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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6 03:0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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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艾文茵

出版社:中国纺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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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最美人间四月天

林徽因:最美人间四月天试读:

内容提要

曾有素衣、红妆、一盏香;曾经跋山、涉险、过湘江。她是林徽因,有着沸腾的情感、血液,更有着温存的眼角、眉梢。文学的、哲学的、建筑学的意义都曾染过她的风气;诗人、哲学家、建筑师都曾倾倒于她的顾盼生姿。她曾用指间触摸过无数古迹的余温,她曾置身诗篇沾染着文字的热切,她曾随着命运的波涌翻山越岭,她曾用满腔赤诚跳脱出了人潮汹涌,她自始至终付诸一生探寻着美学真正的奥义。时间的距离、山河的年岁都是她绚烂生命的载体;披拂新绿、星沉海阔,都是世间风物朝向她的温柔耳语。她头戴着百花的冠冕,她一生从不曾暗淡……20世纪20年代初,欧游期间的林徽因1927年6月,林徽因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1928年3月,林徽因身着自己设计的民族服饰与梁思成在加拿大渥太华拍摄的结婚照1936年6月,林徽因在测绘山东滋阳兴隆寺塔1934年夏,林徽因在山西汾阳县小相村灵岩寺考察20世纪30年代的林徽因20世纪30年代,林徽因在北平北总布胡同三号家中老年林徽因序

三分红妆曼妙,七分伶俐骄傲,在岁月的更迭变迁里她始终初心不改,人比花俏。

也曾寂寥:素衣、红妆、一盏香。也曾奔忙:跋山、涉险、过湘江。纵观林徽因的一生,就是翻看新新女性荡气回肠的奋斗史,所带来的思考与振奋,远远多于俗世所乐道轶闻野史的趣味。

建筑学家的理性与文学家的感性在她身上融汇得浑然一体;西学的功底、东方的传统集一身,毫不违和。庙堂、殿宇或是草野都曾见证她先行者的身影,甘为后来人立理论以铺路、愿为中国建筑史远行以奠基。

徐志摩用诗人的生命来爱他,梁思成用熨帖的温柔呵护她,金岳霖用克制的深情守望她。任时过境迁、沧桑轮转,所有关乎她的情谊都不曾在浩渺烟波里湮灭,反而愈酿愈醇。更是这些倾心与笃爱共同托起了她不老的青春,也让历史的视角永远印刻下她绝世的姿态。

林徽因是可以剖析来看的个体,是端坐于圣殿的缪斯,无论多才还是多情都是她冠冕之上的浓墨重彩。文学的、美学的、建筑学的意义都因沾染过她的风气而添了一抹亮色。她是琤琮泉流与漫山遍野的风物结下的清丽渊源。所以,无论穷乡僻壤或是孤村荒岭,只要有她的身影便有悠然。她自娱的语调,自愈着一切凄怆,她柔谐婉转,抖落掉一身伤感。

季候止不住地轮换,绵密的情思将告别的脚步放缓。此一生尽是极致:极致绚烂,极致辉煌……从老宅到李庄,一路荆棘起伏却颠扑不灭她的信仰,云随雁字今又重阳。

世间曾有林徽因,一身傲骨,百转柔肠……艾文茵2016年3月第一章时光深味·开在江南的白莲壹 戴着百花的冠冕而来

缘起苏杭,比繁华底色更为耀眼。

放眼人间,胜姹紫嫣红一色冷艳。

烟雨江南,因山水相倾旖旎着风景独好;软语吴侬,因温情熨帖坐拥着万千宠爱。这世间至美风物就此交互,荷风送香,碧水入江,山光自西落,佳人彩云出……

1904年6月,正是莲开的季节。林徽因降生在了杭州蔡官巷其祖父林孝恂的宅院中。如梦江南,因她的到来自此再不能独自美丽,她亦如盛放白莲,是江南风景的至美点缀,却更胜那风景一分娇贵。林家祖籍福建闽县,闽侯林氏本是望族,但及林孝恂一支时已沦落寒微,为重振门楣,林孝恂几经蛰伏,一心治学,终于在光绪年间以进士之身位列翰林之选。

人言“字如其人”,挥笔间即可看清一个人的气度、格调乃至风骨。林孝恂的字便是刚柔兼济,笔走龙蛇间跌宕遒丽、劲骨丰肌。“书幌露寒青简湿,墨花润香紫毫圆。”这是林孝恂时任杭州知府期间手写的对联,虽挥毫间落笔成联,亦是字字入木见心。林孝恂数载宦海栖身,却不曾失却书生意气;早自知晚清气数,仍一心挣脱绝境积极求变。

哪怕再混乱的时局,林孝恂都能在方寸间觅得立命之法,哪怕再危机的时刻,他亦在进退间游刃自处。他会在时代的车辙里跟从命理的轨迹前进,他会在更迭的硝烟中力求变革、绝处逢生。永远清醒、永不绝望,这不仅是林孝恂的信条亦是他向林家一脉所要灌输、传承的精髓。所以纵观林徽因的一生,她始终奉行祖训,如祖父般坚韧,不纠结于世事的无常;如祖父般豁达,顺境中不失初心,逆况下也始终洒脱清醒。

辛亥革命后,大部分的晚清官员选择了回归乡下市井,置业田间,就此远离朝野,远离乱世纷争。而林孝恂则反其道而行,他是大隐于市的隐者,他要在时代的大前沿弄潮:设立林家私塾、开办蚕桑职业学堂、入股商务印书馆……目下所及皆是凡人所不曾想,因林孝恂对经济时局早有高屋建瓴的把控,林家日进斗金,也便日复一日地兴盛起来,成了风头无两的望族世家。

林孝恂向来不屑于墨守成规的陈腐,他深知所谓“视界”也便是“世界”,新学或旧学、中式或西式、新潮或正统、他不但自求治学广博更是要求族中子弟均要如此。学贯中西的林孝恂始终有着男女平等的思想,这是无数旧式遗孤所不及之处,更是林徽因的幸运之处。从小跟着祖父生活的林徽因,得到了和男孩接受同等教育的机会,也使得她5岁起便可诵读诗书,6岁即可写文言家书。

林徽因之名出自《诗经·大雅》:“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祖父林孝恂以此为孙女起名“徽音”。希望她能有端庄贤淑之德,更能为林家招来满堂儿孙。

到了1931年后,林徽音更名为林徽因,因为她的名字跟当时一位小有名气的男作家林微音太过相像。又因两人经常同期发表作品,不但刊发的报纸杂志常有混淆,更令读者不辨。“我不怕人家把我的作品误认为他的,只怕日后把他的作品错当成我的。”就这样,林徽因毅然更名,由此更见她桀骜气盛的品性。

从祖父林孝恂到父亲林长民再到林徽因,林家人除了一脉相承的品德、风骨,更为传神的则是气韵。相似的眉眼间始终清秀中带着坚毅、相似的面容清癯却尽是华贵深邃,诗书的浸润也更突显了他们清绝的气质,钟灵毓秀间林家祖孙自然是清雅超凡。

父亲林长民始终忙碌,不似祖父林孝恂志在治家兴族,林长民则志在经国大业。他为人豪爽睿智,经纶满腹亦尤为自负,林徽因的性情、才情多半得之乃父。林长民23岁成为秀才,25岁从事翻译,27岁赴日留学。因其咳唾成珠、谈吐生风,且为人行事机敏干练,更是笔精墨妙,使其担任过咨议局书记长、众议院秘书长、参政员秘书长、交委员会事务主任等职务,更同时被称为“秘书长之理想人选”。

继承了其父的云霞满纸,林徽因的文章也写得造化精妙。这一点也正是林徽因能够始终让大众念念不忘、经久提及的缘由。通过她的笔端,让世人认识了一个多情、骄傲、细腻甚至激昂的林徽因。文字将她的心事放大,透过纸背便可穿越百年触及曾经光景,或是被她的才学深深折服,或是在星夜封锁浓愁时看她哭湿衣袂,抑或是为她的美丽所倾倒……

徐志摩曾如此评价林长民:“这世界,这人情,哪禁得起你锐利的、理智的解剖与抉剔?你的锋芒,有人说,是你一生最吃亏的所在。但你厌恶的是虚伪,是矫情,是顽老,是乡愿的面目,那还不是应该的?谁有你的豪爽?谁有你的倜傥?谁有你的幽默?”在父亲强大人格魅力的影响下,林徽因也学及了同样的做派。她从不掩饰自己的锋芒,始终锐利而理智;更不曾有富家小姐的矫揉造作,而是永远活在当下、永远豪爽坦荡。

林家人向来不甘平庸,若有余力便是在奋进、呐喊、奔忙中用尽。不畏时艰,对万事万物他们总有着自己的期许;肩挑重任,亦是一蓑烟雨任平生般泰然。

世间事,一落林长民之眼,无不涣然。身自有侠气,结交五都雄,轰饮酒垆,其势吸海垂虹。大气、健谈让林长民周身都是吸引力,从张謇、岑春煊、刘崇佑、徐佛苏,到杨度、宋教仁,再到日本名流尾崎行雄、犬养毅……均与其相熟结交。林徽因也极似其父,自有吸引人的气场,更是社交的天才。她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各色微妙的情愫,更能在各种角色间轻松转换。始终推崇平等的她自是自信非凡,更足以在各个场合光芒尽显、侃侃而谈。林徽因始终带着才女、美女乃至明星的光环,无论何时都能活得熠熠生辉、浓墨重彩。

林徽因的长相遗传祖父母多些,明艳却不落俗,乖巧却又不容轻易驯服,一双善睐的眸子像是装有星辰大海般闪烁,时而红粉的脸颊像满载着夕阳晚霞。祖父祖母自然对林徽因疼爱有加,幼年时期,在林家的宅院里她曾拥有着万千宠爱。华丽的身世编织成她百花的冠冕,生命何其玄秘,她又何其幸运。林徽因是盛放在江南的白莲,任万紫千红开遍,均不及她清绝冷艳。时光将最好的底色拱手相让,让万千美好向她顺眼低眉。

林徽因曾将自己比作莲灯,她自知那些太顺遂的时光常常是另一种拖累,会让人萎靡不知振奋,她怕未来的自己会于千恩万宠间沉溺。她亦自知生命终会有不能承受之轻。所以她在清醒时为自己早做提点,像佛渡人般渡己: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

正中擎出一支点亮的蜡

荧荧虽则单是那一剪光

我也要它骄傲的捧出辉煌

不怕它只是我个人的莲灯

照不见前后崎岖的人生——

浮沉它依附着人海的浪涛

明暗自成了它内心的秘奥

单是那光一闪花一朵——

像一叶轻舸驶出了江河——

宛转它漂随命运的波涌

等候那阵阵风向远处推送

算做一次过客在宇宙里

认识这玲珑的生从容的死

这飘忽的途程也就是个——

也就是个美丽美丽的梦……——《莲灯》林徽因

她从一株莲中起始生命,哪怕不够厚重,哪怕只是荧荧一剪微光,哪怕照不见崎岖前路,哪怕必须依附着人海沉浮,哪怕要随着命运的波涌,哪怕疾风向远推送,哪怕被波诡云谲的命运裹挟,哪怕在宇宙中只是过客,哪怕因太过玲珑轻易被生死左右,她也要依旧骄傲,依旧从容,依旧在深不见底的尘世间捧出绚丽的辉煌,像一叶轻舸勇敢地驶出江河……《莲灯》是林徽因源自骨血里的呼唤,林家祖孙亦似乎都是载着使命而来,他们将万物看得透彻,将日子过得落拓,将生命活出一种别样绚烂。林徽因总是宁静,孤芳冷艳,好似无欲无求,心内却是别样天地。亦如白莲胜雪,绝世而立,毕竟浩荡人间,此般清绝舍我其谁。

尘缘是解不清的命理,百花的冠冕自有百花的分量,当白莲入凡尘,纯洁是否还会残存……贰 眼眸若有深意

一宅双景,雾失楼台心逆旅。

两心四散,空惹啼痕人无力。

分不清悲喜的眸子里总会藏着不可说的过往;生命有几多壮阔便会有几度波折。阳光之下总是会有暗影,繁华之下总是会有悲凉。人都说江南烟雨是不可多得的诗意朦胧,却不见那淅沥曾打湿了多少美梦,又蔓延出了多少苦涩……

林徽因十分早熟,却也被早熟骗走了本可放肆嬉闹的童年。

林徽因的母亲何雪媛是林长民的续弦,因大夫人叶氏得病早亡,未能留下一子半女,所以何雪媛嫁入林家的首要任务便是要为林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她曾为林长民生过一男两女,但男孩在襁褓中便不幸夭折了,只剩下大女儿林徽因和小女儿麟趾,林长民对两个女儿疼爱有加,可好景不长,小女儿麟趾也因病夭亡了,或许是不愿触及伤心事,自那之后林长民便极少与妻子相见。

接连失去两个孩子给了何雪媛沉重的打击,脸上的笑容也逐渐褪去,所剩的只有愁云惨雾。在嫁入林家之前,她本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家境殷实,生活优渥,起居都有下人打理,双手不沾阳春水,所以不善女红、家务。她亦不懂琴棋书画、也未曾接受过新式教育。所以既讨不得婆婆欢心,又不得林长民喜爱。加之继三个子女后何雪媛再无出,也就更不得林家重视。

在林徽因2岁时,父亲林长民便赴日本早稻田大学学习政治法律。留林徽因母女同祖父母一起生活。那时父亲的家书总是一封接着一封,但满纸的墨字除了是对祖父母的问候外,便只剩针砭时弊,抒发抱负的豪言壮语。至于给何雪媛则是少有笔墨,难得提起,也是疏远的客套问候。

被忽视的失落感尚可承受,毕竟女儿林徽因深得全家人的喜爱,又是她与林长民之间的纽带。直到婚后的第10年,上海女子程桂林的出现打破了何雪媛多年来如履薄冰般小心维系的家庭生活。程桂林年轻、美貌、无论是待人接物抑或是料理家务样样都擅长,尤其是那绕指柔的脉脉温情,如扑面和风般让人想要亲近。相比何雪媛满面的“凄风苦雨”,程桂林自然是更受林家上下的喜爱。

婚后,程桂林为林长民生下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她们居住的林家后院也便显得拥挤了。林徽因母女自是知进退的人,二人同程桂林交换了居所,住进了林家后院的小房。自此,鲜有人问津,处境更加凄清。本就心有怨尤的何雪媛被彻底地忽视了,她暴躁、抱怨却终归是孤立无援,她任自己陷入情绪的水火间,哀怨、愠怒、于事无补。而院子的另一端,却是清朗祥和,一片人间欢喜。

林长民曾自号“桂林一枝室主”,显然此号是因程桂林而生,也更能看出林长民对程桂林无以复加的喜爱。程桂林所居的林家前院总有无尽的笑语欢声,父亲每每归家也总是一入前院便再不移步,他会宠溺地抱起弟弟妹妹们,并在他们的脸颊上落下温柔的吻。院子里的藤椅常有父亲的身影,他被席地而坐的弟妹们围在中央,讲着那些或古老或神秘的故事,从稗官野史到奇闻逸事,林徽因爱极了那些故事,也羡慕极了可以大方听故事的弟妹们。

起初,那前院的一隅也曾有过林徽因的小小身影,那时的她只知道前院后院是欢笑与悲哀的两重天,她宁愿整日赖在前院,也不想有一刻在后院停留。直到那个傍晚,她意兴阑珊地回归小房子,本想告诉母亲这一天她过得有多么欢喜,却见何雪媛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掉落,像是无尽隐忍后的剧烈爆发,她将所有对家庭的愤懑与怨气一股脑地倾泻在了林徽因的身上,怪她像她父亲一样是负心寡薄的人,怨她同程桂林沆瀣一气,她说整个林家就是囚禁她的牢笼。

林徽因知道母亲所言只是气急,怪只怪自己未能真正想她所想,给她更多的陪伴。自那之后,林徽因像是一夜长大般,极少踏进前院,哪怕父亲的故事再吸引人,哪怕弟妹的玩具再诱人,哪怕是前院的饭菜再丰盛,小小的她就那样学会了隐忍与克制。

听过了太多母亲的抱怨、静处过太久冷清,对这个家,林徽因总有着不可名状的情绪,她无从界定究竟是爱抑或是恨,或许正如这世间无数爱人间的相爱相杀。“家里弥漫这不祥的气氛,我不得不试图维持现有的亲密感。晚上就寝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差不多希望我自己死掉或根本没有降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那早年的争斗对我的伤害是如此之久,它的任何部分只要重现,我就只能沉溺在过去的不幸之中。”

她爱她的父亲,却又恨他对母亲的无情;她爱她的母亲,却又恨她的无能;她爱她的弟妹,却又无法无视他们的存在曾带给她的伤害,她怨程桂林,却又说不出那女人究竟有什么错。半封建的家庭生活好似泥沼般将人折磨后埋葬,林徽因亲眼见证着母亲愈来愈接近崩溃,可太过弱小的自己却又无力拉她靠岸,只能在心里不断提醒着自己,绝不要步母亲的后尘,要永远爱自己多一点。

林徽因总是细腻而清醒的,她不会像母亲那般任由嫉妒操控自己的理智。多年后她曾写过一个名为《绣绣》的短篇小说,以此影射自己的童年。绣绣的母亲本有五六个子女,但除绣绣外都已夭折,绣绣的爹爹虽然阔绰却是另养家眷,对绣绣母女不闻不问,母女间的日子过得凄苦,在需要爹爹接济时,爹爹却不肯,还一怒之下砸碎了绣绣最为珍爱的花瓶。

小说虽然过分放大了“爹爹”的无情,却也将林徽因最真实的情感体验寄托于其间。有寄人篱下的悲苦,也有无枝可依的凄凉……但在文章的最后,林徽因却仍是理智地写下:“那时我对绣绣的父母两人都恨透了,恨不得要同他们说理,把我所看到各种的情形全盘不平地倾吐出来,叫他们醒悟,乃至于使他们悔过。却始终因自己年纪太小,他们的情形太严重,拿不起力量,懦弱地抑制下来。但是当我咬着牙毒恨他们时,我悟到此刻在我看去无疑问的两个可憎可恨的人,却是那温柔和平的绣绣的父母。我很明白即使绣绣此刻有点恨着他们,但是缔结在绣绣温婉的心底的,对这两人到底仍是那不可思议的深爱!”

就算对这个家曾有无数的不满与怨愤,但亲情终归是割不断的血脉。林徽因爱父亲,父亲也无比疼爱着她。林徽因6岁左右,便开始与身在外地的父亲保持书信往来,表达想念或是汇报家事,和父亲的情感也在往来书信间变得愈来愈浓。直到林徽因12岁,祖父林孝恂病故,林长民又在北京为政事奔忙,料理全家的重担就此落在了林家长女徽因的头上,她要照料好母亲和二娘,还要照拂好几个弟妹、更要打理好林家上下繁杂的事务,无形中林徽因也便成了父亲源自家庭的后盾与支撑,林长民对林徽因既信赖又依赖。却也正如林徽因的挚友费慰梅所言:“她的早熟可能使家中的亲戚把她当成一个成人而因此骗走了她的童年。”

或许是因母亲的不得宠,林徽因在这个家便总有怯意,她处处小心,又希望自己样样都能做好,她知道只有让自己变得有价值、变得被需要,她才能更好地生存。在林长民的一封来信上,林徽因曾如此批注:“二娘病不居医院,爹爹在京不放心,嘱吾日以快信报病情。时天苦热,桓病新愈,燕玉及恒则啼哭无常。尝至夜阑,犹不得睡。一夜月明,桓哭久,吾不忍听,起抱之,徘徊廊外一时许,桓始熟睡。乳媪粗心,任病孩久哭,思之可恨。”那时才十二三岁的林徽因,亦正是需要被照料的年纪。

林徽因总是成熟冷静得令人心疼,母亲怨恨二娘,她能理解调和;二娘抱病,她亦能照拂体恤;弟妹啼哭,她会安慰着夜阑不寐。她能担起父亲暂不能担的,也能担起母亲不愿担的,更能担起二娘无力担的。或许是从那时起,她便将无数责任加诸自己身上,风雨一肩挑让她成熟,也让她多了一份责任感、使命感。

关于林徽因童年的资料少之又少,而她自己又鲜与人说。只因那些往事是她所不愿回首的,但不能否认,正是童年的经历左右着她一生的选择。或许是在某个母亲向隅而泣的夜里,她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新式的、独立的人,要爱自己多一分。或许是在某个独自发呆的黄昏,前院的一室欢笑告诉她孤独的可耻。又或许是某个家务缠身的瞬间,理不清的繁杂告诉她生命不该在无意义的事上挥霍、更不只关乎存活,她应该跳脱、应该放出耀眼的光芒。

世味百态、人间新凉在青葱的年纪遍尝,当对悲欢哀戚有了新的体味,她便真正失却了童趣纯真。她努力地想要护万事万物周全,却在与世事的周旋间落得遍体鳞伤。那时她的笑脸总是能轻易将人感染,可她的眼眸却又夹杂着无限感伤深意。

她想告诉这世界,她是圆满的、欢喜的,她将心事埋藏、压抑着惆怅彷徨,她费力地学习取舍、她骄傲地接受赞扬。却在无数个独自面对往事的夜里,感伤如山洪倾泻,汹涌来袭。

时光雕琢,她饮恨苦忍;岁月相欺,她无怨无尤;笃信终有一天这世界会倾倒在她脚下,而这所有闪亮都该经受时间的打磨……叁 书韵关情

委婉风情,香茗独品望尽古今烟月。

芳华倩影,诗书作伴遍写浩瀚人间。

绿满窗前草不除,波琴一弄来熏风,开卷总会让人解愁忘忧心似明月,宛若在浩荡人间看尽数点寒梅天地心。书韵关情,能渗入本心,还回一片清朗意境,更能予人智慧,换得翩然才情。

林家的宅院始终是那般气派、华贵,粉墙黛瓦隔出了别样洞天,远远望去总会因太过庄严而显得不近人情。小小的林徽因便在那高墙之内生活,院里的枇杷、海棠是那般安静伫立,却也好似跟她一样孤独,所以它们顺理成章地变为了林徽因心事的倾诉者,却也是唯一的聆听者。

在6岁那年,林徽因生了一场水痘,在福建老家,人们唤其为“水珠”。因“水珠”会传染,所以林徽因便被隔离开来,她只被允许在母亲的卧房内活动,大姑母也严禁表姐们去后院探望。林徽因在养病期间总是喜欢推开屋内的所有窗柩,让外面的声音全部涌入耳蜗,听弟妹们的嬉闹声,听表姐们的读书声,听树枝扰人的刮蹭声、听没完没了的蝉叫声……细细感受那些嘈杂底音之下自己微微的呼吸声,没由来地竟渐渐生出诗意的感动。

病中大多时候都太过孤独,时间漫长得足以将所有繁杂理出头绪,足以让想象尽情翱翔,亦足以让所有细枝末节都变成举足轻重的存在。林徽因开始审视起“水珠”这个名字,它是那般简洁、贴切、纯净甚至生动,林徽因发现自己近乎病态般地对“水珠”心生了喜欢。“当时我很喜欢那美丽的名字,忘却它是一种病,因而也觉到一种神秘的骄傲。只要人过我的窗口问问出‘水珠’么?我就感到一种荣耀。”或许那般难以言明的欢喜便是她与生俱来艺术气质的锋芒初露。

林徽因年幼时便展现出的艺术气息不只出自家庭的熏染,多半是缘于书籍对她潜在的开发。因出身书香世家,接受严格教育便是林徽因的必修课,大姑母林泽民也在此时担负起了对林徽因启蒙教育的责任。大姑母对林徽因很是疼爱,因为在林徽因眼中始终有着几分不与世同的灵秀。她聪颖、一触即通,在课上她总是最贪玩、最天马行空的一个,也永远是背书背得最好、最能予人惊喜的一个。

但大姑母所不知晓的是,林徽因的优秀与成熟早有缘由。林徽因永远记得那场大病,病榻上的她听见了母亲和管家的争吵声,母亲向管家讨钱,希望能多支出一些费用作为林徽因的药费,可管家不由分说地拒绝了,而后便是母亲无尽的抱怨与咒骂,仍旧无济于事。那一刻现实之冷酷告诉林徽因她依靠不了母亲,想要被重视、被疼爱,她便要足够努力,足够优秀,而要达成这一切,她只能是靠自己。

林徽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盘算着如何才能在这个大家族里受宠而非任人摆布,她在冰冷的现实间为自己寻觅着出路。旧式家族里的母亲成了林徽因的反面教材,那么她无论如何也要扮好一个讨喜的角色。好在林徽因虽然年幼,却已然能将个中分寸拿捏得当,她不谄媚、趋奉,亦不刻意逢迎,她只是尽力将自己能做的做到极致,甚至将尚不可担的承担起来。

终于,林徽因完成了所谓的自我救赎,她将家务料理得有条不紊,学习成绩也成了所有兄弟姐妹当中首屈一指的那个。当母亲可以依靠于她时、当程桂林也不由得感叹她是最得宠的孩子时、当亲情的眷顾让她悉数收入囊中时,她却也被负累碾压得体无完肤。

遗憾的是,世间事总不及所料那般简单,林徽因得到了父亲满满的爱,可母亲却仍是那个怨侣的角色,冰与火之间的交替情愫常将林徽因折磨得食不知味。父母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几重世界,她方知这人世间还会有如此凉薄的情感,而她这一生再不想经历。

林徽因在情感的纠葛与亲情的拉锯间迅速成长,揣度取舍更令这个庶出的大小姐快速成熟。她过早地洞悉人性,也过早地有了理性,有数不清的时刻她是在微妙间周旋度日,或许正是在某个心累身倦的瞬间,她下定决心往后的日子要过得简单清净,爱便是爱,不爱更不消责怪;关心则乱,还不如离开。

12岁那年,林徽因和表姐们一同被送入了英国教会创办的培华女子中学读书。这里都是外籍教师,全英授课,学生们平时都要住校,只有周末才可回家,终于耳边母亲的抱怨声逐渐变少,林徽因的笑颜也多了起来。培华中学的校服是改良版的五四时代学生装,中式的立领上衣、西式的百褶裙搭配黑色皮鞋,厚重的中式古朴被洋派的轻快所中和。林徽因对这套校服有着发自内心的喜爱,穿在身上便拥有了另一种气质,她可以是那般鲜活的、生动的,别样靓丽。

培华中学是所贵族学校,校风优良、教学严谨,林徽因的英文便是在此习得。不同于旧时深宅里的封建、陈腐,女校里则尽是蓬勃向上、新鲜文明的气息。林徽因在女中不但开阔了眼界,对国外的世界也逐渐产生了憧憬。积累愈多便愈自觉浅薄,以致林徽因的文化意识以及对新知识的渴求敦促着她开始阅览更多的书籍。

在父亲林长民赴日期间,林徽因还翻出了家中所收藏的字画,她一件件欣赏、考据并了解字画的年代、作者及背景种种,并将它们分门别类后编好收藏目录进行珍藏。在这一过程中,林徽因对字画又有了一定的了解,历史文化层面也便颇得长进。在林长民的家书上林徽因标注道:“徽自信能担编字画目录,及爹爹归取阅,以为不适用,颇暗惭。”此般处事周全而细致,怎能不教人喜欢。

曾经她的美过于浮浅空洞,因太过稚嫩而稍乏内容,直到书卷的养分将她灌溉,她终于渐趋卓姝而吸引。林徽因爱读书,书中有万千风景可供她赏玩,书中有风月故事可供她消遣,书中有万紫千红开遍,书中有盛世清明一片。书中还有她不曾到过的远方,却没有无力排遣的寂寞,书中有她无限憧憬的山河,却不曾有哀怨独守的落寞。

曾置身《牡丹亭》间,如花美眷引人流连,看一出缱绻心事被演绎得活色生香。约翰·济慈带她饮一杯南国的温暖,让杯沿充满鲜红的灵感之泉。苏格拉底的哲思总是关乎苦难,却也在为善至乐间给人关乎美好的鼓舞……林徽因在书中找到了灵魂的共鸣,也走出了狭隘心路,让思想渐趋活泛了起来。

书籍是浓厚的底墨,它将林徽因变得脱俗而深刻。作家陈衡哲的妹妹陈衡粹曾这样形容林徽因:“有一天同一位朋友上山游览,半山上一顶山轿下来,我看见轿子里坐着一位年轻女士。她的容貌之美,是生平没有见过的。想再看一眼,轿子很快下去了。我心中出现‘惊艳’两字。身旁的人告诉我,她是林徽因。用什么现成话赞美她?‘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等都套不上,她不但天生丽质,而且从容貌和眼神里透出她内心深处骨头缝里的文采和书香气息。我今生今世,认定了她是我所见到的第一美人。没有一个人使我一瞬难忘,一生倾倒。”

萧乾飞夫人文洁若也曾如此形容:“林徽因是我生平见过最令人神往的东方美人。她的美在于神韵——天生丽质和超人的才智与后天良好高深的教育相得益彰。”还有林洙也曾写道:“她给人的是一种完整的美感:是她的神,而不全是貌……”

纤眉细眼,善睐明眸,唇边缀着酒窝,高高的鼻梁衬托出清绝的气质,微瘦的脸颊边常挂着绯红。她诙谐而机智,连珠妙语常能让人回味良久;一瞥惊鸿而后便是久久而绵远的惊艳。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就是林徽因的华贵气韵。

林徽因是游离的,她没有那个时代的陈旧,相反的皆是自由。那被哀艳炙烤过的童年,教她开始追求生命中绝对的完满;她的温顺是带有侵略性的,她的美好亦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冽。过尽千帆她已学会不惊波澜,世扰人喧她早学会自修藩篱。

诗书画卷带着林徽因走向了心灵的远方,让她的生命也更多了几重广阔的维度。骨子里的娇柔变作骄傲,年少的稚气幻化为志气,她能轻易领略那字里行间的人间冷暖,她将那些婉转文字变为了充盈周身的力量。这个看似柔弱的江南女子,踏碎残忍光阴、罗袜生尘,宅院深深锁不住渴望,书韵关情弥散了怅惘。

委婉风情,尤爱香茗独自品;芳华倩影,更有诗书总关情。肆 人生何处不相逢

回首林下相逢,更添世相迷离。

未知情萌缘起,但将真心遥寄。

细水长流是绵远的温柔,流景闲草是时光的静好。看平淡的四季炊烟缭绕在四合暮野,将满腹的心事托付给远山黄土埋藏;在金沙金粉的宁静里寻一份心安理得的恬静,在欲盖弥彰中尽情释怀放逐。落魄江湖载酒行的人自然有着烟雨平生的魂,正如那全力而活的人定不会辜负所受的苦难,正如那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定会有人为救赎而来,正如他们的相见寂静了万籁……

梁思成,中国著名建筑史学家、建筑师、教育家。其父梁启超则更是名高天下:中国近代著名思想家、政治家、史学家、教育家、文学家。其门下弟子更有徐志摩、林觉民、蔡锷、蒋百里、张君劢、徐福苏等各界名流。在当时,梁启超与林长民是多年的挚友,林、梁两家亦均是赫赫有名的知识分子家庭,两个家族更是世交。

林徽因与梁思成的第一次见面便是由梁启超一手促成的,那一年,梁思成17岁,而林徽因才刚满14岁。在某个与往常无异的日子里,梁启超告诉儿子要悉心穿戴一番,他要携梁思成到老朋友林长民家去拜访,同时见见他的女儿林徽因。梁思成自然明白父亲的用意,他虽尚年轻,并不急于成家,但终究父命难违,还是同梁启超去往了景山附近的林家。

一路上梁思成都有些局促,在他想象中那位林家大小姐的打扮定同时下流行的那般:梳一条油光光的大辫子、穿着不算可身的绸缎衫裤,嘴里尽是三从四德的陈词滥调,光是想想都能让人不自在。终于到了林家,梁启超父子二人被请进了林长民的书房,人言近乡情怯,此刻的梁思成坐立不安,他不敢指望那林家大小姐会是怎样的惊艳,只要不予人惊吓,他便谢天谢地。

片晌,门开了,一个亭亭玉立却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走了进来,两条小辫子自在地垂在肩膀,眸子里尽是清亮的神采,她的五官更像是被精雕细琢过般,左颊有笑靥。就连她的穿着也是那般得体,浅色的半袖短衫罩在黑色及膝裙上,无论是气质或是打扮同梁思成记忆中所有的大家闺秀都不一样。那女孩的声音更是怡人,没有拘谨的做作更没有盛气凌人的压迫。尤其是当她转身告辞时,那身姿翩然飘逸犹如误入人间的小仙子。

此间情景给了梁思成极大的冲击与视觉享受,更是让他印象深刻,历久难忘。所有自以为的认知都在见过林徽因后顷刻崩塌,独木不成林,可林徽因却自成了一个世界,那时那刻的乍见之欢吸引着梁思成想要不停探看、不停企及。相同的文化气息,加之相似的家庭氛围,让梁思成与林徽因可以毫无隔阂地沟通,渐渐熟稔了起来。就这样,两个少年开始了日益频繁的往来。

梁思成在学生时代尤为爱好音乐,在清华乐队担任指挥时,梁思成曾邀请林徽因来观看他所在乐队的演出。当看到穿着乐队制服“全身披挂”、在舞台上全情投入地挥舞着指挥棒的梁思成时,林徽因立即被他那浮夸的身段、生硬的摆头和竭尽全力地周身舞动逗得乐不可支,甚至几度轻笑出声来。虽然自知已引得沉浸在音乐中的旁人侧目,可林徽因却依旧笑靥如花不愿收敛,任面颊泛起红润涟漪。

在林徽因的印象中梁思成是位温润少年,他谦卑、沉稳而略带偏执,再看如今这般荒唐的、滑稽的反差怎能不教她惊诧。自那时那刻林徽因方知喜悦原来可以这般简单,或许这世上最绝顶的聪明便是学会肤浅地活着,亦如开心便放肆地笑。学会顺从自己的内心哪怕不与世同又何尝不是豁达,对梁思成她也有了新的认识,在他将那不羁的一面和盘托出、露骨展现时,林徽因意识到他们原本都一样,都渴望冲破束缚的牢笼,都渴望一次歇斯底里地释放。

梁思成最吸引林徽因的一点便是他开阔的眼界还有不受时代背景所拘囿的做派。在当下中国,封建士大夫对于文化的认知往往是迂腐而狭隘的,在他们的观念中,只认定诗、文、字、画为高等的艺术文化。而雕刻、木作、陶瓷、建筑、铜铁冶铸等由民间劳动者所创造的技艺通通被他们归为了“匠作之事”,便被视为毫无美感、艺术可言。

但对接受过“中西文化荟萃一堂”式教育的梁思成来讲,无论是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或是民间草野,处处都可是艺术的殿堂。梁思成有一双灵巧的手,他自小便偏爱绘画、雕刻、木工一类的“匠作之事”,所以在与林徽因相处的时候,时常会为她画上几张素描,或是用大小适宜的木料为林徽因雕上些小摆件,引得她一阵欢心惊喜。往日时光里的褶皱,渐渐被笑声熨平。青梅竹马、言笑晏晏,细水长流的温柔更无波澜。

直到1920年,林长民以“国际联盟中国协会”成员的身份被政府派往欧洲访问考察,这一次他决定带上长女林徽因。“我此次远游携汝同行。第一要汝多观察诸国事物增长见识。第二要汝近我身边能领悟我的胸次怀抱。第三要汝暂时离去家庭繁琐生活,俾得扩大眼光,养成将来改良社会的见解与能力。”

在得知父亲会携她同行时,林徽因又惊又喜。她对父亲始终有崇敬与钦羡,羡慕他的报国之志、崇拜他的广博见识,她始终憧憬着能成为同其父一样志向高远、胸怀天下的人。不久前,在北京《晨报》上,林徽因曾看过一篇出自父亲之手的文章,他大胆披露了巴黎和会内情,并疾呼“胶州亡矣,山东亡矣,国不国矣……国亡无日,愿合我四万万众誓死图之。”登高一呼,父亲的家国情怀浓烈,赤子之心拳拳,如洪钟之声震动着国民,也直击了林徽因的心底,父亲成为了她的榜样、她的英雄。

就在文章发表的第三日,五四运动爆发,林长民也因此受到当政者迁怒,好在当时总统徐世昌惜才,出了一笔钱让林长民赴欧避难,并美其名曰出洋考察。世事洞明的林徽因自然深谙其中一切,所以这次能同父亲访欧,她下定了决心不但要学习父亲的处世为人,更要做好父亲的得力助手。

林家父女间总是相互成全,林长民曾向友人感叹:“做一个有天分的女儿的父亲,不是容易享的福,你得放低你天伦的辈分,先求做到友谊的了解。”林长民也的确如此,他愿意带着林徽因四处游历增加阅历、增长见识、增进学问。他高瞻远瞩为林徽因的未来铺就坦途,也自此成就了一位璀璨耀眼的新新女性。

1920年夏,万吨客轮行驶在无垠海面,犹如漫天里的一粒微尘般飘忽,满心满眼都是让人心疼的孤独。林徽因站在甲板举目四望,这天地何其广阔,若无此刻放眼,竟会永不自知生而为人的卑微。数不清究竟历经了几多星辰白昼的更迭,他们却还是在那两片湛蓝间飘忽,时间久得连同行的人们都已厌倦了抱怨那似乎永远靠不了的岸……

从踏上客轮的那一刻,林徽因便开始做着告别。告别那座骗走她童年的老宅,告别永远满面愁容的母亲,告别后院紧紧封锁着的寂寞……殊不知这场与过去的不欢而散她期待了多久,所以离开的姿态才会那般决绝而洒脱。一幕幕往事就这样在脑海中闪回,林徽因发觉这其中竟也有她不舍挥别的回味。在难得欢笑的彼年光景里,梁思成所留给她的竟都是快乐。此时的林徽因对他虽谈不上爱慕,却有着淡淡的好感与喜欢。若问及此行有什么是她所不舍,总能温情陪伴的梁思成应算是一个吧。

但行好事,就此放逐,若言青春本是一场挥霍,何不畅快淋漓活得磊落。熙熙攘攘的人群堆砌出了万丈红尘,天地雅量,容各色情怀滋长长盛不衰,让光阴润泽捧出一阕兴旺。林徽因的传奇才刚刚开始,遁入波澜,是为了激起更高的海浪。

时光的深味,经得起一寸一寸地玩味;纷呈世相,不曾屈从于万千想象。总有谁会是谁的一味药,将那缠绵的伤口医愈却又让疤痕永落;总有谁欠下谁的一片情,以为此生不换却是情深不寿;总有谁等待谁的一颗心,在青天碧海的真爱里修行。世味深刻,她终将长路徐行……第二章百转柔肠·恋上那诗与远方壹 建筑是最优雅的格调

苍穹之下,罗山名迹;

万变岚气,心事遥寄。

旷野之上,琳琅及目;

雨湖烟雾,闲庭漫步。

一路飘飘摇摇,失去了大地的踏实牢靠,总是会让人焦虑得丧气,在漫无边际间理不出个头绪。同船的人们有的选择周而复始地酣睡,有的用嘴上的聒噪释放内心的焦虑,有的则在甲班上前后踱步任谁劝说都不愿停下。而林徽因父女则不同,他们二人始终安之若素,淡然得出奇,一个是因早已习惯了漫漫长路的舟车劳顿,另一个则是因为心中对彼岸世界的期待与向往足以压制途中的所有厌倦与躁动。

客轮终于近岸,可天公不作美,迎接他们的并非万里晴空而是淅沥的阴雨,衣袖被打湿,裤袜上沾染着新泥,可这看似糟糕的窘态却让林徽因生出了莫名的感动。大洋彼岸的土地被如此真实地踩在她脚下,就连空气中都不曾有她熟悉的味道,眼前的建筑陌生、招摇又新鲜地矗立,这一切的一切无不生动地向她诉说着别样的世间新奇。

经过几日简单休整后,林长民便携林徽因迈开了在欧洲各国间游历的步伐。双脚走罗马,看文艺复兴的荣耀、看巴洛克的艺术,看厚重而闪耀的历史将罗马这座城市装点得美轮美奂、叹为观止。梵蒂冈圣城根下的小礼堂总是人满为患,仿佛将所有艺术家汇聚于此接受世人的礼拜,在艺术的光芒之下无人不愿屈尊、又无人不虔诚。法国的风物总是大胆、神秘而浪漫,无论是埃菲尔铁塔或是凯旋门,都是人文气息在建筑上的极致体现,香榭丽舍、塞纳河、科尔马小镇……自然景观加之古典情怀更是引人流连。瑞士之美是包容的,既有雄伟峻峭的远山锋芒,更有柔情百媚的田园风光,雪峰、杉林、全木廊桥、冰河遗迹……漫山遍野都是琳琅。

眼界被打开,心绪也在异域风景间放逐,这一切都是林徽因不曾目睹过的壮美绮丽,她不禁拜倒其间,为这些新奇的景象所倾倒,甚至想要坦诚地来个拥抱。她感叹着人类是多么渺小却又伟大的存在,双手与智慧虽不能纳下广袤蓝天却可以缔造无尽瑰丽。大自然是造物主,人类又何尝不是艺术之工匠,于砖瓦砾土上的刻画、雕琢玉汝于成。

在游历中,林徽因意识到建筑的力量往往是直抵人心的,每个能予人感动或是震撼的建筑必定是充满信仰的。哥特式建筑常是高耸的尖塔搭配繁缛的装饰,看似是千篇一律的外观却无不蕴藏着崇高、哀婉的强烈情感。欧陆风格常是通花栏杆、外飘窗台、用暗粉作为主要色调,用山花尖顶、饰花柱式向古希腊、古罗马的艺术致敬。洛可可风格以轻盈、精致著称,用不着痕迹的清雅凸显富丽堂皇的本色,纤柔甜腻的半抽象题材永远那般华丽,永远不失风格。

在欧洲各国间的考察游历于林徽因来讲更胜似一场洗礼,她的精神是足够松弛而自由的。后来,因国联事务林长民父女常驻在了伦敦,林徽因也在伦敦的圣玛丽女子学院恢复了学习。

他乡再美也终不及故地能予人归属,在欧洲的那段日子里,林长民总是在各种晤面、会议间奔忙,不但时常接受演讲的邀约,还要接待许多前来拜望的当地留学生和华人社团,着实分身无术便只得留林徽因一个人在寓所。那时林徽因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书房里,并非读书而是看雨,看自己的阴郁与伦敦的阴雨哪个更没完没了,在被打湿的城市里与孤独的滋味一较高低。数不清这究竟是父亲去瑞士国联参会的第几日,只知道自始至终陪伴她的总是那听得到回音的孤独。

吃饭的时刻往往是最为难捱的,所以每每在楼上嗅到楼下厨房里炸牛腰子同洋咸肉的味道时,林徽因便条件反射地厌倦、抵触。她讨厌仅有一双筷子一只碗的饭桌,讨厌在顶大的饭厅里独自坐着。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聆听她的心事,那个仅有16岁的小女孩就那样一个人一面吃饭,一面咬着手指头哭,那独在异乡寂寥无依之感将林徽因压抑得无法喘息、更令她几度闷到实在不能不哭。

伦敦的房东太太是位建筑师,第一次见面时,她便对林徽因这个聪颖而充满灵气的女孩很是喜欢,因时常看见林徽因坐在窗边望着眼前的风景哀伤得放空,不由得对她心生怜爱。于是一旦得空,房东太太便会约上林徽因,带她同自己一起去采风、写生,房东太太的善意举动不但让林徽因在孤独的水火中暂时抽身出来,更是为她开辟出了一片人生新的天地。

附近尚可称道的建筑都曾在她们的笔下临摹,房东太太常常一面执笔,一面向林徽因讲解眼下建筑的精妙之处:哪一寸装饰可称为点睛之笔,哪一处有着微妙的不合时宜,哪一类开创了先河,哪一面出自大家之手……林徽因听得饶有兴致,本是静态矗立的建筑在她这里都演化成了仿佛可以振聋发聩的存在。就这样林徽因爱上了这些苍穹之下的人文杰作,那感觉就如同在村之暮野邂逅了命缘般的心灵契合。

骨子里关于建筑的渴望被一寸寸地唤醒,林徽因开始畅想着愿永远在架构间穿行。剑桥大学也便是康河一带是她们最爱的去处,因为那里始终保持着中世纪最古朴的建筑风貌,朴素宁静间蕴藏着无可撼动的美学力量。无论是皇家教堂、三一学院或是拜伦雕像,无不宁静、庄严却又有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力量。房东太太告诉林徽因,建筑师不只是盖房子的人,他还应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将一切看通透的眼,和敬畏万事万物的心。

像是一处脉络被打通,或是头脑的纵深处被开发,那些曾经一睹过的亭台楼阁、水榭画廊一一在脑中回环。林徽因想起了过去在国内的日子,她曾见过形形色色不胜枚举的至美风景,那时她还不曾意识到所谓雕梁画栋的艺术,仅仅是简单感受到人文气息与自然风貌的和谐共处。过去的她更未仔细体味过廊桥、雕楼的美,而是只顾着寻觅历史赋予的真迹,却未看出那用智慧创造出的精良架构。

仔细回味,正统的琉璃瓦、大屋顶、四角飞檐、就连她所居的老宅似乎都有了别样意韵,原来这便是建筑的生气:因生于情,而恢弘大气。从那时起,林徽因便有了自己的意志,她要学习建筑,她要将青砖顽石赋予生命,她要让冰冷的砖墙溢满情怀,她要让自己所及之处的建筑都能因她之手而发光发热、亮眼瞩目。

除却与女房东一同写生的时光,剩下的日子总是乏善可陈。偶尔收到父亲寄来的书信,便是那时林徽因寡淡生活的唯一点缀:“桐湖之游,已五昼夜。希提芬更Hilterfingen一小村落,清幽绝俗,吾已欲仙。去年游湖,想汝所记忆者,亭榭傍水,垂柳压檐,扁舟摇漾,烟霭深碧。而我今日所居,其景物又别。……吾亦偶尔往来其间,凡去年涉足处,皆已一一重访,此等游览,无足动我感念。但人生踪迹,或一过不再来,或无端而数至,尽属偶然,思之亦良有意味。吾与此湖此山既生爱恋,深祝偶然之事能再续此缘。晨起推窗湖光满目,吾双眼如浸入琉璃。书此相示,禽声宛转,通晓未歇,似催我赶赴早邮也。”

这一封是父亲从瑞士希尔特芬根寄来的书信,林长民虽总是忙碌得万水千山脚下过,却又无时无刻不将林徽因记挂在心间。林徽因于他,既是女儿又是朋友,他们之间虽隔着天伦辈分但父女二人却均不为其所困。父亲若是思有所得便会同她分享,也使得在无形间林徽因的心智、思想更加成熟、更加趋于丰满。“亭榭傍水,垂柳压檐,扁舟摇漾,烟霭深碧”,林长民是读山懂水悉风景的天地旅人。他在天地间快活徜游,也在天地间施展抱负,走天地风景亦是走他人生踪迹。他能与山湖生爱恋,愿与偶得之事续前缘,他眼中的风景总有禅味,他亦可一语道明万物清白。更为难得的是,林长民会将对人事的通透理解均悉心说与林徽因,帮她剥落艳俗、直面纯粹。所以,在林徽因的身上常能窥见林长民的洒脱风神,他带林徽因走过千山万水,俾得广博眼光,更将万事深意相教。

千百次的探看不曾发觉真味的意境,却在相离远望时读懂了故地的风景,迟来的缘分未必浅薄,甚至需要此生都为之奔波。爱上建筑的那一刻,她便拾出了深埋的风骨,自此退去柔弱,将信仰托付给山河。不曾远走便不会明了停驻的意义,不曾放眼便不会自知曾经拥有的可贵。

于寂静之处沉思、于喧闹之地寻真。她虽是旅人,却在孑然间找到了心灵的归依。万千偶然间总有必然,命理是斩不断的尾从,林徽因与建筑,终究狭路相逢,终于两相倾慕,终会相辅相成……贰 陌生的风景,熟悉的你

跋山涉水觅芳踪,阑珊诗意味渐浓。

夏雨春雷醉霜雪,彷徨人间歌罢歇。

人的一生难免在奇缘偶遇间纠葛,陌上田间有谁能纤尘不染。多少人在心间烧着泼旺的火,将爱情的渴望说予尘寰;多少人甘愿携起一双素手,两相缱绻看黄昏已然;多少人等待着生命中乍放的阳春,听心振的频率和上艳阳的斑斓。多少人甘愿用宿命养出一朵优昙,哪怕命薄缘悭终究枉然。

看客们一面嘲笑一面感怀,毕竟局外人怎会体味“身在情常在”的眷恋,或是长命无绝衰的誓言。所以爱意只要能让两个人欢喜,便自不必将全世界感动,所以情感只要能让两颗心靠近,便无须让天下人理解。相逢了便休问因果,爱上了便不怕蜚语。

依旧是阴雨天气,雨雾伦敦果真不负其名,偌大的饭厅里只吊着一盏晦暗的灯,它将林徽因纤瘦的身影拉得短短长长,招招摇摇的样子像是提醒着她顾影自怜的游戏未尝不可排遣忧郁。餐桌上依旧是一双筷子一只碗安静地将她等待,而后又是食不知味的嚼蜡一餐。寂寞、忧伤,在周而复始的枯燥日子里周而复始地来袭。“理想的我老希望着生活有点浪漫的事发生,或是有个人叩下门走进来坐在我对面同我谈话,或是与我同坐在楼上炉边给我讲故事,最要紧的还是有个人要来爱我。我做着所有女孩做的梦。而实际却是天天落雨又落雨……”像是怕孤寂将她扭曲,像是听见了她的轻声呼唤,期待中的人不约而至,也终于叩响了她的心门。

1920年秋,徐志摩为了结识英国文学家狄更生,想请林长民在中间作为介绍,便去往了林家进行拜访。那时,徐志摩与林长民是一类人,在他们身上永远都有着澎湃、振奋的书生意气,相似的人格魅力、同样的活泛、热情,二人很快便熟稔了起来。他们相互吸引、相见恨晚,在彼此身上他们总会看见自己的影子,每每高谈阔论后更是意兴阑珊,此中莫逆于心在他们看来自是胜却人间无数。

后来在林长民的介绍下,徐志摩与狄更生结为好友,并在狄更生的举荐之下,徐志摩成了剑桥大学皇家学院的特别生,徐志摩的英国文学生涯也自此开始。就这样,种种机缘之下徐志摩与林长民的来往变得更加频繁,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了林家的常客。

起初对父亲的这位好友,林徽因并未多加留意,只记得那人有着白皙的皮肤、架着一副玳瑁眼镜,说起话来是温吞的儒雅。他与父亲之间仿佛有着聊不尽的话题,每每林徽因去送茶,总是不自觉地将动作放慢,只为多听些他们的谈话。也是在那时林徽因发觉眼前这个看似洒脱无忧的人也曾有着同她相似的苦闷。

徐志摩说他曾在美国学习经济,因仰慕罗素想拜其为师,便决然离美赴英穿越大洋而来,可一路千辛万苦等来的却是罗素被剑桥辞退,已去中国讲学的消息,其间失望、无助可以想象。徐志摩还向林长民倾吐着自己对婚姻生活的感受,说着那些拗不过父辈、想自主又回天无力的苦闷。甚至是对学业的厌倦他都会毫不避讳地倾诉,他不解为何他的山高水长、诗情画意总是会被染上铜臭或是被现实的无情封杀。

听着徐志摩的故事,林徽因总有心疼,竟也想将自己的心路说予他听。但为林徽因所不知的是,他们之间有种奇妙的缘分正在发酵,徐志摩对她也充满了兴趣。说不出具体是哪一刻开始的心动,或许是她在门后用柔声细语说着您好时,或许她故意放慢动作听他们谈话时,或许是她皓腕纤手递来茶杯时,或许是她跟其父有着同样的气质风神,或许是她某个抬眼、某个敛眉、某个提唇含笑的瞬间,徐志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那种朦胧的感觉应该叫作喜欢。

徐志摩不敢轻易闯入她的人生,更不敢贸然对她说出喜欢,他唯有用一次次频繁的拜访,来逐渐加深她对自己的印象、渗入她的生活。后来,在林长民因公务出差时,徐志摩还是会来到林家,他同林徽因从朋友开始做起。他们一同在屋檐下听雨,那雨虽连绵却不再尽是寂寞;甚至餐桌上也因添了一副碗筷而多了无尽欢笑,书房里虽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宁静,却有着两处翻书声此起彼伏地交互。

徐志摩告诉林徽因自己同林长民经常互通“情书”,在文字世界里徐志摩扮演一个有夫之妇的角色、而林长民则扮演一位有妇之夫,两人假想着因自由受制而通过书信的方式暗通款曲的情形。徐志摩还常将书信里的妙语背予林徽因听,林徽因知道在这些文字的背后虽有“万种风情无地着”的情调,却也昭彰着徐志摩心里对爱的观念,那是绝对自由而不囿于世限的,看着他深情而坚定的眼神,她在不觉间也便失了神。

在林徽因最需要的陪伴的时候,是徐志摩的出现填补了她晦涩的空白。起居室的壁炉旁是整个房间最温暖也最窝心的一角,在认识徐志摩之前,林徽因总是坐在壁炉旁的摇椅上要么读书要么昏昏欲睡,闲散时光百无聊赖。而自从徐志摩出现之后,寂寞便不会再轻易造访,林徽因会精挑细选出一本可以提供谈资或是她悟不懂的书籍,然后在摇椅上一面翻阅赏味一面等着那舒缓而动人的叩门声……“在多年以后听她谈到徐志摩,我注意到她的记忆总是和文学大师们联系在一起——雪莱、基兹、拜伦、凯塞琳·曼斯菲尔德、弗吉尼亚·沃尔夫,以及其他人。在我看来,在他的挚爱中他可能承担了教师和指导者的角色,把她导入英国的诗歌和戏剧的世界,以及那些把他自己也同时迷住的新的美、新的理想、新的感受。就这样他可能为她对于他所热爱的书籍和喜欢的梦想的灵敏的反应而高兴。他可能编织出一些幻想来。”对徐志摩,林徽因总是夹杂着无限的情愫,依恋他的陪伴,又对他的学问充满崇拜。而徐志摩爱的,不只是林徽因的美丽与灵动,还有她望向自己时那发自内心的崇拜,徐志摩喜欢林徽因,更喜欢林徽因眼中的自己。

真正让两心契合的那一刻,便是她们不约而同地提起康桥。徐志摩问林徽因是否去过康桥,他说自己曾在雨后的康桥之上等待一架彩虹。林徽因侧目,问他如何确信定会出现彩虹,只见徐志摩用他那长长的下颌兜住了原本温柔的笑意,任严肃的神情爬上眉梢,顿了半晌才款语温言地说起,那是他诗意的信仰。不知怎的,却让林徽因隐约心悸,只一瞬便红了眼眶。她又何尝没有过诗意的信仰,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大抵就是当下的意境吧。

林徽因也向徐志摩讲起了她在康桥写生的时光,她解读着自己视角下的康桥。她将那些建筑的姿态描绘得生动却不冗长,徐志摩为她的语言所带入,仿佛康桥成了活物,他恨不能立即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去康桥走上一遭。

林徽因遇上徐志摩,让往昔所有苦楚褪色、诗意变得深刻;他们并非金风玉露,却总能让佳期如梦;这世间自有风情万种,他却偏偏对她情有独钟。生命是一条停不了的河,兜兜转转却又随流水靠了相同的岸,若言人事多变迁,可偏偏为何机关算尽却拼不过惊鸿一面。

是谁为谁升起风马,是谁在谁的寂寞里放歌、是谁在萧瑟回首处诵经诵诗,是谁在茫茫人海间画魂画骨。那时不知长相厮守是多久为期,心心念念为爱情献出自己;那时不知千里迢迢缘为谁来,却匆匆忙忙托出信仰。那时时光太快又太慢、距离太短又太长,我们跋山涉水、高楼望断只为赴那一期一会一个盟誓,却在转身后一寸剥心一寸蚀骨一寸天涯。

如若可以,遇上或者不遇上,爱上或是不爱上,他多想重新选择……叁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放歌斑斓,望夕阳艳影、心起波澜。

手握长篙,看康河微漾、云影天光。

载上一船星辉,慢溯在青草深处,长篙撩拨藻荇,艳影在夕阳下渐浓。一艘小船载着两个多情人,也载着满船的缱绻心事在康河的水面游走,时间被拉伸得无尽绵长又意蕴悠远,船上人自然是无限欢心萦怀。所谓极致浪漫,大抵如此,没有纷繁叨扰,在最原始的氛围体味最原始的心动,从朝阳至日暮,放歌斑斓,也在心间漾起波澜……

徐志摩是位细腻的诗人,他曾写出“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他会被一切美好所吸引、停留,他爱那眼角的飞星、带香的裙裾、惺忪的鬈发、甚至是一低头的温柔。细腻感性如他,一副温情画面他便会沉溺良久,所以是何时喜欢上林徽因的,就连他自己也判断不清,只知道越是接近她便越是被她吸引,像是罂粟的蛊惑,是直抵灵魂的心动。

在认识林徽因之前,徐志摩的人生更多的只是沉重,他奉父母之命娶了自己眼中的“土包子”张幼仪,为自己最不屑的世故人情所左右。甚至连出国留学都要被限定方向,他要学习在他看来无比晦涩的金融,要为继承家业做好一切准备。他的人生从出生那一刻起便被早早规划,他只得按部就班地服从,不曾拥有过选择的权利,甚至不曾有自我救赎的自由。现实总是压迫得他无从喘息,徐志摩寻不得一个发泄的出口,满腔情感也终无所托。也正是在他选择紧锁心房的那刻,林徽因好似从天而降,只为将他于灰霾中拯救。

她太过卓姝,卓姝得与众不同,江南水乡浸润出她的吴侬软语,大洋彼岸也给了她一口纯正的牛津腔,时而娓娓道来,时而气韵铿锵。她能用流利的英语背诵出雪莱、拜伦的诗句:“我将含笑做一个殉道者而死亡,对着那爱情不流血的祭坛。”这一句正中徐志摩的下怀,他恍恍然,久久不能平静。或许正是从那一刻开始,林徽因便带着对爱情的讴歌走上了徐志摩心中的圣坛,自此无可取代。

伦敦的雨总是不解风情,一旦不约而至便吝啬停息,一场雨常常绵远地好似横亘了半个世纪。徐志摩本以为她会厌恶阴雨的晦暗,好似青莲不愿污泥沾身泛滥,可林徽因却恰恰相反,爱极了雨中漫步的烂漫。爬满青苔的石壁、依附落叶的雨珠、教堂浑厚的钟声、拜伦谭上的绿藻……所及之处她都会小心攀看,带着对造物主的敬畏,吟几句诗歌以作回馈。而徐志摩眼中除了她便再没别的风景,林徽因不同于他认知中的所有女性,她是那般个性鲜明、那般富有生气,她总是能带给他未知的惊喜,她正是他所有诗歌的催化剂。“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这一刻徐志摩方解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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