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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4 10: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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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C.S.刘易斯

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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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尼亚传奇之最后的战役

纳尼亚传奇之最后的战役试读:

本书魔幻角色介绍

人头马

人头马是希腊神话中一种半人半马的怪物。在希腊神话中,人头马的父亲因居心不良,被宙斯设计娶了一朵云而产下人头马。人头马大都野蛮而粗俗,但也有少数是非常有知识和教养的。小矮人

小矮人是西方神话中的种族,个子矮小,但身板结实、强壮有力。擅长建筑、冶炼,有优秀的锻造、建筑甚至机械技术,喜欢居住在洞穴和坑道里,且对财富极其迷恋。巨人

巨人,神话中体型庞大的人形生物。他们力大无穷,头脑简单,性格暴躁,爱好征战杀戮,令人望而生畏。但也有少数巨人善良而单纯。独角兽

独角兽是神话传说中常见的虚构生物,头顶上长着螺旋单角,身形像白马或白羊。独角兽生性喜爱洁净,象征着纯洁、优雅、高贵。在传说里,独角兽的角有解毒功能。第一章大锅深渊

在纳尼亚最后的日子里,远在西边的灯柱野林之外,紧挨着大瀑布住着一头年迈的无尾猿。他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到已经没有人记得当初他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一带生活的。他也是你能想象得出的最最聪明、最最丑陋、浑身皱纹最最多的无尾猿,他的名字叫西弗特。他有一间木头做框架,树叶做屋顶的小屋子,筑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上。

在这一带,无论是会说人话的野兽,还是人或小矮人或是其他哪一种子民,都是少之又少。值得庆幸的是,西弗特有个邻居,他是头驴子,名字叫帕兹尔。他们俩都认为彼此是朋友,然而实际上,无须太多的观察,你就会发现,与其说帕兹尔是西弗特的朋友,倒不如说他是西弗特的仆人。因为几乎所有的活儿都是帕兹尔干的。举个例子:他们一起到河边去,西弗特会在大皮囊里装满水,然后把盛了水的皮囊放在帕兹尔身上,让帕兹尔背回来;当他们需要到河流下游的市镇上买点什么时,也是帕兹尔背了空背篓跑去,再把那装得满满的、沉重的背篓背回来,而帕兹尔背回来的美食,却都被西弗特吃掉了。

西弗特常常说:“你瞧,帕兹尔,我不能像你那样吃青草和蓟(jì),我用别的办法弥补一下也是合情合理的。”帕兹尔总是说:“当然啦,西弗特,当然啦。我明白的。”帕兹尔从不埋怨诉苦,因为他觉得西弗特比他聪明,他甚至认为西弗特跟他交朋友,那是看得起他,肯给他面子。如果帕兹尔因为某件事情而试图跟西弗特争辩,西弗特总是说:“帕兹尔,听好了,需要做什么事,我比你清楚明白。帕兹尔啊,你明明知道自己并不聪明。”帕兹尔总是说:“是啊,西弗特。你说得很对,我并不聪明。”于是他就长叹一声,听凭西弗特摆布了。

年初的一天早晨,这对朋友出门沿着大锅渊的岸边散步。大锅渊又深又大,正位于纳尼亚西陆的悬崖绝壁之下。大瀑布从悬崖上轰然倾泻而下,那声音好像接连不断的雷鸣,纳尼亚河从另一边奔流而过。大瀑布的水柱使深渊里的水不停地跳跃、冒泡,绕着圈儿翻腾,仿佛一锅刚烧开的水,因此这个地方自然而然地被叫作大锅渊。早春时节,大锅渊是最生气勃勃的。那时纳尼亚背后西部荒原群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雪水使大瀑布水量丰沛,而纳尼亚河便是发源于荒原的雪山。他们俩正瞧着大锅渊,西弗特突然用他那黝黑发亮的手指指指点点,惊叫道:“快看!那是什么?”“什么是什么啊?”帕兹尔说道。“就是刚才被瀑布冲下来的那个黄色东西。瞧!又出现了,它在水面上浮着。我们过去瞧瞧,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必须要过去吗?”帕兹尔极不情愿。“当然了,我们必须弄明白。”西弗特说,“说不定那是件很有用的东西。你只要像一个青蛙似的跳下水去,把它捞上来,我们就可以仔细观察它了。”“我要跳进深渊去吗?”帕兹尔扇着长长的耳朵。“如果你不跳进去,我们怎么把它捞上来呢?”无尾猿继续劝道。“但……但,”帕兹尔说,“是你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又不是我,你跳下水去应该更好吧。而且你瞧,你还有手,可以像人或小矮人那样灵活,我却只有驴蹄儿,怎么捞呢?”“说实在的,帕兹尔啊,”西弗特说道,“我认为你不会说出这种话的。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呀,我又说错话了吗?”驴子用一种相当谦卑的语气说。因为他看出来西弗特被他惹得十分生气了,“其实我的意思无非是……”“无非是要我跳到水里去!”无尾猿说道,“是啊,你怎么会明白无尾猿的肺部功能总是很弱,我们很容易受寒伤风!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决意下水去。虽然我已经感到寒冷的风了,可是我心意已决!我可能会死的,那时你可不要懊悔啊!”西弗特说话带着哭腔,听上去楚楚可怜。“别,别,别,别啊,”帕兹尔急忙走上前去,急得一半儿是说话,一半儿是驴叫了,“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西弗特,我确实没有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很蠢,大脑最多能考虑一件事情,再多就没法儿考虑了。我忘掉了你那很弱的肺。我当然会下水去的!你可别考虑亲自下水。西弗特,请答应我,你不要下水!”西弗特立刻就答应了。

于是帕兹尔的四个蹄子便在大锅渊的石头边缘上“笃笃、笃笃”地走动,想寻找一个可以下水的地方。且不说大锅渊里面的水冰冷彻骨,单单进入那翻腾着泡沫的水里就不是闹着玩的。帕兹尔在下定决心跳进水里之前,足足哆嗦了一分钟。他有点胆怯,想要退缩了,但这时西弗特从背后喊道:“也许还是我跳进水里去的好!”帕兹尔听到这话,急忙扬着蹄子说道:“不!不!你答应不下水的!我现在就下水!”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水里。

滚滚翻腾的泡沫猛地冲到帕兹尔的脸上,灌得他满嘴是水,眼睛都不敢睁开。接着,他下沉了几秒钟,等他重新冒出水面时,已经到了深渊的另一边。漩涡像藤蔓一样卷住了他,带着他转了又转,转得越来越快,终于把他卷到了大瀑布的正下方。轰然倾泻的瀑布压得他往下沉,沉得很深,帕兹尔认为自己在冒出水面之前做到屏息静气是不可能的了。当帕兹尔好不容易冒出水面,到了靠近那东西的地方,企图抓住它时,它又从帕兹尔身边迅速地漂走,被水流冲到了瀑布下方,接着被压到水底。当它重新浮上来时离帕兹尔更远,但几经折腾后疲乏不堪、满身伤痕而且冻得四肢麻木、打着冷战的帕兹尔,终于成功地用牙齿咬住了这件东西。好不容易爬出深渊,帕兹尔顾不上浑身颤抖,把这件东西放在前面,前蹄伸在它下面,使劲抬起它来。因为这东西很大,像一块火炉前的地毯,而且很重,很冷,很黏滑。

帕兹尔把这东西重重地丢在西弗特的面前。此时的帕兹尔浑身滴水,瑟瑟发抖,气喘吁吁。但无尾猿却瞧也不瞧他一眼,也不问问他身体是否吃得消,而是专心打量面前这坨东西,把它摊开来,拍拍它,闻闻它。不久,不知道无尾猿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邪恶的亮光,他说道:“这是一张狮子的毛皮!”“伊——奥——啊,是吗?”帕兹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现在我很想知道……我很想知道……我很想知道……”

西弗特不理会帕兹尔,一个劲儿地自言自语,因为他正在拼命思索。“我想知道是谁杀了这可怜的狮子。”帕兹尔立刻说了出来,“我们应该埋了它,必须为它举行葬礼!”“啊!它可不是一头会说人话的狮子。”西弗特说道,“你也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在西部荒原里,越过大瀑布就没有会说人话的野兽了。这张毛皮必定是属于一头哑巴野狮子的。”

顺便说一句,西弗特虽然是瞎蒙的,但却是事实。几个月前,一个强壮的男猎户在西部荒原上某个地方,杀死了一头狮子,剥下了它的皮,但这事与这个故事毫不相干。“西弗特,这有什么不同呢?”帕兹尔疑惑不解道,“即使这张皮是一头哑巴野狮子的,难道我们就不该为它举行体面的葬礼吗?我的意思是,所有的狮子都——哦,都是令人敬畏的!你明白这是由于谁的缘故。难道你不明白吗?”“帕兹尔啊,别让这些馊主意进入你的脑袋。”西弗特说道,“因为,你心里很清楚,你又不擅长思考。我们要尽量利用这张毛皮,用这张狮子毛皮替你缝制一件优质的、暖烘烘的冬季外套。”“啊!我想我不会喜欢的。”驴子拒绝了,“穿上这个,我看上去就会像——我的意思是说,其他野兽也会认为——那就是说,我会感到……”“你在说什么呀?”西弗特一边说,一边烦躁地在身上挠来挠去。“如果我这样一头驴子竟穿上了狮皮外套,我认为就是对伟大的狮王、对狮王阿斯兰的不尊敬!”帕兹尔立刻敬畏地说道。“哦,请你别再思考这个问题了好吗!”西弗特有点恨铁不成钢了,“像你这样的一头驴子,对这种事情懂个啥?你要知道,帕兹尔,你在思考问题上是不行的,你干吗不让我来替你思考呢!你干吗不像我对待你那样对待我呢!当然,我并不认为我对所有的事都很在行。我知道你在有些事情上比我有能力。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下到深渊里去的缘故。因为我知道你会干得比我好。然而,遇到我擅长的事,为什么不该轮到我去做呢?难道永远不允许我发挥我的特长吗!凡事要公平对待,依次轮流!”“如果你这样说,那当然是可以的啦!”帕兹尔说道。“我告诉你吧,”西弗特说道,“你最好还是沿河轻快地小跑到下游的奇宾福德去,瞧瞧那里是否有橘子或香蕉。”“可经过刚才的折腾,我疲倦极了。西弗特啊!”帕兹尔恳求道。“我知道呀,可你又冷又湿,”无尾猿说道,“你需要能使你暖和起来的东西。轻快的小跑才是对症下药。何况今儿个奇宾福德还是赶集的日子哩!”于是,帕兹尔顺从地小跑着去了。

留下西弗特自己时,他就拖拖沓沓地走动起来,有时两足着地,有时四肢着地,最后终于爬到了他自己那棵大树上。接着他就悠闲地摇晃着身体,从这根树枝自在地荡到那根树枝,嘴里吱吱乱叫,龇牙咧嘴,然后走进了他那筑在枝丫上的小屋子。他可是头脑聪明的无尾猿,小矮人们教过他如何缝制衣服。他在屋子里找到了针、线和一把大剪刀,把一团纱线(线非常粗,更像是绳子)塞进嘴巴里——他的两颊便鼓了起来,仿佛喝了一大口咖啡似的——把针咬在上下嘴唇之间,用左爪拿着剪刀,然后爬下树来,蹒跚地向狮子毛皮走去。在瀑布边上找了块好地后,他立马蹲下来干活。

西弗特翻着狮子皮仔细查看了一下,立刻看出来了,要给驴子做外套的话,狮子毛皮的躯体部分太大了,脖子部分又太短了。所以他就从太大的部分剪下一大块来,给驴子的长脖子做了一条长长的领子,又把狮子脑袋的毛皮剪下来,在脑袋和肩膀之间的部位上把那长领子缝上去,然后把整张狮子毛皮的两边都用线缝上,使驴子外套的胸腹部都得以收紧。在无尾猿缝制的时候,时不时有可爱的鸟儿从头上飞过,他就立刻停止缝制,神色十分紧张地向上张望。他不想要任何飞禽走兽看到自己在干什么,但看到他的没有一只是会说人话的鸟儿,所以即使看到也没多大关系。

下午很晚的时候,帕兹尔回来了。他不是小跑着回来的,而是耐心地一路踏着沉重的步子慢吞吞地回来的,驴子都是这样走路的。“什么橘子也没有,”驴子说道,“香蕉也没有了。我太累了。”他疲惫地躺下了。“来,快来试试美丽的狮皮新外套吧!”西弗特对驴子招手说道。“啊,讨厌的旧毛皮!”帕兹尔说,“我明儿早上再试穿吧!今天,我太累了。”“帕兹尔,你太不近人情了!”西弗特不太高兴了,“你觉得你累了,那我就很轻松吗?你倒是在外面潇洒了一天,我却在拼命干活,给你缝制一件外套。我的爪子累得连剪刀都拿不住了。可是你连一声‘谢谢’都不肯说,甚至对外套也懒得看一眼,你不关心——你——你——”“我亲爱的西弗特!”躺着的帕兹尔立刻站起身来,“我真的很抱歉,刚才我态度粗暴。我当然喜欢试穿,更不要提这还是你专门为我缝制的。这外套看上去简直华丽极了!立刻让我穿上试试吧,请让我试穿吧!”“好吧!那你在那老实站着。”无尾猿说道。狮子毛皮很重,无尾猿几乎举不动它,他不停地拉啊推啊,气喘吁吁,终于把狮皮外套套到驴子身上去了。他把狮子躯体上的毛皮缚在驴子的身体上,把狮腿上的毛皮缚在驴腿上,然后把狮子尾巴上的毛皮缚在驴子尾巴上。通过狮子脑袋张开嘴巴的毛皮,可以看得见驴子的大部分鼻子和脸孔。凡见过真正的狮子,没有一个会受骗上当的。然而,谁如果从未见过狮子,假如他并没走得很近,假如光线不是太好,假如帕兹尔没有发出驴叫声,不用蹄子弄出什么声音来,倒可能把他误认为是狮子。“你看上去真了不起,真了不起!”无尾猿说道,“现在谁看到都会认为你就是阿斯兰,就是伟大的狮王本人!”“那太可怕了!”帕兹尔说道。“怎么会,不会可怕的,”西弗特说道,“你叫大家做什么,大家都会服从你的。”“但我不想叫大家做什么。”“可是你想想,我们可以做很多好事的。”西弗特说,“你知道,有我在替你出主意哩!我会替你想出种种明智的命令,由你去发布。于是大家都得服从我们的命令,连国王本人也得服从。我们一起把纳尼亚的一切都整顿得好好的。”“但,纳尼亚不是已经都很好了吗?”帕兹尔挠着头不解道。“你这是什么话!”西弗特大声嚷道,“哪里一切都很好!——现在不是连橘子或香蕉都没有吗?”“哦,你知道,”帕兹尔道,“没有多少人——事实上,我认为除了你,就没有人要吃这种东西。”“也没有糖啊。”西弗特继续说。“唔,那倒是,”驴子说,“如果糖再多一点,就妙了!”“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无尾猿说道,“你一定要假扮成阿斯兰,我会替你出谋划策,嘱咐你说哪些话。”“不,不,我不要!”帕兹尔连连摇着脑袋说道,“我不想做这么可怕的事。这是犯错的,西弗特!我也许不大聪明,然而这种事我可明白利害的。到时候真正的阿斯兰出现了,我们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我料想狮王会十分高兴的。”西弗特说,“很可能是狮王故意把狮子毛皮捎来的,让我们管理这片土地。无论如何,你要知道,狮王是从来不出现的。现在这世道,狮王是不会出现的了!”

就在这当儿,头顶上响起一声晴天霹雳,大地抖动着,爆发小地震了。两头野兽顿时站不住脚失去了平衡,面孔朝下摔倒在地上。“啊!”帕兹尔刚缓过一口气来,便喘息着说道,“这是一个征兆,警告我们这样做是天理不容的!我们是在干着邪恶和可怕的事情,立刻从我身上脱掉这件可怕的毛皮外套吧!”“不,不行!”无尾猿说道(他正在动他的歪脑筋),“恰恰相反,这是个吉祥之兆!我刚才正要说:如果那位真正的阿斯兰(正如你所称呼他的)支持我们的话,他就会给我们送来一声霹雳和一个地震——只是我还没把话说出口,吉祥之兆便出现了。帕兹尔啊,如今这件事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我们不要再争辩了好吗?你心里清楚得很:这种事情你并不了解。一头驴子,怎么能懂得征兆呢!”第二章国王的鲁莽

大约三个星期以后,纳尼亚王国的最后一位国王,坐在他小小的狩猎屋门旁一棵大橡树底下。在这样赏心悦目的春季里,他时常到狩猎小屋来住上十天光景。这是个有着茅草屋顶的低矮建筑物,位于两条河流交汇稍稍上游一点儿,离灯柱野林的东端很近。他喜欢住在这儿,过着简单朴素、逍遥自在的生活,远离王城凯尔帕拉维尔的政府和豪华气派的宫殿。人们叫他国王蒂莲,他年纪轻轻,也就在二十与二十五岁之间。他的肩膀宽阔、身体强壮、四肢发达、肌肉坚实,但胡子仍旧是稀稀拉拉的。他还拥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和一张无所畏惧的诚实的脸。

那个春天的早晨,国王左右没有侍从,只有一个最亲密的朋友:独角兽珍宝。他们如兄弟般相亲相爱,在战争中救过彼此的性命。这有着贵族气派的野兽站在国王的御座近旁,把脖子弯过来,在奶油似的白色腹部擦亮他蓝色的角。“珍宝啊!我今天没心情去干什么活儿或搞什么体育活动了。”国王说道,“我的大脑想不进去任何事情,只想着这个奇怪的消息。你觉得我们今天还会听到更多的消息吗?”“陛下,如果这些消息是真实的,”珍宝说道,“那么,他们就是我们这一代、我们的父亲那一代,甚至我们的祖父那一代,所听到的最最奇怪的新闻了!”“这些消息一定是假的啊!”国王说,“一个多星期以前,第一批飞过我们这里的鸟儿就说——阿斯兰来了!阿斯兰重新到纳尼亚来了!然后是松鼠,他们没亲眼见到阿斯兰,可他们确信阿斯兰在树林里。这之后是鹿,他说他亲眼看见阿斯兰了,虽然距离很远,在月光下,在灯柱野林里。接着是黑皮肤的、长着胡子的人来了,他是从卡罗门来的商人。卡罗门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对阿斯兰压根儿不关心。可那人也把阿斯兰来了说成是个毫无疑问的事实。昨儿夜里獾(huān)来了,他也看见过阿斯兰。”“陛下!事实上,”珍宝说道,“这种种新闻,我都相信。如果说我有丝毫的怀疑,只是因为我心里太高兴了,高兴到难以置信了!这几乎是太美了,美得简直无法信以为真了!”“是啊!”国王说道,喜悦得长长地吁了口气,喜悦得几乎要发抖,“大大超过我生平的各种希望了!”“你听!”珍宝说道,把脑袋侧向一边,耳朵朝前竖了起来。“这是什么声音?”国王问道。“是马蹄声,陛下!”珍宝答道,“一匹奔腾的马,一匹分量很重的马!必定是人头马!瞧,他来了。”

一头巨大的、金色胡须的人头马,前额上是人的汗珠,栗色两肋上是马的汗水。他直奔到国王面前,这才停下来低头鞠躬。“国王万岁!”他用公牛般深沉的声音呼喊道。“嗬,来人啊!”国王说道,眼睛越过肩膀朝着狩猎小屋的门瞧去,“给高贵的客人端一碗酒来!欢迎你,龙威特!等喘息完平静下来再告诉我们你带来的讯息吧!”

一个侍从从狩猎小屋里走了出来,拿着一只雕刻奇特的大木碗。他把木碗递给人头马。“陛下!请允许我首先为阿斯兰和真理干杯,然后再为国王干杯!”

他一口气就把那一碗酒喝得底朝天了(那可是六个壮汉的酒量啊),然后把木碗还给侍从。“说说吧,龙威特,”国王说道,“你可带来关于阿斯兰的消息?”

龙威特眉头紧皱,神情十分严肃。“陛下,”他说道,“你知道我有多大年纪了,研究星象又有多久了。因为我们人头马比你们人类长寿,也比独角兽类长寿。在以往的日子里,我从未像今年开始以来那样,夜夜见到星空里显示那些可怕的不祥之兆。星象根本就没有说阿斯兰的光临!既没有说到和平,也没有说到欢乐。凭我的法术,我预测会出现五百年来没有出现过的灾难——‘行星会合’。这个想法一直萦(yíng)绕在我的脑海,所以我特意来向陛下警示:某种大灾大难笼罩着纳尼亚王国。但是,我昨天夜里听到有人说阿斯兰来临了。陛下,这绝对是谣言,千万不要相信这种鬼话!这是不可能的!星象从不撒谎,但人和野兽都会撒谎。如果阿斯兰已经来到纳尼亚王国,天上的星象预兆绝不会如此!如果狮王真的光临了,一切有礼貌的星星都会聚拢来向狮王致敬的!那可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谎言!”国王情绪激动,这么大的事居然有人敢跟他撒谎?他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手按在剑柄上,好像随时准备出发去把说谎的人碎尸万段。“国王啊,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人头马说道,“但我知道世界上有不少骗子,天上的星星中可一个骗子也没有。”“我心中有个疑问,”珍宝说道,“尽管一切星相的征兆不是这么说,阿斯兰是否就可能不来了呢?记住,狮王可不是众星的奴隶,而是众星的创造者。一切古老的故事里不是都说他并不是温顺的狮子吗?”“说得好!说得好!珍宝。”国王大声说道,“就是这么一句话!并不是温顺的狮子。许多故事里都那么说的。”

龙威特刚抬起头,准备伸向前去跟国王认真说话时,他们三个突然转过头来,倾听一个正越传越近、号啕大哭的声音。西边的树林很稠密,所以他们看不见声音来自何人,但不久就听清楚号哭的词儿了。“灾难啊,灾难啊,灾难啊!”这哭声号啕道,“我的兄弟姐妹都大难临头了!神圣的树木大难临头了!森林被损坏了,斧头砍到我们身上来了!我们正在被砍伐,大树正在倒下,倒下,倒下!”

随着最后一声“倒下”传来,便看得见说话的人了。她像一个女人,但是又像个粗壮的男人,高高大大的,头跟人头马的脑袋一样大。如果你从未见过树精,那就很难给你解释;如果你见过,那就可以准确无误地从颜色、声音、头发上辨别出不同之处。国王蒂莲和两头野兽立刻就认出她是山毛榉的精灵。“国王陛下,您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她哭喊道,“您要来帮助我们啊,您要保护您的子民!他们正在灯柱野林砍伐我们。我的四十多个兄弟姐妹们的巨大树干已经倒在地上了!”“什么!夫人,有人在砍伐灯柱野林吗?杀害说人话的树木吗?”国王大声喊道,跳起来拔出剑,“什么人竟敢这样胆大妄为?是谁这么猖狂?凭阿斯兰的鬃毛——”“啊——啊——啊——嗬!”树精气喘吁吁地呻吟着,浑身发抖,仿佛疼痛万分,她一阵又一阵地抽搐,仿佛正在经受剧烈的疼痛。接着,她突然往斜刺里倒下去,就像是她的双脚被砍掉了似的。国王他们看到她死在草地上,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几英里之外,她那棵树木,被人砍倒了。

国王悲愤交加,半晌说不出话来。后来,他悲痛地说道:“朋友们,来吧!我们必须赶到河流的上游,找到这些干坏事的恶棍们,越快越好。我决不放过他们,一个也不放过!”“陛下,衷心祝愿您成功!”珍宝说。

然而龙威特却说:“陛下,即使是出于义愤,也要谨慎小心。事出蹊跷(qīqiao),山谷里如果有武装的叛徒,我们势单力薄,恐怕无法应战。您是否愿意等待一下,等……”“我一秒也不愿等待!”国王说,“我和珍宝先赶过去,你尽快直奔凯尔帕拉维尔。我这戒指给你作个凭证。给我调来二十个全副武装的、善于骑马的武士,二十头会说人话的狗儿,十个小矮人(必须个个精通骑射),一两只豹子,还有石足巨人。尽可能迅速地把这支队伍调来支援我们!”“陛下,衷心祝愿您旗开得胜!”龙威特激动地说完,立刻转过身去,朝东跑下山谷去了。

国王大踏步前进,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握紧双拳。珍宝走在国王身旁,默默无言。因而他们俩没有什么别的声音,只有那挂在独角兽颈子里的粗大金链条的叮当声、人的踏步声以及独角兽四蹄的当当声。

他们不久就来到河流边上,经由一条芳草萋萋的小路溯河而上。现在他们的左边是河水,右边是树林。走了没多久,地面越来越高低不平,浓密的树林往下绵延到河水之滨。前方道路断了,道路的走向现在跳到河的南岸去了,他们不得不涉水渡河,才能走上对岸的道路。河水很深,漫到蒂莲的腋窝边,他的身形有些不稳,但珍宝有四条腿,因而比蒂莲站得稳。他在国王的右边坚持着,挡住了激流的冲击力量,蒂莲伸出他强壮的胳膊抱住独角兽强壮的脖子,安全渡过了河流。国王仍旧十分愤怒,没注意河水很冷。不过,他们刚登上南岸时,蒂莲十分仔细地在他外套的肩膀上擦干他的剑——这是他身上唯一没有被浸湿的地方了。

他们现在朝西走去,河流在他们的右边,灯柱野林笔直地立在他们的前边。走了不到一英里,他俩就同时站住,开口说话了。国王说:“瞧!这是什么东西?”

珍宝说:“这是个木排。”

确实是个木排。六根漂亮的树干,全是新伐倒的、新砍掉枝丫的,它们捆绑在一起做成的一个木排,正迅速地顺流而下。木排的前端有个水客,拿根竹篙驾驭着木排。“嗨!你在干吗呀?”国王大声问道。“把木头运到下游,卖给卡罗门人,陛下。”水客答道,举手伸到耳朵上向国王致敬。如果他戴了帽子的话,他就会举手到帽子边上致敬。“卡罗门人!”蒂莲大发雷霆地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谁砍倒这些树木的?”

这时节的河水奔流得很快,说话间,木排已经从国王和珍宝的身边滑过去了。但水客回过头来叫喊道:“奉狮王的命令,陛下。阿斯兰亲自下的命令!”他还补充了几句话,可是他已经漂得远了,国王他们听不见了。

国王和独角兽面面相觑(qù),他俩的脸色,看上去比过去参加任何战争时都要恐慌。“阿斯兰!”国王用十分低沉的声音气愤地说道,“阿斯兰!能是真的吗?阿斯兰能砍伐神圣的树木,随意杀害树精的性命吗?”“除非树精都犯了可怕的错误——”珍宝喃喃说道。“可是为什么要把树木卖给卡罗门人?”国王说,“这样的事,可能吗?”“我不知道,”珍宝悲伤地说道,“他并不是一头温顺的狮子。”“好吧,”国王终于说道,“我们必须继续前进,去迎接挑战和风险。”“陛下,留给我们去干的只有这一件事情了!”独角兽说道。在这个时刻,他并没看到他俩单独前往是多么愚蠢,国王也没想到这问题。他们太愤怒了,愤怒冲昏了他们的头脑。然而,也是因为愤怒和鲁莽,他们遭受了许许多多的灾难。

国王突然紧靠在他朋友的脖子上,低下头来。“珍宝,”他说道,“摆在我们面前的可能不是什么好结果,我的心里涌起了可怕的念头。如果我们在今天的战斗中死去,我们倒幸福了!”“是啊,”珍宝说,“我们已经活得太久了。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降临了!”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站立了一两分钟,然后继续前进。

过了不久,他们便听到斧头乱劈、乱砍木材的声音。由于前边是隆起的土丘,他们什么也看不见,等他们到达隆起的高处,整个灯柱野林便一览无余了。国王看在眼里,气得脸都发白了。

贯穿古老的森林,已经开辟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那可是一度生长过金树银树的森林,而我们这个世界里的一个孩子也曾在那儿种了一棵“保护之树”。这是一条叫人厌恶的通道,仿佛是土地上新裂开来的一道口子。通道上到处都是树木拖到河边去时留下的痕迹。有一大群人在那儿干活,马鞭子“噼噼啪啪”地响,马儿拖动木头时拉拉扯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

引起国王和独角兽注意的第一件事情是:人群中大多数都是不会说人话的马儿。第二件事情是:这些人都不是金发、白皮肤的纳尼亚人,而是来自卡罗门王国的大胡子、黑皮肤大汉。卡罗门是个极度残忍的大国,位于阿钦兰背后、大沙漠之南。当然啦,在纳尼亚有一两个卡罗门人也是很正常的——一个商人或是一个大使——因为在现在的时局下,纳尼亚王国和卡罗门王国是和平相处的。然而蒂莲不明白,怎么竟有那么多的卡罗门人,而他们现在为什么正在砍伐纳尼亚的森林。他紧握着他的剑,把他的外套卷在左臂上,和独角兽迅速来到这些人中间。

两个卡罗门人正鞭策着一匹拉着木头的马儿。国王刚走到他们跟前时,木头正陷在一个糟糕的泥坑里。“走呀,懒惰崽子!拉呀,你这懒猪!”卡罗门人噼噼啪啪地挥舞着鞭子,大声喊道。马儿已经拼命用劲拉了,它眼睛发红,浑身冒着汗水。“干活呀,懒惰的畜生!”一个卡罗门人一边嚷嚷,一边用马鞭子野蛮地鞭打着马儿。就是在这个时候,真正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到目前为止,国王蒂莲想当然地认为卡罗门人驱策的马儿是他们自己的马儿,是哑口无言的、毫无智慧的牲口,就像我们这个世界的马儿一样。虽然他不愿看到哪怕是一匹哑巴马儿受到过分虐待,但他想得更多的当然是神圣树木大量被砍伐。他从来没有想到竟有人敢逼迫自由的、会说人话的纳尼亚马儿拉木头,更不会想到会有人用鞭子抽打纳尼亚马儿。但,当那野蛮的鞭子打下来时,马儿用后腿站了起来,一半儿像是叫喊地说道:“傻瓜!暴君!难道你没看见我使尽了力气了吗?”

知道这是一头他自己国家里的纳尼亚马,一股怒气冲上国王和独角兽的心头,弄得他们失去了理智。国王的剑举了起来,独角兽的角往下直冲。他俩一起跑上前去,两个卡罗门人随即倒下死了,一个被蒂莲的剑砍掉了脑袋,另一个被珍宝的独角刺穿了心脏。第三章无尾猿煊赫一时“马儿呀,马儿,”蒂莲一边匆匆忙忙地割断马身上的挽缰,一边急切地说道,“这些外邦人怎么会来奴役你们?难道纳尼亚被征服了?这里难道打过一仗?”“没有,陛下,”马儿喘息着说道,“阿斯兰在这儿!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命令办的。他曾经吩咐——”“我们处境危险,陛下!”珍宝突然大声说道。蒂莲抬起头来,看到卡罗门人(其中还夹杂着几头说人话的野兽)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跑来。虽然刚才那两个人没来得及出声就死了,但现在他们知道了。他们大部分人手中拿着出了鞘的弯刀。“快!骑在我背上!”珍宝叫道。

国王飞身跨上他老朋友独角兽的背脊,他转过身子,疾驰而去。他改变了两三次方向,等到敌人看不见他们时,便立刻渡过了一条溪流,他脚下的步子没有丝毫松懈,口中大声叫道:“陛下,跑到哪儿去?到凯尔帕拉维尔去吗?”“朋友,你先停下来吧,让我下来。”蒂莲说道。他从独角兽的背上滑了下来,面对着独角兽。“珍宝啊,”国王说道,“我们干了一件愚蠢的事!”“我们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珍宝说。“然而,他们毫无准备,我们也没有向他们发出挑战,却去偷袭他们!呸!珍宝,咱俩是杀人犯。我永远感到羞耻!”

珍宝垂下了他引以为傲的头,他也感到羞愧。“还有,”国王说道,“那马儿说是按照阿斯兰的命令办的。老鼠也这么说。他们都说阿斯兰在这儿。但这消息是真的吗?”“但是,陛下,阿斯兰怎么会下令干如此可怕的事呢?”“阿斯兰不是一头温顺的狮子。”蒂莲摇着头望着远方说道,“我们也不知道阿斯兰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我们是杀人犯啊!珍宝,我决意要回到那儿去。我要交出我的剑,把我自己也交到那些卡罗门人手里,并且要求他们把我带到阿斯兰面前,让阿斯兰公平地审判我。”“那么,你就会走向死亡了。”珍宝说。“如果阿斯兰判我死刑,你认为我会介意吗?”国王望着珍宝说道,“死亡不是大事,压根儿微不足道。与其担心阿斯兰来了,恐怕还是死掉要好得多。如果他不像我们所信仰、所期待的阿斯兰,那就好比太阳升起来了,却是个漆黑的太阳。”“我知道,”珍宝低声说,“或者仿佛你喝水,水却是干的。你说得对!陛下。这是万物的尽头了,让我们回去投案吧!”“无须我们两个都去投案啊。”“我们一向相亲相爱,现在就让我跟你一起去面对吧!”独角兽说道,“如果你死了,如果阿斯兰不是我们所希望的那样,剩下我一个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流着辛酸的泪水,一起转身走回去了。

他们刚来到正在伐运木材的地方,卡罗门人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呐喊,手中拿着武器向他们跑来了。但国王伸出来的剑却是剑柄向着他们的,他说道:“我过去是纳尼亚王国的国王,现在是个耻辱的武士,我向阿斯兰狮王主动投案。带我去见阿斯兰吧。”“我也主动投案。”珍宝说道。

于是黑皮肤的人们向他们围拢来,成了密集的一群,发出大蒜和洋葱的气味,白色眼睛在褐色脸上可怕地闪烁着。他们在珍宝的脖子上套了个用绳子做的笼头,拿走了国王的剑,把他的双手反缚在背后。其中有个卡罗门人,他戴头盔而不缠头巾,仿佛是个小头头,他从蒂莲的头上抢走了一个金箍(gū),急急忙忙塞在他衣服里边的什么地方。他们把这两个犯人带上山去,带到有一大块林中空地的地方。以下便是两个犯人所见到的情况。

空地的中央,也就是小山的最高处,有一间像马厩似的、有着茅草屋顶的小屋。屋子的门关着,门前草地上坐着一头无尾猿。蒂莲和珍宝原是指望看到阿斯兰的,他们看见那猿猴时,心中十分诧异惶惑。无尾猿当然就是西弗特,但是现在看起来,他比住在大锅渊旁时还要丑陋十倍,因为他现在打扮起来了,穿一件并不十分合身的猩红色夹克衫,这件夹克衫原本是给小矮人缝制的,他的后爪子穿了镶嵌珠宝的拖鞋,拖鞋不合脚,也穿不牢。因为你知道,无尾猿的后爪确实像人的手。他头上戴一顶仿佛是纸王冠的帽子,身边有一大堆坚果,他不断“咔嚓咔嚓”地咬着坚果,并把果壳吐得到处都是。他也不断掀起猩红色夹克衫给自己搔痒。一群说人话的野兽面对着无尾猿,站在那儿,几乎每张脸看上去都是悲惨的,充满焦虑、惶惑。当看到羁(jī)押犯时,大家都呻吟呜咽了。“阿斯兰的代言人,西弗特阁下!”卡罗门人的头目低下身子说道,“我们送羁押犯来了。凭我们的技巧和勇敢,倚仗伟大的塔什神的允诺,我们把这两个亡命的杀人犯活捉了。”“把这人的剑给我!”无尾猿命令道。卡罗门人迅速取出国王的剑,恭敬地递给猿猴。无尾猿把剑和剑带挂在他的颈子上,显得十分愚蠢无知。“这两个人以后再处理!”无尾猿不耐烦地说道,朝着两个囚犯把果壳吐了过去,“我先要办别的事,他们先等着!现在,大家听我说。我首先要说的是关于坚果的事。松鼠的头目在哪儿啊?”“在这儿,大人!”一头红松鼠说道,他上前一步,忐忑不安地鞠了一个躬。“啊,你是,是你吗?”无尾猿说道,神情令人作呕,“现在你给我听好了!我要——我的意思是阿斯兰要更多的坚果。你们之前送来的那些坚果是远远不够的!数量要翻一番!明天太阳落山时必须送到这儿!其中不许有一颗坏的或一颗小的!”

其他的松鼠在下面发出一阵惊惶的“咕咕哝哝”的声音,松鼠头儿鼓起勇气轻轻地说道:“对不起,阿斯兰可以亲自对我们说说这件事吗?我们希望见到狮王本人——”“你们不行,没那个资格!”无尾猿立刻伸出爪子打断了他们,厉声道,“也许狮王十分仁慈,尽管你们大多数不配消受,今儿个夜里会出来几分钟。那时你们大家可以看上一眼。但狮王可不愿让你们大家挤在他的周围,用各种问题来烦他。无论你们想跟狮王说什么话,都得通过我向狮王汇报——如果我觉得那事情是值得告知狮王的话。同时,你们所有的松鼠们,最好还是去张罗坚果吧!要保证明儿晚上把坚果送到这儿,不然的话,你们就会吃苦头的!告诉你们,我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可怜的松鼠便统统惊惶地跑开了,仿佛有一条恶狗在追他们似的。这个新命令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可怕的消息。他们小心翼翼藏起来准备过冬的坚果,如今差不多都被吃掉了。好不容易留下来的那么一点儿,也远远满足不了无尾猿的需求。

从另一拨群众中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一只浑身粗毛、长着獠牙的巨大野猪。“为什么我们不能堂堂正正地见到阿斯兰,同阿斯兰说话呢?”他说,“在以往的日子里,阿斯兰经常在纳尼亚出现,大家都可以面对面地同他谈话。”“你们别相信这话,”无尾猿说道,“即使这话是真的,时代也已经变化了。阿斯兰说,以前他对你们太温和了,你们明白吗?哦,他再也不会温和了!这一回,他要把你们好好整顿一下,你们太不像样子了!你们如果再以为他是好说话的狮子而不尊敬他,他就要狠狠地教训你们。”

这时听到野兽之间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呜咽声,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大家心中的悲伤不言而喻。“如今还有另一件事你们要好好认清楚。”无尾猿说道,“我听说你们有些人说我是无尾猿。告诉你们吧,我不是猿,我是人!如果我看上去像只猿猴,那是因为我太老了,我已经几百岁了。而且,就因为我年纪那么大,我才那么聪明。就因为我是那么聪明,所以阿斯兰一直只跟我一个人说话。阿斯兰不耐烦跟许多愚蠢的动物谈话,他会把吩咐你们必须照办的事告诉我,我再告诉你们这些人。接受我的忠告吧!你们要留神,用加倍的速度把事情办好,不要光顾着胡言乱语,因为狮王是绝对忍受不了胡言乱语的!”

兽群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听见一只小獾的号哭和他妈妈竭力叫他别哭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无尾猿一面把一颗新的坚果塞进嘴巴里,一面懒懒地继续说道,“我听见有些马儿在议论:如果抓紧时间干活,把这运木头的活儿尽快完成,就可以重新获得自由了。哦,你们立刻打消这个念头吧!而且,不仅马儿要打消这种念头,凡是能干活的,将来都要叫他去干活。阿斯兰和卡罗门的国王已经就这个问题达成了协议,我们的黑脸朋友——卡罗门人,都管这国王叫提斯洛克。一切马儿、公牛、驴子等,都要送到卡罗门去干活谋生,干那些拖呀拉呀以及其他国家马儿所干的种种营生。一切会挖掘的动物,像鼹(yǎn)鼠、松鼠以及小矮人等,统统要到提斯洛克国王的矿山里去干活。还有——”“不,不,不!”众野兽号啕道,“这不可能是真的!阿斯兰决不会把我们卖给卡罗门国王做奴隶的!”“别来这一套!不许吵吵闹闹的!”无尾猿咆哮着说道,“谁说过要你们去做奴隶的?你们不会成为奴隶的。你们会得到报酬——还是很高的工资哩。也就是说,你们的工资,都将收归阿斯兰的国库,阿斯兰将把钱都用在为大家谋福利上。”说到这儿,无尾猿朝卡罗门人的头儿眨巴着眼睛。那个卡罗门人马上以卡罗门式的浮夸风度鞠躬应答:“阿斯兰狮王最最贤明的代言人,对于这个审慎明智的计划,提斯洛克国王(希望他永远活着)同阁下是完全一致的。”“好啦!你们瞧瞧!”无尾猿说道,“全都安排好了!全都是为了你们的福利。你们挣来了钱,我们就可以用来改造纳尼亚,使之成为一个值得居住的国家。橘子和香蕉会大量涌入,还要建设公路、大城市、学校、办公楼、马鞭子、马鞍子、笼子、狗窝、监狱。啊,建设一切的一切!”“但这些东西我们并不需要啊。”一头老熊颤颤巍巍地说,“我们要的是自由,我们要听到阿斯兰亲自说话。”“你们不要在这儿辩论,更不要瞎嚷嚷!”无尾猿说,“我真是容忍不了你们这些愚蠢的想法。我是人,你不过是头肥胖的、愚蠢的老熊!你懂得什么自由?你以为自由就是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告诉你,你错了!那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由意味着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嗬——嗯——”老熊悻悻地嘀咕着,他搔搔他那硕大的脑袋,觉得这种问题真是难以理解。“对不起,对不起!”一头浑身是绒毛的小羊用他那高而尖的声音说道,他是那么幼稚,竟敢大胆讲话,大家都感到惊讶。“又有什么意见了?”无尾猿不耐烦地说道,“快讲!”“对不起,”小羊眨巴着自己湿润的大眼睛,偏着头说,“我不明白,我们跟卡罗门人有什么相干?我们属于阿斯兰,他们属于塔什。据说,他们的塔什神有四条胳膊、一个鹰头。他们在塔什神的祭台上杀人。我不相信竟有像塔什那样的人物,而且,如果有的话,阿斯兰怎么能和他做朋友?”

所有的野兽都斜斜地抬起了脑袋,他们明亮的眼睛都向无尾猿炯炯注视。他们知道这是个任何人都还没有提到过的、最最厉害的问题。

无尾猿气愤地直跳起来,啐了小羊一口唾沫。“娃娃!”无尾猿嘶吼着骂道,“愚蠢的小羊崽子!回家到你娘身边去吃奶吧!这种事情你懂个啥?你们其他的野兽好好听着,塔什不过是阿斯兰的另一个名字。说什么我们是正确的、卡罗门人是错误的,这些老的观念全是蠢话。现在我们比较明白了,卡罗门人用的词儿与我们不同,然而我们指的都是一个意思。塔什和阿斯兰不过是两个不同的名字,指的是谁,你们都知道。所以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争吵。你们这些愚蠢的野兽,要牢牢记住这一点:塔什就是阿斯兰!阿斯兰就是塔什!”

你知道你自己家里的狗,脸色有时看上去能悲伤到何等地步。想想它的脸,再想想这些说人话的野兽的脸——所有这些诚实的、谦卑恭顺的、惶惑失措的鸟、熊、獾、松鼠、鼹鼠等动物的脸,都远比家狗的脸悲伤多了。每条尾巴都是下垂的,每根胡须都是萎靡不振的。看到他们满溢泪水的脸,你就会十分同情他们,想跟着他们一起号啕大哭。只有一头畜生看上去压根儿没有一点儿不快乐的样子。

那是一头姜黄色的猫!一头正值盛年的了不得的大雄猫!他笔直地坐在一切野兽的前面,尾巴绕在脚趾上。他始终盯住无尾猿和卡罗门头目直瞧,连眼睛也不眨一眨。“请原谅!”雄猫十分客气地说道,“我倒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从卡罗门王国来的、你们国家的子民也这样说吗?”“你尽管放心好了!”卡罗门头目拍着胸脯说道,“开明的无尾猿——我的意思是人——说得很正确,阿斯兰就意味着塔什,事实就是这样的!”“特别是阿斯兰并不意味着胜过塔什。”“压根儿超不过!”卡罗门头目自豪地说道,眼睛紧盯着雄猫的脸。“金格,用这话答复你,绰绰有余了吧?”无尾猿说道。“噢,当然啦!”金格冷冷地说道,“十分感谢你。我只不过是要彻底搞清楚。我认为我开始明白了。”

直至此时此刻,国王和珍宝都没说什么。他们正在等候无尾猿问他们话,因为他们觉得插嘴是没有用的。但现在蒂莲环顾纳尼亚走兽们悲伤的脸,看到他们居然会相信阿斯兰和塔什是同一人,就再也忍受不了了。“无尾猿,”国王气愤地大声喊道,“你撒谎!你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像卡罗门人一样龌龊(wò chuò)不堪!你像无尾猿一样愚蠢无知!”

他本来还想说下去。他想责问:以人民的鲜血为食的、残忍无人性的塔什神,怎么能同那以自己的血拯救了整个纳尼亚的狮王相比!他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神呢!如果让他说话,无尾猿的统治也许当天就完蛋了,野兽们就可能看到真相,把无尾猿推翻了。然而,还没等他再开口谴责无尾猿,两个卡罗门人就使出浑身力气痛击他的嘴巴,另一个卡罗门人又从背后踢他的双脚。他倒下时,无尾猿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尖声叫道:“把他带走!把他带走!叫他听不见我们说话,我们也听不见他说话。把他绑在那儿的树上,以后我要——我的意思是阿斯兰要审判他!”第四章夜里发生的事

国王被打得晕头晕脑地倒下了,他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直至卡罗门人缚住他的腕关节,使他的两臂笔直下垂在身体的两侧,背脊紧靠在一棵大树上。然后他们用绳索团团捆住他的踝关节、膝关节、腰部和胸膛,把他丢在那儿。此时此刻,让他最难受的,倒是他的嘴唇在流血。而他的手被绑住了没法儿擦掉伤口流出来的血。

国王被绑在大树上,仍能望见山顶上的小马厩以及坐在马厩前的无尾猿。他勉强能听到无尾猿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以及群众中答话的声音,但听不清楚他们说的具体内容。“不晓得他们会怎样对待珍宝啊!”国王忧心忡忡。

这群野兽没过多久就散开,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有的路过蒂莲身边,看到他被绑在树上,既害怕又抱歉,但谁也不敢跟他说话。不久,他们都走掉了,树林里一片寂静。时间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地过去,蒂莲起初感到十分口渴,后来又感到十分饥饿。等到傍晚时分,阵阵寒意袭来,他不禁打了几个冷战,感到背脊十分疼痛。火红的太阳落山了,黄昏来临了。天色几乎全黑时,蒂莲听到一种轻微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看到有些小动物在朝他走过来。左边三只是老鼠,中间一只是野兔,右边两只是鼹鼠。这些小动物的背上都驮着个小袋子,这就使他们在黑暗中看起来奇形怪状,乍一看时,认不出他们是什么动物。走到蒂莲跟前,他们都用后腿站了起来,把他们冰凉的脚爪按在国王的膝头上,而且小心翼翼以野兽的方式亲吻他的膝头(他们站起来能够得到国王的膝头,因为纳尼亚会说人话的这种小兽,比英国的同类小兽要高大得多)。“国王陛下,亲爱的国王陛下!”他们又尖又细的声音说道,“我们真为你感到难过。我们不敢替你松绑,因为说不定阿斯兰会对我们大发雷霆。但是,我们给你送晚饭来了。”

第一只老鼠立刻敏捷地爬了上来,他的脚踩在缚住蒂莲胸膛的绳索上,他面对着蒂莲的脸,正在翕(xī)动他那迟钝的鼻子。然后第二只老鼠爬了上来,挂在第一只老鼠的下面。其余的小兽都站在地上,开始把食物递上来。“喝吧,陛下!喝过以后,你就会发觉自己能吃东西了。”站在最上面的老鼠说着就把一个小木杯送到了他嘴边。木杯只有一个蛋壳那么大小,所以,他还没尝到酒的味道,杯子就空了。但老鼠随即把杯子递了下去,其他的老鼠重新斟满酒,递了上来,于是蒂莲第二次把酒喝干了。他们就这样继续递上递下,直至国王喝了个痛快,一小杯一小杯地品味,倒比大碗牛饮好得多,因为它更解渴。“这是干酪,陛下,”第一只老鼠说道,“可是东西不多,就怕你吃多了会口渴。”干酪之后,他们又喂国王吃燕麦饼和鲜黄油,然后又给他喝了些酒。“现在把水递上来,”第一只老鼠低下头说道,“我要给国王洗洗脸,国王脸上有血迹。”

接着蒂莲觉得有一小块像海绵似的东西轻轻抹着他的脸,这可是最凉快最舒服的。“小朋友们,”蒂莲感激地说道,“我要怎样报答你们这样悉心的照顾啊?”“你不需要谢,你不需要谢!”细小的声音说道,“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我们不要其他任何国王,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子民。如果反对你的只不过是那只无尾猿和卡罗门人,我们会为了你而战斗的,直到被砍成肉酱才会听任他们把你绑起来。我们会战斗的,真的会战斗的!然而,我们不能反抗阿斯兰啊!”“你们认为阿斯兰真的来了吗?”国王问道。“啊!是的,是的。”兔子不停地点着头说道,“昨夜阿斯兰从马厩里出来了,我们都看见他了。”“阿斯兰长什么样子?”国王问。“像一只可怕的大狮子,真的是这样!”一只小老鼠说道。“你们以为真的是阿斯兰杀死林木精灵,使你们大家都成为卡罗门国王的奴隶的吗?”“哎,这可真是糟透了,可不是吗?”第二只老鼠说道,“我们还不如在这种局面开始之前就死掉,那还免受些痛苦。但其中毫无可疑之处。大家都说这是阿斯兰的命令,我们也看见过他。我们并不认为阿斯兰会喜欢这种局面的。咳,我们——我们要阿斯兰回到纳尼亚来。”“阿斯兰这次回来好像十分愤怒,”第一只老鼠害怕地说道,“我们大家必定犯了什么可怕的错误,却还不知道。他必定是为了某些错误才惩罚我们的。但是我认为,他应该直接告诉我们,我们究竟犯的是什么错误啊!”“我猜想我们现在干的事情,也许是错误的。”兔子说道。“不过就算错了,我也不在乎,”一只鼹鼠说,“我还要再干的!”但其他小兽说道:“别出声!”“小心啊!”于是他们大家都说道:“我们很抱歉,亲爱的国王!现在我们必须要回去了。如果我们在这儿被逮到就惨了。”“亲爱的小兽,快点离开我吧!”蒂莲含着泪水恳切地说道,“为了纳尼亚王国的利益,我不愿连累你们任何一位陷入危险境地。”“晚安,晚安!”小兽们一边说,一边在国王的膝头上擦着鼻子,“我们会回来的!——如果我们办得到的话。”于是大家窸窸窣窣地走掉了。

同他们来之前相比较,树林似乎更加黑暗、寒冷、寂寞。繁星出来了,时间慢吞吞地过去(试想那时间过得多么缓慢)。纳尼亚王国最后一位国王被绑在树上,一动不动地,站得四肢僵硬,腰酸背痛。直到后来,有件事情发生了。

远处出现一片红光。接着,红光消失了一会儿又亮起来了,这次的红光面积更大,光芒更强烈。蒂莲看见在火光的这一边有黑黑的人影来回走动,背着一捆捆的东西,把它们丢在地上。现在他明白那是些什么东西了。原来是个刚点燃的篝火!人们正在把一捆捆木柴丢进去。不久,篝火熊熊地燃烧起来了,蒂莲看得出篝火就在那个山顶上。他能够十分清楚地看到篝火后的马厩,在通红的火光里它整个都被照亮了。在篝火与他本人之间,有一大群野兽和人。篝火旁边,隆起的一个小小形体,必定是无尾猿了。他在同群众说话,但蒂莲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他走到马厩门前,三次鞠躬到地,之后站起身来,打开马厩的门。于是一只四条腿的动物——一只走路十分不灵活的动物——从马厩里走出来,面向群众站着。

群众中顿时响起了一大片哀鸣和号啕的声音,十分响亮。蒂莲听得出其中几个字。“阿斯兰!阿斯兰!阿斯兰!”众野兽大声喊道,“对我们讲话吧!安慰我们吧!别再跟我们生气!”

从蒂莲所站的地方望过去,他没法十分清楚地看出来他是什么东西,但他看得出他是一只黄黄的、浑身都是毛的动物。他从来没有见过伟大的狮王,也没见过一头普通的狮子。他没有把握确定他所看到的不是阿斯兰。他不曾料到阿斯兰竟看上去是一头只会站着、不会说话的、呆头呆脑的畜生。然而,怎样才能识破这个骗局呢?片刻之间,恐怖的想法涌上他的心头,接着他想起了之前无尾猿说的关于塔什和阿斯兰是同一个神祇(qí)的谎话,觉得整件事情必定是个骗局。

无尾猿把他的头贴近黄色畜生的脑袋,仿佛他在静听某些讲给他听的悄悄话。然后他转而向群众讲话,群众又开始大声哀号了。接着,黄色畜生笨拙地转过身体,小心翼翼地迈步走回去,几乎可以说是蹒跚而行地走进了马厩,无尾猿便在他背后把门关上。这之后,篝火必定是被扑灭了,因为光芒突然消失,而蒂莲又重新独自面对着四周的寒冷和黑暗。

他想起古时候在纳尼亚生活和逝世的其他国王们。在他看来,似乎没有一个国王曾经像他这样倒霉。他想起他曾祖父的曾祖父(国王瑞廉),当他不过是个年轻王子时,便被一个女巫掳(lǔ)走,在北方巨人土地下的黑洞里藏了好多年。后来他逢凶化吉,两个来自世界尽头之外的孩子突然出现并救了他,他就回到纳尼亚的家里,进行了长期繁荣昌盛的统治。“跟我的情况可大不相同!”蒂莲羡慕地自言自语道。

然后他追溯到瑞廉的父亲——航海者凯斯宾,他那邪恶的叔父米拉斯曾设法谋害他。凯斯宾便逃进森林里,生活在小矮人们中间。但这故事也有个否极泰来的好结局:因为凯斯宾也得到了孩子们的帮助——只不过当时有四个孩子——他们也来自外部世界,运用他们的勇敢机智打了一仗,扶他登上了王位。“但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蒂莲跟他自己说道,“如今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了。”

接着他又想起(因为他是个孩子时就对历史很熟悉了)帮助过凯斯宾的四个孩子。那些孩子一千多年以前曾在纳尼亚待过,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打败了白女巫,结束了几百年的冬天。此后他们就在凯尔帕拉维尔统治(四个人一起统治)多年,长大后他们被尊为至尊王和美丽可爱的女王,他们统治的岁月便成了纳尼亚的黄金时代。

在那个故事里,阿斯兰曾多次出现。蒂莲记得的,阿斯兰在一切其他的故事里也出现过。“阿斯兰,以及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孩子们!”蒂莲心中满怀希冀地想道,“在事情最糟糕最险恶的时候,他们总是会出现的。啊,如果他们现在能出现,那有多好啊!”

于是他朝着黑暗的天空大声呼唤道:“阿斯兰!阿斯兰!阿斯兰!现在就来帮助我们吧!”

然而,除了黑暗、寒冷和寂静,什么也没有。“既然你不出现,那就让我被杀死吧!”国王继续喊道,“我丝毫不为我自己恳求什么。可我求您降临纳尼亚,拯救其他生灵!”周围依旧丝毫没有变化,但蒂莲的心里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感到一种隐隐约约的希望。至少他感到自己逐渐有了力气。“啊!阿斯兰,阿斯兰,”他低声恳求道,“如果你不愿亲自驾临,那请你从其他世界给我派些助手来吧!啊,让我呼唤他们!让我的声音传到外部世界去!让他们来帮助我吧!”接着,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正在干什么,他突然大声叫喊起来:“孩子们!孩子们!纳尼亚的朋友们!快,到我这儿来吧!我在天涯海角呼唤你们,我是蒂莲——纳尼亚的国王,凯尔帕拉维尔的君主,人迹罕至的群岛的帝王!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快来吧!”

于是他进入了一个梦境(如果这是个梦),比他生平做过的任何一个梦都要鲜活生动。

他仿佛正站在一个灯火辉煌的房间里,有七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在那儿,看上去他们刚吃完饭。有两个人年纪很大:一个是白须老汉,另一个是老妇人,他们都有着聪明而欢乐的眼睛。坐在老汉右边的人还没有成年,至少比蒂莲本人还年轻,但他的脸上已经具有国王和战士的神情。至于坐在老妇人右边的那个少年,他的神情几乎也是如此。桌子对面,脸朝蒂莲,坐着一位金发姑娘,比上述两位还要年轻,而坐在她两边的一男一女那就更年轻了。他们都穿着在蒂莲看来最最奇怪的衣服。但他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细节,因为最年轻的男孩和两个小姑娘立刻从座位上跳起身来,有一位还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叫喊。老妇人吃了一惊,猛吸了一口气。老汉似乎也吓了一跳,因为放在他右手边的酒杯被碰倒掉到桌子下面了,蒂莲听得见酒杯“啪啦”跌碎在地板上的声音。于是蒂莲意识到这些人能看见他,他们正瞪眼瞧着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可怕的鬼魂似的。但他也把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坐在老汉身旁的那位国王模样的人,身体可从未动弹过(尽管他的脸色变白了),只不过把他的手捏得紧紧的而已。接着他就说道:“如果你不是个幻影或鬼魂,那就说话吧。你具有纳尼亚人的神态,而我们是纳尼亚王国的七个朋友。”

蒂莲很想说话,他力图大声喊叫,说他是纳尼亚王国的蒂莲,迫切需要帮助。但他发觉(就像我们在梦里也常发觉的那样)他的嗓门里发不出声音来。对他说话的那个人已经站起身来了。“影子也好,鬼魂也好,不论你是什么人,”他一边说一边望着蒂莲,“如果你来自纳尼亚,我以阿斯兰的名义命令你,把话对我说出来吧!我就是大国王彼得。”

就在此时,房间开始在蒂莲的眼前摇摇晃晃。他听到这七个人立刻一齐说话的声音,声音一秒钟又一秒钟地减弱下去,他们说的好像是:“瞧,他褪色了。”“他融化了。”“他消失了。”不一会儿他便完全从梦中醒过来了,仍旧绑在树上,比以前更加寒冷、僵硬。树林里充满了日出之前苍白而阴沉的光芒,他浑身被露水湿透,早晨快要来临了。

这一梦醒之际,乃是他生平所经历过的最最难堪的时刻。第五章救援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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