让人觉得粗鄙,但楚阳王真的长得太好看了,反而那抬眼睥睨世间般风华无双,越发让人可惜他瞎掉的那一只眼睛。

楚阳王嘲笑她:“这是什么鬼名字?是正常父母该给女儿家取的名字么?”

阮小竹也不高兴了:“这是我母……我娘给我取的名字。”“听着就像是一个贱种的。”楚阳王恶毒地讥讽她。

阮小竹倒是很平静,她早就接受这个现实了,若她是一个天生高贵的,怎么可能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因此,她非但没生气,反而和善地笑笑:“没有办法,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王公贵族,这名字才适合我。”

楚阳王的脸又忍不住扭曲了起来。

……她竟然这么平淡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果然是天生的贱民。

而他就这样用一场让全城都无限羡慕的盛大婚礼,将这么一个贱民娶回了家,成了他的正妻,入了家谱……开什么玩笑?简直……简直……楚阳王闷气了半天,最后口不择言道:“哼,也是,像是你这种贱民,是没资格做我的妻子,顶多做个……倒夜壶的丫鬟。”

他满怀恶意地笑起来了。“好啊。”阮小竹的态度可比他坦然多了,雪白的手一摊开,“休书。”

就这两个字,猛然就像是在楚阳王脸上打了一个巴掌。他以为这个女人会哭着求他,以为她会惶恐害怕。然而阮小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不,还是有的,有的只有一片淡然优雅。她以为她是谁啊,还是过去的那位高贵美丽的嘉容公主吗?

她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比楚阳王更期待摆脱这场婚姻。

阮小竹从骨子里就根本不在意他。

可,可她怎么可以完全不在意他?楚阳王暴跳如雷地想,他可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足以控制他生死的强大男人。阮小竹怎么可以不在乎,她知道自己完全只是因为楚阳王的怜悯才活下来的吗?

然而少女美丽素净的面容上,仍然是一片柔软的坦然之色。

楚阳王盯着阮小竹了一会儿,似乎想要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逞强的意味,但他失败了。楚阳王嘲讽地想,果然,这个女人之前说爱他,说喜欢他,说想注视着他,每一个字都是在说谎,骗人,她根本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一有机会就扑上来了。然而,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他非但将阮小竹这个贱人的骄傲都碾碎。

好叫她知道,除了楚阳王以外,她无路可逃。第六章 卖到青楼“过来。”

即便是不太擅长察言观色的阮小竹,也能意识到楚阳王这一刻的不快,她慢吞吞地,恨不得每一步都能慢到无限的蹭过去。她已经后悔了,明明之前就做了决定,不要再去招惹楚阳王了,可是……说起来,她到底又是哪里惹得楚阳王不高兴了,不是他自己说的,自己不配做他的妻子吗?

楚阳王一直盯着她蹭过来,眼神越发的不友善:“连路都不会走了,你这是还要人抬过来吗?”“没有。”

楚阳王也没在这件细节上纠结太多,他举起手,将食指含在口中,吹响了一声口哨。随着一声响亮的嘶鸣,一头浑身乌黑,只有四个蹄子雪白的高大战马飞快地奔跑了过来,神俊非凡。楚阳王看着这马,神色都不由自主温柔了起来。他原本就长得好看,现在身上生人勿进的气质稍微淡了一点,立刻就像是被擦去了灰尘的明珠一样,越发觉得炫目起来。

阮小竹自己也是一个出众的美女,却仍然觉得这一刻的楚阳王,让人不敢直视。

楚阳王拉着缰绳,温柔地和那匹战马低声说了几句话,阮小竹这才知道,原来楚阳王不是没有温柔的模样,他只是不会将他的温柔施舍给自己。可是这么吃一匹马的醋,那也太掉层次了。

而楚阳王却不知道阮小竹那一瞬脑子里想了那么多无聊的东西,他微微一用力,就直接翻身上马,动作潇洒到不可思议。那战马也是颇为喜悦的嘶鸣一声,然后,下一秒,马蹄奔腾,阮小竹惊呼一声——她被楚阳王拦腰抱起,那一瞬间的冲击力,阮小竹以为她的腰都快断了。奔腾的风灌了她一嘴,她被吓坏了,整个人缩着不敢动。

颠簸,颠簸。

阮小竹紧紧闭着眼睛,她耳朵里全是风声。

也在这个时候,时间仿佛被拉长,触感被无限放大。楚阳王就这么夹着她,阮小竹竭尽全力试着抓住他的腰。他看着瘦,但只有紧紧触碰的时候,才知道里面全是坚硬的肌肉,非常有力,热浪逼人。

这是阮小竹第二次和一个男人这么近。

而上一次也是楚阳王,而那一次,她倒不是被这么夹着的,而是坐在他身后,黑熊让阮小竹感到无比的害怕,全力在楚阳王身后缩着。他看起来也不比阮小竹大多少,却毫无畏惧。阮小竹紧紧贴着他的肩膀,他的肩膀很结实,就像是这样靠着,就天地塌了也无所畏惧。“……你还要缠着本王到什么时候?”

直到楚阳王冷冷地声音从阮小竹的耳边响起,被他的突然袭击吓的浑身都僵了的阮小竹,才同手同脚地从上面下来。阮小竹本以为楚阳王会直接把她从马上摔下来,但实际上,他还扶了阮小竹一把。“谢谢。”阮小竹声音发颤地感谢。

楚阳王脸上的神色越发嘲讽,他同样翻身下马,立刻有眼尖的小厮迎接他,将战马牵走。而那点头哈腰的小厮看着阮小竹,倒是愣了一下:“这位是……”“她啊……”楚阳王懒洋洋地挑挑眉,抬起手就轻佻地挽过阮小竹的肩膀,“我侍女,不然你还以为她可能是谁,就这么一副姿……”

楚阳王卡了一下。

阮小竹的姿色还真不差。

他若是这么说,难免会让人觉得楚阳王睁眼说瞎话,而凡是带了一个瞎字的,都是楚阳王的忌讳。因此,楚阳王硬生生地后面的字吞下去,换了一个词:“这么一副教养,除了丫鬟,还有什么可能?”

阮小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啊……”

她用来固定发髻的簪子早就在楚阳王的策马狂奔中跌落,再加上狂风呼啸,直接吹散了她的头发。阮小竹现在披头散发的,这绝对不是什么良家的女子外出的造型。阮小竹一时之间又羞又愤,不由瞪了楚阳王一眼。

美人娇嗔,无妆也销魂。

那站在旁边的小厮竟然是眼睛都看直了。

楚阳王本来还在暗爽,所有让能让阮小竹生气的事情,他都觉得开心。但那小厮的一双狗眼也敢挂在阮小竹身上,他就又开始恼火起来——贱民,你在看什么呢?

他一脚就直接往那没眼色的小厮身上踹。

楚阳王没有收住力气,他那一脚力气之大,绝对能踹断人肋骨。只是他也没有置人于死地的意思,位置只往那小厮的小腿去。小厮当即就惨叫了起来。门口见了血,立刻就有好几个人都惊呼起来,很快,店里的管事就出来了,颇为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楚阳王大人,嘿,快把这个没眼色的家伙拖下去,别侮了王爷的眼睛——诶,王爷,这是本店招待不周,这次就由小的做主,免了……”“我看起来,是亏欠这一顿饭钱的人吗?”

楚阳王冷冷地看他。“当,当然不。”管事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楚阳王冷眼瞥了他一眼,直接搂着阮小竹的肩膀,笔直地往楼里面去。楼内比阮小竹想的要雅致,屏风隔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空间,阮小竹注意到,基本上每个有坐人的地方,都有一个或清秀或妖艳的女子坐在里面。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最终累积起来,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楚阳王的袖子:“这里是哪里?”“青楼。”

阮小竹的脸色慢慢地苍白起来:“你要把我卖到青楼里去吗?”

楚阳王还没回答,而二楼似乎有人认出了楚阳王,有一个男子在喊他的字:“璆琅?你怎么在这里?”

楚阳王姓萧,本名萧珥,珥字取的是日月之辉的意思。

而他的字璆琅,则出自《九歌》里的“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描述剑鸣清亮如美玉相击的景象。对比起来,他嫌弃阮小竹的名字太贱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在的。

而楼上呼喊他的男子,也是一身华服,相貌也是俊秀,只是眼睛很小,看人总带着几分猥琐之感。楚阳王自己也没能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这个人,也是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蒙公子?”

而楚阳王口中的那位蒙公子,目光则落在了阮小竹身上,露出了惊艳的神色:“她难道是……”第七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楚阳王的手僵了一下。

其实按照他僵的那个起势,阮小竹以为楚阳王是想要把她给藏起来的,然而,恰恰相反的是,楚阳王似乎是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反而把她往前一推:“是她,嘉容。”

楚阳王的声音不大,然而仍然有好几个男人,听到了这个名字,惊讶地转过头来。

阮小竹暴露在无数人的视线中。

她从来没有想过,仅仅只是目光,也让人感到那么恐惧难受。这些男人一开始只是惊讶,然而那种惊讶很快就变了味道,开始带上了一点嘲讽和下流的意味。就像是一大堆癞蛤蟆迫不及待地要尝一尝一只被扒光了毛的天鹅一样。

蒙公子热情地站了起来:“璆琅,快到上面来。”

阮小竹很想扭头就逃,那些目光,如同黏糊糊的舌头一样在她身上爬来爬去。她感到说不出的恶心,然而楚阳王显然不会这样放他离开,他的力气大到不可思议,几乎像是提一样,将阮小竹拎上了楼。二楼雅间里的人,显然是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好几个人的目光显然是认识她。

阮小竹只好低着头,看着地面。

蒙公子还在说话:“……璆琅兄好手段啊,自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盯着了,宗人府也没消息,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把她搞出宫来的。哦,说起来,璆琅兄大婚,那玉兰公主的滋味如何?”

楚阳王还没有回答,而蒙公子就已经自以为得到了答案一样,沾沾自喜道:“也是,有了嘉容,玉兰就像是隔夜的馊米饭,简直让人没法下口。”

楚阳王很显然对蒙公子的说法很不感冒:“是么?”

而阮小竹总算是想起来这位蒙公子是谁了,他是宰相的小儿子,为人最是好女色,曾经因为拆散夫妻而被告上了大理寺里。自然,他是没什么事儿的出来的;后来,这家伙也曾经打过自己的主意,只是还只是口头上花花的时候,就被阿珣找了个机会,狠狠教训了一顿,才老实了。

但见面也确实是第一次。

阮小竹心中发寒,害怕地后退一步,这里头的富贵公子里的斑斑劣迹,未必就比楚阳王活活打死侧妃的事情好上多少,甚至恶劣有过而不及。念及于此,阮小竹畏惧地拉住了楚阳王的袖子,悄悄地往他身后靠了靠。

这个细节也落入了很多有心人的眼中。

楚阳王冷漠地看了一眼她,他眯起的眼睛里有令人恐惧的东西。他就这样,一脸淡漠的,将袖子缓慢的,一点一点地从阮小竹手中抽了出来。

阮小竹如坠冰窟。

也对,他过来不就是这个目的,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刻跳出来保护她?

楚阳王看清了阮小竹脸上的恐惧之情,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很满意的样子。然后他对众人说:“坐吧,再喊几个姑娘上来,别让这个地方冷冷清清的,一个侍女而已,没什么好议论的。”

他虽然口中说没什么好议论的,但谁也不眼瞎,都知道他这是专门带来“议论”的。

蒙公子很是懂行地笑了笑,立刻和老鸨私语了几句,就有几个浓妆艳抹姿色不错的女子搬着琴上来,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在调整了一下琴弦之后,都轻抹慢捻地弹唱起来,霏霏之音,都是些银声浪语。楚阳王闭着眼睛,坐在主位上,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蒙公子听了一会儿,突然叱骂道:“俗,俗不可耐!”

砰的一声,他就把桌子给掀了,各种佳肴好酒掀翻了一地。琴女们被他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蒙公子像是忍耐不住地向楚阳王抱怨:“都是些庸脂俗粉,没意思,真没意思。我听说过嘉容才是琴艺无双,倒是需要需要公主好好教她们怎么弹琴才对。”

阮小竹脸色仍然一丝血色也没有。

教一群技女们弹琴跳舞,还是在一群公子哥们卖唱弹琴?

无论是哪一种,都把她置于何地?

一个和技女没什么差别的,以色侍人的卑贱之人?

阮小竹已经不指望楚阳王能够为她说一句话了,也许,这正是楚阳王所希望看到的情况。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即便这么惨了的情况下,楚阳王仍是不放过她的加了一句话:“她现在可已经不是公主了,只不过是一个罪民,也不姓周,姓阮,叫阮小竹。”

阮小竹脸色又开始变得惨白。

她很想扭过头恶狠狠地质问楚阳王,这样你开心吗?但是这种质问是毫无意义的,甚至会被更多人窥见阮小竹的软弱可欺。若是一个人声势正旺,没有人敢得罪她,但当她跌落云端的时候,就有数不清的人乐意再来踩他一脚了。

可她即便是被人欺负的,也定要撑起嘉容的姿态。

这样想着,阮小竹肃了肃面容,整理了一下衣服,理顺了一下长发。她当然是美丽的,娇柔的,楚楚可怜的,但是在这一刻,她的美丽却好像多了一份不可亵渎的动人。她往前走了几步,和一个被吓坏了的琴女说了两句话,那琴女犹豫一下,就把手中的琴递给了她。

阮小竹对她温柔一笑:“谢谢。”

琴女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阮小竹扶着琴,转过身来看着一群纨绔子弟,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恐惧了,内心平静如水,当然,这群人里面,每一个人都能够让现在的她万劫不复,可那又如何?她想活,但如果要忍辱负重毫无尊严地活,她也是不要的。

阮小竹的手指轻柔的拂过琴弦,宛如春风拂过绿柳。“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第一个音飘出来的时候,楚阳王突然就把眼睛睁开了,神色有些晦暗不明。阮小竹的歌声清亮而纤细,就像是一根细细的丝线,飘荡在空中,又像是天街小雨润透了碧绿,呼吸里尽是明朝杏花里的芬芳。

阮小竹继续唱道:“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那歌声反反复复,像是徘徊不去的雨燕,充满了寂寞之意,轻柔慢转。阮小竹的嗓音明亮如黄鹂,每一个音都想是一滴水落入了许久都无波的古井。时而盘旋,时而缠绵,众人不由听得入神,哀而不伤,乐而不淫。

阮小竹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最后一句和这声叹息一起吐出:“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心悦君兮……

……知不知?

楚阳王依靠在主座上,一动未动,像是并未听到这一曲几乎能食肉无味,绕梁三日的歌曲。他背对着窗户,因而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将他脸的轮廓涂成一条细细的金黄色的线,更显得眉目如画,凛然若神。第八章 红颜薄命,不外如是

场中一时寂静。

大多数人都沉浸在歌曲中的悲伤中难以自拔。

以至于楼下传来的一个啪啪的掌声显得格外引人注意,随着靴子清晰地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个穿着灰蓝色丝绸长袍的青年走了上来。若说楚阳王的相貌占据了一个俊字,那么这个青年自然则将后面的一个美字给拿走了,立在众人之间,恍如一块羊脂玉一样润着一层柔光,只有楚阳王才能和他相提媲美。

那公子哥对阮小竹略一鞠躬:“在街上听见姑娘琴音,《乐记》有言,情动于中,故形成于声。姑娘一曲,其哀之深重令人掩面……故而冒昧来见,以姑娘之技艺,操琴之高超,委实不该流落青楼……”

他声音温柔,每一个字都透露着掩盖不去的欣赏之意。

阮小竹眼眶一红,若是每个人都辱她骂她,她尚且可以咬紧牙关不在乎,可当出现了一个同情她的,怜惜她的人。她却不免地感到委屈,忍不住想好好地痛哭一场。“开口就讨要我的侍女,白探花也过分了吧。”

楚阳王的声音冷淡地在阮小竹的身后响起。

白文彦似乎也才发觉正居主位的楚阳王,他皱了皱眉头:“王爷威风烈烈,何必盯着一个弱女子不放。”

楚阳王冷笑道:“你这是要来教我怎么为人处世么?”“但如此才情之女,本不应该如此薄命。”白文彦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进入了翰林院的小官,其权势完全无法和楚阳王相比,最终也只是叹息了一声,“我家中有一古剑,楚阳王曾来讨要,如今我主意已变,可否用那剑……”“不要。”楚阳王打断他的话。

白文彦叹息一声,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了想法,对众人略一拱手,就准备离开。

楚阳王喊住他:“我还没准你走呢?”“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剑我要,人我也要。”“你……”

楚阳王紧接着说:“当然,我也不是要抢你的东西,只是一个赌,不知道白君子敢不敢打这个赌了。”

白文彦犹豫了一下,神色就坚韧了起来:“赌什么?”“比武是欺负你,比文我也会这样不自量力。”楚阳王慢条斯理地说,“我和你赌人心如何?”“人心怎么赌?”白文彦好奇道。“三个月之后,她若选我,你把剑给我;如果她选择你,我就把她转赠给你,手段不限,如何?”楚阳王慢条斯理地说,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阮小竹听着心底发冷,她在楚阳王心中,也只不过是一个随时能够送人的器具罢了。

白文彦却深深地皱起了眉:“你若胁迫她的亲朋……”

楚阳王打断他:“那也是手段之一,输不起,就不要玩。”

又是更长久地沉默,白文彦似乎是认认真真地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最终点了点头:“好。”

楚阳王也是定定地看了白文彦好一会儿,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森然的笑容:“有趣。”

青楼里的众人都散去后,这场旷世赌约也流传了出去,被议论纷纷着。很快,白文彦的很多朋友都忧心忡忡,毕竟,和楚阳王比起来,这期科举考试的新晋探花郎简直像是个小蚂蚁一样,一捏就死。然而白文彦却非常淡然。“文彦啊,这次你莽撞了。”“人生在世,若是想飞黄腾达,就非得冒险不可。”白文彦在家中喝了一口茶,他仍然是那副举世无双的美丽温润的模样,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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