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上下2册)(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01 05:5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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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桐华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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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惊心(上下2册)

步步惊心(上下2册)试读:

总目录

CONTENTS封面版权信息

步步惊心(上册)

步步惊心(下册)步步惊心(上册)

目录

CONTENTS

自序 不思量,自难忘

第一章 梦醒处,已是百年身

第二章 同来何事不同归

第三章 少年不识愁滋味

第四章 人有悲欢离合

第五章 酒入愁肠应易醉

第六章 知己一人谁是

第七章 花灯醉,少年行

第八章 才始春来春又去

第九章 把酒言欢塞上

第十章 胡不归,所为何

第十一章 劝君惜取少年时

第十二章 一种相思独自愁

第十三章 妆成秀色酬君意

第十四章 携手处,游遍芳丛

第十五章 一层秋雨一层凉

第十六章 落花随水情亦逝

第十七章 鲜衣怒马,莫多情

第十八章 罗带飘舞月中仙

第十九章 木兰花开有情无

第二十章 事事堪惆怅,断柔肠

返回总目录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自序不思量,自难忘

本来没有打算为再版写序,我的倾诉欲好似都已融入故事中,所以,故事结束后,我总觉得无话可说。

可无杀编辑建议我写个自序,她说这是你的第一个故事,是它出版五年后的再版,根据它改编的电视剧正好也要上映,难道你就不想和喜欢这个故事的人分享一下你的心路历程吗?

她的话打动了我,所以,有了这篇纪念五年再版的序。

2005年5月16日,刚到美国不久的我,旧日生活已结束,新的生活还没开始,很闲,很无聊。一时冲动,我在线写了《步步惊心》的第一节,检查完错别字后,立即贴到网上。

大概贴到第三节的时候,开始有人留言,本来还在担心没有人看的故事,却渐渐地受到了很多读者的喜欢。我对这个故事越来越严肃认真,吃饭睡觉都在思考故事。我不是专业写手,我高中是理科,大学是商科,平时从不玩弄文墨,我完全不知道这个故事该怎么写,只是凭着一种激情和认真。当时的我没有想到我能写完一部四十万字的故事,没有想到它会出版,更没有想到它会被拍成电视剧。

2005年8月,我签署了《步步惊心》的出版合同,合同上很多名词我都没看懂,我也不关心,我的心态是完全不在乎钱,觉得写故事很快乐,快乐完了,故事还能变成一本书,已经是我最大的收获,甚至大半年后,我才弄明白什么叫版税。这种心态让我无所畏惧,永远以故事为第一,再弱势时都很强势,可以对出版商说不,但同时也让我吃了很多苦。

2005年10月30日,我将全稿发给了出版商,等待出版。本来承诺春节前出版,可书商对它的市场没有什么信心,所以出版时间一拖再拖。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总而言之,我的第一次出版很艰难,我是个不喜欢诉苦的人,所以不多提了。

2006年4月,《步步惊心》正式出版。因为出版商陷入财务纠纷,与合作伙伴闹翻,《步步惊心》成为牺牲品,书的上市没有任何宣传,含下册的整套书不能在新华书店等主营渠道销售。某个角度来说,这应该是注定失败的一本书,但那一年,凭着读者的口耳相传,这本书成为畅销书,在那之后,依旧是凭着读者的口耳相传,成为常销书。

曾有读者在网上说,你知道我是怎么开始看这本书的吗?是我在新东方上课时,给我们讲课的老师强烈推荐的。

有读者说,她去买书,问《步步惊心》在哪里,营业员不知道。她找了半天,发现书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她买了一套,然后趁着营业员不注意,偷偷摸摸地把剩下的两套书搬运到了最显眼的地方。

六年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难过有,欣喜有,但不管何种,都只是漫长人生中的一朵浪花,可你们所做的,我一直铭记。

我无法向那位老师,那个悄悄搬运书的朋友,以及推荐书给你们的朋友,把书推荐给别人的你们当面道谢,只能在这里,告诉你们,没有你们的喜欢,没有你们的支持,一切都不会发生。

谢谢你们!2011年9月10日第一章梦醒处,已是百年身

正是盛夏时节,不比初春时的一片新绿,知道好日子才开始,所以明亮快活,眼前的绿是沉甸甸的,许是因为知道绚烂已到了顶,以后的日子只有每况愈下。

正如我此时的心情。已是在古代的第十个日子,可我还是觉得这是一场梦,只等我醒来就在现代社会,而不是在康熙四十三年;仍然是芳龄二十五的单身白领张晓,而不是这个才十三岁的满族少女马尔泰·若曦。

十天前,我下班后,过马路时没有注意来往车辆,听到人群的尖叫声时,已经晚了,感觉自己向天空飞去,却看到另一半身体仍挂在卡车上,恐惧痛苦中失去了意识,等醒时已经在这具身体前主人的床上了。

据丫鬟说,我从阁楼的楼梯上摔了下来,然后昏迷了一天一夜,而对于我醒后一切都忘记了的“病情”,大夫说是惊吓过度,好好调养,慢慢就能恢复。

走了没多久,我的额头上已经见汗。姐姐的陪嫁丫鬟巧慧在旁劝道:“二小姐,我们回去吧,虽说已经过了正午,可这会儿的热气才最毒,您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呢!”

我温顺地应道:“好!姐姐的经也该念完了。”

我现在的名字是马尔泰·若曦,而这个白得的姐姐叫马尔泰·若兰,是清朝历史上颇有点儿名气的廉亲王八阿哥允禩的侧福晋。不过,现在八阿哥还未封王,只是个多罗贝勒,而且也无须避讳雍正的名字而改名,所以应该叫胤禩。

这个姐姐的性格说好听了是温婉贤淑,说难听了是懦弱不争,一天的时间里总是要花半天念经。我猜恐怕是不太受宠,至少我在这里的十天,从未听到八阿哥来。不过从这十天来看,她对这个妹妹是极好的,从饮食到衣着,事无巨细,唯恐我不舒服。我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我不能回去,那我在这个时空也只有她可以依靠了,可想着未来八阿哥的下场,又觉得这个依靠也绝对是靠不住的。不过,那毕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现在暂且顾不上。

回到屋中时,姐姐果然已经在了。正坐在桌旁吃点心,见我进屋,她带点儿嗔怪地说:“也不怕热气打了头。”

我上前侧坐在她身旁笑说:“哪就有那么矜贵呢?再说,我这么出去转了转,反倒觉得身体没有前几天那么重了。”

她端详着我说:“看上去气色是好了一些,不过现在天气正毒着,可别在这个时候再出去了。”我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

冬云端着盆子过来半跪着服侍我洗手,我暗笑着想,知道是知道了,照不照做下次再说。巧慧拿手巾替我擦干手,又挑了点儿琥珀色的膏脂出来给我抹手,闻着味道香甜,只是不知道什么做的。

洗干净手,正准备挑几块点心吃,突然觉得奇怪,抬头看,姐姐一直盯着我,我心一跳,用疑问的眼神看回去。她又突然笑了:“你呀,以前最是个泼皮的性子,阿玛的话都是不往心里去的,摔了一跤倒把人给摔好了,温顺知礼了!”

我松了口气,复低头去看点心,一边笑问:“难不成姐姐倒希望我一直做泼皮?”

姐姐拣了块我爱吃的芙蓉糕递给我:“再过半年就要去选秀女,也该有点儿规矩了,哪能一直混吃胡闹呢?”

一口芙蓉糕一下卡在喉咙里,大声地咳嗽起来。姐姐忙递水给我,巧慧忙着帮我拍背,冬云忙着拿帕子,我连着灌了几口水,才缓过劲来。姐姐在一边气笑着说:“才说着有规矩了,就做这个样子给人看,可没人和你抢!”

我一边擦着嘴,一边心里琢磨,该怎么办?告诉她我不是你妹妹若曦?肯定不行!心思百转千回,竟没有一个主意。只能安慰自己,不是还有半年的时间吗?

我若无其事地问姐姐:“上次听姐姐说,阿玛在西北驻守,我是三个月前才到这里,难道是因为选秀女的原因,阿玛才把我送过来的?”“是啊!阿玛说额娘去世得早,你又不肯听姨娘的话,越管越乱,想着你倒还肯听我几句,所以送来,让我先教教你规矩。”

这段时间我是早上吃了饭就去溜圈子,晚上吃了饭又去溜圈子,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出来的锻炼方法。虽说简单,但效果很是不错,越来越觉得这个身体像是自己的了,不像初醒来的几天,总是力不从心的感觉。

也曾用言语诱使巧慧领我到真若曦摔落的阁楼,立在楼上,几次都有冲动跳下去,也许再一睁眼就回到现代,可更怕现代没回去,反倒落下残疾,而且心底深处其实隐隐明白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车祸后昏迷前看到的恐怖一幕,并不是幻觉。至于我的灵魂为什么会到这具古人的身体里,我也不知道,只能既来之,且安之。

巧慧陪我溜完一大圈子,两人都有些累,假山背后正好有块略微平整的石头,巧慧铺好帕子让我坐,我拖她坐到旁边。太阳刚下山,石头还是温的,微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很是舒服。

我半仰脸,看着头顶的天空,天色渐黑,蓝色开始转暗,但仍然晶莹剔透,看上去是那么低,好似一伸手就能碰到它。我心想,这的确是古代的天空,在北京的时候唯一一次看到类似的天空是在灵山上。想起父母,心中伤痛,并非伤痛自己的死亡,而是伤痛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不过幸好还有哥哥,他自小就是父母的主心骨,有他在,我也可略微放心。

正在伤感,听到巧慧说:“二小姐,你的确是变了呢!”

这句话这几天姐姐老说,我由开始的紧张到现在的不太在意,仍旧看着天空问:“哪里变了?”“你以前哪能这么安静,总是不停地说,不停地动,老爷说你是匹‘野马驹子’,你摔了之前,常劝主子少念经,衣服穿得鲜亮点儿,我们还庆幸着终于有个人劝劝了,可现在你也不提了。”

我侧头看向巧慧,她却一碰我的目光就把头低了下去。

我想了想:“姐姐现在这样很好。”

巧慧低着头,声音略颤着说:“很好?都五年了,别人后进门的都已有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难道告诉她八阿哥将来下场凄凉,现在越亲近,将来越受伤?叹了口气,道:“远离了那些事情对姐姐未尝不是件好事,姐姐现在心境平和,知足常乐,我看不出来哪里不好。”

巧慧抬头看我,似乎想看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最后侧过了头说:“可是府里的那些人……”

我打断她的话说:“抬头看看天空,看看这么美丽的天空,你会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忘了的。”

她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抬头看了下天,又看看我,还想说什么,我半仰着头看着天一动不动,她终是把话咽了回去,也随我呆呆地看着天空。

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从假山侧面转出两个人来,领先的身量较矮,略微有点儿胖,大笑着对后面一个说:“这小丫头有意思,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怎么说起话来竟像已经历世情的人,不合年龄的老成!”

巧慧一看来人,立即站起请安:“九阿哥、十阿哥吉祥!”

从到这里以来还没见过外人,我一时愣在那里,看到巧慧请安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年代尊卑有别,幸亏古装电视剧没少看,也急忙学着她的样子躬身请安,心里却直为刚才他所说的话打鼓,我又忘了我现在的年龄是十三,而非二十五了。

前面笑着的那个少年也不说话,只是用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我。我心想这个应该是十阿哥,侧后站着的那个身板格外挺直的,应该是九阿哥。九阿哥平平地说了声:“起吧!”

我和巧慧直起身子。我心里一边想着原来在康熙鼎鼎有名的诸子中,我首次见到的不是贤王八阿哥,而是传说中的毒蛇老九和草包老十,一边琢磨刚才的话有哪句不妥当,好像没说什么不敬的话,即使被他们听去了,应该也没什么吧?

十阿哥笑问:“你是马尔泰家的?”

我道:“是!”

他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九阿哥催道:“走吧,八哥还等着呢!”

十阿哥一拍脑袋,急忙从我们身边走过,大嚷着:“是啊,我一看热闹就把正事给忘了,走,走,走!”

等他俩走过,我抬头看着他俩的背影,想着刚才十阿哥的样子,感叹“古人诚不我欺”,真是有点儿像草包,不禁笑起来,笑容刚绽开,正对上十阿哥回转的脸,一下子有点儿僵,以下嘲上不知道什么罪。正惴惴不安,不想他竟朝我做了个鬼脸,我没忍住,扑哧一下又笑出来。他朝我咧着嘴笑了笑,回过头,追着九阿哥而去。

往回走时,巧慧不说话,不知道是因为刚才有点儿被吓着了,还是对我不满。我也一直沉默着,心内暗暗琢磨刚才的事情,如果我那可怜的历史知识属实,十阿哥的肠子可没有几道弯,只怕刚才的事情他肯定会随口告诉八阿哥。至于八阿哥会怎么反应,我完全不知道,以他贤王的称号想来应不是小气之人,不过还是先给姐姐说一声,有个准备总是好的。心里拿定了主意,也快到了,放慢脚步,对巧慧说:“我总是希望姐姐过得好的,你放心吧!”说完也没有管巧慧什么反应就快步进了屋子。

姐姐侧卧在榻上,小丫头跪在脚踏上给捶腿,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正对着姐姐的椅子上坐下。姐姐堪称美人,下巴尖尖,我见犹怜,肤色尤其好,细白嫩滑,在灯下看来更是晶莹如玉,要搁到现代,恐怕追姐姐的人不排一个营也肯定有一个连。

姐姐睁开眼睛,看我正在打量她,让丫鬟扶起来,靠着垫子坐好,笑问:“你现在是越发静了,回来了也不说话,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也笑着说:“姐姐若不好看,这好看的人只怕也不多了。”

丫头端水给姐姐,我看姐姐轻抿了两口,复递回给丫头,又半眯着了。

我淡淡道:“我刚才在园子里碰到九阿哥和十阿哥了。”

姐姐等了一会儿见我没有下文,睁眼看了我一眼,对旁边的丫头说:“你们都下去给姑娘准备沐浴用品。”

丫头们都退了出去,我站起,走到她身边坐下,把傍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姐姐听完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屋子一侧绘着草原骏马的琉璃屏风发呆,过了好久,她叹道:“妹妹,你真长大了!你现在不像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倒是像一跤摔大了十岁。”我心想,的确是摔大了。

丫头进来禀报,热水和沐浴用品都备好了。姐姐推我:“你去沐浴吧!”

我拿眼瞅着她,不动弹。

她看着我,似伤又似怜,对我说:“你长大了,懂得为姐姐考虑,姐姐很高兴,可在姐姐这里,你就什么都不要多想地过日子,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想笑想闹都随你意。”她替我理了一下耳边的乱发,温柔地说:“以后……以后到了宫里,你想要……也不可能了!”

她话后的意思,我隐约明白,心情刹那就变得沉重,我低低应了声“嗯”,跟着丫头去沐浴。

那日过后,虽想着没说什么越矩的话,可心里还是担着一层心事,不过三天过去,见没什么动静,这心就渐渐放回平处去了,只是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姐姐并不受宠,我不能再给她惹麻烦。

中午睡起午觉,去给姐姐请安,看周围的丫头婆妇都一脸喜气,姐姐脸上反是淡淡的,不禁问:“怎么了?”

姐姐没有接话,笑了一下,但还未展开却又收了回去,涩涩的。巧慧倒是开心地回道:“爷身边的小厮刚过来传话,说爷晚上过来用膳。”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地坐着,姐姐看我不说话,许是以为我害怕,就微笑着说:“没什么紧要的事情。”又转向冬云吩咐,“回头给小姐打扮妥当了,晚上虽是平常的家宴,可今儿是姑娘头回见爷,礼数是断断不能缺的。”

古代的梳头、画眉、穿衣,我是一点儿不会,由得丫头们张罗,我乖乖做木偶人就好,心里却一刻不曾闲,想着来这里前,看过的清宫戏中,这位八王爷一直是雍正的死对头,能让雍正视作对手,恨得寝食难安的人,肯定绝非一般,心里倒开始企盼晚上,觉得像是去见偶像,而且是面对面的私下会晤。

等打扮停当,才知道古代的女人有多遭罪,头上的,脚上的,到处都密不透肤,和裹粽子差不了多少,偏偏还是大夏天,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我在凳子上不停地扭着,晚膳的时间早过,可八阿哥却迟迟不来,刚开始的那股子新鲜劲渐渐消失,越发坐不住,站起来,从丫头手里抢过扇子,一阵猛扇,姐姐皱眉说:“哪就那么热了?”

我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说:“要是再不来,我就回去换衣服,真是活受罪!”话音还未落,就看见帘子挑了起来,三个人鱼贯而入。走在前面的二十二三岁,身材颀长,着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碧色腰带,上悬着同色玉佩。面若美玉,目如朗星,我暗赞,这八阿哥长得虽有点儿阴柔了,但真是个美男子。

他看见我,眼里几丝惊诧,神情微怔,瞬即恢复如常,嘴边噙笑地转开视线看向姐姐。此时满屋子的丫头仆妇已经都俯下了身子,我这才反应过来,忙也俯下身子,唉,我好像还未习惯这拜来拜去的规矩。

他微笑着扶起姐姐,说了声:“都起吧!”笑对姐姐说,“有点儿事情耽搁了,回头我和九弟、十弟还有事情商议,所以就一块儿过来,因是一时起意,也来不及通知你。”

姐姐笑了笑说:“这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都坐定后,丫头服侍着擦脸、洗手,姐姐转身出去吩咐外面的太监传膳。我在旁边仍站着,心里想着:姐姐啊!你怎么把我给忘了呢?九阿哥面无表情,十阿哥还是那一副痞子样,自打进门,就时不时地瞄我一眼,八阿哥嘴角带笑,像是有点儿累了,半阖着眼休息。

姐姐进来后,微笑着说:“可以用膳了。”八阿哥点点头,这才睁开眼睛,看着我笑问:“这是若曦吧?前段日子说你身子不大好,现在可好些了?”

我回道:“好得差不多了。”

八阿哥又笑说:“你身子刚好,别站着了,坐吧!”

我看了姐姐一眼,见姐姐没什么反应,就坐了下来。

席间八阿哥时不时和姐姐笑说几句话,九阿哥默默地吃着,反倒是十阿哥,许是我和他恰好坐了个斜对面,他是边吃饭,边笑眯眯地看着我,胃口极好的样子。我本来就因为天热没什么胃口,他又这么瞅个不停,我是越发地难以下咽,心想,我对他而言算不算是“秀色开胃菜”?

我偷瞅了一圈,看没人注意,立即抬眼狠狠盯了回去,十阿哥正边吃边瞅得开心,冷不防我这一盯,立即愣住,筷子含在嘴里,竟忘了拿出来。我盯了几秒钟,看着他那个傻样又觉得可笑,抿嘴笑了一下,复低头去吃饭。低头时眼神不经意一扫,发现姐姐、八阿哥和九阿哥都看着我。我心一跳,再不敢抬头,快吃了两口饭,可一下子又呛住,侧着身子,扶着桌沿一边低着头咳,一边对姐姐摇手表示没事。听到十阿哥大笑,可我是再不敢去看他,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漱口,接着吃饭,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好不容易挨到用过晚饭,八阿哥略坐了会儿,就和九阿哥、十阿哥一同起身。

婆子在门口问:“要给爷晚上留门吗?”

八阿哥淡淡说:“不用了。”

等他们一走,我立即开心地跳起来,嚷嚷着让巧慧赶紧给我换衣服。姐姐笑帮我打着扇子,“怎么偏你这么怕热呢?我们可都好好的。”

我笑嘻嘻地不说话,你们自小到大被裹粽子裹习惯了,我却是穿小吊带裙过夏天的人。

八阿哥他们走了,我和姐姐都挺开心,丫头婆妇的脸上却没一丝喜气,我琢磨了会儿,明白过来,不过看姐姐不在乎的样子,也就不再多想。第二章同来何事不同归

我坐在离湖不远的大树下读宋词。昨天和姐姐特地要了宋词,因为以前偏爱宋词背了不少,两相映照着读能认识不少繁体字。

想想我在现代也是寒窗苦读十六年,自认为也是个知识女性,可到了古代,竟变成了半文盲。

前日,因平时负责书信往来的太监不在,我就自告奋勇给姐姐读信,可一封信读来竟是一小半不认识。在我“什么,什么”的声音中,信还没读完,姐姐已笑软在榻上:“你说要读信,我以为几年不见,倒是长进了,没想到,的确是长进了一点儿,会用‘什么’代替不认识的字了。”姐姐笑得太厉害,短短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半天才说完,我也是又羞又恼呆在当地,当即决定,不行,我要脱掉文盲的帽子,坚决要做知识女性!

想到这里,不禁自嘲地笑笑,幸亏是落在这具小姐身体里,吃穿不愁,否则只怕要生生饿死我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人。

看书看累了,赏了会儿风景,觉得有些无聊,眼角一扫看见草丛里几只蚂蚁,突然想起小时候掏蚂蚁洞的事情,不禁来了兴致。随手捡了根小树枝,挡住蚂蚁的路,不肯让它走,走两步,就被我拨回去,走两步,又被我拨回去。

正玩得开心,一个人偷着乐,忽觉得耳边呼哧呼哧地喘气声,一侧头,就看见十阿哥蹲在我旁边也正在看蚂蚁,我瞪了他一眼,再看旁边还有一双靴子,顺着靴子往上瞅,正对上八阿哥似笑非笑的眼睛,赶忙站起请安。

十阿哥从地上站起,一副惫懒的样子,笑对八阿哥说:“看这鬼丫头的样子,我还当什么好东西呢!看来我是太看得起她了。”

我当着八阿哥的面,不敢回嘴,只心想,让你看得起也不见得是荣幸。

八阿哥笑问:“读宋词呢?”

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书,“是!”

十阿哥插嘴道:“在看蚂蚁呢,摆了个读书的样子给人看罢了。”

我侧头看着他,也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在我面前倒成了大爷:“你不知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吗?我看的是蚂蚁,可又不是蚂蚁。”

十阿哥这个草包果然有点儿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向八阿哥。

八阿哥笑点头,“老十,你可要好好读书了!”又笑问我,“你看佛经?”我忙答道:“只是听姐姐念多了而已。”

他笑了笑,转望着湖边,过了一会儿说:“念的是多!”

我琢磨了下,看他仍然是脸带笑意,辨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淡淡回道:“求的只是心平气和。”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湖面。

旁边的十阿哥等了半天,好像插不上话有些无趣,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书问:“这些字你都认识?”

我看着他挑衅的目光很想说,都认识,可事实搁在那里,只好说:“认——识!是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不过我们正在彼此熟悉中。”他又是一阵暴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十阿哥那副痞子样就有点儿暴躁,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经大脑的。

八阿哥笑问:“那你如何让自己认得它们呢?”

我随口说:“自己猜!”

十阿哥笑叫:“这也行?我们都不用请先生了,自管自己猜就行了。”

八阿哥笑叹着摇摇头:“走吧!”提步,先行了。

十阿哥忙把书扔还给我,追了上去,刚走几步,又转身问我:“我们去别院遛马,你去不?”

我一听大是心动,自来了这里还没出过院门呢!颇有点谄媚地跑上前去:“我这样能去吗?还有我姐姐那里怎么说?”

他说:“这有什么不能去的,给你找匹温驯的老马,不要跑得太快就成。至于你姐姐那里,关我什么事?”

我看他又摆起谱来了,有心想刺他几句,可是又惦念着这难得的出门机会,只好——忍——

看他走得倒是不快,可我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我装做突然想出个好主意的样子说:“八贝勒爷说的话,姐姐准是听的。”

他看我一眼说:“那你自己去和八哥说呗!”

我觉得能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怎么这个老十是个顺竿子就往上爬的主呢?恼道:“是你请的我,你要负责到底,要不我就不去了!”

他斜睨了我一眼,一副你爱去不去的样子。我转身就往回走,他连忙拉住我说:“得!得!我去说,行了吧!”

我这才笑看了他一眼,甩掉他的手,跟着他疾步快走。

八阿哥看到我跟着十阿哥一块儿来了,有些意外。十阿哥没等他开口,赶着说:“八哥,我看这丫头在府里待得怪无聊的,就让她和我们一块儿去骑马。”

八阿哥淡淡一笑:“去就去吧!”

到了门口,小厮们迎上来:“马车已经备好。”

八阿哥不说话,头里领着就上了马车,十阿哥也纵身一跳就上去了。一个小厮跪到地上给我做脚踏子。这马车的高度,要放现代,我肯定手一撑也就上去了,可如今,裹着粽子衣,行动不便,还真需要点儿助力,但是跪着的小厮不过十二三岁,一脸稚气。我盯着他的背,这脚是怎么也踏不到他背上去。

十阿哥在车厢里嚷嚷:“磨蹭什么呢?”

八阿哥正好坐在侧对面,似看破我的顾虑,几分意外地盯了我一眼,把手伸过来。我松了口气,让小厮让开,拉着八阿哥的手就着力,爬上了车。

十阿哥嚷:“麻烦!”身子却往里挪了挪,示意我坐到他旁边。

我趴在窗口,往外看,道路两侧店铺林立,街道上的人熙来攘往,马车过处,人们都主动站到路边让路,所以人虽多,马车的速度却不算慢。我看着外面“咦”了一声,可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只是摇了摇头。

十阿哥探出窗户向后张望了一会儿,又缩回来,纳闷地问我:“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我愣了一愣,笑着说:“看着什么不告诉你。”又看向窗外。

他恨恨地瞅了我两眼,不理我,可过了会儿终究是没忍住,又问道:“你刚才究竟‘咦’什么?”

我转回头,目视前方,不理他。十阿哥推了推我,我说:“告诉你可以,不过你得给我点儿好处才行。”

他惊叫:“问问你看到什么而已,还要给你好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是我看见有趣的玩意儿,你要听当然要给点儿好处,难道你听说书的时候都不付钱的吗?”

我说完,又掀开帘子向外看去。过了一小会儿,感觉手里多了样东西,一看是张银票,他说:“可以讲了吧?”

我把票子扔回给他:“哼!”“那你到底要什么?”

我心想逗着你玩的,还真不知道要什么,突然想起《倚天屠龙记》,笑着说:“我这会子也想不起来要什么,这样吧,你以后答应我一个要求就行了。”看他想张嘴,我又接着说,“绝对不会是什么你做不到的事情,再说,你一个阿哥答应我一个小丫头的要求,又能有什么难呢?”

他有点儿不甘,不过终于笑着说:“好!我答应你!”

我拍了拍手笑说:“你可记好了,我可是有证人的。”

上车后,八阿哥就一直闭目养神。这会儿听到我的话,睁开眼睛,看了十阿哥一眼,又笑看着我,“记住了,可以说了!”“嗯,嗯!”我清了清嗓子说,“街上人虽很多,可马车行得很平稳,看见的路人都老远就让开了,但我们并没有表明贝勒爷坐在里面,我当时有点儿疑惑这是怎么回事,所以就‘咦’了一声。”“那你摇头呢?”“后来又想,这样的马车,绝非一般人能坐的,这又是在天子脚下,升斗小民也是多有见识的,所以即使不知道究竟坐的什么人,可知道让道总没有错的。至于说摇头,只是因为我想到自己成了狐狸而已。”“狐狸?”十阿哥疑惑地看着我,又转头看向八阿哥。

八阿哥笑着说:“狐假虎威。”

十阿哥反应过来,刚要笑,又顿住,嚷道:“就这样呀,这就换了大清国堂堂皇子的一个要求。”

我看着他懊恼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低头笑起来,一抬头看见八阿哥正看着老十也在笑,只不过这次的笑和以往好像很不同,我盯着他思索,哪里呢?八阿哥一侧眸,正好对上我探究的目光,我没想起什么尊卑身份需要回避,仍盯着他研究。我们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最后还是我有些抵受不住,低下了头。心里想,果然厉害,不愧是玩心眼长大的人,想当年我盯着我们班男生看的时候,无人敢正面迎我锋芒。

到了别院,十阿哥命人帮我选马,一边不住嘴地唠叨:“不行!不行!太大!”“不行!牙口太小,性子还不定。”搞得马夫无所适从,满额头的汗。

八阿哥淡声吩咐:“去把‘玲珑’牵来。”

马夫立即如释重负,擦着额头的汗去牵马。

只看马厩旁边另造了一个小马厩,只有一匹马在里面悠闲自得地吃草,马儿通体青色,额头正中一抹雪白,很是漂亮。虽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名贵,可看这独自一马享受总统套房的待遇,肯定不会差就是了。

十阿哥笑:“你可真好运气,八哥今日竟舍得把玲珑给你骑。”

我也笑,不过是苦笑,出门时想的是挺有趣,可真对着马了,我脑子里全是马蹄子一撅,正中我肚子的画面。战战兢兢地走到玲珑面前,距离五步远,就再不肯动弹。

十阿哥急得嚷:“你到底骑是不骑?”

我也着急,对着他嚷:“你去骑你的呀!你管我做什么?”他又不肯走,非要在一旁等我。

八阿哥已经出去遛了一圈,望见我们两个还在马厩旁边磨蹭,掉转马头,策着马过来,看我盯着马瞧,他微笑着说:“马是用来骑的,不是用来看的。”

我干笑:“我不会骑马。”

八阿哥怔怔地看着我,似乎很意外。我一下被他的神情吓住了,难道我这具身体的前主人会骑马?正忐忑不安,盘算着怎么解释,他却已经神色如常,目光凝视着远处,似有思绪悠悠。

十阿哥在马上捂着肚子笑:“看你耀武扬威的,竟然连马都不会骑,你是满人吗?你阿玛怎么教你的?”

我涨红着脸不说话,气鼓鼓地走到一旁,心里恨恨地想,我本来就不是满人,不会骑马有什么大不了!

八阿哥从远处收回视线,淡淡说:“不会骑也没什么,你若想玩,就让人牵着马,带着你走几圈。”说完,他一扬马鞭,策着马疾驰而去,速度快如闪电,略显文弱的身子倒透着与他气质不合的矫健与肆意。

十阿哥翻身下马,命马夫牵好马,他在一旁护着我坐到玲珑的背上。我看他难得的细致,倒是有些感激,正想说“谢谢”,他却翻身坐到自己的马上,看着玲珑叹气:“可惜呀!大材小用!骏马配蠢材!”

我立即吞下嘴边的“谢谢”,看他手里握着缰绳,我猛地一鞭子抽到他的马上。马儿驮着他狂奔出去,他猝不及防,失声大叫,身子在马上摇摇晃晃,不过,我可不担心他,他们是马背上得天下的民族,这点儿意外不算什么。

果然,他一边驭马,一边还有余力回头骂我。我捂着肚子大笑,对着他做鬼脸,你个小屁孩,敢在我面前得瑟!

八阿哥在远处听到我们乱成一团的叫声笑声骂声,望向我们,胯下的马儿却未减速,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看到呼啸的风吹得他的长袍忽高忽低。

骑完马,回去的路上,我精神很好,虽没真正骑马,可是能出来走走,感觉整个人从里舒畅到外。一路上,十阿哥和我斗嘴说笑,八阿哥却好似累了,一直闭着眼睛养神。偶有夕阳透过起伏的窗帘照到他脸上,倒有种宝玉生辉的感觉,不禁觉得人比人气死人,这八阿哥要家底有家底,要样貌有样貌,简直人生事事如意。

回家后,我兴冲冲地给姐姐讲骑马的事情,等从姐姐口中试探出真若曦不会骑马,我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地。

因为八阿哥派小厮事先打过招呼,姐姐没说什么,可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因为玩得开心,我觉得还是很值得。只不过姐姐的样子着实奇怪,两位爷带我出的门,肯定出不了差错,她也不像是介意我出去玩了,倒好似是听到我说“骑马”后才变了颜色。难不成觉得女孩家骑马太粗野?怕我摔伤?

自从骑马后,十阿哥隔三差五地总会来看看我。

为了不做文盲,我开始练习写毛笔字。唉!我的毛笔字不提也罢,那是我心头一痛。这几日已经不知道被十阿哥嘲笑了多少次,我也由刚开始的脸红耳热到现在的坦然受之。

不过,睚眦必报是我对十阿哥的原则,所以,没过几天,我问他“旮旯”怎么写,他也回答不上来,我们互相嘲笑对方几次,彼此作罢。

这段时日若说我有大的收获,那就是我和十阿哥的争吵友谊飞速发展。借用巧慧的话说:“十爷是隔几日不被小姐刺几句,心里就窝得慌。”

我窃笑,他一小屁孩和我斗?不过这么一来二去,我觉得他已经不是那个我心中的草包了,也许胸无城府、文墨不通、莽撞冲动、有时蛮不讲理,可我觉得他更像我在现代的朋友,我不用去揣度他心底的意思,他会直接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呈现在脸上,我也可以直接把喜怒哀乐告诉他。

我趴在桌上,又练了几个字,觉得再难集中精神,索性搁笔。透过珠帘隐隐看到姐姐正在听一个小太监说什么,然后挥了挥手,小太监就下去了。

我走出去,让丫头给我端茶过来,姐姐对我说:“晚上贝勒爷要过来一块儿用膳。”

我喝了口茶,问:“十阿哥也过来吗?”

姐姐道:“不知道,说不准的事情。”

她突然沉默了一会儿,吩咐丫头们都下去,坐到我旁边。

我觉得架势不对,可又猜不出她想说什么,只好沉默着。姐姐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实在忍不住,只好问:“姐姐,我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姐姐点点头,像是下定决心,问:“你对十阿哥有意思吗?”“啊?”我有点惊,忙道,“这什么和什么呀?我们俩只是玩得来而已。”

姐姐看我脸上的神色不是装出来的,松了口气说:“没有就好!”紧接着又严肃地说,“咱们满人虽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可你一个姑娘家有些分寸要把握好了。”

我有点儿气又有点儿好笑:气的是,说了几句话,玩了几次,还都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就好像我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笑的是,姐姐和当年找我谈早恋问题的高中老师可真是像。

八阿哥来时,我和巧慧正在院子里踢毽子,我已经踢了四十下,我现在的最高纪录就是四十,我想着要冲破纪录,所以明明看见了他,却装做没看见,继续踢。巧慧和别的仆妇要请安,八阿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家只好都呆愣在当地看我踢毽子。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

唉!终是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自己停了下来。装做刚发现八阿哥的样子,慌忙请安,一院子的仆妇丫鬟这才纷纷请安。

八阿哥笑看着我赞道:“踢得不错!”

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心里想,虚伪!这里的丫鬟踢得好的简直像全身上下到处都能踢毽子,而我只会用右脚踢,这也能是好?

仆妇们挑起帘子,八阿哥率先进去,我随后跟着进去,还不忘转头对巧慧说:“记住了,四十七下!”站定了,发现正对八阿哥站着,姐姐正低头帮他挽袖子,我四周看看,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只好看着姐姐和他发呆。

姐姐挽好袖子,一抬头看我正盯着他们,脸一红道:“杵在那里干什么?”

我这才觉得是有些不太对,脸有些烧,转过头讪讪地说:“就是不知道干什么,才杵在这里的。”

八阿哥笑说:“这么多椅子,你不知该做什么?”

我心想,这是赐座了,忙找了把椅子坐下。姐姐说:“你也擦洗一下,准备用饭。”

吃过饭,漱完口,撤了桌子,丫鬟们又端上茶来。

我想着上次八阿哥虽来用了膳,可很快就走了,看这次不急不忙的样子,今晚怕是要歇在这里了。正在胡思乱想,听到八阿哥说:“再过几日就是十弟十七岁的生辰,因不是什么大生日,宫里大概也就随便意思一下,我们哥儿几个却想借这个机会私底下好好热闹一下,十弟还未有自己的府邸,所以我琢磨着就在我这里办。”

姐姐想了一下说:“我没有操办这个的经验,不如问问嫡福晋的意思。”八阿哥喝了口茶说:“她现在身子不方便,再说这也是十弟自己的意思。”

姐姐看了我一眼道:“那就我来办了。”

八阿哥缓缓说:“既是私底下,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大家只是找个地方热闹一下而已。”“太子爷来吗?”姐姐问。“帖子肯定是要下的,来不来说不准。”

姐姐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姐姐垂目不语,八阿哥看着前方也不说话。我端起茶盅要喝,却发现已经喝完,只得又放下,丫鬟上来添水,我摆了摆手,她又退下去。我觉得气氛越来越怪,只好站起,干巴巴地说:“贝勒爷若没什么事情吩咐,若曦先行告退。”

八阿哥刚抬手,姐姐忙道:“这么早就睡吗?”

我笑回:“不睡,回去临帖。”

姐姐立即说:“这才吃了饭多大会儿就临帖,回头胃疼!”

我心想,反正我是现在不能走,只好干笑两声,复又坐下。招了招手让丫鬟添水,八阿哥嘴角含笑地看着我们。

连我都看出来姐姐的意思了,没有道理他这个人精不明白,可我琢磨不出来他是否不悦,只好放弃。

沉默,沉默,一直沉默!

我修身养性的功夫不能和他二人相比,实在无法忍受。我站起道:“我们下棋吧!”

姐姐摇头说:“不会!”

我看向八阿哥,八阿哥点点头,对旁边的丫鬟说:“拿围棋!”

我忙叫道:“我不会下围棋,我们下象棋吧!”

八阿哥却摇头说:“不会!”

我“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又坐回椅子上。

沉默,又是沉默,还是沉默!

跳棋,军棋,扑克,官兵捉贼,仙剑奇情……我发现我想的已经对解决现在的状况毫无帮助,赶快扯回了思绪。“我们下围棋吧!”

八阿哥问:“你不是不会下吗?”

我诧异地反问:“不能学吗?谁生下来就什么都会?”“若曦!”姐姐的语气略带警告。我有些泄气,真没劲!这里怎么说个话都得先考虑身份?

八阿哥想了想,嘴角的那丝笑容最终变成了一个笑脸,说:“那好!”我有些恍惚,想起那次在马车上的笑眸,突然明白,原来当时觉得不同是因为他的眼睛,上次他的眼睛也在笑,平时他的笑从未进到过眼睛里。

现在的这个笑,倒是眼睛也在笑的,我心情忽地就好了,也笑笑地看着他。

八阿哥粗粗讲了规则,让我执白先行,说边学边下。

小时候爱慕虚荣时,为了做琴棋书画均有涉猎的才女,其实打过围棋谱,后来上了高中学习越来越忙,本来也没兴趣,就把这个极其费脑的围棋给丢了,转而玩简单易学的扑克。

我想了想,惦记着那句“金角银边草肚皮”,就找了一角落子。姐姐侧坐在我身边,看我下棋。我本来有意让姐姐多学一点儿,可看她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只好作罢,自个儿埋头琢磨。

一会儿的工夫,棋盘已经是大半片白色山河。我心里有点儿郁闷:“贝勒爷也不让让我?”

八阿哥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让你?”

我哭丧着脸说:“让了都这样,这要不让……”

他问:“还继续下吗?”

我说:“下!”既然已经输了,只能尽量争取少输一点儿。腹中只能割舍,让白子吃吧。守着两个角,绞尽脑汁地搜寻当年一些残存的记忆,最后不知道是我想出来的方法真起了作用,还是他让了我,反正我的两个角是做活了。

八阿哥看着棋盘问:“你学过下围棋?”

我说:“看别人下过,知道一点点!怎么样?”

他戏谑地看着我:“不怎么样!不过知道‘壮士断腕’,不作无谓纠缠,也不错了。”

我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看时间差不多了,心想八阿哥今天肯定要歇在这里的,于是站起说:“若曦告退!”

八阿哥点点头,姐姐也不好再阻拦,只能站起吩咐丫鬟们准备浴汤。我做了个福,就退了出来。

黑甜一觉,睁眼时,天已大亮,想着贝勒爷应该已经上朝去了,叫丫头服侍着洗漱。弄妥当后,去给姐姐请安。

进屋时,看见姐姐望着窗外发呆。我挨着坐下,想着昨晚的事情,也是闷闷的。

静了一会儿,姐姐头没回地问道:“想什么呢?”

我往她身边挤了挤,挽着她的膀子反问道:“姐姐在想什么?”

她不吭声,只看着窗外,过了会儿才说:“没想什么。”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不语,我脸挨着姐姐的肩,也看向窗外。

姐妹俩坐了很久,姐姐打起精神笑说:“我要去佛堂了,你自己出去玩,别在屋子里闷着。”

我点点头,特意叫了巧慧,陪我出去走走。她是姐姐的陪嫁丫头,自小服侍姐姐,姐姐的事情她应该一清二楚,今日,我就打算和这丫头斗智斗勇了,非把姐姐的事情挖个里外明白不可。

本以为要诱骗威胁,摆下鸿门宴好好套话,不想我才旁敲侧击了几句,巧慧就全招了。虽然她嘴里说的是因为看我性子没以前野了,告诉我也不打紧,但我看她是想让我劝一下姐姐。“主子出嫁前和老爷手下的一个军士很是要好,主子的马术就是他教的。他虽是个汉人,可骑术极好,在整个军营是有名的。可是后来,主子却嫁了贝勒爷。初嫁贝勒爷时,主子虽说不怎么笑,但别的都正常。三个月后,还怀了小阿哥。可没想到紧接着就从北边传来消息说,那个军士死了,当时主子就晕了过去,强撑了几天,终是病倒了,然后孩子也没了,后来病虽好了,可身子却一直很弱。从那后,主子就每日诵经,平常待人越发冷淡,嫡福晋虽说比主子晚进门两年,可现在已经怀上小阿哥,主子却仍然……”

我气问:“姐姐就没有求过阿玛吗?”

巧慧苦笑着回答:“怎么没有?主子在老爷的书房外跪了三天三夜。可老爷说,做梦都不要再想了,她是定给了阿哥的,再胡想大家都不用活了。”

我又问:“这事情,贝勒爷知道吗?”

巧慧肯定地说:“不知道!老爷当时处理得极为隐秘,府里头也只有老爷、主子和我知道!”

我却想起了八阿哥初闻我不会骑马的表情,觉得只怕阿玛、巧慧都错了。

一夜辗转,梦中全是万里草原、西风烈胡马嘶。早上起来时,姐姐已在佛堂念经,看看眼前的小经堂,想想梦里的广袤天地,只觉心闷。随手抽了本宋词,去园子里闲逛。

一座精巧的亭子坐落在小山坡上,三面都是翠竹,另一面连着长廊弯下山坡。我沿着长廊走进亭子,背向长廊,面朝修竹而坐,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宋词,随意翻到一页,开始读。

重来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想到姐姐,一阕词没有读完,人已经痴了。

突然,手中的书被夺走,一个欢快的声音嚷道:“看什么呢?人来了,都不知道?”

我被唬了一跳,从石凳上跳起,见十阿哥正看着我。他捉弄我成功,正在开心,可见到我眼中含泪,脸带愁苦,又有几分惊怕,本来的欢快表情僵在脸上。他身旁的九阿哥,和另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俊朗少年也都有些愕然。

我俯下身子请安,顺便整了一下脸部表情,再抬起头时已是一脸淡然。十阿哥还傻在那里,九阿哥愕然的神色却已褪去,对我说:“这是十四爷。”

我想着,十四爷啊!康熙众多儿子中唯一的大将军,一直想见的人物,可现在时候不对,实在高兴不起来,只沉默着又给他行了个礼。

一时大家都无语。我看十阿哥已经缓过劲来了,就问:“十阿哥怎么在这里?”

他说:“我们去见八哥,老远看你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就拐过来,看你干什么呢?”

他停了一下,看了看我脸色,问:“是谁给你气受了吗?”

我淡然一笑:“我姐姐可是这府里的侧福晋,你看谁能给我气受?”

他用卷着的书拍了拍旁边的石桌子,刚想张口,九阿哥道:“走吧,八哥要等急了!”

十阿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把书放在桌上,阴沉着脸从我身旁走过,九阿哥转身随着十阿哥沿长廊而下。十四阿哥却笑嘻嘻地走到桌边瞟了眼桌上的书,冷不丁问了句:“多大了?”

我疑惑地回道:“十三了。”

他笑点下头,转身离开。

我等了等,看他们走远了,捡起桌上的书也往回走。

虽说心里苦闷至极,但日子总是一日日过的。

这几日姐姐很是操劳,贝勒爷虽说过不用太紧张,可毕竟十几个阿哥,再加上个皇太子,哪能不紧张?我帮不上什么忙,反倒很是轻闲,再加上心里烦,哪也不愿去,整天窝在屋中胡思乱想。叹一回姐姐,想一回自己,选秀女前面又是一条什么路等着我?虽知道历史的大走向,可自己的命运却操纵在他人手里,自己一点儿也把握不了。

冬云端着一碗银耳汤进来,笑说:“病的时候,整日往外跑,叫都叫不住,现在身体好了,反倒整天赖在床上。”

我起来,坐到桌边,端起汤就喝,不是说把悲伤溺毙在食物中吗?

冬云一面看着我喝汤,一面道:“明天晚上就是十阿哥的生辰了,小姐备了礼没有?”

我一下子停住,心想,怎么忘了这茬儿了?心里开始琢磨,送什么呢?

想了半日,都没好主意。姐姐看到我苦恼的样子,笑着说:“已经替你备好了。”

我心想,那怎么能算呢?十阿哥是我在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那些金饰玉器再珍贵,毕竟不是我的心意。

不过,苦恼归苦恼,有事情琢磨还是好的,至少我不那么烦了,而且开始期待明天的盛宴。想想,多少个历史上有名的人物!而且齐聚一堂!简直就是全明星豪华阵容!第三章少年不识愁滋味

第二日,早早爬起床,吩咐冬云一定要把我往漂亮里打扮,倒不是为了争奇斗艳,就是好玩。

衣服、首饰,一套套、一件件地看,又一套套、一件件地否决,床上、桌子上、地上都摊满了。我和冬云从清晨折腾到下午,全身美丽工程才总算搞定。冬云对我连眼睫毛、眼睑这些地方都不放过,已经快要抓狂。这里的化妆工具和当年我那一大包化妆工具来比实在太小儿科,不过经过我不懈的沟通说明,冬云的一双巧手,再加上这个马尔泰·若曦本就五官长得不错,认真打扮打扮倒也挺能唬人。

巧慧看到我,都很是看了一会儿,叹道:“二小姐真长成个大姑娘了。”

我温婉含蓄、含羞带怯地低头一笑,巧慧大叫道:“天哪!小姐,这是你吗?”

我又抬起头,向她眨眨眼睛,笑问:“你说呢?”

巧慧笑道:“现在是了!”

日渐西沉,我一切准备妥当,姐姐派来接我们的太监也正好到了。太监在前领路,两个丫鬟在身后相伴,一路袅袅婷婷地行去。

已经立秋,白天虽还有些热,傍晚却不冷不热刚刚好。姐姐挑了湖边的一块空地举行晚宴。戏台子就搭在湖上。湖边的几株金银桂正在开花,微风从湖面吹来时,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暗香。

我到时,姐姐正坐在湖边阁楼里看戏牌,头一抬,看见我也是一愣,不说话,只用眼睛上下打量我,最后笑叹道:“竟比那画上的人还美!”

我笑说:“姐姐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我们可是有六分相像呢!”

姐姐笑骂:“贫嘴!”

我问:“人还没有到吗?”

姐姐说:“头先小厮来说,爷和九阿哥他们一道过来,这会子应该要到了。”话音还未落,就远远看见一队人行来。姐姐忙站起,走出暖阁,在前面候着,我也跟着出去,站在她身后。姐姐一面看着前边,一面说:“旁边你没见过的两位是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

正说着,一队人已经到了。姐姐上前请安,我也随后跟着,起身时,看见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都是一愣,反倒是以前没有见过的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虽多看了两眼,但面色如常。

大家走进阁楼后,各自坐定,我站在姐姐身边。八阿哥笑说:“今儿晚上就图个乐子,没有那么多规矩,坐着吧!”我这才在姐姐身后坐了下来。

十一阿哥说:“上次喝酒,十三弟逃了,这次可不能放了他!”

十阿哥兴奋地接道:“等的就是他!”

八阿哥笑道:“你可喝不过那个‘拼命十三郎’。”

大家都哄笑起来。

我心想,看来这个时候,因为太子地位稳固,众阿哥之间没什么根本矛盾,彼此的关系还好。

姐姐笑听了一会儿,看到小太监在外面伸脖子向里看,忙站了起来,对八阿哥说:“女眷到了,我去安排一下。”八阿哥点了下头。

姐姐领着我出了阁楼。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只听到身后十阿哥的嚷嚷声和一屋子的笑声。我听着,心中满是感叹,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地跟着傻乐。

南北两个阁楼,南边的是给贝勒阿哥休息用的,北边的是给女眷休息的地方。姐姐还要接待宾客,让巧慧陪我去北边先歇着,待会儿看戏时再来叫我。进了阁楼,里面两个十四五岁的秀丽女孩正在笑谈,听到声音都抬头看向我们,其中穿湖绿宫装的女孩看是我,先是惊愕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撇撇嘴瞪了我一眼。

巧慧上前请安,她也不理,自顾说话,倒是旁边的小姑娘有点儿过意不去地道:“免了!”

我心想,这是什么时候结的官司?上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问巧慧:“怎么回事?”

巧慧委屈地小声道:“二小姐结的梁子,倒霉的却是我。”巧慧看我一脸茫然,知道我的病还没好,解释道:“郭络罗·明玉,人称明玉格格,是嫡福晋的妹子。”

我心里想了想,大概有些明白。以前的若曦行事无法无天,只怕是因为觉得自己姐姐不受宠,找了对方的碴儿。可对方的额娘是和硕公主——顺治堂兄安亲王岳乐的女儿、康熙的堂妹,阿玛是明尚额驸,姐姐又是嫡福晋,岂能让若曦讨了便宜?

巧慧在我耳边继续说:“小姐从楼上摔下来时,只有她在场,她说是小姐自己脚滑摔下来的,我们私下里想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

我无奈地叹口气,倒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没有她,也许我就真死了,可究竟是真死了好,还是借尸还魂的好?想来能活着毕竟是好的。

让巧慧取了些点心来,一面吃,一面向窗外打量。看到太监、小厮们簇拥着三个人向南阁行去。其中一个正是俊朗的十四阿哥,走在他旁边的阿哥和他个头差不多,一身宝蓝袍子,眉目英挺,但又比十四阿哥多了两分不羁,我猜大概就是他们刚才打趣的“拼命十三郎”。走在十三、十四阿哥前面的男子穿着藏青长袍,脸色略微苍白,眉目冷淡。我疑惑地想这位是谁呢?竟然能走在十三和十四阿哥前面,猛然间反应过来,除了大名鼎鼎的四阿哥,还能有谁?我立即激动地站起来,从窗户使劲探出去,想把未来的雍正看得更清楚一些。

八阿哥迎了出来,向他请安,然后侧身让四阿哥先行。落在后面的十四阿哥突然停下,抬头看过来,十三阿哥随着他的目光也看过来,然后就看到抓住窗棂,半个身子探在外面的我。

我赶忙缩回来,站直了身子,冲着他们傻笑。偷窥被逮了个正着,的确有点儿尴尬。

两人都面无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在窗边,俯了俯身子,做了个请安的样子。十四阿哥嘴角一挑,笑起来,对十三阿哥说了句话,大概告诉他我是谁,十三阿哥朝我笑了笑,两人转头进了屋子。

天色全黑,宫灯被一盏盏点亮,虽不如电灯明亮,但朦朦胧胧中反多了“雾里看花”的美。人都聚在楼下,楼上就我和巧慧坐着,娇笑声从楼下传来。我趴在窗口,随意地看着底下的丫鬟、小厮们忙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巧慧说话,一边扔糕点去喂湖里的鸳鸯。

巧慧低声叫道:“小姐!”

我“嗯”了一声回头看她,却见她低着头,恭敬地站在我身后,我疑惑地转回头向对面看去,看见四阿哥、八阿哥长身玉立,正并排站在对面阁楼的窗口。隔窗望去,烛火一明一灭之间,两人的脸忽隐忽现。我下意识地站起,心想着,这玉般的美貌少年,今日并排相站,但终有一日要持戈相对、你死我活。虽对着良辰美景,一丝哀伤却从心里泛起。巧慧在身后拽我衣袖,这才发觉我竟只是痴看着对面,忙挤了个笑容出来,俯下了身子请安。对面的两人同时抬了抬手,我缓缓起来,侧身站在巧慧身旁。

一个小厮快步走到八阿哥身旁,低声说了些什么,八阿哥又和四阿哥说了几句。四阿哥点点头,两人遂一前一后地下去了。过了一会儿,丫鬟来说开席了,我问:“太子爷不是还没有到吗?”

她笑回道:“刚才太子爷遣了人来说,他刚办完事,要先换了衣服才来,让大家别再等了,先开席吧!”我点点头,随她下楼。

同桌的是两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我到时,两人正在谈笑,看我来,彼此欠了欠身子。坐定后,我环视四周,看见最前方正中的桌子空着,我猜该是留给太子爷的。左侧依次是八、九、十、十四阿哥,右侧依次是四、十一、十二、十三阿哥。

一个太监托着木盘,搭着大红缎子,上放戏单,站在四阿哥桌旁。四阿哥没有看,只朝太监吩咐了几句话,只看他捧着盘子走到十阿哥桌前回话。十阿哥听完没说话只点了点头,拿起戏单草草一看,接过笔钩了下,递还给太监。太监这才转回四阿哥桌前,四阿哥也钩了一下。小太监捧着盘子又请八阿哥点戏,八阿哥挥挥手,让他下去。

不一会儿的工夫,戏台上已经咿咿呀呀地唱起来。此时京剧还未诞生,唱的是昆曲。只可惜在三百多年后,昆曲早已不再如此盛行,我所知道的也就《西厢记》、《牡丹亭》那极有名的几出而已,再加上昨晚刚和冬云学的《麻姑拜寿》。不过看了行头,也知道这一出是《武松打虎》,暗道,是十阿哥点的戏,只图热闹。刚演到武松骑在虎身上提拳要打,一个太监高声喊道:“太子到!”一下子,台上台下全拜倒在地上。我从人群中望过去,一个身穿黄绫长袍、面容端秀的人缓缓走来。

等太子坐定,大家才敢起来。我随着众人起身,坐回桌前。太监又捧了戏单过来,躬身站在太子桌前,太子朗声道:“今儿是给十弟做生日,让寿星先点吧!”

十阿哥站起来回道:“先头已经点过,就等二哥点了。”太子这才拿过单子细看。

这下我是完全不知道上面在唱些什么了,旁边的两个姑娘倒看得分外入神。

几个大阿哥时有说笑,酒喝得并不多。可自十阿哥往下,酒是像水一样往下灌,十阿哥和几个阿哥都站在十三阿哥桌边要他喝酒,他也不推拒,举杯就干。干完之后,大声道:“我们可要多给今儿晚上的寿星敬几杯。”众阿哥又纷纷向十阿哥举杯。我心想,这人真是引火烧身。

台上的戏又换了一出,我仍是不知道在唱什么,吃也吃饱了,瞧到十阿哥起身离席。转眼看姐姐正在一面看戏,一面和别的福晋说话。我遂起身尾随十阿哥而去。巧慧要陪来,我说:“你就在这里候着,我去去就回。”前面一个小太监打着灯笼领路,十阿哥歪歪斜斜地走着,我心想果然是喝不过十三阿哥,人家仍是神清气爽的,他却已经颇有醉意。看到前面的屋子,才明白过来他是要去小解。我忙转回身子往外走了一段等着。

过了一会儿,小太监陪着出来,看我站在那里,十阿哥紧走了两步上来,问:“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说:“给寿星送礼来了!”

他看我空着手,问:“礼在哪里?”

我看了眼旁边的小太监,他吩咐道:“你先回去吧!”太监扎了个安自去了。

我领头走着,十阿哥跟在身后,又问:“礼呢?”我不理他,自顾走着,他随我进了湖边的水榭。离戏台有一段距离,那边虽灯火通明,却只隐约看得见戏台上的人。我站定,指了指连着栏杆的木长凳,对十阿哥说:“请寿星上坐。”

他一脸困惑,还有点儿不耐烦,但还是走过去靠着栏杆坐下。

我面向他站好,认真地请了个安。水榭里没有灯,只有天上的一弯半月,他坐在暗处,我不太能看得清楚他的脸,只听到他问:“你的礼该不会就是请个安吧?”

我清了清嗓子,柔声唱道:

……

寿香腾寿烛影高,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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