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全集5:巴斯克维尔的猎犬(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06 06: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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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柯南道尔,徐枫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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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5: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5:巴斯克维尔的猎犬试读:

一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坐在早餐桌旁。他除了经常彻夜不眠外,早晨总是起得很晚。我站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捡起前一晚我们的访客落下的手杖。这是一根精致厚重的木棍,球茎形的手柄,就是那种被称为“槟榔屿棕榈杖”的圆头手杖。就在顶端下方有一圈宽宽的银环,差不多有一英寸宽,上面刻着“赠詹姆士·莫提默,皇家外科医学院会员,C.C.H.的朋友送”,时间是“一八八四年”。这正是那种传统的家庭医生随身携带的手杖,既尊贵庄严,又稳重可靠。“嗯,华生,你是怎么看这根手杖的?”

福尔摩斯背对着我坐在那儿,我并没让他知道我在摆弄那根手杖。“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觉得你脑袋后面肯定长眼睛了!”“我面前可是放了一把擦得很亮的镀银咖啡壶,”他说,“不过华生,跟我说说你怎么看我们这位访客的手杖?既然我们不走运没见着他,他来的目的也无从知晓,那这件意外的纪念品就变得十分重要了。你仔细查看一下这根手杖,让我听听你是怎么描述这个人的。”“我觉得,”我尽可能地遵循我的同伴的推理方法说,“这位莫提默先生是一位成功的年长医生,很受尊重,这可以从认识他的人们送他这件表示敬意的纪念品上看得出来。”“很好!”福尔摩斯说道,“太棒了!”“同时,我觉得他很可能是位乡村医生,经常步行出诊。”“何以见得?”“因为这根手杖虽然原先很漂亮,但已经被磕碰得很严重了,我很难去想象一位城里医生会带着它。而且上面装的这么厚的金属包头也磨损得很厉害了,很明显有人经常用它。”“完全正确!”福尔摩斯说。“还有,上面刻的‘C.C.H.的朋友’,我猜应该是某个狩猎(英文中“狩猎”一词首字母大写为H。——译者注)组织,他可能曾经给这个当地狩猎组织的成员进行过外科治疗,作为回报,人们送给他这件小礼物。”“华生,你真的长进不少,”福尔摩斯边说边把椅子往后推,点上了一支雪茄。“我不得不说,你为我那点微不足道的成就所做的所有记叙是如此精彩,可你却总是习惯性地贬低自己的能力。也许你自己并不光彩夺目,但你却能传导光。有些人不是天才,却有着惊人的激发天才的能量。我得承认,老兄,我非常感激你。”

他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些,我必须承认,他的话让我由衷地感到高兴,之前他总是漠视我对他的钦佩以及我试图将他的推理方法公之于众所做的努力,那让我很生气。同时,对于自己掌握了他的方法并能在实际中熟练运用,还得到了他的赞许,我也感觉很骄傲。接着,他从我手中接过手杖,眼睛盯着它观察了一会儿,然后饶有兴致地放下了雪茄,把手杖拿到窗边,又用放大镜仔细查看起来。“虽然很简单,但很有意思,”他边说边坐回他最喜欢的长椅上,“手杖上有一两处确实给出了暗示,可以作为一些推论的基础。”“我还有漏掉的东西?”我有些自负地问,“我确信没有遗漏。”“亲爱的华生,我恐怕你大部分的推论都是错误的。我说你激发了我的灵感,是说我在指出你的谬误的同时往往因此而被引向了真相。在这件事情上你并没有完全错误,这个人确实是位乡村医生,而且常常步行出门。”“那么我就是对的了。”“不过也仅此而已。”“不就这些吗?”“不,不,我亲爱的华生,这不是全部——不止这些。我提示一下,比如,比起狩猎组织,送给医生的礼物更可能来自医院,如果首字母‘C.C.’放在医院(英文中“医院”一词的首字母也是H。——译者注)前,很自然让人想起‘查林十字街’(CharingCross的首字母正好是C.C.,它是伦敦的一条街。——译者注)。”“也许你是对的。”“这条思路很可能是正确的。如果以此作为有效假设,我们就有了新的依据来猜想这位不曾谋面的访客了。”“那好吧,假设‘C.C.H.’就是代表‘查林十字医院’,我们能进一步得到什么推论?”“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你知道我的方法,试一下!”“我只能想到一个很明显的结论,就是这个人在去乡村前曾在城里行医。”“我想我们可以再作进一步的推论。我们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根手杖,在什么情况下这么一件礼物最有可能被送出呢?他的朋友什么时候会联合起来向他致以敬意呢?很明显,是在莫提默医生离开医院开始独立营业的时候。我们知道有这么一件礼物,我们也相信他由在城里医院工作改为乡村行医,那么我们推论这项赠予发生在这个转折时期不是很离谱吧?”“很有可能是这样。”“好啦,你可以看出他不可能是医院里的重要成员,因为只有相当有名望的人在伦敦的医院才能有这样的职位,而这样的人是不可能退回到乡村去的。那么他是什么样的人呢?如果他在医院工作但又不是重要成员,他只可能是个住院部外科或内科医师——地位比医学院高年级的学生高一点。然后,他是五年前离开的——日期就在手杖上。那么亲爱的华生,你的那个严肃的中年家庭医生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友好和善,安于现状又有点漫不经心,还有一只心爱的狗,大约比猎狗大些,比獒犬小点。”

我不相信地笑了。福尔摩斯靠回长椅,朝天花板吐出了几个烟圈。“你所说的后面部分我无法查证,”我说,“但并不难查出一些这个人的年龄和履历的情况。”我从我的医学小书架上取出《医学人名地址录》,开始查找名字。总共有好几个莫提默,但只有一个才是我们的访客。我大声读出了关于他的记录:詹姆士·莫提默,一八八二年毕业于皇家外科医学院,德文郡达特姆尔区格林本人。一八八二至一八八四年任查林十字医院住院部外科医师。因发表《疾病是否隔代遗传》一文获得比较病理学杰克逊奖。瑞典病理学会通讯会员。(载于医学杂志《柳叶刀》,一八八二年)著有《隔代遗传的几个特异》,《我们(载于《心理学报》,一八八三年三月)在进步吗》。格林本、索斯利及高冈村的医务官。“没提到当地的狩猎组织吧?华生”,福尔摩斯嘲弄地笑道,“但是正如你敏锐地观察到的,他是个乡村医生。我觉得我的推理是十分合理的,那几个形容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友好和善’,‘安于现状’及‘漫不经心’。根据我的经验,这个世界上只有友好和善的人才会收到纪念礼物,而只有没什么野心的人才会放弃伦敦的事业跑去乡村,也只有一个漫不经心的人才会在你的房间等待一个小时后没留下名片却落下了手杖。”“那狗呢?”“那狗经常叼着手杖跟在主人身后。因为手杖很重,它得紧紧咬住中间部分,于是上面的齿印就非常清晰了。从齿印的间距看,我觉得这只狗的下颌比猎狗的大,但比獒犬的小。它可能——啊,对,是条卷毛西班牙犬。”

他站起来,边说边在房中走来走去。接着他在窗口停了下来,声音里流露出自信,我不由得诧异地向他看去。“老兄,你怎么能如此肯定呢?”“很简单,我看见这条狗就坐在我们门前的台阶上,门铃响了,是它的主人。请别动,华生,他是你的同行,你在这里或许能帮上忙。这真是命中注定的一刻,华生,你能听到台阶上迈向你生命的脚步声,可你却不知道那是好还是坏。到底这位从事科学的詹姆士·莫提默医生来到办案专家福尔摩斯这里所为何事呢?请进!”

我们这位访客的样子让我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他会是个典型的乡村医生。这人又高又瘦,长长的鹰钩鼻从两只敏锐的灰色眼睛中间凸出来,两眼相距很近,在一副金边眼镜后面闪着光。他穿得像个医生,但是有点邋遢,大衣脏了,裤子也旧了。尽管还很年轻,背却已经驼了,走路时头向前探着,看上去十分宽厚仁慈。当他进来时,目光落在福尔摩斯手中的手杖上,他欢呼着向福尔摩斯快步走去。“太好了,”他说道,“我都不确定到底我把手杖落在这儿还是货运公司了。我可不能丢了这根手杖。”“我想这是件礼物吧,”福尔摩斯说。“是的,先生。”“来自查林十字医院?”“是我结婚时几个朋友送的。”“哎呀,天哪,太糟糕了!”福尔摩斯摇头道。

莫提默医生透过眼镜诧异地眨着眼睛。“糟糕?”“没什么,只不过你打乱了我们的小推理。你说是你结婚的时候?”“是的,先生。我结了婚,因此离开了医院,也放弃了成为医学顾问的机会(医学顾问为医生中地位最高者。——译者注)。为了建立自己的家庭,这样做是有必要的。”“好啦好啦,我们也没有错多少,”福尔摩斯说,“那么现在,詹姆士·莫提默医生——”“您称呼我先生就行——我是皇家外科医学院一名卑微的学生。”“显然也是个精细严谨的人。”“福尔摩斯先生,我对科学只略知一二,是个浩瀚海洋边的拾贝者。我想我是在跟福尔摩斯先生讲话,而不是——”“不,这位是我的朋友华生医生。”“很高兴见到您,先生。我曾听别人说起您的大名,还有您的这位朋友,福尔摩斯先生,我觉得您非常有意思。我完全没有想到您的头骨这么长,眉骨这么高。您介意我用手摸一下您的颅骨顶缝吗?在得到您本人的头骨之前,您头颅的模型会是人类学博物馆里的珍品。请恕我冒犯,我承认我很羡慕您的头颅。”

福尔摩斯指给陌生的访客一张椅子,请他坐下。“我觉得你很热衷于自己的专业,先生,像我一样,”他说,“我从你的食指看出你自己卷香烟,别犹豫了,点一支吧。”

这人拿出纸和烟草,以惊人的速度熟练地卷了一支香烟。他长长的手指抖动着,像昆虫的触角一样敏锐地晃来晃去。

福尔摩斯沉默着,但他投射的几乎不被人注意的眼光告诉我,他对我们这位怪异的朋友很感兴趣。“先生,”最后他说道,“有幸受到你昨晚及今天两次拜访,不过我想你不仅仅是为了检查我的头颅而来的吧?”“不,先生,不是的,尽管我也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我来您这儿,福尔摩斯先生,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是个不切实际的人,也是因为我突然遇到了最严重而且很不寻常的问题。我认为您是全欧洲第二优秀的专家——”“是吗,先生。我想问一下是谁有幸成为最优秀的呢?”福尔摩斯有些刻薄地问道。“柏廷龙先生(法国人类学家。一八五三~一九一四年。——译者注)工作时头脑既精密又科学,就这一点而言他肯定是最强的。”“那你怎么不去找他?”“先生,我刚才说的只是精密科学的头脑。谁都知道处理实际事务方面您是最好的。我相信,先生,我没有疏忽——”“有一点点,”福尔摩斯说道,“我想,莫提默医生,你最好马上告诉我你到底需要我帮你解决什么问题。”

二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

“我口袋里有份手稿,”詹姆士·莫提默医生说。“你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福尔摩斯说。“这是份很旧的手稿。”“十八世纪早期的,如果不是假的。”“您怎么知道的,先生?”“你说话的时候,我看到那稿子一直露出来一两英寸。如果一个专家不能说出一份文件的日期,误差超过十多年的话,那他就是个不够格的专家。你可能已经看过了我有关这个话题的小文章了。据我判断,这份文件大约是一七三〇年写的。”“确切的年份是一七四二年,”莫提默医生把手稿从胸前口袋里抽出来,“这份家族文件是由查尔斯·巴斯克维尔爵士委托我保管的,三个月前他的突然惨死震惊了德文郡。可以说我既是他的密友,又是他的医生。他是个意志坚强的人,精明、现实,和我一样没什么想象力。不过他非常重视这份文件,而这个结局最终如他所料般发生在了他身上。”

福尔摩斯伸手接过手稿,在膝盖上铺平。“你注意看,华生,S有的长有的短,这是我之所以能确定日期的依据之一。”

越过他的肩头,我朝那发黄且褪了色的文件看去,文件顶端写着:“巴斯克维尔庄园”,下面用潦草的大字写着“一七四二”。“这好像是一篇什么记载。”“是的,是流传在巴斯克维尔家族的一个传说。”“但是,我觉得你来找我恐怕是为了目前更为实际的事情吧?”“是最近的,最实际最紧急的事,必须得在二十四小时内作出决定。不过这份手稿很短,而且与这件事紧密相关。您同意的话我来读给你们听听。”

福尔摩斯靠在椅背上,双手指头并在一起,闭上眼睛,一副任其自然的样子。莫提默医生把手稿放到亮处,声音高亢又略带嘶哑地读了下面这个奇特而又古老的故事:关于巴斯克维尔猎犬传说的源头有很多种说法,由于我是雨果·巴斯克维尔的直系亲属,我从我父亲那里听到这个故事,这是他的父亲告诉他的,我把它记述下来,相信它曾经发生过。你们也要相信,我的孩子们,有罪的人会受到公正的惩罚,但只要诚心祈祷和忏悔,再严重的罪行也能得到最大度的宽恕。从这个故事中可以学到,不要恐惧前辈们所结下的恶果,而是将来要谨言慎行,以免我们家族曾遭受的沉重痛苦再次降临到后代头上。(指一六四二到一六六〇年英国内战。——译者注)据说在大叛乱时期——在这里我真诚地向你们推荐由博学的克拉伦登爵士所写的历史——这所巴斯克维尔庄园就为雨果所占有。无可否认,他是个最狂妄、最目无上帝的无神论者。说实话,对于这一点他的邻居们或许可以原谅,因为这一带从来也没有出现过几个圣徒,但是他天生喜欢胡作非为,冷酷无情,这使他在西部早(如果还能用如此美好的词语就臭名昭著了。一个偶然的机缘,这位雨果爱上了来称呼他那阴暗的感情的话)巴斯克维尔庄园附近的一个田主的女儿。但是这位少女向来有着谨言慎行的好名声,害怕他的恶名,自然躲着他。有一年的圣(《圣经》中记载的“天使长”米迦勒的纪念日,在每年九月二十九日。米迦勒节——译者注)那天,雨果提前得知这位少女的父兄都不在家,就和他的五六个游手好闲、无恶不作的朋友溜进了农场,抢走少女,把她带回了庄园。回到庄园,他们把她关在楼上的一个房间里,像往常一样,他们开始了夜晚的狂欢痛饮。可怜的少女被楼下传来的狂歌乱吼和咒骂声吓得惊慌失措,因为据说雨果·巴斯克维尔酒后说的话极为激烈恶毒。终于,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她做出了即使是最勇敢灵活的人都会胆怯的举动,她借助窗边南墙上爬满的(现在仍爬在墙上)常春藤从房檐下一直滑了下去,然后穿过荒原朝着家跑(长度单位,一里格约等于三英里。——去。庄园和她父亲的农场之间有三里格译者注)的距离。过了一会儿,凑巧雨果离开客人去给他的“猎物”送食物和酒——或许还有更糟糕的东西,却发现“笼子”空了,“鸟儿”飞走了。接着他像个魔鬼似地跑下楼梯冲进餐厅,跳上大餐桌,踢得酒瓶和餐盘乱飞,他在所有人面前吼叫说:如果他能捉回那个少女,就把肉体和灵魂都出卖给魔鬼。正当几个酒徒被这人的狂暴震慑在那儿的时候,有个更邪恶的人,或者说比别人醉得更厉害的人喊叫道:他们应该放出猎狗去追赶。听到这话,雨果冲出房子,喊着让马夫备好马,放出猎狗,让它们逐一闻过少女的头巾,然后把它们放了出去,狂吠声响彻了整个月光下的荒原。那几个酒徒目瞪口呆地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很快他们就明白要去荒原上做什么,一时间一片喧嚣,有人要带枪,有人去骑马,还有人要再喝一杯。但最后他们疯狂的头脑还是恢复了些理智,然后十三个人一起骑上马开始追赶。月光很亮,他们并肩向少女回家的必经之路疾驰而去。骑了一两英里后,他们在荒原上遇到一个牧人,喊叫着问他有没有看到他们追捕的“猎物”。据说,那牧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最终他说他看到过那个不幸的少女,一群猎狗在后面追她。“但还不止这些,”他说,“因为雨果·巴斯克维尔骑着他的黑马经过我身边时,后面无声地跟着一只魔鬼似的大猎犬,天啊,可千万别让这么一只狗跟着我!”于是那些醉鬼骂过牧人向前追去。但很快他们就吓得浑身发冷了:那匹黑马嘴里淌着白沫跑过来,鞍上没人,缰绳拖在地上。这些狂徒恐惧万分,凑近了一起前进,如果是单独一人的话,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掉转马头跑回去。慢慢地,他们终于追上了那群猎狗。这些狗虽然品种优良,出了名的勇猛,而此刻正挤在荒原上的一道深沟前面,竞相哀鸣起来,有几只正要偷偷溜走,还有几只颈毛直竖瞪着眼前下面的窄沟。这队人停下了马,你能猜到,他们现在可都比出发时清醒多了。大多数人都不想再前进了,不过有三个最大胆的,也许是醉得最厉害的,继续走下了深沟。前面出现了一片宽阔的平地,那里竖立着两块巨大的石头——至今还能看到,是古人留下来的。月亮清楚地照在这片空地上,中间躺着那不幸的少女,由于过度惊吓和疲劳已经死了。但是让这几个胆大的酒徒汗毛直竖的,不是少女的尸体,也不是躺在她身边的巴斯克维尔的尸体,而是一只可怕的巨大黑色野兽,形状看起来像只猎犬,但是比见过的任何猎犬都要大,正站在他身边用力地撕扯着他的喉咙。甚至当他们看着那个东西撕扯雨果·巴斯克维尔的喉咙时,它把那似乎在燃烧的眼睛和流着口水的下颚转向了他们,三个人吓得尖叫着逃命而去,甚至在穿越荒原时还惊呼不已。据说其中的一个当晚就死了,另外两个也都精神失常了。孩子们,这就是关于那只猎犬由来的故事,自那时起它就把整个家族折磨得痛苦不堪。我之所以把它记录下来,是因为传说与猜测的东西比清楚的事实要可怕得多。不可否认,我们家族的一些人很不幸,死得很突然,残忍又诡异,但愿我们能得到上帝无尽的恩惠和庇佑,三四代以后无辜的人们不会再受到惩罚,他们都一心笃信《圣经》。孩子们,我借上帝之名命令并奉劝你们,一定要谨慎,在夜晚邪恶势力猖狂时要避免穿越荒原。[这是由雨果·巴斯克维尔(此雨果·巴斯克维尔为开头提到的雨果·巴斯克维尔的后代。——译者注)留给他的儿子罗杰和约翰的,并且指示他们不要将此事告诉他们的妹妹伊丽莎白。]莫提默医生念完了这些奇特的叙述后,把眼镜往上推了推,看向福尔摩斯,后者打了个哈欠,把一节烟蒂扔进火炉。“怎么了?”他说。“您不感兴趣?”“如果我是个神话故事收集者,可能会对此感兴趣。”

莫提默医生从口袋里又抽出一份折叠的报纸。“好了,福尔摩斯先生,我要给您看些最近的新闻。这是今年五月十四日的《德文郡纪事报》,上面有一篇关于几天前查尔斯·巴斯克维尔爵士之死的报道。”

我的朋友身子向前倾了倾,神情变得专注起来。我们的访客重新推推眼镜,又开始念道:近来查尔斯·巴斯克维尔爵士的猝死给整个郡县蒙上了一层阴影,之前他已经被提名很有可能成为中德文郡自由党的候选人。尽管查尔斯爵士在巴斯克维尔庄园居住的时间很短,他的和蔼友善和宽厚仁慈已经受到了所有跟他有过接触的人的喜爱与尊重。在这个暴发户的年代,看到这样一位名门之后在家族败落之后能够重振家业,恢复往日的辉煌,实在是振奋人心。众所周知,查尔斯爵士在南非做投机生意赚了一大笔钱,他比那些不知道收手而亏本的人聪明得多,他变卖了财产回到了英国。他来到巴斯克维尔庄园才两年,人们都讨论着他那重建和整修庄园的宏伟计划,而他的死则中断了整个计划。因为他并无子嗣,他曾公开地表示愿意在他的有生之年以他自己的财富惠及整个村庄,因此很多人哀悼他的早逝。他对本地及郡县的许多慈善机构的慷慨捐赠,本报经常报道。查尔斯爵士死亡的情况虽然不能说经过调查完全得到了澄清,但至少足以消除因为本地的迷信而起的谣言。没有任何理由怀疑是谋杀或者其他任何非自然原因的死亡。查尔斯爵士是鳏夫,而且据说在某些方面有些古怪的想法。尽管他非常富有,个人生活却很简单。他在巴斯克维尔庄园内的仆人是一对名叫巴里莫尔的夫妇,丈夫是总管,妻子管理家务。他们作证,且这已被几个朋友所证实,查尔斯爵士的健康状况不佳已有一段时间,尤其是他的心脏病,症状表现为脸色变化,呼吸困难以及紧张忧郁时的发作。詹姆士·莫提默医生系死者的朋友和私人医生,他也证实了上述情况。这个案子的案情十分简单。查尔斯·巴斯克维尔爵士习惯于每晚睡前沿着巴斯克维尔庄园有名的紫杉小径散步。巴里莫尔夫妇证实这是他的习惯。五月四日,查尔斯爵士宣布,他打算第二天动身去伦敦,并且命巴里莫尔整理好行李。当晚他像往常一样出去散步,中间他习惯性地抽了支雪茄,但他再也没回来。午夜十二点时,巴里莫尔发现庄园的大门还开着,就警觉了起来,他点了一个提灯去找主人。天刚下过雨,查尔斯爵士的脚印在小径上很容易看到。在紫杉小径的中间,有一扇通向荒原的门,有迹象表明查尔斯爵士曾在那儿站了一段时间,然后在小径上继续前行,他的尸体就是在这条路的尽头被发现的。有一件让人奇怪的事是巴里莫尔说在经过那扇门后,他主人的脚印就变了,他似乎是踮着脚走的。一个名叫墨菲的吉卜赛贩马商,当时就在荒原上的不远处,但是他承认他醉得很厉害。他说他听到了叫喊声,但是说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查尔斯爵士身上没发现遭到暴力的痕迹,他的脸部扭曲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以至于起初莫提默医生不敢相信躺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朋友兼病人,这一点也由医生的证词指出,不过据解释,当发生呼吸困难和心力衰竭致死时,这种情况也并不稀奇。这个解释是经过解剖鉴定后得出的,说爵士有长期存在的器官疾病,验尸官的裁断证实了医生的证明。这个结果很合理,因为很明显,查尔斯爵士的继承人还会住在庄园,并会继续进行不幸中断的受人赞许的工程,这是最重要的。假如不是验尸官的检查结果没什么特别之处而终止了一些私下散布的谣传,很难再找到人住进巴斯克维尔庄园。据了解,下一位家族继承人是亨利·巴斯克维尔先生,查尔斯·巴斯克维尔爵士弟弟的儿子——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年轻人在美国,现在正在着手调查他的下落,以便通知他来继承财产。

莫提默医生叠好报纸,把它放回了口袋。“这些是有关查尔斯·巴斯克维尔爵士死亡的公开事实,福尔摩斯先生。”“我要谢谢你让我注意到这么有趣的案子,”福尔摩斯说,“当时我读到了一些报纸的评论,但是我被梵蒂冈浮雕宝石那件小案子牵扯了太多精力,而且在为教皇做事以致忽略了几个有意思的案子。你说这篇报道包含了所有公开的事实?”“是的。”“那么告诉我些隐秘的事实吧,”他向后靠着,手指头并在一起,露出了一副没有表情、法官般公正的表情。“我将要说一些我没对任何人讲过的事情,”莫提默医生说道,他开始情绪有点激动,“我之所以在法医询问时隐瞒这些,是因为一个科学工作者不愿意公开对一个广为流传的迷信表示认同。另外,我觉得正如报纸上说的,如果再发生任何使巴斯克维尔庄园的名声变得更糟糕的事,那么肯定没有人愿意住进去了。就因为这两个原因,我觉得我有理由不把所有事实和盘托出,因为那样没有任何好处,但是对您,我没有理由不坦白一切。“荒原上的居民都零星散居,离得近的人彼此间来往就多一些,因此我常常能见到查尔斯·巴斯克维尔爵士。方圆几英里内,除了兰夫特庄园的弗兰克兰先生和自然学家斯特普尔顿先生以外,就没有其他受过教育的人了。查尔斯爵士虽已隐退,他的病却让我们相识,而对科学共同的爱好使得我们彼此相熟。他从南非带回很多科学方面的资料,我们曾经共同度过了很多美好的夜晚,并一起比较南非的布希曼族黑人及荷坦突蛮人的身体结构。“在最后的那几个月里,我越来越明显地看出,查尔斯爵士的神经紧张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对我前面给您念过的那个传说深信不疑,以至于他晚上只在庄园内散步而绝不出去到荒原上。这可能让人难以置信,福尔摩斯先生,他对笼罩在他家族头上的悲惨命运信以为真。当然了,他所有的关于祖先的记录都不令人乐观。认为存在某些恐怖事物的想法不断地困扰着查尔斯爵士,他曾不止一次地问我夜晚行医时是否看到过什么奇怪的动物或者听到过一只猎犬的吠声,第二个问题他问过我好几次,每次都激动得声音颤抖。“我记得很清楚,大约事发三周前,晚上我驾车去他庄园,恰好他正在庄园门口。我下了马车,站到他面前,这时我发现他的眼神越过我的肩头正紧紧盯着我后面,脸上一副极为恐惧的表情。我急忙转身,正好瞥见一个像黑色的大牛犊一样的东西从路边经过。查尔斯爵士惊恐失措,我不得不走到那东西出现的地方四处查看,但是它已经不见了。这件事情极大地刺激了他的精神。那晚我一直陪着他,他把我刚才一进来就给你们念过的那份文件托付给我,然后我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如此害怕。我之所以提到这段小插曲,是因为考虑到之后发生的悲剧,它颇为重要。但我当时认为这事微不足道,他没必要那么恐慌。“查尔斯爵士接受了我的建议,准备去伦敦。我认为他的心脏受到了影响,他生活在持续的焦虑中,不管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多么离奇,但很明显,他的健康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我认为在城里生活上几个月对他会有好处。斯特普尔顿先生是我们俩的朋友,他非常关心查尔斯爵士的健康状况,他和我的观点一致。可是在临行前的最后时刻,却发生了不幸。“查尔斯爵士死去的那天晚上,总管巴里莫尔发现以后,就派马夫帕金斯骑马来找我,当时我还没睡,一个小时内我就赶到了巴斯克维尔庄园。我检查过,所有的事实均与审理时提到的一致。我沿着紫杉小径走,顺着那些脚印我看到那扇通向荒原的门,他似乎在那等过什么,我注意到在那里脚印发生了变化,松软土地上除了巴里莫尔的脚印就没有别人的了。最后我仔细检查了尸体,在我来之前并没有人碰过。查尔斯爵士趴在地上,胳膊伸开,手指插进泥土里,面部表情扭曲到我几乎无法认出是他。他身体绝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在审查时巴里莫尔说错了一个地方,他说尸体周围的地面上没有其他形迹,他没看到,但我注意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但是新的,而且很清晰。”“是脚印吗?”“是的。”“男人的还是女人的?”

莫提默医生怪异地看了我们一会儿,然后他低声用几乎是耳语一般的声音答道:“福尔摩斯先生,那是一只巨犬的脚印!”

三 疑案

我承认听到这些话我浑身都战栗起来。医生的声音有些发抖,显然他自己也被发生的一切深深地震撼了。福尔摩斯兴奋地向前倾着身子,眼神直接而专注,看来他对此极为感兴趣。“这是你亲眼所见吗?”“就像眼前的您这样清楚。”“但是你什么也没说?”“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但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人看见呢?”“那些脚印距离尸体大约二十码远,没有人注意到。如果我不知道这个传说,我想我肯定也不会注意。”“荒原上有很多的牧羊犬吗?”“当然了,但这只不是牧羊犬。”“你说它很大?”“非常大。”“但是它离尸体不近?”“是的。”“那天晚上天气如何?”“又潮又冷的。”“但并没有下雨吧?”“没有。”“紫杉小径是什么样子的?”“小径两旁各有一排老紫杉,十二英尺高,人无法穿过,中间的过道大约八英尺宽。”“那些树篱和过道之间还有什么东西吗?”“嗯,两边各有一片大约六英尺宽的草坪。”“我想那些紫杉某处开有一扇门?”“是啊,就是通向荒原的那扇小门。”“还有其他的出口吗?”“没了。”“那么要来到紫杉小径,要么从房子里走过去,要么就是从通向荒原的那扇门过去了?”“小径的尽头有个凉亭,那儿有个出口。”“查尔斯爵士到那儿了吗?”“没有,他倒下的地方离那儿大约还有五十码远。”“那你告诉我,莫提默医生——这很重要——你看到的脚印是在过道上,而不是在草坪上吗?”“草坪上是看不出脚印的。”“它们是在过道上靠近那扇门的那一边吗?”“是的,是在那儿的路边上。”“这可太有意思了。还有个问题。那扇门是关着的吗?”“关着而且是锁着的。”“门有多高?”“大约四英尺高。”“那么谁都能爬过去了?”“是的。”“你在门边看到什么痕迹没有?”“没什么特别的痕迹。”“天哪!难道就没有人检查一下吗?”“我检查过。”“发现什么了吗?”“真让人费解,显然查尔斯爵士在那儿站了五到十分钟。”“你怎么知道的?”“因为那儿有两块从他的雪茄上掉下来的烟灰。”“太棒了!简直是我们的同行,华生,想法和我们的一样。可是脚印呢?”“那一小块沙砾地上全是他的脚印,我没有看到别人的。”

福尔摩斯焦躁不安地用手拍着膝盖。“我要是在那儿就好了!”他大声说道。“显然这是个非常有意思的案件,这可是专业人士大显身手的好机会。那块沙砾地本来可能会给出许多信息的,但现在它肯定已经被雨水冲刷过了。还有,那些爱凑热闹的农夫肯定也去过那儿了。唉,医生啊医生,你应该当时就来找我的!这可是你的失误。”“福尔摩斯先生,我来找您这件事就会被公之于世,而我不愿意这样做,原因我已经说过了。此外,此外——”“还有什么?”“有些事情即使是最敏锐、最有经验的侦探也束手无策。”“你觉得这件事是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所为?”“我不是很肯定。”“不,很明显你已经相信了。”“福尔摩斯先生,自从悲剧发生以来,我所耳闻的几件小事很难用自然现象来解释。”“举个例子?”“我发现在这件可怕的事情发生前,有几个人已经在荒原上看到过一个和巴斯克维尔家族流传的魔鬼类似的东西,那绝不是科学界已知的任何动物。他们都说那是个巨大的生物,发着光,像幽灵一样恐怖。我曾经问过这些人,其中有头脑顽固的乡下人、蹄铁匠,还有一个荒原上的农夫,都讲了关于这个可怕的魔鬼同样的故事,和传说中可怕的猎犬完全吻合。我确信这一地区已经笼罩在恐怖之中,只有最大胆的人才敢在夜里穿越荒原。”“那么你这么一位科学人士呢,也相信这是超自然的事情吗?”“我不知道该信哪个了。”

福尔摩斯耸耸肩膀。“到目前为止,我的调查还仅限于现实世界,”他说道,“我曾经与罪恶有过些斗争,但要找到魔鬼之父对本人来说恐怕就不太现实了。不过你必须承认,那些脚印的确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传说中的猎犬真实得足以撕碎人的喉咙,然而它又像个魔鬼。”“我看你差不多已经是个超自然主义者了。但莫提默医生,现在你说说,既然你是这种观点,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你既感觉调查查尔斯爵士的死是没用的,可又希望我去调查。”“我没说要您去调查。”“那你要我做什么呢?”“希望您能给我些建议,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快抵达滑铁卢车站了,我应该怎么办——”莫提默医生看着表说,“再有一小时十五分就到了。”“他是继承人吗?”“是的。查尔斯爵士去世后我们查了这位年轻绅士的下落,发现他一直在加拿大务农。根据调查,我们了解到他是各个方面都很优秀的人。现在我不是作为医生,而是以查尔斯爵士遗嘱的受托人和执行人的身份来说这些的。”“我想没有其他继承人了吧?”“没有了。另外唯一一位我们能找到的亲属是罗杰·巴斯克维尔,他是查尔斯爵士三兄弟之中最小的,查尔斯爵士最年长。老二就是这个亨利的父亲,年轻时就死了。最小的罗杰是这个家族里的败家子,他有着古老的巴斯克维尔家族专横的血统,据说他长得和家族里雨果的那张画像简直一模一样。他在英国混不下去了,逃到了中美洲,一八七六年得了黄热病死在了那里。亨利是仅存的巴斯克维尔家族的人。再过一小时零五分钟我就要去滑铁卢车站接他,我接到电报说他今天早晨已抵达南安普顿。福尔摩斯先生,您现在给我些建议,我该怎么办呢?”“他为什么不去他祖辈居住的家里呢?”“这似乎是自然而然的,是吗?可是考虑到每个去那里的巴斯克维尔家人的命运都很悲惨,我敢肯定,查尔斯爵士生前如果跟我谈起,他会反对我把这个古老家族的最后一个人,这个巨额遗产的继承人带去那死亡之地的。可是不可否认,整个穷苦荒凉的乡下要繁荣还要倚仗他在那里。如果庄园没有主人查尔斯爵士之前所行的善举就会化为乌有。我唯恐在这件事上会受到我个人意见的左右,所以我讲出整件事,征求一下您的建议。”

福尔摩斯思索了一会儿。“简单地说,这件事是这样,”他说道,“你认为达特姆尔有个魔鬼,使得每个巴斯克维尔人在那儿都不安全——那就是你的想法吧?”“至少我可以说,有证据表明事实可能就是这样。”“的确。但如果你的超自然理论正确的话,它在伦敦也能轻而易举地像在德文郡一样伤害到这个年轻人。一个恶魔的魔力只能作用于当地,像教区礼拜堂似的,那可太不可思议了。”“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您亲自接触到这些事,就不会这样轻率下结论了。那么您的建议我理解为这位年轻人在德文郡和在伦敦是一样不安全的。再过五十分钟他就来了,您说怎么办呢?”“先生,我建议你叫辆马车,带着你的狗,它正在抓我的前门,前往滑铁卢去接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然后呢?”“然后你什么也别跟他说,直到我决定好该怎么办。”“那我要等多长时间?”“二十四小时。明早十点钟,莫提默医生,如果你来我这儿的话我会感激不尽,要是你把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一起带来的话,将非常有助于我以后安排计划。”“我会照办的,福尔摩斯先生,”他潦草地在衬衫袖口记下约会时间,然后带着有点怪异的神情,眼神呆滞又心不在焉地匆忙离去。福尔摩斯在楼梯口又拦住了他。“最后一个问题,莫提默医生。你说在查尔斯·巴斯克维尔爵士死前有几个人在荒原上见过这魔鬼?”“三个人见过。”“之后有人见过吗?”“我没再听说。”“谢谢。早安。”

福尔摩斯回到座位,一副平静又满意的表情,看来他面对的任务十分对他的口味。“出去吗,华生?”“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就出去。”“不,老兄,需要行动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这件案子太棒了,从某些方面看简直是独一无二的。你经过布雷德利商店时能让人给我送来一磅最强的粗质烟草吗?多谢。如果方便的话,傍晚前别回来,那我就能凭印象好好考虑一下今天早晨我们遇到的这个有意思的问题了。”我知道我的朋友需要闭门苦思,因为这个时候他在高度紧张地思考,权衡每个证据,做出各种假设,进行相互比较,再决定哪些是关键的,哪些是不重要的。于是我在俱乐部待了一天,直到晚上才回到贝克街。等我再次回到客厅时已经快九点了。一打开门,我的第一感觉是着火了!因为房间里到处烟雾缭绕,桌子上台灯的光线都模糊不清了。不过我一进到房间里,紧张的心放了下来,因为烈性粗质烟草冒出的刺激浓烟呛得我的嗓子咳嗽不停。透过烟雾我隐约看到福尔摩斯穿着便袍蜷缩在扶手椅里,口中含着他的黑陶烟斗,身边放着几卷纸。“着凉了吗,华生?”他说。“没有,是这毒烟的原因。”“你不说我都没注意这烟太浓了。”“太浓?简直让人受不了。”“那打开窗户吧!我看你准是在俱乐部待了一整天。”“噢,福尔摩斯!”“对吗?”“没错,可是你怎么——”

他看着我迷惑的表情嘲弄地笑了起来。“华生,你看上去心情愉快,精神饱满,让我忍不住要对你耍耍小把戏。一位绅士在阴雨泥泞的天气走出门,夜晚他还干干净净地回来,帽子和靴子还有亮光,那么他一整天都在一个地方,而他又没有很亲密的朋友,那他会去过哪儿呢?还不很明显吗?”“嗯,是很明显。”“世界上的事都很明显,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罢了。你觉得我去哪儿了?”“你也是哪儿都没去。”“错了,我去了德文郡。”“你的灵魂去的吧?”“是啊。我的身体一直是在这个扶手椅里,很抱歉它趁我不在的时候喝了两杯咖啡,抽了这么多烟草,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你离开后,我找人去斯坦福商店买来了荒原那个地区的地图,于是我的灵魂在那里游荡了一整天。毫不夸口地说,我对那儿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我猜是一张大比例尺的地图吧?”“是非常详细的,”他展开地图的一部分放在膝盖上,“这里就是我们要特别关注的地区,中间是巴斯克维尔庄园。”“那周围有一片树林吗?”“没错。虽然找不到‘紫杉小径’这名字,可我想,它肯定是顺着这条线延伸下去的,你看,荒原就在它的右边。这边一小座房屋是格林本村我们的朋友莫提默医生的房子。你看方圆五英里内只有零星分布的几处住所。这里是提到过的兰夫特庄园,这边有所标注的房子,可能是那个自然学家斯特普尔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他的住宅。这边是两所荒原农舍,高陶和弗麦尔。然后十四英里外就是王子城大监狱。在这些散落的地点之间以及它们周边,就是那荒凉而没有生机的荒原。那么,这个地方就是悲剧发生的地方,也许我们会帮忙再上演一场。”“那里肯定特别荒凉。”“是啊,这个环境可真合适。如果魔鬼将魔爪伸向人间——”“看来你也倾向于超自然的解释了。”“或许这是个有血有肉的魔鬼,不是吗?我们现在有两个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一是到底是否真有人犯罪,再就是犯了什么罪以及整个发生的过程。当然,如果莫提默医生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我们就是在和非自然力量打交道,也就没必要再调查了。但除非我们推翻其他假设,这是我们最后要走的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再关上那窗户。很奇怪,我发现封闭的环境有助于专注的思考。虽然我还没有到要进到箱子里才能思考的地步,但这样下去我早晚会是这种结果。你考虑过这个案子了吗?”“是啊,我一整天都在想它。”“有什么想法呢?”“这案子太让人费解了。”“它当然有自己的特点,有几个特别之处,比如,脚印的变化。你怎么看这一点?”“莫提默说那人在小径上踮着脚走了一段路。”“他只是重复了审讯时某个傻瓜的话。为什么有人要踮着脚在小径上走路呢?”“那是怎么回事?”“他是在跑,华生——狠命地跑,为了逃命,一直跑到心脏病发作趴在地上死去。”“他要躲避什么?”“这正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了。有迹象表明在他开始跑之前就已经被吓得失去了理智。”“你怎么知道的?”“我猜有令他恐惧的东西从荒原冲他而来。如果真是这样,似乎也最有可能是这样,只有一个人失去了理智才会跑离房子,否则他应该朝着房子跑。如果那个吉卜赛人的证词是真实的,那么他边跑边呼喊求救的方位是最不可能获救的地方。那么还是那个问题,那晚他在等谁,为什么他不在自己的房子里,却在紫杉小径等?”“你觉得他是在等什么人吗?”“爵士年老体弱,他在傍晚散步我们可以理解,但是地面那么湿滑,当晚天气又不好,正如莫提默医生从那些烟灰推测出的那样——实际上我是很欣赏他的智慧的,他在那儿站了五或十分钟是正常的吗?”“但他每天晚上都出去的。”“我觉得他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在通向荒原的那个门那儿等。相反,有证据表明他都一直避免去荒原。那天晚上他在那儿等,那么巧第二天他准备启程去伦敦。事情大致有眉目了,华生,前后都连起来了。请把小提琴递给我,等我们明早见到了莫提默医生和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再作进一步的讨论。”

四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

我们的早餐桌早早地收拾干净了,福尔摩斯穿着便袍等待约定的会谈。我们的客人很准时地来赴约了,因为时钟刚刚敲响十点钟莫提默医生就出现了,后面是年轻的准男爵。他个头不高,一副精干的模样,棕黑色眼睛,三十岁上下,身材魁梧,眉毛浓黑,面容坚毅好斗,穿着浅红色花呢西服,一副因为常年在户外工作而饱经风霜的样子,不过他眼神成熟,仪态安静稳重,举手投足间都显露出绅士气质。“这位是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莫提默医生说。“噢,是的,”他说,“真是太奇怪了,福尔摩斯先生,就算没有和我这位朋友约好了今早来拜访您,我自己也会来找您的。我知道您专为人排忧解难,今天早晨我就遇到了一件令人困惑的事情。”“请坐,亨利爵士。你的意思是来到伦敦后你就遇到了不平常的事情?”“没什么大事,福尔摩斯先生,很可能是恶作剧。就是这封信,算是一封信吧,今天早晨收到的。”

他把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我们便都凑过去看。这是个普通的信封,淡灰色,收信地址为“诺森伯兰旅馆,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字迹拙劣;邮戳是“查林十字街”,邮寄时期是前一晚。“有谁知道你住在诺桑伯兰旅馆呢?”福尔摩斯问道,眼神犀利地望向我们的访客。“不可能有人知道。这是我见到了莫提默医生才商量决定的。”“但是显然莫提默医生已经先去过那儿了?”“没有,我一直和一个朋友待在一起,”医生说,“我们并没表示要去这个旅馆。”“嗯,看来有人对你们的行踪非常感兴趣,”他从信封里拿出一张叠成四折的半张大页纸,打开来并把它平放在桌子上。纸中间有一句话,是临时用印刷字粘好的,这样写道:如果你珍惜自己的生命或者还有理性的话,远离荒原。

其中“荒原”一词是用墨水写的。“好了,”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说,“或许您能告诉我,福尔摩斯先生,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是谁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呢,莫提默医生?你该承认这无论如何总不该是超自然事件了吧?”“不是,先生,但这很有可能是某个相信那件事是超自然事件的人寄来的。”“什么事?”亨利爵士直接地问道,“看来在座各位先生对我的事情了解得比我自己知道的还多。”“你走之前我会告诉你的,亨利爵士,我向您保证,”福尔摩斯说,“请允许我们先研究一下这封有意思的信,这可能是昨晚拼起来寄出的。你有昨天的《泰晤士报》吗,华生?”“在这边角落里。”“能麻烦你把它拿过来吗——请翻开里面,有头条的那页,”他快速地上下浏览了一遍,“这篇自由贸易的文章,让我来给你们摘录一段:可能你会被蒙蔽,还以为关税的保护措施会鼓励你们自己的专业贸易或工业,但可以推论,这项立法长远来看会造成国家财富的流失,我们的进口额的减少,导致岛国人民的生活水平下降。“你觉得这怎么样,华生?”福尔摩斯一边欣喜地大声说,一边满意地搓着手,“你不觉得这是非常棒的态度吗?”

莫提默医生一副内行的样子,很感兴趣地看着福尔摩斯,而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则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我并不了解关税之类的东西,”他说,“但我觉得这和我们谈论的这个便条没什么关系。”“恰恰相反,我觉得我们的思路极为正确,亨利爵士。在座各位中,华生对我的工作方法更为了解些,但恐怕他也没有十分明白这句话的重要性。”“是,我承认我看不出它们之间有任何联系。”“可是,华生啊,这中间关系可大着呢,其中一个是来自另一个。看,‘你’‘你们’‘你的’‘生活’‘推论’‘额’‘流失’(英文中‘你’和‘你们’,‘你的’和‘你们的’,‘生活’和‘生命’,‘推论’和‘理性’,‘额’和‘珍惜’,‘流失’和‘远离’可以用同一个词表达。——译者注),你现在还看不出那些字是从哪里剪下的吗?”“天哪!没错!哎呀,您可太聪明了!”亨利爵士喊道。“如果还有任何疑问,那么‘远离’这几个词是连在一起剪下的就可以得到证明了。”“嗯,是这样!”“福尔摩斯先生,这真出人意料,”莫提默医生惊讶地瞪着我的朋友,“我知道那些字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但是您居然知道是哪份,而且还是出自头条新闻,这可是我所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一了。您是怎么知道的?”“医生,我想你肯定能区别开黑人和爱斯基摩人的头颅吧?”“那没问题。”“你是怎么做到的呢?”“因为那是我的特别爱好。其中的差别是很明显的,不同的前额骨,面部的起伏,上颌骨的曲线,还有——”“而这也是我的特别爱好,其中的差别也是很明显的。在我看来,《泰晤士报》所用的铅字印刷和那种半个便士一份的晚报的劣质印刷的差别,就像您眼中的黑人头颅和爱斯基摩人的头颅一样明显。种类鉴别是一个犯罪专家所具备的最基本的常识之一,不过我承认我年轻时曾经混淆过《利兹水星报》和《西方晨报》。但是《泰晤士报》的铅字与众不同,这些字绝不可能来自其他报纸。既然这是昨天才弄好的,那很可能能从昨天的报纸上找到这些字。”“到目前为止,我能明白您的意思了,那么,福尔摩斯先生,”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说,“有人用剪刀剪出了这条消息——”“是指甲小剪刀,”福尔摩斯说,“你能看得出它的刀刃非常短,因为那人用了两剪才剪下‘远离’二字。”“的确如此。那么是有人用指甲小剪刀剪出了这条消息,然后用糨糊粘到——”“是用胶水,”福尔摩斯说。“用胶水粘到纸上。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荒原’一词是手写的呢?”“因为他在报纸上没找到这个词,其他的字都很简单,任何报纸上都能找到,但是‘荒原’就比较少见。”“啊,没错,这样就清楚了。这张便条还能透露出什么信息吗,福尔摩斯先生?”“它还是给了一些暗示的,虽然那人竭力要消除所有的线索。你看,这地址的字迹很拙劣,但是一般只有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会去买《泰晤士报》。由此我们推断,这封信出自一个受过教育的人之手,他想假装自己没有受过教育,而从他尽力伪装字迹看,你可能认识或者以后会认识他的字迹。另外,你能看得出这些字粘得不是很整齐,有的高一些,比如,‘生命’一词就高了很多。这可能是因为粗心,也可能是因为那人慌乱着急。整体来看我倾向于第二种原因,很明显这事事关重大,那人不会掉以轻心。如果他当时很着急,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为什么会着急?因为任何在早晨之前寄出的信都会在亨利爵士离开之前收到,那人是怕受到阻挠吗——谁会来阻挠呢?”“我们现在几乎是在猜了,”莫提默医生说。“那倒不如说我们在比较各种可能性,然后选择最大的可能性。这是科学地运用想象力,但我们总是以客观事实为基础来进行推测的。好吧,你当然可以称之为猜测,但我几乎能确定这个地址是在一间旅馆里写下的。”“您究竟凭什么这样说?”“如果你仔细检查一下,你就能发现他用的笔和墨水都有问题,写这一个字就蘸了两次墨水,一个简短的地址墨水就蘸了三次,这说明墨水瓶里的墨水很少。喏,个人用的笔或者墨水瓶几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同时出现问题的情况就更少了。而你们知道旅馆里用的墨水和笔经常会是这样的。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只要我们检查一下查林十字街四周旅馆内的废纸篓,找到剪过的《泰晤士报》,就能找到寄这封特别的信的人。啊呀!这是什么?”

他把那张粘着字的大页纸放到眼前一两英寸的地方,仔细地检查着。“怎么了?”“没什么,”他说着把纸放了下来,“只是半张空白的大页纸,上面连水印都没有,我想我们能从这封奇怪的信上找到的线索也就这些了。好了,亨利爵士,你来到伦敦后还遇到其他有趣的事了吗?”“嗯,没了,福尔摩斯先生。我想没有了。”“你有没有注意过有人跟踪或者监视你?”“我似乎进入了一部离奇的小说情节里,”我们的访客说,“到底为什么会有人跟踪或监视我呢?”“我们马上就谈到这个问题了,谈之前你没有其他要告诉我们的了吗?”“嗯,不知道有件事是不是值得一说?”“我觉得任何不同寻常的事情都值得说说。”

亨利爵士笑了。“我对英国式的生活还不怎么了解,因为我生活中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美国和加拿大度过的,但我觉得在这里丢一只靴子应该是不正常的吧?”“你丢了一只靴子吗?”“尊敬的先生,”莫提默医生喊道,“那只是不知道放在哪里没找到,等你回到旅馆它就会出现了。这种小事就不用麻烦福尔摩斯先生了吧?”“哦,是他问我有没有任何不寻常的事情。”“是的,”福尔摩斯说,“哪怕是小到很愚蠢的事情。你说你丢了一只靴子?”“嗯,总之就是找不到了。昨晚我把它们都放在门外了,早晨就剩一只了。我问擦鞋的人也问不出结果。最可恶的是,那是我昨天晚上刚在海滨路买的,一次都还没穿过。”“既然你不曾穿过,那你为什么还把它们放在门外让人给擦呢?”“那是双浅棕色的靴子,还没有上过油,所以我就把它们放在外面了。”“那你是说昨天一到伦敦你就立刻出门买了一双靴子?”“我买了很多东西,莫提默医生一直陪着我。您也知道,如果我要去那儿做个乡绅,我必须穿得得体些,我以前在美国闲散惯了。除了其他的东西,我还买了这双棕靴子——花了六美元——结果还没穿就丢了一只。”“好像很少有人偷这种没用的东西,”福尔摩斯说,“我同意莫提默医生的说法,那只丢的靴子很快就能找到的。”“好了,各位先生,”男爵坚定地说,“我知道的事情似乎已经说得够多了,你们现在该遵守诺言告诉我,所有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的要求很合理,”福尔摩斯回答道,“莫提默医生,我觉得你最好再讲一遍你给我们讲过的事情。”

于是在这样的鼓励之下,我们的科学家朋友从口袋里掏出那份手稿,像前一天早晨那样讲述了整个案子。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全神贯注地听着,偶尔惊叹一下。“看来我要连复仇也一起继承了,”听完很长的讲述后他说道,“当然,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只猎犬。那是当时家里常讲的故事,我以前从来没把它当真。不过对于我叔叔的去世——嗯,一切在我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理不出个头绪。你们似乎还没有十分确定这个案子是该警察管还是牧师管。”“没错。”“现在我在旅馆又收到这封信,我觉得这肯定跟这件事有关。”“看来有人似乎比我们更了解荒原上发生的事情,”莫提默医生说。“而且,”福尔摩斯说,“这人对你并没有恶意,因为他警告你要远离危险。”“也许他们是为了自己的目的,想把我吓走。”“嗯,那当然也是有可能的。我真的非常感谢你,莫提默医生,你为我带来了这个疑问重重的案子。不过亨利爵士,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决定你要不要去巴斯克维尔庄园。”“我为什么不去呢?”“那里似乎隐藏着危险。”“您所说的危险指的是来自这家族的恶魔还是人类?”“嗯,那正是需要我们查清的。”“不管是什么危险,我已经决定了。地狱没有什么魔鬼,福尔摩斯先生,没人能阻止我回到我的家乡去,这就是我的最终决定,”他说话时皱着眉头,脸色变得更红,很明显巴斯克维尔家族的火爆脾气并没有从这位最后的家族成员身上消失。“而且,”他说,“我还没来得及思考你们所讲述的这一切,要让一个人一下子理解并且做出决定可不容易。我需要一个人静静地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好了,您看,福尔摩斯先生,现在十一点半了,我要马上回旅馆去了。两点钟您和您的朋友华生能来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吗?到时我就能更清楚地告诉您我对这件事的想法了。”“华生你方便吗?”“没问题。”“那我们会准时去。我给你们叫辆马车吧?”“我更想散散步,这件事实在让我无法平静。”“我很乐意跟您一起,”他的同伴说。“那我们两点钟再见。再见了,早安!”

我们听到我们的访客下楼梯的脚步声和前门“砰”的一声关上的声音,福尔摩斯立刻脱离懒散的梦游状态,敏捷地行动起来。“华生,戴上帽子穿上靴子,快!一会儿也别耽搁!”他穿着便袍冲进他的房间,几秒钟后换了件大衣就出来了。我们一起冲下了台阶,来到街上,还能看到莫提默医生和巴斯克维尔在我们前面两百码处朝着牛津街走去。“要我跑过去拦住他们吗?”“千万不要,华生。你听我的,你陪着我就够了。我们的朋友很明智,今天早晨真是适合散步。”

他们加快了步伐,我们和他们的距离慢慢缩短了一半,我们在后面始终和他们保持着一百码的距离,跟着他们走过牛津街,然后到了摄政街。我们的朋友一停下来就朝一个商店的橱窗里看去,福尔摩斯也停了下来,随后他满意地轻呼了一声,顺着他热切的目光,我看到一辆双轮马车本来停在街对面,里面有一个人,现在又开始慢慢向前行驶。“那正是我们要找的人,华生,快来!就算做不了别的,我们至少要把他看清楚。”正在这时,我感觉到一张满嘴黑色络腮胡子,眼神犀利的脸从马车的窗口边望向我们。紧接着,马车顶部的活板门打开了,有人尖声对着车夫呼喊,马车沿着摄政街狂奔起来。福尔摩斯着急地望向四周,想再找一辆马车,但是找不到空车,于是他冲进了川流不息的人群车马中,疯狂地追起来,但是已经太迟了,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唉!”福尔摩斯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地从拥挤的车流中钻出来,懊恼地说道,“我们运气有这么差,办过这么糟的事吗?华生,华生,如果你诚实的话就把这也记下来,和我取得的那点成就对比一下!”“那人是谁?”“不知道。”“是个侦探吗?”“嗯,很明显从我们所听到的情况来看,巴斯克维尔自从来到伦敦城就被盯梢了,否则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他住在诺森伯兰旅馆呢?如果他们第一天就跟踪他,我敢说他们第二天也会的。你可能注意到了,在莫提默医生读那份手稿时,我曾两次踱到窗口。”“是啊,我记得。”“我在查看街上有没有闲逛的人,但是没看到。华生,我们在对付一个聪明人。这件事很复杂,尽管我还没有最终确定我们被牵扯其中是福还是祸,我却已经感觉到对方能力很强,而且很有谋略。我们的朋友离开后,我马上跟着他们,希望能找到秘密跟踪他们的人。对方却非常狡猾,他怕走路跟梢会被发现,就找了辆马车,那样他就能快慢随意地闲逛而不会被发觉。他这个办法还有个好处,就是如果他们乘马车,他也能随时准备好追踪。不过,也有一个明显的不利之处。”“要受马车夫控制。”“一点没错。”“可惜我们没有记下马车的车牌号!”“华生,你看我今早这个样子还真以为我会笨到忘了记下车牌号吗?是二七〇四号。不过这会儿对我们没用。”“我真看不出你当时还能做些什么。”“看到那辆马车,我本应该立刻掉头往回走,然后再轻松地雇辆马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或者坐车去诺森伯兰旅馆,在那儿等着也行。当那人跟着巴斯克维尔回到家,我们就有机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他去哪里。然而我们太急于求成了,一不留神被我们狡猾的对手利用了,而且他还迅速采取了行动,我们暴露了自己,也错过了这人。”

我们就这么边谈边在摄政街慢慢地闲步,前面的莫提默医生和他的同伴早就不见了。“我们不需要再跟着他们了,”福尔摩斯说,“盯梢的人已经离开,不会再回来了。我们必须想想下一步的行动,好好计划一下。你能说出马车里那人的长相吗?”“我只看到了他的大胡子。”“我也是,据我判断那人很可能是经过乔装改扮了的,一个做事那么细致的聪明人,用这胡子就是为了掩饰相貌。跟我来,华生!”

他拐进了一家当地的邮局,经理很热情地招呼他。“啊哈,威尔逊,我看你还没有忘记我曾有幸帮助你的那件案子吧?”“没有,先生,我哪会忘呢。您挽救了我的名声,甚至是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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