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结构与文化认同:唐宋之际的文武关系(875~1063)(九色鹿·唐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04 07:3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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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震华

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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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结构与文化认同:唐宋之际的文武关系(875~1063)(九色鹿·唐宋)

权力结构与文化认同:唐宋之际的文武关系(875~1063)(九色鹿·唐宋)试读:

文前辅文Power StructuresandCultural Identities in Imperial ChinaCivil and Military Power fromLate Tang to Early Song Dynasties(A.D. 875-1063)中文版序言

中国历史上文武关系的演变是我长期关注的课题,进入布朗大学(Brown University)历史系就读后,在指导教授戴仁柱(Richard L.Davis)老师的鼓励下,我决定以探讨从晚唐至北宋前期文武关系为博士论文的主题,至2001年完成论文Power Structures and Cultural Identities in Imperial China:Civil and Military Power from Late Tang to Early Song Dynasties (A.D.875-1063),取得博士学位。此一论文讨论的时间跨越晚唐、五代、北宋,在当时仍属少见,可能因此而得到一些前辈学者的注意,建议我着手翻译成中文,以便学界利用此成果。不过,我在毕业后随即返回台湾担任教职,而台湾高教机构的升等规范,明确规定升等著作不得为博士论文的一部分,也就是要求助理教授开拓博士论文之外的研究课题。在此情况下,对博士论文进行改写或翻译,就成为难以实现的奢望。直到2016年年底,因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郑庆寰博士的提议,又得到研究助理黄庭硕同学的帮助,我才开始着手进行中文版的翻译与修订。

修订过程是由黄庭硕同学先将英文原稿翻译成中文,我再根据译文进行改写。撰写博士论文时为便于英文读者阅读,刻意尽少提及人名、官名,对于直接引文也力求简洁。改成中文书写后,即无此顾忌,可以引用更多的史料,进行较细致的论证。因此,在修订过程中,增添了许多引文与史实,也改正了原英文版存在的各种错误。在注释的部分,为配合中文撰稿格式的规范,重新调整了格式与内容,所有引用的史料皆经过重新核对。近年来,许多唐、宋文献已由专家点校,或有更好的版本影印出版,在修订时皆予以采用。注释查对的工作,担任研究助理的林枫珏同学与黄庭硕同学皆出力甚多。

由于我仍有其他的教学与研究工作,中文版的改写只能断断续续地进行,至2017年年底才告结束,距博士论文的完成已有十六年之久。回顾过去这一段时间,我的研究重心虽几经转变,但文武关系始终是关怀的主题之一。几篇发表的论文,如宋代的武举、南宋的统兵文臣家族等,皆与此相关。其中,2012年发表于《台大历史学报》第50期的《才兼文武的追求——唐代后期士人的军事参与》,对于安史之乱后唐代文武势力的消长,以及文士对军队、战争的态度,有更为清楚的分析。乃借此修订的机会,以附录的形式附于本书之末,以补足原论文对唐代历史讨论的不足。希望此次的修订能为读者提供对于该主题更为完整的分析与诠释,也期待得到批评和指教。2017年12月于台湾大学历史系博士论文致谢辞

在我看来,文武关系是中华文化有异于世界其他文明的重要特征之一,但这个议题尚未受到现代学者足够的重视。自1989年我进入硕士班就读以来,文武关系就是我探讨的核心议题。正如我的指导教授戴仁柱老师所提示,本论文的完成只是研究工作的第一步,从唐至宋文武官的互动仍存有极大研究空间。尽管如此,该成果仍得到许多人的支持和协助,才得以完成。

戴仁柱老师为本论文提供了最大帮助,他仔细阅读文稿多达三遍,修订各种错误,连标点符号也不放过。我也要感谢包弼德(Peter K.Bol)教授与贾祖麟(Jerome Grieder)教授对于本论文提出的诸多建议,尽管我目前仍未能完整回应他们所提出的问题,但期待日后能持续努力。黄宽重老师自1990年担任我硕士班的指导教授以来,一直鼓励和帮助我研究中国历史上的文武关系,他的建议对于本论文的完成有直接的贡献。黄清连研究员指导我探讨唐代的历史,丰富了我对这个领域的认识。Amy Rememsnyder 教授在我就读布朗大学的六年间,给予我诸多支持和鼓励,也引领我体会欧洲中古史的精彩内涵,这是我进入布朗大学之前所不能想象的。

许多重要的帮助来自我的几位朋友,他们的盛情令我难忘。从1999年我开始撰写论文起,Harry Rotheschild先生就长期帮我修改英文,并提供重要的意见。本论文参考的几篇日文论文,有赖刘馨珺小姐于北海道大学工作时帮忙搜集。李卓颖先生则帮助我查阅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的图书资料,使我的研究顺利进行。他们三位目前正忙于博士论文的撰写,谨在此预祝他们一切顺利。

整个论文的研究与撰写工作历时三年,其中一半的时间是在台湾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度过的,该所丰富的藏书与学术资源使我获益良多。我也要感谢蒋经国国际学术交流基金会、沈刚伯文教基金会、世华银行文教基金提供的奖学金。上述机构的支持,使我得以专注于研究工作,并能如期完成论文。

最后,我要感谢父母和兄嫂对我的支持,尽管任何言语都难以表达我的谢意。他们总是在我需要时提供各种帮助,使我能专心于研究与写作。本论文的完成,也代表我与家人之间的长期分离即将告终。2001年4月24日于布朗大学历史系绪论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这句出自《左传》的文字指出,国家的主要政务可分为与礼仪相关的“文”,以及与战争相关的“武”。不过,尽管这两个领域的发展,对于一个理想政府具有同等的重要性;但要同时在“文”“武”两方面取得均衡的成就,并非易事。帝制中国的各个王朝,有时会倾向在其中一方扮演较为重要的角色。比方说,宋朝(960~1276)以其高度发展的士人文化而被称颂,然却因其在战场上的拙劣表现而备受批评。这让宋朝政府与先前的五个短命王朝形成鲜明对比,因为五代时期的政府多受军人掌控。即使将宋朝与汉、唐相比,此特征依旧鲜明。尽管汉、唐政府在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由文臣官僚来管理,不过这两个王朝在文治与军事上的成就都受到后世史家的颂扬。宋代政治精英对于文治的推崇胜过军事,显示了对国家治理抱有异于前代的理念。这一发展不仅是研究宋代历史的核心主题,同时也与如何理解帝制中国息息相关。

宋代政府的文治倾向源于从唐至宋的政治结构转变。从政治演进的角度来看,唐宋之际的历史可以被区分为几个时段。从公元618年到755年,在一个强大中央政府的领导下,唐帝国在文、武两方面都取得了可观的成就。发生于755年至763年间的安史之乱终结唐朝的黄金时代,此后的一个多世纪中,唐中央政府努力与跋扈的藩镇将领以及强大的游牧族群斗争,以求维系其权威和政权。尽管受制于内、外两方的压力,唐廷仍维系着大部分统治区域的稳定与文化发展,直到875年。从875年至950年,唐朝因为缺乏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而陷入分裂。在公元9世纪的最后二十五年,一连串的叛乱给予唐廷致命一击,各地军阀建立独立政权,并为了扩张领地而相互激战。接续在唐代之后的四个政权,仅能统治北部中国,且一直处于跋扈的藩镇,以及强大的契丹带来的严峻威胁之下。这些政权无力维持和平,也无法在疆域内进行有效统治。然而,自951年开始,强大的中央政府重新在北部中国出现,有效改善了政治上的失序问题。从951年到1004年,重新统一中国的努力由后周发动,并为北宋所接续,再次将中国整合为一统帝国。在统一的过程中,宋廷也与契丹发生战争。1004年缔结宋辽澶渊之盟,终止了宋廷与少数民族政权的战事,也使宋廷放弃恢复汉、唐疆域的努力。因此,从1004年到1063年,在真宗与仁宗的领导下,宋朝政府将其主要注意力转移到学术与经济发展上。武臣因为缺乏展现才能的舞台,失去了影响力。在仁宗朝之后,政治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随着改革运动于1069年的展开,整个政府陷入严重的党争,直到“靖康之难”发生。

文、武两股力量的交互作用,从875年到1063年的这段时间特别重要。当875年以降唐中央权威被地方军阀摧毁后,武官逐步掌控绝大部分的政治权力,造成文官的失势。政治的失序导致了统治阶层重武的倾向。在中国北方,武人政治一直延续到951年后周王朝建立。为改善数十年来武官对于政权的控制,后周皇帝开始扶植文官的权势。文人权力与地位的恢复在960年宋朝建立之后取得了迅速的进展,且在仁宗统治的1022年至1063年间达到最高峰。从中央朝廷到地方政府,具备儒学背景的文官几乎全面取代职业军人,出掌各个重要的职位。在行政与军事领域,文官的权力与声望都压过了武人同僚。因此,从875年至1063年,武人的权力经历了一场快速扩张,随后又猛然紧缩的过程,这在帝制中国的历史上极为少见。此一过程以及隐身其后的因素,鲜少被深入探讨。这是因为研究者习惯聚焦于单一朝代的政治史传统,因而倾向过度简化整个过程,狭隘地聚焦在宋代创建者——宋太祖的政策作为上,而不把宋代的政治体制视为建立在先前朝代的基础之上。

在从唐至宋文武权力剧烈演变的过程里,文武官员的分途是一个决定性的因素。现代史家如陈寅恪业已指出文武关系在唐代经历了重[1]大变化。在唐代前期,政治精英倾向于将文武关系视为互补而非对立,因此尝试兼备文武之才。在唐廷内部,文武官员的区分相对模糊,一个官员的职位经常在文职与武职之间来回更替。但在唐代的后半期,文武之间的区隔逐步扩大。职业武将取代了短期统兵的文臣,掌控了绝大部分的军队。相对地,读书人主要致力于科举或文学,并以之为获取政治权力的方式。文武两端之间的转换逐渐减少,因此官员的仕宦生涯通常只会待在文官或武官体系。在此情况下,文官与武官很容易形成不同的阵营。文武的分途在唐代以后持续进行。政治倾向上从“重武”到“重文”的转变,正反映了两个阵营对政治权力的竞逐。

文武官员的分途,也影响到他们与皇帝的关系。由于统兵工作的职业化,在8世纪之后,被长期赋予军事指挥权的将领,很容易与士兵发展出更紧密的关系。在士兵的支持下,有野心的将领足以挑战君主的权威。如何有效控制军队,遂成为唐代及其后各王朝皇帝维系其政权的关键。相对地,自唐代后半期开始,文臣拥有更多机会在朝廷供职,他们和皇帝变得更为亲近,其仕宦生涯与权力地位也与中央权威的消长息息相关。因此,文官大多倾向于拥护皇帝,支持中央集权,压制跋扈的藩镇。在政治因素之外,10世纪的皇帝有着多元的文化背景,改变了君臣的互动关系。在文武分途的趋势下,皇帝、文官与武臣之间的三角关系,构成了从唐至宋政治上主要的变化动力。

由于8世纪中期以后的文官与武官关注并从事不同的事务,因而发展出截然有别的工作风格与价值体系。因此,文武官不仅拥有不同的头衔或职位,也对国家发展、道德行为与政治结构有相异的看法。举例来说,文官着重道德领导在治国上的功能,并质疑军事行动的必要性;而武官则坚持军事力量对国家发展的重要性,对礼乐仪式的实质功能感到怀疑。基于不同的价值体系,文武官员开始形成相互区隔的文化认同,这反映在他们相互的批评中。文官认为将领们既残忍又粗鲁,武官则批评文官胆小且无能。文武官员之间的文化差异,也随着政治权力的重新配置而有所改变。当政治情势改变时,文武官员会进行自我角色的调整,借以保持在政府中的特权和地位。角色的改变进而影响他们的价值系统,因为新的政治角色会使官员面临过去所不熟悉的课题,迫使他们学习新的知识技能以应付变局。当文官、武将试图获得新的能力时,其文化倾向也就跟着改变。例如,当武官们在10世纪将其影响力扩展到军事之外时,他们开始研读经史,以求驾驭行政管理,因而产生“文儒化”的现象。出于同样的理由,当文官得以统率军队或参与军事决策时,他们也重新考虑兵学研读及学习武艺的价值。职是之故,跟随着政治发展的进程,文武官员身上也产生显著的文化转变。

文武官员的不同价值体系,导致他们在仕宦发展上渐趋分化。向往政治权力的人往往要先在文职与武职二者中择一作为生涯目标,而其选择将会决定他们所要具有的能力与知识。由于训练与能力的不同,文士与武人在社会上也分化成两个相区隔的团体。在承平时期,武人缺乏展示其才能的舞台,文职因而吸引了绝大多数社会精英的注意力。在此情况下,武官与军人的地位就下降了。相对地,在战乱动荡的时代,武职就会变得更有吸引力,即便是文士也可能想要去从事军事工作。文武权力的演进,决定了文士与武人阶层的组成。另外,文士以及武人的背景,则传达出文臣或武将的文化倾向与道德形象。

帝制中国文武官员的区分,先由政治因素形成,再因文化因素而强化,使其繁杂而难以理解;而官僚体系与制度的演变又使得问题更加复杂。到了唐代,中国官僚业已发展成一个庞大且复杂的组织。一个官员总是拥有数个头衔,分别表示他的职务、位阶、薪资及特权。由于部分官员只是拥有虚衔而不是拥有实际行政职务,用来表示官员在官僚体制中位置的头衔,往往与他们的实际职务毫无关系。在宋代,这样的头衔被称作“官”。通过“官”的称号,官员被分为两个阶序[2]系统,一个提供给文臣,另一个给武臣。实际从事政府日常运作的官员,拥有另外一个表示其职掌与责任的头衔,一般称作“差遣”。拥有“文官”的官员通常会承担与文事相关的“差遣”,就如同拥有“武官”的官员去承担与军事相关的“差遣”。不过,有些职掌无论是带“文官”或“武官”头衔的官员都可以承担。一个官员的“官”也可以由武转文,即便他依旧承担的是相同的差遣。因此文官与武官的区别,并不完全与他们或文或武的职权一致。当代学者对这个复杂[3]的官僚组织已有讨论,也分析了其特质。然而,他们没能解释文武官员源自“官位”而分离现象背后的政治与文化因素,此乃理解宋代文武分途的关键。显然,官僚机构的新发展与文武势力的分流趋势密切相关,而区分文武官员的明确制度规范则进一步加强了双方隔离的程度,最终使得文武的分离难以扭转。

自875年至1063年,政治、文化与制度的纠结,造成文武官的分途,且在两个阵营之间制造紧张,甚至是敌对的情绪。唐代前期将文武视为互补元素的精神已一去不复返。尽管如此,部分文士还是反复提起“才兼文武”的传统,且以此为理想。由于双方的分离,文武官员开始竞逐权力,进而导致政府的政策方针在文武两端之间游移,鲜少能维持其平衡。从政治结构、文化认同,以及制度发展的角度着手,本书尝试分析这个复杂的议题。为了追索这个问题的源头,我的研究将始于文武分途的发端——唐代前期的历史。[1]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里仁书局,1981,第48~49页。[2]关于宋代文武官阶序系统的更进一步讨论,参见Winston W.Lo, An Introduction to the Civil Service of Sung China:With Emphasis on Its Personnel Administration (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1987), pp.27-30。[3]关于宋代官僚体系的重要二手学术著作包括:梅原郁的《宋代官僚制度研究》,同朋舍,1985;赵雨乐的《唐宋变革期之军政制度——官僚机构与等级之编成》,文史哲出版社,1994;白钢主编的《中国政治制度通史》卷六,人民出版社,1996;以及前注提及的Winston W.Lo专著。第一章 文武分途的序曲唐代前期的“文武合一”

中国的官僚体制历史悠久,但直到唐代之前的数个世纪,专业化的程度才明显提高。从制度与管理的角度来看,唐代的文武官僚间有一道清楚的区隔。所有的官员都拥有“散官”头衔,代表他们在官僚体系中的位阶、薪俸与各种特权。文官与武官在散官体系中拥有各自的阶序。参与政府行政的官员则被归类为“职事官”,这是一个文武[1]类别分化得更为显著的群体。朝廷中由不同的部门来管理这两个群体。兵部处理武官事务,比如他们的铨选、迁转与惩处;与之相对的,[2]文官的人事业务则归在吏部的权限之内。因此,只要根据他们的官衔以及职掌,要想区别唐代的文官与武官并不会太困难。

然而,这样的制度分化,不必然表示文武官僚间有着系统性的隔绝。有些官员可能同时持有文武官衔;许多唐代前期的高级官僚同时参与文武事务,其官衔、职位也随着他们在两个领域间的移动而改变。比如,协助唐高祖(566~635,618~626年在位)建国,并删修刑律的刘文静(567~619),也在好几场军事行动中指挥作战。他的官[3]职一开始是军司马,接着升迁为光禄大夫,担任民部尚书。另一个有趣的例子是屈突通(557~628),他在隋代以正直与战技闻名,后于大业十三年(617)投降唐高祖,仍继续统率唐兵作战。为奖赏其军事功绩,高祖曾任命屈突通担任刑部尚书,但屈突通因自己不熟习文法知识,而加以婉拒。高祖转而指派他担任工部尚书,显示高祖仍[4]然认为屈突通堪任高阶文职。

一方面,在太宗(598~649,626~649年在位)及高宗(628~683,649~683年在位)时代,出现了更多“才兼文武,出将入相”的杰出政治家,这也成为对政治怀抱热忱者的典范。太宗朝的名臣李靖(571~649)出身世族家庭,在他还未涉入文事行政及军事行动[5]的青年时代,便已遍读儒家经典及诸如《孙子》之类的兵书。王珪(571~640)曾向唐太宗推崇李靖是足以作为“才兼文武,出将入[6]相”的表率。至于武官因军功晋升至高层的文官职位更是常见,部分武官甚至缺乏文学背景。例如,大将侯君集(643年逝世)是李世民的旧部,素以勇武著称,经常伴随太宗征战沙场。李世民即位之后,侯君集先被拔擢为兵部尚书,后又迁为吏部尚书。据说他一直到出任[7]这些重要职位后,才开始读书习文。

另一方面,某些没有战争经验的文人,也可能会积极参与军事决策,甚至统军作战。例如,李世民的文人幕僚房玄龄(578~648),[8]便在李世民即位之前,因提供各种军事建言而备受倚重。效法其父太宗,高宗也让文官插手军务,指派毫无统帅经验的文臣统率大军出征。比如,明经科出身,以擅长书法闻名的裴行俭(619~682),在担任吏部尚书十余年后,奉命率领军队对抗吐蕃;随后凭借优异的战功,成为高宗朝最为著名的将领之一。为了表扬他的文武全才,高宗[9]特别同时授予他文武两个散官头衔。

至于地方职任,武人和文人也享受相同的待遇,可以成为各州刺史,出掌方面之权。众多刺史出身武人的事实,曾刺激一位文臣向太[10]宗上书抗议。这些事例证实了唐朝皇帝与上层官僚在考虑职务任命时,会广泛地在文武官中思考有能力的候选人。因此,一位胜任文官事务的人,被认为可以成为一个好的军事将领,反之亦然。

有些历史学家将这种在官职任用上只问能力,不问身份背景的倾向,归因于唐代前期统治集团的“文武合一”特质。陈寅恪分析唐代前期统治阶级的种族背景,指出他们主要都是北周、隋代“关陇集团”的后裔,属于汉人与草原民族的混血。此种混合的文化传统,造成他们同等重视文学知识和军事才能。因此,这个跨种族且多文化的统治[11]群体,并没有对文武官员进行截然的区别。史念海研究唐代前期政治精英中另一个重要群体——山东士族,指出他们尽管较少受到[12]草原族群的影响,但同样重视文武之学的结合。正由于唐代前期精英倾向将文武视为互补而非对立,他们也不会将官员的职涯发展框限在单一的领域之中。

然而,陈寅恪与史念海提及的文武官员的重叠现象并非绝对。唐代前期君臣还是承认文武官员的职能有所区别。例如,在武德二年(619),亦即唐朝成立的第二年,高祖告诉他的臣子:“平乱任武臣,[13]守成委文吏,庶得各展器能,以匡不逮。”他的继承者太宗,也在[14]即位后发表了一个类似的声明。尽管官员们可能会在文武角色之间变动,但他们绝大多数还是会专注在一条道路上。因此,要发现证明长期服务军旅的官员无法胜任文职事务的事例并不困难,反之亦

[15]然。其理由不难理解:同时精通文学与武事绝非易事,只有极少数才能出众的官员能够真正做到。在初唐,文武官员之间或许没有十分清楚的界限,不过两个群体的地位、角色与作用仍实际历经了微妙的变化。[16]

唐高祖出身武官世家,其才能与经验都局限在军事方面。尽管他在理论上承认必须通过文治以稳定国家,然而他与文士却没有太紧密的个人关系。太祖曾对次子李世民的行为感到不满,向他的臣子抱怨:“此儿典兵既久,在外专制,为读书汉所教,非复我昔日子[17]也。”高祖显然对拥有文学素养者颇有恶感,谴责他们教坏了自己的孩子。与此同时,由于身处战乱的大环境,高祖始终没有显现出对文治的欣赏。为追求国家统一,他赋予军事行动较高的优先性,此种态度使得官员们普遍对文官的作用表示怀疑。比如,力劝高祖创业开国的裴寂(570~632),在唐朝建立后成为宰相。刘文静认为裴寂在缺乏军功的情况下晋升至如此高位,是相当不公平的事,因而对裴寂[18]产生了敌意。为求建立军功以巩固自己的宰相之位,裴寂在武德二年(619)请求高祖让他领兵对抗刘武周(622年逝世)。但由于欠[19]缺军事经验与能力,裴寂的指挥带来了一连串的惨败。裴寂的例子反映了高祖朝文官可能面临来自军事方面的压力,因为在王朝更迭之际,文事成就还没能取得可堪比拟军功的肯定。由于缺乏对于文治的欣赏,高祖朝后来被描述成一个在行政与律法上问题重重的时代,[20]其实是可以预期的。

相较于他的父亲,太宗显然乐于与文士建立更为亲近的关系。他[21]自即位起,就强调指派兼具道德操守与知识素养的人出任官僚。太宗延聘了许多学者作为他的顾问,并时常与他们会面、商议政策。[22]其中有些人因为提出有价值的建言而晋升高位,尽管他们并无实[23]际政绩。不过,太宗并非始终与文人站在同一阵线。例如,他对边疆议题采取的主动性政策,便时常造成其与某些儒士官僚的紧张关

[24]系。太宗也延续了他父亲的做法:指派军事将领成为高级文官,允许来自不同背景的人成为朝中重臣,以便他能够在参酌广泛意见之后做出决定。比方说,涉及边疆政策时,拥有军事经验的官僚便时常[25]与职业生涯局限于文职的官员发生争论。尤有甚者,太宗还有一群才兼文武的官僚,比如李靖、李(594~669)和长孙无忌(659年逝世),使得他的朝廷得以平衡文武权力,且同时在两个领域中建立重大的功绩。当高宗继承皇位,成为唐代第三位君主之时,其高阶官僚多是太宗时期的旧臣,这也使得太宗朝的政策得以延续至高宗朝前期。此一趋势直到充满争议的武曌(武则天,624~705,690~705年在位)在永徽六年(655)成为皇后之后,才有所改观。“文武合一”传统在唐代前三位皇帝统治时期得到充分的发挥,[26]并不意味着文武官员之间全然不存在紧张关系。不过,此时期的文武关系有以下四项特征:首先,文武官员之间的交流相当普遍,因此文武之间并没有形成截然分离的两个团体。其次,文武两方面的成就对于一位官员的晋升具有相同的重要性,朝廷也以相同的标准优待研读文学或兵学知识的人。根据《唐令》,“诸习学文、武者为士”。[27]也就是说,不论是倾向学文抑或习武的士人,都拥有优于普通百[28]姓的法律地位。再次,由于处在朝廷最高位的官僚拥有多元的背景,文武精英的声音都有可能在决策过程中被采纳。最后,同时精熟经典知识与军事技能,是那些热切地想成为政治精英者追求的目标。

在武后掌权期间,上述的文武关系有了明显改变。在高宗朝后半期,武后掌握了朝廷,并在高宗死后成为摄政者,直至她自立为帝。武后对权力的独占合计四十六年,深刻影响了文武势力的消长。一方面,她延续“文武合一”的传统,将重大的军事任务指挥权委派给高阶文官。同时,她也拔擢文武官员至朝廷中的最高职位。举例来说,娄师德(630~699)与唐休璟(627~712)在晋升至宰相以前,都同样身兼文武之职,且他们其后的生涯也持续地在朝廷的文事行政以[29]及边境的军事作战之间往返。另一方面,文武领域同等重要的时代风气,则因武后的用人政策而有了变化。

永徽六年(655),在高宗封武曌为皇后之后,反对派的年老大臣们针对武曌发起了一个长时间的抵制行动。为了在朝廷中培养出她自己的党羽,武后重新调整选举制度,以延揽主要拥有文学才能的新官僚。她不仅增加了经由科举入仕的官员数量,也仅因部分官员的文[30]学成就,即将其拔擢至高位。与之相对的,军事成就逐渐不受统治者的青睐。由于与突厥、契丹、吐蕃等族的战事,在高宗朝因杰出军事表现而获得“勋官”的士兵与官员数量剧增。勋官的总额已经远[31]远超过朝廷所能提供的职缺与赏赐。这样的状况导致立功沙场的荣耀贬值,对于那些想要进入政府的人来说,经典知识带来的助益业已凌驾于军事功绩之上。

由于“文治”的重要性在武后时期开始增长,即便官员转换出任[32]文武职事的做法依旧,一些文官已不愿接受转任武职的任命。这一点反映出文武官员更为剧烈的分化。分析8世纪前半叶高级官僚的经历,足以显示文治力量的扩展。尽管军功仍能让部分官员赢得升迁至高级文官职位的机会,但绝大多数的例子都是文官短暂成为边界的军事将领,因为令人惊艳的军事成就,而得以晋升宰辅。例如,在开元年间(731~741),共有五位官员——张嘉贞(666~729)、王晙(732年逝世)、张说(667~730)、萧嵩(749年逝世)与杜暹[33](740年逝世)——在边界统兵后晋升为宰相。他们都带有文散官衔,仕宦生涯的主要工作都是文职,仅执行过短期的军事任务,只有[34]王晙是一个例外。

相较之下,只有极少数的将领,比如郭元振(656~713),能在[35]军旅中长期服务后,成为宰相。由此可见,原有在文武官员间均衡的势力,已渐渐向文官方面倾斜。同样反映此一趋势的是,坚决反对领土扩张的宰相宋璟(663~737),甚至阻碍了几位在开元四年[36](716)立下战功的军事将领的升迁。相较高祖朝对于军事功绩的强调,唐朝的文武关系在8世纪产生了剧烈的消长。这正解释了何以怀有政治抱负者更偏好文学知识与文职,而较不喜军事技术和武职。

当军功的报酬逐步削减之际,军士的负担却变得更加沉重,这主要是武周时期对游牧族群持续作战所致。当兵既得不到合理的回报,又身处于偏好习文的环境中,多数汉人乃拒绝从军。许多府兵逃离他们居所,以逃避军事征召,严重地削弱了府兵制的机能。自武周时代[37]晚期起,府兵制度的破坏迫使政府必须建立新的军队作为补充。整个情势持续恶化,因此朝廷最终废止了奠基于征兵的府兵制,而独[38]独仰赖于8世纪前期所建立的职业军队。

府兵制的废除,让绝大多数的汉人得以从强制性的兵役中解脱出来,使他们得以致力于文学技艺。在玄宗(685~762,713~756年在位)朝,社会风气倾向“重文”已变得相当明显。社会精英开始将写诗视为重要才能,以获得文学教养为荣,在皇帝身边担任文胆则为[39]最崇高的工作。因此,研读经书以参与科举考试,成为最主要的[40][41]仕进策略,据说连孩童都会嘲笑那些不能作诗的人。相反,武官地位跌至谷底,有段话甚至这么说:“不肖子弟为武官者,父兄摈[42]之不齿。”即便这段陈述有夸大之嫌,它看来仍可作为武官地位急剧下降的标志。

武职贬值到有才者能避则避的情况,绝非玄宗所乐见。为了提高武职的地位,他指派几位高阶文官至军中服务。开元八年(720),韦凑(658~722)由原本的文职转任右卫大将军之时,玄宗对他如此说道:

皇家故事,诸卫大将军共尚书交互为之。近日渐贵文物,乃轻此[43]职。卿声实俱美,故暂用卿,以光此官,勿辞也。

显然,玄宗尝试通过文武双方间的人事轮调,恢复文武职地位均等的传统,但这是当时许多文官所抗拒的运作方式。

玄宗用来提升“武”的价值的另一个策略,是建立武庙,供奉兵学经典记录的重要人物——传说中的太公。开元十九年(731),朝[44]廷下令在两京以及诸州建立武庙,并举办类似孔庙释奠的仪式。对太公的祠庙规划及礼仪实践,全盘仿效孔子的释奠礼,表明朝廷有意识地给予军事知识与儒学经典相同的地位。然而,建立这种类型的武庙,无益于弥合文武之间的鸿沟,只是显示朝廷在国家祭祀上承认文武之间日益对立的现实。因此,曾发挥淡化文武官之别的“文武合一”传统,到了玄宗时代,不论在实践面抑或理论面都已成为明日黄花。

事实上,上述玄宗的努力并未能挽回汉人对军事工作的厌恶。于是,热衷于领土扩张却又缺乏汉人支持的玄宗,想出的解决方法就是:[45]仰赖非汉族将领及士兵。延揽非汉族战士进入军旅始于太宗朝,起初他们的数量相当有限,直到玄宗废除府兵制,并沿着边区建立起[46]职业军队,才有越来越多的非汉族群被雇佣进入大唐军队。

就在玄宗以职业军人取代府兵之际,他也重新安排了沿边的防卫体系。边境被分割为好几个防御区,每一区指派一名节度使治理。统[47]辖大军的节度使们,很快成为玄宗朝最重要的军事领袖。刚开始时,有些高层文官还领有这些职位,不过随着对非汉族将士的日渐倚赖,玄宗也逐渐倾向指派非汉族将领充任沿边节度使。把持着开元二十三年至天宝十一载(735~752)朝政的宰相李林甫(752年逝[48]世),又为了个人的政治野心,进一步强化了蕃将领勃兴的权力。在李林甫晋升宰相以前,文官通常会在出任短期军事职务后,被任命为宰相。李林甫为了维持其地位,努力地防范其他文官靠着战功而赢取晋升宰相的机会。在李林甫心中,缺乏足够文学素养的非汉将领无法奢求文官的最高职位,因而不会威胁他已得之权位。与此同时,李[49]林甫与一些非汉族将领有着私人联结,使他对自己驾驭这些将领的能力很有信心。李林甫力劝玄宗派遣蕃将取代文臣出任沿边节度使,宣称:“文士为将,怯当矢石,不如用寒族、蕃人,蕃人善战有勇,[50]寒族即无党援。”顺利获得玄宗批准。到了天宝年间(742~756),绝大多数的沿边军队都由非汉将领统辖,再也没有官员在从事军旅之后被拔擢为宰相。撇开个人动机不谈,李林甫之所以能够说服玄宗接受他的提案,还是因为文武职涯分途已成既有的事实,文人不再热衷于从军,以蕃将取代文臣统兵,不过是顺势而为。在此情况下,“出将入相”的传统也就烟消云散了。

放弃唐代前期传统的负面影响很快就浮现出来。随着绝大多数的军事将领不再会被调回朝廷,其生涯也就转而集中在统辖军队之上,这自然让他们与士兵们的联结益趋紧密。较有野心的军事将领,得以建立起属于他们自己私人的权力基础。这样的政策,让在8世纪40~50年代最受玄宗宠幸的蕃将领安禄山(757年逝世),得以在天宝十四载(755)组织一支以蕃兵、蕃将为主体的大军,并进而发动叛乱。安史之乱后文官与武官的互动

安禄山的部队成功地占领了包含长安、洛阳在内的北方中国的绝大部分,几乎推翻了唐王朝。但在长达八年的血腥激战后,效忠唐室的军队至少在名义上重新统一唐王朝。为了击败叛军,并巩固统治,唐廷也在帝国的腹地指派了越来越多的节度使,赋予他们相当程度的自主权,以处理辖区内的政、军事宜。但是,中央政府的姑息政策让一些节度使越发跋扈不恭,问题最严重的地区数河北,也就是安禄山的原根据地。在名义上归顺唐室之后,前叛军将领继续通过私人军队[51]的支持,占有其辖区,维持着半独立的状态。一旦对朝廷不满,跋扈的节度使会毫不犹豫地发起军事行动。最严重的叛变发生在德宗(779~805年在位)朝,共有六名节度使参与其事,迫使皇帝撤出京[52]城长安达两年之久。

唐政府的另一个危机来自游牧部族,特别是吐蕃与回纥。在广德元年(763),代宗(726~779,762~779年在位)甚至逃离长安以躲避吐蕃的入侵。其后,吐蕃的军队持续攻击长安邻近的区域,威胁[53]唐室的生存。尽管由于宪宗(778~820,805~820年在位)的努

[54]力,让唐廷的权威在9世纪10年代有短暂的扩张,但军事动乱以及外族侵扰依然持续性地发生。不安的情势贯穿着整个唐朝后期,唐帝国被更多的、源自内外两面势力带来的杀戮动荡所困扰。

在此情势下,无论武官们对朝廷的态度为何,他们都扮演着影响深远的角色。然而,随着武将地位与角色的日渐重要,他们与朝廷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安禄山之乱提醒着统治者跋扈武将的危险,特别是那些久任军旅者。为了防范军事叛乱的威胁,在8世纪30年代早期,玄宗开始指派宫廷内的宦官充任监军,这种方式在玄宗朝之后越来越[55]普遍且趋于常规化。然而,此一监察机制运作得并不好,因为许多监军滥用其权力,事无大小地干预、指挥节度使的工作。假若军事将领拒绝遵循监军的指示,监军宦官就会向朝廷发送假的,甚至是中伤性的报告。一种恶性循环因此产生:皇帝与武将变得越来越猜忌彼此,因为他们的沟通通道被监军宦官所屏蔽;而皇帝对武将的猜疑,让他们更加仰赖监军的报告。在唐代后半期,具有才干的武将从来没能摆脱忌妒的猜疑,越是成功的武将,来自君主与朝廷的猜忌就越深。[56]这是唐代中央政府最终无法依靠武力重新统一国家的主要原因。

另外,尽管宦官严密地监视节度使,朝廷却经常缺乏足够的军事力量去惩处那些证据确凿的不恭行径。由于忧心潜在的叛乱,朝廷被迫无视部分节度使的非法行为,这进一步地损害了中央政府与节度使之间的关系。对于效忠皇帝的军事将领来说,这样的情况是相当尴尬的。在唐代中期同时以军事贡献与坚定不移之忠心著称的武将郭子仪(697~781),曾经奏举一名地方官,结果其请求为朝廷所拒。当他的文官僚佐为此事倍感气愤之时,郭子仪却对他们说:

自艰难以来,朝廷姑息方镇,武臣求无不得。以是方镇跋扈,使朝廷疑之,以致如此。今子仪奏一属官不下,不过是所请不当圣意,[57]上恩亲厚,不以武臣待子仪,诸公可以见贺矣!

在郭子仪看来,安史之乱后,朝廷十分猜忌武臣节度使,对其请求一概接受,以防止其叛变。现在自己的请求遭拒,反而显示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不把他当成一般的“武臣”来对待。一位戎马多年的大将,反而不愿意被当成一位武官来对待,显示了武官与朝廷关系的紧张,以及那些真心想与朝廷合作的将领所面临的挑战。

武官与朝廷的紧张关系深深地影响了文武两类官员的作用与地位。尽管在唐代后半期,文武官员间的转任仍时有所见,然而专业化的趋势终究无法逆转。就像玄宗过去所做的,皇帝有时会派遣著名的[58]文臣充任武职,以展现他们对军事的高度关注。然而,文武职涯的持续分化并未因此而改变。安史之乱后不久,朝廷恢复了指派文臣出任军事统帅的传统。至德元载(756),宰相房琯(697~763)与两位作为其主要助手的儒者,统兵迎击叛军。由于房琯和他的主要幕[59]僚皆缺乏军事经验,其结果只能是一场全面性的灾难。接着,为肃宗(756~762年在位)深信兼具文才武略的宰相张镐(764年逝[60]世),在南方战场统军时同样也没能获得显著的成果。朝廷用以压[61]制叛军的主要统帅,是那些久在军旅的武臣,特别是蕃将。

安史之乱后,我们仍然可以发现几则“出将入相”的案例。最成功的例子是裴度(763~839)。考取进士,并在长时间担任文职而后晋升为宰相的裴度,在元和十年(815)成功地率军镇压反叛的淮西镇。接下来,裴度的职涯在宰相与节度使之间来回交替达二十年之久。[62]其他文官诸如韦皋(745~805)、严武(726~765)也在出任边[63]区节度使时,留下了让人印象深刻的军事成就。然而,这些军事才能出众的文官,无论在数量或成就上都要较他们唐代前期的前辈来得逊色,即使是统领军队的方式也有所不同。由于缺乏强健的体魄与高超的战技,裴度等人鲜少参与实际的战斗,而是发布命令给手下武[64]将去执行。这个事实反映了文武职涯分化的结果:文官对于战斗技术十分生疏。尽管一些宋代史家过度强调统兵文臣的军事贡献,甚至于把裴度抬升到像郭子仪那般崇高的地位,然而从现有证据来看,[65]他们的论点其实难以被证实。在唐代的后半叶,兵权主要掌握在职业军人手里。

专业化的趋势在武臣的职涯模式中也有清楚的显现。为了奖赏将领所做出的军事贡献,朝廷很慷慨地给予他们高层职位与荣誉头衔。[66]因此有许多武将,包括许多蕃将,得到了宰相头衔。然而这些例[67]子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继续留在地方任职,而非真正进入朝廷。少数握有宰相头衔,并在朝供职的将领,如李晟(727~793)和马燧(726~795),其实际角色是高度仪式化的,鲜少涉入重要的决策。毕竟,指派他们出任朝官的主要目的,在于解除他们的兵权,而不是[68]期待他们将才干施展于文事行政之上。因此,少数武将或许会在朝充任名义上的宰相,然而却从来不曾真正掌握政务。朝廷的决策主要掌控在宦官及充任翰林学士的文臣手中。尽管武臣仍旧拥有向皇帝表达其意见的途径,然而相较于唐前期,他们在中央政府的影响力明[69]显衰退。这也就造成许多地方武臣被隔绝在朝廷之外,甚至有人故意避免前往京城,因为他们已不习惯朝廷的文化。在朝的文臣并不在意这种隔绝,只要将领们继续保持他们的忠诚,朝廷就会允许他们[70]长期不朝见君主。

政坛上的文武分途其实反映了文人疏离军事的学术风气。在朝廷掌控的绝大多数地区,玄宗朝已出现的好文之风并没有发生显著的转变。尽管处于动荡不安的大环境中,多数的文臣与文士却毫无追求兵学或参与军务的意图。不过,面对着日衰的朝廷权威,以及武将的难以控制,一些文臣开始怀念起唐代前期“出将入相”的传统。杜牧(803~852)对于兵学的倡导,代表着恢复该传统的努力。杜牧主张,从历史的观点来看,周公、孔子都是才兼文武的典范;然而,现今文武已如泾渭般分流,以至于士大夫只要一论及军事,就会被认为粗鄙或怪异。即便他们的国家正遭受军事上的威胁,文士仍鲜少忧心,而将平定叛乱之事交付给善于战斗的武人。在杜牧看来,军队是国家兴衰的关键,军队若由饱学之士掌管,便能建立稳定的帝国;军队若由不学无术的武人领导,国家则将土崩瓦解。为了要控制军队,士人必须要娴熟军事及兵学,因此杜牧特别为兵学经典《孙子》一书做了注

[71]解。

杜牧的理想与唐代前期政治家的作风极为相近,所以他在《注孙子序》中提及兼通儒家经典与兵学著作的李靖、裴行俭等人。但是,杜牧在文中却暗示,兵学知识涉及战略,因而与战斗技能并不相同。他倡导前者,并将后者摆放到一个较为次等的地位。他宣称李靖等人的贡献是:“其所出计划,皆考古校今,奇秘长远;策先定于内,功后成于外。彼壮轻死善击刺者,供其呼召指使耳,岂可知其由来哉!”[72]也就是说,才兼文武的军事统帅根据所学做出高明的计划,擅长打斗的武人只是听命行事。由此看来,文武的分途在当时已是如此盛行,以至于即便是想要恢复文武合一理念的文士,也只倡导研读兵学著作,这显然是文臣与文士在军事领域中较为擅长的部分。

即便杜牧只是提倡军事传统中的特定面向,他的理念仍没有受到多数文人的支持。9世纪绝大多数的士大夫持续专注在文学知识及政治管理之上。晚唐的情形反映在五代时期孙光宪的一则议论中:“唐自大中(847~860)以来,以兵为戏者久矣,廊庙之上,耻言韬[73]略,以橐鞬为凶物,以钤匮为凶言。”因此,在唐代后期,“书生”或“儒生”等身份便被等同于“不知兵者”,以致在战场上,当武人[74]面对文臣敌手时,他们经常将对方贬为易与之辈。这种优越感并不仅限于武人,即便是朝廷,有时也会犹豫是否要将重要的军事行动[75]交付给被认为是“儒者”的官员。

在学术倾向之外,不同的社会背景也强化了唐代后期文武官员的分途。在唐代的后半叶,家世背景仍持续作为社会地位的重要标识。出身世族家庭者习惯性地在文的轨道上追逐事业,相对地,非汉族出身或家世较低微的武人只能通过军功获得官位的晋升,而不能与上层的文官、士人享有相同的社会声望。如果职业军人尝试与世族家庭缔结关系,以提高其地位,他们多半会换来轻视,而不是尊敬。宪宗朝[76]著名蕃将领李光颜(761~826)的事例,便清楚展现了高阶武官在当时的矛盾地位。

李太师光颜,以大勋康国,品位穹崇。爱女未聘,幕僚谓其必选佳婿,因从容语次,盛誉一郑秀才词学门阀,人韵风流异常,冀太师以子妻之。他日又言之,太师谢幕僚曰:“李光颜,一健儿也,遭遇多难,偶立微功,岂可妄求名族,以掇流言乎?某已选得一佳婿,诸[77]贤未见。”乃召一客司小将,指之曰:“此即某女之匹也。”

对李光颜来说,即便身在官僚体系的高层,也不足以将他的社会地位抬升至可与世家大族相比拟的程度。即便有一些世族成员可能会同意迎娶他的女儿,借以利用他的影响力,但此种不平等的婚配仍旧可能招致他人的责难。因此,李光颜宁可选择一位没有太高地位的武人作为他的女婿。

文、武人的区别,在著名将领李晟与文官张延赏(727~787)之间的冲突中益发突出。李、张彼此的敌视,源自他们早年对于一名官妓的争夺。贞元元年(785),当德宗指派张延赏出任宰相之时,李晟上表反对此人事升迁,当时德宗正仰赖李晟的军队压制反叛的节度使,因而取消了对张延赏的任命。两年后,在德宗的敦促下,李晟表荐张延赏担任宰相,借以释出双方和解之意。然而,当李晟接下来试图让他的一个儿子与张延赏之女结亲时,却遭到张延赏的拒绝,这让李晟忍不住向人大吐苦水。

武人性快,若释旧恶于杯酒之间,终欢可解。文士难犯,虽修睦[78]于外,而蓄怒于内,今不许婚,衅未忘也,得无惧焉!

李晟显然认为武人的个性及行为,在先天上就与文人不同;武人是正直而爽快的,文人却是表里不一的。由后来的发展看来,李晟显然有先见之明,张延赏很快地说服了皇帝剥夺李晟的兵权。不过,张延赏因私怨罢免李晟的行动激怒了其他的武官,他们因而对张延赏的[79]政策加以抵制。由此可见,武官们拥有某种集体意识,这个意识在他们对抗某位不当对待其同袍的文官时会体现出来。

另外,文官同样认为某些作为专属于武人,因而与自己不相配。例如,武官出身的节度使通常会以对待下属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的文人幕僚。一旦幕僚犯错,就会毫不犹豫地要求朝廷处死或流放他们。但是,如果一位担任节度使的文官也用同样严厉的方式对待他的幕僚,[80]文臣同僚则会批判他。文人也认为某些领域或议题是他们所独占的,不允许武人插手。李晟与一位文人幕僚间的对话,阐明了这个信念。李晟曾对宾客说:“魏徵能直言极谏,致太宗于尧、舜之上,真忠臣也,仆所慕之。”行军司马李叔度回答道:“此搢绅儒者之事,[81]非勋德所宜。”李叔度的看法暗示着普遍存在于文人心中的自我优越感。无论官员的品级为何,文人认为唯有他们才拥有劝谏皇帝的资格。由此延伸,文官也认定在重大决策上,皇帝只能与他们进行讨论。因此,前面提到文臣为了防范将领参与朝廷事务而做出的各种努力,正反映了此种偏见的现实存在。

文臣对于自己手下的军人,则会更直接地表达出他们的鄙夷。长庆元年(821),一些身处幽州的文臣嘲笑当地的军人:“今天下无事,[82]汝辈挽得两石力弓,不如识一丁字。”此种仗恃文学知识而视武艺为无物的言辞,随后引发了当地士卒的叛变。在中央政府的文官则为了巩固“文”的优越,与将领们在国家祀典上争胜,引发贞元四年(788)关于武庙祭仪的辩论。在一位文臣质疑太公是否有资格与孔子享受相同的祭祀仪式后,德宗下令群臣讨论武庙的祭仪,武臣与文臣为此截然分为两个对立的阵营。武官们力主军事知识应当与文学教养并兴,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内外动荡不安的时代,唯有军事上的图强才能根除动乱。反之,文臣则争辩说:太公之学仅能在短时间内得到人们的认可,不像孔子的教导乃永恒之真理,因此他不值得拥有与孔子同样尊崇的地位。文臣的主张隐而不宣地将军事专业贬低为一个较低层次的知识范畴。他们驳斥将领们的主张,辩称文武之道不应全然分离,且理想的军队应该来自农民,并接受文臣的管理和指挥。为了让双方满意,德宗颁布了维持太公祭祀的诏令,不过接受了文臣的要[83]求,修改其祭仪,并以一位武官取代宰相来主持这项祭祀。

文士对于武人的鄙夷,致使许多针对武臣的负面情绪在其书写中呈现。杜牧向士大夫提倡兵学之时,也尖锐地批评了当代的将领。

近代已来,于其将也,弊复爲甚。人嚣曰:廷诏命将矣!名出视之,率市儿辈。盖多赂金玉……绝不识父兄礼义之教,复无慷慨感概之气。百城千里,一朝得之,其强杰愎勃者,则挠削法制,不使缚己;斩族忠良,不使违己。力壹势便,罔不为寇。其阴泥巧狡者,亦能家算口,委于邪幸,由卿市公,去郡得都,四履所治,指为别

[84]馆。

杜牧将当时的武官比拟为商人,因为他们是靠着贿赂取得职位的。他们不遵守任何道德原则,也缺乏正直的性格。武官中强悍残酷者一旦取得地方的统治权,就会违反法律、杀害忠良。若其权力巩固,就会反抗朝廷。至于武官中较为巧诈者则会横争暴敛,以丰盈自己的财富。杜牧因此总结说,正是由于武人的这些恶劣行为,唐帝国才会[85]经常发生军事叛变,社会风俗也因而败坏。显然,杜牧将他那个时代所面临的各种问题都归咎到武官的身上。杜牧对武官的批评并非[86]特例,敌视武官的文臣甚至建议朝廷缩减武官的数量。

在9世纪,出任节度使的文臣有时会称自己为“儒将”,以示有别于多数行伍出身的武将。“儒将”一词,意指具有儒学素养的军事指挥官,是在唐代末期才出现的概念。上文提过的几位唐代前期才兼文武的官员,既深具儒学素养,又经常统兵。他们像“儒将”一般地行事,却不曾以此自我标榜。“儒将”这个词在唐代后期出现,并不意味着具有儒学背景的军事将领有所增加,而是反映了9世纪出任武职的士大夫怀有的优越感。因此,当他们承担军事职任时,仍旧试图强调自己“儒者”的身份,而不是军人。其中一个例子是薛能(880年逝世),一位以自己的文学才能而自豪的节度使,相当憎恶军事工作,认为自己所担任的职位乃是“麄官”,也就是只适合粗鄙之人。[87]由于不愿意被认为只是一名“武将”,薛能在他的诗中使用了“儒[88]将”一词,宣称:“儒将不须夸郄縠,未闻诗句解风流。”认为春秋时代因“说礼乐而敦诗书”而获得晋文公任命为军事统帅的郄縠不[89]能算是儒将的代表,因为他不能像自己那样懂得诗句。薛能显然是想强调自己是一位具有文学才能的军事指挥官。由此看来,到了9世纪,文武之分已超越了官衔与职位,而涉及一个人的文化认同。

文武官员之间的文化差异是如此鲜明,甚至影响到那些武人主导区域的地方文化。如陈寅恪指出,在武人的支配下,河北地区无论在文化上或政治上,都与朝廷控制的区域判然有别。在河北,军事技能掩盖了对儒家经典论著学习的锋芒,成为最受重视的学习项目。在其他地方,为了参与科举考试而读书,仍被认为是提升地位的最佳途径。[90]

尽管我们可以在9世纪找到许多文武官员相互仇视的例子,不过直到乾符二年(875)以前,这两个群体并没有在政治上发生太多的冲突,因为双方都没能拥有足以压制对方的实力。安史之乱后,宦官是掌控朝廷的主要群体。朝廷与军队的重要职务委派,鲜有不经他们之手而决定者。因此,不论拥有怎样出身背景的官员,都希望能够与宦官建立关系,以利自我晋升。由于他们特殊的生理状态及孤绝的工作环境,宦官形成了自己有别于文武官员的集团,也因如此,没有哪[91]一个集团得以完全掌控中央政府。地方行政同样也存在着平衡关系。一份关于节度使背景的分析材料显示,文武官员各有自己的支配区域。大体说来,武人任职于战略要地,所担负防御责任超过一般行政。相对地,文官主管那些对朝廷具有重要经济意义的区域,并多以[92]文职管理者的身份工作,较少掌控军务。

与此同时,政治权力上的平衡在某种程度上弥合了文武官员之间的文化鸿沟。武人的政治活动使得他们有机会和文士共事,进而让双方交流各自的理念。此种交流的一个显著事例是,武人节度使府延聘文士作为其文职僚佐。由于掌管着地方行政,无论是什么背景出身的节度使,都需要学养丰厚者的协助,以便处理各种行政工作。即使是河北地区的半独立节度使,也试图援引饱学之士作为其僚属。对于无法在科举试场上求胜的文士,在节度使的麾下工作,尤其是为那些与朝廷关系疏离的节度使效命,使他们获得另一条通往权力之路。即便是拥有科举功名或已任官职者,当他们对自己在中央政府的前途感到[93]悲观时,也会转向节度使求职。少数出身较低的文人甚至倾向用极谦卑的姿态面对他们的武人长官,经常到了巴结奉承以谋求一官半[94]职的地步。当武臣与文人共事,他们不可避免地要相互影响。一[95]些9世纪的将领相当喜爱文学知识,以至深以自己能够赋诗为荣。部分武人则谨守儒家的礼法,为自己和家人赢得了全国性的声望。例如,祖上都不是汉人的大将李光颜及其兄长李光进(751~815),便[96]以他们在家族内的孝顺行为和对儒家原则的遵从而扬名。

在唐代后半叶,由于不同的社会、知识背景,以及政治上的各分轸域,文人与武人逐渐形成两个相互敌视的群体。然而,他们之间的权力平衡预防了严重冲突的发生,也阻止了双方关系的进一步恶化。但是,乾符二年(875)以降,一连串的叛乱很快地改变了唐帝国的命运,文武关系也随之产生剧变。[1]散官制度在唐代以前业已存在,不过文武散官分立是从唐代前期才开始的。见黄清连《唐代散官试论》,《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58本1分,1987,第134~151页。对于唐代政治制度中文武官员之区别的更进一步讨论,参见高明士《唐朝的文和武》,《台大文史哲学报》1998年第1期(总第48期),第3~10页。[2](后晋)刘昫等:《旧唐书》卷四三《职官二》,中华书局,1981,第1818、1832页。[3]《旧唐书》卷五七《刘文静传》,第2292~2293页。[4]《旧唐书》卷五九《屈突通传》,第2319~2322页。[5]《旧唐书》卷六七《李靖传》,第2475~2482页;(宋)欧阳修等:《新唐书》卷九三《李靖传》,中华书局,1975,第3811~3816页。[6]《旧唐书》卷七〇《王珪传》,第2529页。[7]《旧唐书》卷六九《侯君集传》,第2509~2510页。[8]李世民即位之后,宣称房玄龄是他众多下属中功劳最大的一位。见《旧唐书》卷六六《房玄龄传》,第2456~2461页。[9]《旧唐书》卷八四《裴行俭传》,第2801~2803页。[10]《旧唐书》卷七四《马周传》,第2618页。尽管据称太宗对这份上书的内容甚表赞许,然而他并没有对刺史任命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改变。[11]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第48~49页。[12]史念海:《唐代前期关东地区尚武风气的溯源》,收于中国唐史研究会编《唐史研究会论文集》,陕西人民出版社,1983,第141~169页。[13]《旧唐书》卷七五《孙伏伽传》,第2636页。[14](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卷一九二,贞观元年正月,中华书局,1956,第6030页。[15]关于缺乏文学素养的武人负责文职行政事务的例子,见《旧唐书》卷七二《李玄道传》,第2583页;卷八四《刘仁轨传》,第2792页。有关文官无法有效指挥军队,导致挫败的例子,见《旧唐书》卷八一《李敬玄传》,第2755页。[16]《旧唐书》卷一《高祖本纪》,第1~2页。[17]《旧唐书》卷六四《隐太子建成传》,第2415~2416页。[18]《旧唐书》卷五七《刘文静传》,第2293页。[19]《旧唐书》卷五七《裴寂传》,第2287页。[20]这是太宗对高祖统治时期的评论,见《旧唐书》卷五七《裴寂传》,第2288页。[21]见《旧唐书》卷八〇《褚遂良传》,第2732页;《资治通鉴》卷一九二,贞观元年正月,第6030页;(唐)吴兢:《贞观政要》卷七《崇儒学》,黎明文化,1990,第189页。[22]《贞观政要》卷七《崇儒学》,第187页。[23]例如,太宗最信任的文臣魏徵(580~643),就认为自己“无功于国,徒以辩说,遂参帷幄”。见《旧唐书》卷七一《魏徵传》,第2550页。[24]比如太宗的两位重要文臣——魏徵与房玄龄——便经常不赞同太宗的侵略性政策。见《新唐书》卷九七《魏徵传》,第3881页;《旧唐书》卷六六《房玄龄传》,第2464~2466页。[25]官僚们对于征伐高丽一事的辩论,就是一个显例。见《旧唐书》卷八〇《褚遂良传》,第2734页。[26]例如,在唐太宗时,武臣李靖与文臣魏徵、褚遂良在对外政策上因意见分歧而相互批判,参见《旧唐书》卷八〇《褚遂良传》,第2733~2734页。[27]仁井田陞:《唐令拾遗》卷九《户令第九》“士农工商四业”,栗劲等译,长春出版社,1989,第154页。[28]唐代士人与庶民在身份上的区别,见Denis C.Twitchett, “The Composition of the Tang Ruling class,” in Arthur Wright and Dennis C.Twitchett ed., Perspectives on the T'ang (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 1973), p.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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