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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07 22:5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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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廷一

出版社:东方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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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首富孔祥熙

山西首富孔祥熙试读:

引子

东方微明,一股夹带着太平洋海水成味的暖风,登上海岸,越过丘陵,窜进里弗代尔一座林木参天的豪华别墅。

71岁的孔祥熙从卧室里走出来。贪婪地呼吸了几口这春天的湿润空气,他微胖的身材穿着绸布暗花的长袍马褂,这种有些背时的衣服却让他感到宽松和舒坦,成为他屠家的常服,尤其早上户外运动,更让他感到比板正的西装适宜得多。孔祥熙沿着花蕾初绽的曲曲幽径,来到一块林间草地,然后抬腿伸臂,吐纳呼吸,开始做他刚刚学会的鹤翔庄气功。一名侍卫把收音机音量调好,放在孔祥熙面前的石桌上,站在他的右后侧,也比划开了

慈眉善目的孔祥熙二目微闭,双手平伸,把一股浊气从丹田里吐出来……

一阵描绘黎明从万物静籁到勃勃生机的交响乐过后,播音员开始报告早间新闻。孔祥熙似乎并没有认真去听,依然提肛吸气,如双手抱持巨物,单腿独立,转身……

没有一点杂音的收音机在清晨的空气中扩散着圈圈声波。

忽然,主持人提高了音量:现在播送最新评选出的全世界前50名巨富排行榜¨…洛克菲勒……摩根…·福特……世界第43名、中国首富孔祥熙先生,个人财产20亿美元……

孔祥熙先是像被施了定身法,盘起的左腿久久地悬起,接着,整个身体向旁边一歪,扑倒在草地上。

家人、佣人、保健医生一阵忙乱,孔祥熙被抬回卧室。呼吸已经匀称了。随身侍卫战战兢兢地向霭龄报告:“练着练着就倒了,好像是功法不到家,走火入魔……”“好了,你们都下去吧。"霭龄打发走人,双手在老伴儿头上摩娑着。

孔祥熙睁了一下眼,随即又闭上,用手指了一下桌上的大收音机。其实霭龄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几天后,孔祥熙在希尔顿饭店召开了他寓居美国以来的第一次记者招待会。

记者们难得见到这位众说纷纭的神秘人物,一大早就来了一大批唧唧喳喳的男男女女。

9时正,精神焕发的孔祥熙准时出现在厅里。

记者们一阵雀跃,一个个高举话筒、相机抢了上来:“孔先生新被聘为台湾‘总统’府资政,是否准备赴台就职?”“是不是蒋介石授权你在这里宣布反攻大陆的具体时间?”

嘻嘻哈哈,刁钻古怪,调侃揶揄。号称“无冕之王”的美国记者们并不把这位旧中国的大人物看得多么神圣。

满面笑容的孔祥熙点头、招手,却不回答他们的任何二个问题。他挤开拦路的人群,站到了中间的麦克风前。“诸位!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昨天公布的华侨在美国银行存款数字,我想你们已经看到了吧?这份官方报告无疑最具有权威性。全部华侨连同各中国银行在美国银行的存款总数,不超过5000万元,其中最大存户,也只有100万美金,而且是久居美国经营工商业的侨民。这就说明,前些天某机构评选世界前50名巨富,让孔某忝列其间,实在是个不负责任的大笑话!当然,如果有人愿意按那个数字给我补上差额,孔某是感激不尽的!

原来是这么个消息!

记者们有的感到无聊,有的感到愤怒。有的人也想就此跟老孔探讨一番:“先生的财产数目,外人虽不能详知.但是必有相当大的数字,则是公众的共识。请问孔先生,你对此究竟怎么解释呢?”“这个,”孔祥熙清清嗓子,以一种极真诚的样子说,“我家祖辈和父辈都经营商号、钱庄、票号,家产累以千万,曾是有名的山西省首富。可惜这几十年来,由于战乱频仍,通货膨胀,祖产大部分都损失了。本人投资于国内工商业的资本,由于共产党在大陆的胜利,也已荡然无存。全家目前生活仅靠一点剩下的积蓄维持,我是个穷人了啊!” ’

一位金发碧眼的女记者听出了门道,凑过来问道:“听孔先生的意思,就是说你家祖上已是巨富。你这一生虽多年在政府任职、主持财政,不仅没有增加一点家产,倒是还把一些祖产损失了,是这样的吗?”“对对,对!这位小姐很聪明,有很强的理解力,把我没说清楚的意思,表述得更准确了!孔某一生信奉基督,信奉孙先生的三民主义,只知为强国富民奋斗不遗余力,不治私产。孔某半世从政,一贯清正廉明,死后虽愧见列祖列宗,生前却不愧对吾国吾民。此生所为,九死犹未悔也!”“说得好!”有人喝彩。镁光灯曝起一片白光。

一位秃顶的老记者凑上来,狡黠地闪着眼睛:“这么说,《镜报》布郎先生吁请孔先生先拿出3亿美元,以加强台湾防务的要求,不能得到孔先生响应了?”“布郎!哼,这位布郎先生如果不是瞎起哄开玩笑,就是别有用心!”孔祥熙听到这个名字就怒气冲冲,转而昏花的眼睛里又流出了两行浊泪,“你们想啊,一个为了国家把自己的祖产都几乎赔光了的人,晚年流亡海外,靠一点点可怜的积蓄苟延残喘,在号称友好的国家里,竟然受到这样挤兑,是不是有点太残酷、太不人道了呢?”

孔祥熙满脸委屈,用手绢去擦拭眼角。

记者们什么表情都有

第二天,有几家报纸非常客观地报道了孔祥熙发布的消息,以及之后记者的提问和孔祥熙的回答,未加任何评论

孔祥熙的祖上究竟是一种什么情况?他出生时家境如何?还是让我们从头讲起吧。

第一章 “山西首富”

●“井儿院”主人传奇色彩的经商之路

从太原往南90华里,就到了太谷县城。“太谷城,真有名,鼓楼盖在城当中。东寺园里游九曲,田儿后头绞活龙。”在老城,还可以看出这鼓楼乃是从前全城最高的建筑。以它为中心的十字街,纵横南北,两侧都是老式的店铺门面,述说着昔日的繁华。

出县城西关,约有5里地,有一个环境优美的村子,名为程家庄,这是孔祥熙的出生之地。

村子里有个远近闻名的“井儿院”,这是孔家的老宅,土地改革时分给了一户贫农。由于上面的政策,几十年来这里一直保持了宅院的原貌,乡亲们一直也都盼孔祥熙和宋霭龄以及他们的子女有一天能回到老院看看。然而孔祥熙和霭龄自1947年离开大陆,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他们已经相继谢世,再也回不来了,有人说他的灵魂曾经回来过,毕竟这是生他养他的故乡啊!当然阳世之人难证阴间之事。但他们在太谷出生的大女儿令仪健在,还有小儿子令杰和他们的后代,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看看吧?

让我们仔细看看这座院子。

在黄土高原上,水是很宝贵的,并不是哪里都能打出有水的井。这个院里紧挨着北上房的前面,有一口甜水井,它给院子的主人带来极大的方便,特别让周围的邻居羡慕,因此远远近近的人都知道这个院子的特殊名字——“井儿院’’,它的主人当年更是以此为自豪。这口普普通通的水井带来的不仅是生活的方便,更主要是一种象征。一种与众不同的福祉的象征。这口水井和当年霭龄的父亲宋嘉树在上海虹口郊区选择的“砂环水绕"的建房地址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它的主人相信这福气总有一天会在产生他们出人头地的后代这一点上显现出来。

这座院子有两进,前院主要是农家必需的辅助生活设施,后院才是主人居住的地方。在北方农村,更多的建筑格局是人住的院子在前,那些辅助的设施放在后面,那样给外来人的视觉印象好一些。当然“井儿院’’这种布局也是常见的。布局方式不能说明主人的主观意图,只能说明当时受到某种客观条件的制约,不得不这样安排而已。

在后院,北屋是上房,一明两暗。西屋是厢房,进深很小,窄窄的一溜儿。北头靠近水井的那间小屋里,朝东盘着一盘北方最普通的农家土炕。后来跻身于旧中国“四大家族”并成为中国首富的孔祥熙,1880年就诞生在这里。

太谷地处黄土高原腹地,属内陆型高原气候,冬冷夏热,无霜期较短,传统的农业很难使人富足。改革开放后,经专家研究确定,这里特别适宜种植西瓜。这里出产的西瓜,可能与日照充足、昼夜温差大等因素有关,个大、皮薄、瓤甜、汁多,在北方城乡颇负盛名。石家庄、太原、郑州以至西安,天气转凉后的一个时期,太谷西瓜是很响亮的牌子。8月初秋,只见满眼的土地都是瓜田。县城里西瓜价钱的便宜让人不安。在农村里,家家都有专门存放西瓜的屋子,从地面可堆到屋顶:煞是壮观。

在本世纪初,这里还没有铁路,地处偏僻,交通不便。但是这样一个地方,太谷却出现了一大批有名的富户。他们当然不是靠传统的农业,而是靠了经商。据县志记载,清代中叶,这里已是商贾辐辏,甲于三晋,以经营票号、典当、茶叶、绸缎、药材等大宗生意名传遐迩。经商者的足迹遍于全国,以致在蒙俄边地有“小北京”、“金太谷"之称。太谷县上庄的王氏、沟子村员氏、北勾村的曹氏等,都是山西有名的巨富。太谷人经商的传统_二直继承下来。到1936年日军入侵前,太谷县的商户共2094户,9031人。而城关之内,从商者就有6075人,占总人数的80%。孔家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投身于商业,并富裕起来,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但孔家走上经商道路过程中却浸染着不少传奇色彩。

据说孔祥熙的曾祖孔宪昌聪明过人,16岁应童子试得了第一名。雄心勃勃要夺取拔贡,从而走上“学而优则仕”的道路,光宗耀祖。但偏偏当地又有一位才华横溢的秀才孟洋,也在觊觎这仅有的一个拔贡宝座,二人未上考场,就先展开了一场暗中较量。都在以对方为竞争对手,日夜用功苦读。孔宪昌自以为学问大进,比起孟秀才,要略胜一筹,因而上考场前,发出豪言壮语:取此拔贡,已如探囊取物,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3场考试下来,自我感觉良好,又把答卷默写出来,请高人过目,备受称赞,都说此等华章,分明东坡再生,韩愈转世,莫说考取拔贡,就是考进士也定能金榜高中,虽不敢说稳拿状元,探花榜眼怕是跑不了的。孔宪昌知道这些人多是逢场作戏,多说说拜年话而已,不过内心里也觉得把握不小。发榜那天,家里来了不少亲戚朋友,都等着祝贺。谁知皇榜一到,却是孟秀才独占鳌头,拔贡与自家无缘!孔宪昌当着众亲友的面,心里有些话又不好说,一口鲜血喷射而出,竟从此一病不起。孔宪昌临终之前,拉着9岁儿子孔庆麟的手立下遗嘱说:“读书所以致用。凡我子孙,但求读书明理,经邦济世,便是孔家好子弟,千万不要再应科考试,重蹈我的覆辙,切记切记!”说罢撒手人寰,一家人好不痛苦!

埋葬了盛年而逝的孔宪昌,孔家族人聚在一起,慎重讨论家庭今后的发展方向。经过三天三夜的反思和争执,最后还是决定按照孔宪昌的遗训行事,“体弱莫争先,人穷莫做官”子孙照样得读书明理,只是不许再进考场,去走那科举考试跻身仕途的独木桥,而要履行孔老夫子的另一条训诫:“学必先于治生”,老老实实自食其力,做一个平民百姓。孔家子孙果然从此谨遵先祖遗训,断了通过科举考试谋个一官半职的念头,转而在其他方面苦心经营,图谋发展。

孔家子弟本来个个精明过人,既不走科考道路,在其他方面发展起来,也是全力以赴。孔宪昌的弟弟孔宪仁,变卖了部分耕地房屋,凑起一笔资金,想加盟员志诚在县城创办的“志诚信票号”。票号这时顺应了商品经济发展的需要,方兴未艾。它主要办理汇兑和存放款,作用相当于现代的银行。用钱生钱,当然比用别的东西生钱更直接便当,利润来得快。可是员志诚的票号已有相当规模,不愿意让孔家来自家锅里捞现成肉。孔宪仁不慌不忙,讲出一番道理:“票号这行当,是钱越多越值得信任,别人把钱存你这里放心,来你这里贷款能得,钱当然赚得多。现在县城有几十家票号,规模都差不多。我这笔钱反正是要投资于票号.你如果接纳,志诚信票号因资金雄厚立即会鹤立鸡群,引来百鸟朝凤。我自然是走捷径得了便宜,但你从壮大业务中也决不会吃亏。你如果不接纳,我或者自开一家票号,给你增加。一个竞争对手,或者与别人合资,压你一头,哪个合算,你可以掂量!”

孔宪仁的话抓住了要害!

员志诚接纳了孔宪仁。

从此,志诚信票号不光是资金猛涨。。成了县城最大的票号,还因此得到了孔宪仁这个精明能干的经营人才。孔宪仁在经营上果有奇招,他一反以往票号只办理民间业务的老例,专在吸引官款上大作文章。他一身绸布长衫,文质彬彬,完全不像多数票号掌柜那样油嘴滑舌。他给人以干练可靠的印象。但他出入官府,却十分善于在那些外表道貌岸然、内心深处却极想捞钱的官吏们身上作文章。不久他把省县两级衙门平时收缴的税捐、上面下拨的官府用项款、军协各饷等等,都吸引到了票号里,需要解送京城的,由他代办汇解;每月开支度用的,由他按时提送。这样一来,他的票号一是资金数额大增,从此实力雄厚,在山西全省成为数一数二的大买卖;二是票号从此也有了靠山。官员们把官款存到这里,吃到了利息,为了保证这笔收入长年不断,他们必然全力支持志诚信,决不会坐视它被挤垮,或者横遭勒索敲诈。有了这两条,志诚信如日中天,红红火火,分号遍布全国,甚至开到了日本、俄国、泰国、新加坡。

孔家弃儒经商,看似出于无奈,但却因此带来大实惠,家道从此富足起来。钱袋子鼓了,便也处处受人尊敬,有人为了得到贷款,也不得不降尊纡贵,说话陪上笑脸,真比一些科考上来的穷官还风光体面。

孔宪仁为孔氏家族在经济上崛起立下了汗马功劳,成为孔家经商的开山祖师。

●“首富”之子与教会姑娘夭折的爱情。

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荫。

孔宪昌聪明过人,本想踏上仕途,光宗耀祖,结果投身科考却落得个一事无成,吐血而亡;孔宪仁谨遵乃兄遗教,弃儒经商,本意不过想挣口饭吃,做一个衣食自足的小民,却反而腰缠万贯,风光无限。这真是树挪死、人挪活,山不转水转,运去黄金失色,时来铁也生辉。

又有一句话叫商场得意,情场失意,自古两难全。孔宪仁生钱有术,生子却无术:任凭他怎样殚精竭虑,老婆在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之后,肚子就再也鼓不起来了。眼看花甲将至,还是没有儿子。他为人耿直,不肯走那讨小纳妾的歪路,只好自叹无福。年大之后.便把一份票号事业,交给哥哥孔宪昌的长子孔庆麟继承。

孔庆麟,字瑞堂,同样是一位精明强干的事业家。俗话说,长袖善舞,多财善贾。在叔叔开创的基业基础上加上他自己的苦心经营,票号像一头精壮的母牛,“仔牛下仔牛,三年一大溜”,没多久又生出许多分理机构。太谷又开了“义盛源票号”,在北京设了“志一堂镖局”,还有做杂货生意的“会通盛"、“义合昌’’,做绸布生意的“会通远”,在广州开了“广茂兴’’,在沈阳开了“源泉博”,后来在太谷又盘下了别人的“三晋源"。据说还在日本的大阪、神户,越南的西贡等地开设了分理机构。孔家的金融业和商业,这时真是日烛中天。达到了全盛时期。

清朝末年,各省各县都有评选本省本县首富或首户的惯例。首户要从诸多方面衡量,比如德行、见识、人才等,因素多了,评选起来就麻烦些,而且见仁见智,别人也不见得服气。而首富当然就标准比较统一,也好衡量。孔家在那样的鼎盛时期,这“山西首富"自然当仁不让。

孔庆麟先生尽管忙于经商,却并没有丢掉孔家攻习诗书的传统,只不过他没有再走父亲的路,去进考场。生意场上,他知书达礼,也算得上一位儒商。又乐善好施,时时周济朋友乡亲,尤其在社会公益事业上,舍得花钱,像修桥铺路的事,他都是愿意出资的。那个年代,修桥铺路,被认为是积阴德的事,会福荫子孙的。他的文化修养和慈善之举,在当地颇有口碑。人们不用世俗的“老板”来称呼他,而尊称他为“先生”,这在当时是为数不多的一种敬称。他也的确不愧此称谓,远不像有些人,一沾商字的边,就一头钻进钱眼,别说为他人着想,常常连自己的子孙也顾不上,往往弄得万贯家财,而子孙却只知玩乐,没有文化和道德修养。孔先生时时警戒这一条,为了避免因自己长年在外奔忙,孩子们荒废了学业,忘记了做人的要义,他特意亲手写下了一副对联,悬挂于上房中堂作为家规家训。这副对联是:

做几件学吃亏事以百世使用,

留一点善念心田使儿孙永耕。

横批是

虚心味道

孔庆麟共有5个儿子。这副对联的用意,其实还是教育他们做人处世的,至于对儿子的诗书学业上,他更不肯怠慢,专门延请了名师在家教授儿子,只是仍然要求他们记取祖训,不能应科考试。孔庆麟还立下家规,不许他们娶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为妻,以免官府衙门的官场陋习侵凌门户。这些规矩,有它朴实、积极的一面,但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这些家规在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他儿子们的视野,使他们不能主动去迎接社会变革的大潮,难免显出一些迟迟暮暮的落伍之感。

且说孔三公子孔繁兹,生得一表人才,读书刻苦,学问有成,最受慈父孔庆麟老先生钟爱,他受到乃父格外栽培。十六七岁时,父亲把他派到了北京义合昌任总文书。在那天子脚下、人文荟萃之地,他愈发增长了见识,生意经更精了,还接受了社会改良思想,穿衣打扮上也洋派起来。几年之后,当他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时候,一位在教会工作的大家姑娘向他抛出了绣球。二人鸿雁传书一不时约会,感情迅速发展。不意就在这时,孔老先生到北京巡察生意,破获了这个秘密。思想正统的孔老先生一是看不惯青年男女的自由来往,二是根本不能接受来自外国的宗教信仰。他不动声色,回山西的头天晚上,突然宣布孔繁兹结束义合昌的生意实习,回太谷去掌管三晋源和义盛源。

孔繁兹开始还想争取留在北京,但看到父亲那张铁青脸,就猜到了几分深层的原因。一贯以孝悌忠信为基本人生信条的孔家弟子,根本缺少与父辈对抗的基因,他默默收拾了东西,第二天一早就跟随父亲上了马车。他甚至没有跟要好的姑娘打个招呼——倒不是他薄情寡义,而是孔老先生雷厉风行,根本不给他留那个机会。孔繁兹满腹愁怅地离开京城,心中明白再不可能与那位温柔美丽的教会姑娘相聚了,但这一段经历却使他因一位姑娘在内心深处存下了对教会的好感。

●门当户对的婚姻和难以为继的票号

回到太谷,孔老先生在程家庄选择了一块有水井的菜园子,盖起了著名的井儿院.作为三子孔繁兹娶亲的新房。这也是他对三公子的一片厚爱之心,当然也可能含有对割断儿子情丝补偿的意思。在建房的同时,孑L庆麟赶紧为儿子物色对象,不久有媒人提起太谷东山底村庞先生的二姑娘。这庞家跟孔家家境相当,亦儒亦商,也算是太谷县的大户人家,加上庞二姑娘秀外慧中,能背些唐诗宋词,能绣些芍药牡丹.被孔家一眼相中,登时就下了聘礼。新房建成,选了个黄道吉日,在噼噼叭叭的鞭炮声中,伴着唢呐锣鼓的阵阵吹打,一乘花轿把新娘子抬进了家门。

孔繁兹虽还难舍那位教会姑娘,但已自知今生没有缘分了。到入了洞房,掀掉新娘子盖头一看,庞姑娘红唇白牙,杨柳细腰,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羞带娇,分明一枝带露鲜花,顿生怜爱。心里算计明白了,不能为那虚远缥缈的教会姑娘冷落了这位将伴自己终生的女子。同时再仔细看时,遂觉得庞姑娘是那种自己从小看惯了的、完全认同了的本地美人儿,骨子里透着一种亲情。也就对庞姑娘真心相待,在外面亲戚朋友的闹哄声中,二人在充满温馨的洞房里,开始了他们人生的新纪元。

看着儿子们一个个成家立业,孔老先生感到总算完成了自己挑着担子该走的那段人生道路,票号事业越来越难经营,自己已经力不从心一阵娘舅亲族的进进出出,他干脆把家分了,让儿子们去各显其能。

孔先生生前,曾为自己人丁兴旺,有五虎上将般的5个儿子而骄傲。孔先生死后,5个儿子分家单过,昔日由孔先生一人掌管的票号铺子,分别归到了五兄弟各自名下,从此孔家再不是一只能够昂天怒吼震动三晋的经济雄狮,虽说仍可称五匹骏马,但毕竟已是势单力薄。再加上19世纪后半期,太平天国起义、捻军起义,清朝社会更加动荡,许多商路不通,更有连年的水旱灾害,经济发展缓慢下来。后来李鸿章、张之洞等洋务派一起,现代银行业已露端倪,那些先前小门小户私人经营的票号事业,在社会中就因所占份额太小。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弟兄5个中,除了老三孔繁兹外,不是膝下无子,就是儿子早夭。这在那个时代是很影响情绪的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常常困扰着他们,搞得无精打采。家庭人口真是个两刃剑式的怪物,儿子多了高兴,但家业一分开,势力减弱了;儿子少了或没有儿子,又成为心病,认为无人继承的财富,再多也没有意义,又不能带进棺材。孔家就走过这样一条曲曲折折的路。

孔庆麟的5个儿子,尽管在严格的教育下,都学有所成,在经商父亲的手把言教下,在事业上都有作为。但是从根本上说,他们已经开始落伍了,祖辈、父辈的事业在他们手上没有进一步发展,在周围新崛起力量的映衬下,他们变得黯淡无光了。

孔繁兹还算努力,他的三晋源和义盛源开始有过一个小小的冲刺式的发展,紧接着山西遭到连年旱灾,赤地千里。“光绪三年,谷穗朝天”,已经成了后世流传的民谣。连年的饥荒使人们为填饱肚子而奔忙,不少地方饿死人的事情连续发生,当地人不少到外地逃荒要饭。孔繁兹由于家底殷实,虽无饥寒之虞,可他的铺子却受到严重冲击,什么丝绸、皮货、茶叶,这都是富裕之年人们才有心享用的东西。饥荒之年,这些生意清淡如水,而票号更在银行业挤兑下,一蹶不振。“井儿院”里,哪还有一丝“首富"人家的气象?

●愚昧的“求雨”之后笼罩着神秘出生的胖小子

连年的干旱,迫使人们想尽一切办法改变命运。“求雨”成为一种普遍的活动。

一天,孔繁兹外出路过阳邑村,只见大群村民头戴柳条帽,光着脚丫子,捧着祭品,成群结队向禅房村走去。孔繁兹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是去请龙王娘娘回娘家降雨。孔繁兹摇摇头,正要返回,又见一大群人聚在龙王庙前,吵吵闹闹,不知何故,便又上前观看。原来这里也是香烟缭绕,前面一位老道,手执拂尘,闭目养神。孔繁兹正纳闷间,只听老道突然睁开双眼,断喝一声:“上仙来临,还不跪迎!”孔繁兹待跪未跪之际,早被人扯了裤脚,只好随众人跪下。他人虽跪倒,毕竟不知这老道搞什么名堂,不时抬头偷看。只见那老道掣起旁边的签筒,已晃晃荡荡地摇起来。底下早已是寂静无声,光听得签筒里咣咣地响。孔繁兹再一次抬头之际,一支竹签早飞离签筒,直朝他面门飞来。孔繁兹一低头,竹签子已插入脖领。老道用手指住,大喝一声:“有了!”跪倒的人纷纷起来,抬起孔繁兹就跑。孔繁兹还以为大祸临头,拼命喊叫挣扎,那些人哪肯放手。到了庙里,立即有人安排他沐浴薰香。原来刚才是要通过摇签选出一人作为龙王的武将,由此人到被妖魔镇守的尖山石洞里,取出一瓶圣水,送给龙王去遍地布洒。由于选出的人必须身强力壮,能够战胜镇住圣水的妖魔,所以这种求雨方式叫“武祈”,而刚才那些戴柳条帽的队伍,则是“文祈"。

孔繁兹本是生意人,不愿做这种事情。但这时已由不得他了。沐浴完毕,又在他脸上涂了凶神般的脸谱,身上也涂了五颜六色的铠甲——其实不着衣服,然后村民们擂鼓摇钹,簇拥着“武将"向尖山而去。孔繁兹走在前面,完全听从那些人的指挥,光着脚,右手持桃木剑,左手托着净瓶,呀呀唔唔地向圣水洞而去……

等一套仪式搞完,村民们仍不放孔繁兹走,说他祈雨有功,又强留他喝酒吃猪头,算是慰劳。孔繁兹被劝不过,三碗水酒下肚,早已是头晕脑胀,想着家中的妻子,谢过众人,踉踉跄跄就往回赶。

走不多远,天边已是乌云翻滚,紧接着凉风吹来。孔繁兹正被酒力烧得发热,看见云来风起,正觉痛快,哪里想到避雨?遂在醉眼朦胧中趁机赶路。等大雨浇来,已经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孔繁兹只好冒雨前进。想到几年不下这么大雨,本是好事,又兼此时年轻体壮,也不甚在意。待雨停时,已经走到离家不远的一个村子边上。太阳从云缝里透出金光,空气是少有的湿润清香。小孩子都跑出来趟水嬉闹,成年人也来到街上看这雨后新景。孔繁兹正觉自己一身透湿,生怕被人见笑,刚想躲开。忽听有人喊:“快看,龙吸水!”孔繁兹抬头望时,只见一道鲜亮的彩虹升起在天际,那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彩颜色,在雨后的碧空中显得那么清晰鲜艳。大家都抬头仰望,再没人注意这淋得透湿的人。大家看着看着,又有人说:“东降(当地人管彩虹叫“降")日头西降雨,北降出来卖儿女,南降出来换皇帝。看,这是南降,看来灾荒就要过去,世道要变了!”

忽然又有人喊:“瞧,这降的一头正在程家庄上,是不是这村里要出圣人啊?”众人又往前跑着看,有人手搭凉篷观望一会儿说:“嗨,那一头分明是在井儿院的位置,说不定这院里要出换代的圣人喽!’’

孔繁兹害怕了,这话可不是随便说得的,传到朝廷里,说不定就得出人命。可又不好去堵人家嘴,只巴望着他们说说就算,可别再传。想着,低了头,往家就赶。一进家门,就听见屋里传出响亮的、婴儿哭声。接生婆婆见他回来,拦住就贺喜说:“哎呀,少先生,你怎么才回来?少奶奶给你生了大胖小子,你听听这哭声,是个龙种呢!恭喜恭喜呀!’’孔繁兹可真乐了,家里添丁进口可是大喜,再加上这一天奇奇怪怪的经历,说不定这儿子将来真有造化。他顺手掏出一把刚讨帐要回的银元,塞给了接生婆,就往屋里闯……

就是这一年,任山西巡抚的曾国荃兴高采烈地向清廷奏报说:“山西连年遭灾,晋南各郡人民大都外逃,去年夏天至今,风雨调和,流亡人员逐渐返回,筹备牛具籽种。开垦荒地。”

1880年9月11日,是农历八月初七,对井儿院的人来说,这可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孔繁兹和庞氏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这也是孔繁兹弟兄5人中后来惟一长大成人的男孩子,此人就是后来在中国政治舞台上一度叱吒风云的孔祥熙。

第二章 孔圣裔孙

●孔子第75代玄孙来历不凡的名和字

这个胖小子的诞生,给井儿院带来了少有的喜庆和热闹。

给这个男丁起名更成为一件大事。

要是普通人家,随便起个什么阿狗阿猫就可以了。当地还有种风俗,越是喜爱的孩子,父母越要给他起个不堪上口的名字,那种粗俗和不雅,足以使他成为人物后,当别人再提起时会满面羞红、讳莫如深。其动因据说是为了让这孩子长命,阎王拿人时会因为这粗俗的名字说不出口,或者前来索命的小鬼判官错理解成其他东西而完不成任务—_那样这孩子自然会逃过阎罗的追索,顺利长大成人。但孔家可不是当地一般的小户人家,尤其孔繁兹饱读诗书,又自诩是孔圣人之后,当然不能仿效那些草民百姓的愚昧做法。他必须给这个老弟兄5人中最可宝贵的男孩取_个响亮而有意义的名字,让他接续香火,继承事业,光耀门楣

要起好这个名字,第一件事就是要查清辈份。

什么辈份?这就不能不从中国社会中的一个特有现象说起。

孔老夫子生前风尘仆仆周游列国,但他创立的儒家只不过是诸子百家中的一家,根本没有特别的地位,他的政治主张更不为各国诸侯所采纳,反而受到不少冷遇和嘲讽。直到他身后多年,人们才发现他的“仁义”治国主张,“三纲五常”理论,“中庸”处世之道等等,是那么符合中国国情,对于教化人民、维护封建统治极其有用。到了汉朝,董仲舒才向皇帝建议,来了个“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孔老夫子这才显赫起来。到唐开元二十七年,他第一次被加谥为“文宣王”。“王”在欧洲国家是最大的或最高的统治者,可在中国不行,中国最高的统治者是天子、皇帝。王还仅仅是某块土地或者某一领域的一把手而已。当然这对于生前门下仅有“弟子三干,贤人七十二”的孔子,已是很大的荣耀了。以后宋元明清,各代皇帝又不断加谥,到了清朝顺治年间,孔子的封号已有了一长串,成为“大成至圣文宣先师”。在中国历史上,大概除了叶赫那拉氏有一长串什么贤懿德之类读不通弄不懂仅仅尽是好字眼的封号外,没有谁比孔老先生的封号更长的了。慈禧为什么要那么长的封号?据说按照封建朝代的规矩,皇帝加封一个字,每年就是一万两银子的“政府津贴”,这个称号值钱呢!但孔夫子生前穷困潦倒,饭都常常吃不饱,那些天子诸侯往往一个铜子都不肯给,后世皇帝加谥这么长的封号,看来是不吝金银的,只是先生已经作古,别说每个字一万两银子,就是10万两也没意义了。不过中国人有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在精神领域,他们敬仰的人物是永远不死的,即使死了,也还能享受供奉。这就有了历代皇帝规模盛大的祭孔大典。那祭品的丰盛和仪式的隆重,甚至超过祭祀皇帝自己的祖先。

这是孔子的荣耀,更是孔子后人的荣耀。

有了孔子的封王,接着也有了全国的孔姓联宗。不论现在住在何处,凡是孔姓,都一律从孔子算起,排出辈份,算是孔子的第多少多少代孙。

这是一件好事。孔子是世界级的伟大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最高统治者尊孔祭孔,自然希望全国的百姓都来实践孔子的理论,按老夫子的道德标准行事。既然愿意作孔子的裔孙,证明他们敬重孔子,会在推行孔子的思想道德伦理方面,行动更加自觉。于是皇帝推波助澜,向孔府子孙排辈姓名赐字。

明朝洪武三十三年(公元1400年),皇帝朱元璋第一次向孔府御赐10字:

希言公承彦,宏闻贞尚衍

清朝乾隆五年(公元1740年),乾隆皇帝再御赐10字:

兴毓传继广,昭宪庆繁祥

清朝道光十九年(1839年)道光皇帝又御赐10字:

令德维垂佑,钦绍念显扬

这30个字本是皇帝赐给孔家的,后来孟轲的后代、颜回的后代、曾参的后代,也一齐跟着孔家排起来,而且国内和海外的华人也完全一样,姓名用字和排辈都如出一辙。这自然是孟子、颜子、曾子都是孔门弟子,而且是儒家学派创立和形成的重要人物的缘故。

有了这样的御赐排名用字,就给家族的排辈认宗提供了极大方便。只要是孔姓子孙,不论流落世界何处,只要报出姓名,对方马上就可以知道是孔子的第几代孙;如果双方都是孔姓,对确立双方长幼关系也是一目了然。这在世界上大概也是独一无二的现象,充分显示着华人的内在亲和力、中国人重视区分长幼的传统尊卑观念。

井儿院里新生的这个胖小子,很容易就查出了他是孔子的第75代孙,排名应该用“祥”字。父亲孔繁兹经过一番苦心琢磨,终于给他起定了名和字。名为祥熙,字庸之。可以看出,所谓起名,排辈的祥字已经铁定要用,实际只有一个字了。而这一个字,却是要大费脑筋的。父亲给他起的这个名字里,惟一由他确定的这个熙字大有讲究。从典籍上查。“熙”字共五解,一指光明,二指兴起,三指吉祥,四指曝晒,五指嬉戏。显然后两种意思不雅,舍弃不用,那么这个名就寓有了预示这孩子前程光明、孔家从此将要兴起、保佑全家平安吉祥的立意。有了名还要从名中切出字来,这字是对名的发挥、配合。“庸之”就是对祥熙的最好注释:孔夫子最推崇的为人处世态度就是中庸之道,这庸之就是取中庸的意思。待人接物要谦和,遇事不能偏颇过激,遇到矛盾要多调和,凡事适可而止。这胖小子长大后,果然处处按这个意思行事,带来了孔家的兴起和光明。不过那是后话,暂且不表。

●孔祥熙出钱重修族谱使孔子嫡孙地位得以确认

孔子的老家是山东曲阜。孔祥熙生于山西太谷,他这孔子第75代孙究竟真是孔子后裔,还是挂靠上去的?

据说,太谷孔家系出自山东曲阜的小孔村纸坊户。他们的先祖是孔子第61代孙孔宏开。孔宏开是进士出身,明朝万历年间,被派往山西任职。他宦游三晋,历任黎城、交城等地知县,为官还算清廉,积蓄不多。后不幸病逝于交城知县任上。两个儿子年纪尚幼,妻子无力扶其灵柩回乡,遂落籍交城。

1644年,清兵入关攻占北京,建立了全国政权。孔宏开的两个儿子虽说满腹经纶,但母亲因他们的父亲是明朝官员,不许他们到异族建立的清朝去应试做官。于是他们一生未曾应试,惟以经商为生。次子孔闻俊经商有术,赚了一笔钱。他发现太谷是一块适宜经商的风水宝地,遂举家迁往太谷,在程家庄落户。孔门的一支便从此在这里繁衍生息。他们虽说远离了曲阜老家,仍然严格遵循孔家的规矩,按皇帝御赐的排辈用字给儿孙取名,仍然保持孔家习读诗书的传统。

1937年,孔德成主持合修孔子世家谱,当时已经任国民党政府财政部长的孔祥熙自述了这段历史,续进了族谱,太谷孔家的孔氏嫡孙地位得到确认。孔祥熙还出资2000元,重建了小孔村纸坊户祠堂,太谷孔家正式认祖归宗。

●无微不至的母爱和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化烙进幼年心灵

孔祥熙出生以后,虽说家境已大不如前,但仍算当地的富户,生活上还过得去。他在父母的爱抚下,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幼年。

孔祥熙3岁时,母亲又生下一个妹妹孔祥贞。新生的妹妹没有影响母亲对孔祥熙的管教。从4岁开始,父母就开始对孔祥熙进行启蒙教育。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母亲庞氏能背诵不少唐诗宋词,还写得一手娟丽的蝇头小楷,她把知识的灌输溶进她对儿子的母爱之中。夏日的树荫下,冬日的炉火旁,母亲一遍又一遍教孔祥熙背诵这些朗朗上口的古代诗词和一些华丽的骈文。孔祥熙虽无法理解它深奥的含义,却也背得滚瓜烂熟。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父亲孔繁兹始终不忘“半部论语治天下”的典故,他是带着他对儿子的殷切期望来对他进行潜移默化的。

又过了一年,父母看到小小年纪的孔祥熙聪明过人,认为再这样零打碎敲地教育有些耽误时光,便开始制订计划,让他系统地学习一些知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三字经》成了孔祥熙第一本启蒙读物,不仅是会背,而且要理解要义;要学写字,不仅是照抄,还要能够默写。

读完《三字经》接着就是《论语》。 ’

可惜,孔祥熙还没学完《论语》的时候,母亲庞氏却患了重病。庞氏在程家庄以贤慧闻名。她从不搬弄是非、说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对家里的佣人也不盛气凌人。她家里有一个帮她照顾孩子的丫头,有一次孔祥熙自己乱跑乱闯跌破了额头,家里其他人都很着急生气,纷纷指责小姑娘没尽到责任。这穷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不能读书,因生活所迫到富人家里作侍女混口饭吃,本来就够可怜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就是分辩也是没用的。小姑娘可怜巴巴,唯有流泪,等主人处置。倒是庞氏动了恻隐之心,在看了孔祥熙的伤势,确认并不算重之后,主动承担了责任,替小姑娘解了围,使她能够留下来。这件事使庞氏得了体恤下人的名声。现在庞氏患病,孔家一家上下无不痛心,想方设法给她延请名医医治。抓药煎汤更是不惜花钱。那时候医生看病往往看人下药,有钱的人家就开些名贵的药,贫穷的人家就只开些对症的药。庞氏龙髓凤脑吃了不少,怎奈病情却不见好转,几个月之后,她抛下了恩爱情深的丈夫和一双嗷嗷待哺的儿女,撒手人寰。当地有句俗话说“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做官的爹”,意思无非是说母亲心细,对儿女关照周到体贴;作为男人的父亲一般粗心,往往对孩子照顾不周。孔祥熙6岁失去母爱,本来会在他心理上造成缺陷,但他成年后自称对这一点感受不深。

因为父亲孔繁兹用格外的父爱填补了母爱的真空。

● 为呵护孩子父亲誓不再娶,却不幸染上了鸦片瘾

失去了女主人的井儿院,顿时失去了年轻女人的格格笑声,没有了带着对儿女一往情深的母亲的声声召唤,井儿院变得沉寂了。

受这件事打击最大的是孔繁兹。昔日天天同床共枕的妻子突然离去,剩下的尽是些人去房空、冷衾孤枕,还要为两个孩子操心吃穿,过去根本不用他过问的事情。现在必须由他样样亲办,精神上的打击加上日夜的操劳,人日见消瘦。

还在庞氏刚刚去世时,就有人张罗着给孔繁兹续娶一房妻子,可孔繁兹由于对亡妻感情太深,无心操办。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幸的人,第一个恋爱的姑娘因不容于老式的家庭,被生生拆散了,感情上始终像背着一个包袱,欠着一笔债。好不容易和庞氏建立起了感情,竟又横遭如此变故,他已心灰意懒。当有人再提起此事时,他竟吟起了唐人元稹悼亡妻的诗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别人看一时在他心中摆不上日程,只好由他先度过一段心理适应期再说。

孔繁兹亲自带两个孩子苦度日月的时候,又碰到一件事。一次他去拜访一个朋友,这个朋友也跟他一样,前两年妻子亡故,只是不久又续娶了一个太太。自从太太也生下自己的儿子以后,家里就再没了安宁。邻居不断给他说前妻生的孩子备受折磨,可回到家里,太太又不断向他告状,说原来的孩子多么不成器,成天孩子哭,大人闹。他不管不是,管又没法管,因为他毕竟不能整天守在家里。朋友给他诉苦之后,孔繁兹相信了当地人经常说的一些话:“门道底下的风,后老婆子的心”,“后娘打孩子,内里使劲”。要想让这两个孩子不受后娘欺负之苦,只好委屈自己,永不再娶。

但孔繁兹内心的苦处毕竟无法排遣,他不幸染上了鸦片瘾。:“咸丰坐了11年,口里口外种洋烟”,这是太谷流传的一首民谣。既然种植洋烟(鸦片),抽它的人就不在少数。“南庄的架火太谷的灯,徐家沟的铁棍爱煞人”,太谷的灯是什么灯?烟灯。这在当时也是太谷的一大名牌产品,连《老残游记》都载了进去。抽鸦片是当时社会的一大弊病,孔繁兹苦闷无聊,既染上它,人也憔悴,钱也去得快。烟瘾上来,对孩子也疏于管教。孔祥熙只好自己寻找孩童的乐趣。很快,他加入了村里孩子到县城拣煤渣的队伍。别看山西盛产煤炭,太谷一带却无煤矿。为了冬天取暖,孩子们到县里大户人家和饭馆里倒出的煤灰中筛筛拣拣,挑那些没烧透的煤核拣回来备用。对于孩子们来说,能够拣回多少有用的东西本在其次,主要因为可以以正当理由出去游逛,接触些新的环境,长些见识。但这样每次回来,孔祥熙总是弄得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天冷的时候,两股清鼻涕更是流得长长的,失尽了富家子弟的模样。

亲朋好友看这样下去不行,就力劝孔繁兹换个生活环境,免得在井儿院里进进出出,到处是旧物唤起旧人情,打不起精神。孔繁兹采纳大家意见,到城南15里远的南张村,当起了私塾教师。

孔祥熙也就跟随父亲,到那里上起了私塾。

●环境所迫,父子同领“庸之”精微

孔祥熙上了私塾,就严格按照私塾里的规矩,扎扎实实学起了那套蒙学丛书,什么《千字文》、《百家姓》、《名贤集》、《神童诗》、《弟子规》,一本一本地啃。他最感兴趣的有两本书,一是《诗经》,因为那时最流行的说法是“不学诗无以言”,这涉及一个人的文化层次;学了《诗经》,说话作文才称得上文雅,“言而无文,行之不远”,这文就是文采。《诗经》里的比、兴、赋手法。自然是最有文采的。另一本是《礼记》,“不学礼无以立”,礼是人们做事做人的标准,懂得了礼才能立身做人。当然,这些道理都是父亲教他的,而有大志的他也认为这些至为重要。这两本书都不是一个几岁的孩子一下子能学懂的,他首先需要很好地背诵课文,父亲则尽力为他讲解要义。这两本书他学了多年,一直到他上了教会学校,回家时还要向父亲请教其中一些问题。

孔祥熙是南张村私塾里年纪最小的学生。而且先生是他的父亲,不过这并没有成为放松要求的理由。父亲对他寄以厚望,自然要求也更严格。下学以后,别的孩子去玩了,父亲总要督促再学一会儿。孔祥熙背书是一大拿手,他从小背诗背词打下了基础,比那些压根儿没接触过诗文的孩子自然多一些优势,课堂上孔祥熙总希望自己能露一手。每天一上课,先生让背诵昨天讲过的课文时,总有一些孩子吭哧吭哧地憋红脸,这时小祥熙总是把手举得高高的,希望由自己当众露个脸。可是孔繁兹却很少给他这个机会,挨个把学生叫完了,也不一定叫他起来。有一次孔祥熙真生气了,他一天闷闷不乐,留下的课文下学后他也不背,趁父亲没注意就一溜烟跑出去玩,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父亲早做好了饭等他,看他玩得一身泥土,并未责怪。吃过饭,父亲督导功课时,孔祥熙气还未消,只气咻咻地说:“我不背了,背下背不下还不是一样!反正课堂上你也不叫我起来。”

知道了原委,孔繁兹心里又好笑又难受,小孩子好胜心强,这是好的,但还有深层的道理他就不一定能理解了。孔繁兹叹口气,给儿子讲起了道理:“我在这里教书,任务是把人家的孩子教好,并不是只教好自己的孩子就行了,那样,人家还聘我这先生干什么?我在家里教你不得了?你比别的孩子聪明,这我心里清楚,可是课堂上总让你盖过别人家孩子。时间一长,对我不好,对你也不好。你可知道为什么给你起的字叫庸之?庸者,中庸也。遇事要把握分寸。中国历来的现象是,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所以圣贤都知道明哲保身,藏愚守拙,大智若愚。只要在最关键的时候露出峥嵘,就足够了。决不能天天锋芒毕露……”这一番话,深深刻在了孔祥熙心里,也才第一次懂得了自己名字的含义,从此他努力克制自己事事争先的欲望,功课上总是“拉屎攥拳头——内里使劲”,每次考试,父亲总要格外严格要求,多扣他几分,让别的孩子争走班上的第一名。孔繁兹的这个算计的确像他经商一样精明,很快显出效果。他初来时,班上不过八九个孩子,后来村里人都说他教学有方,尤其每次考了第一的孩子家长,逢人就说孔先生学问大,自己的孩子才上几天学,就考了第一云云。这等于是无形的广告。这所私塾很快兴盛起来,不仅本村的30多个孩子都入了学,就连邻村的一些人家也愿意把孩子送到这里学习。

私塾的兴盛,给孔先生带来的不仅是束惰的增加。更重要的是名声。在乡下,世世代代生活在一起的人们,名声是非常重要的。它可以使人得到尊敬,遇到困难时得到帮助,它还是一个家庭可以遗传继承的一笔财富,让子孙后代受益。而孔祥熙也在父亲的熏陶下,逐渐形成了他性格的基础。充分发挥了自己名字中“庸之”的要义精微,他此后在政界立足,总是圆滑世故,不肯与人直接对抗,不肯将势使尽、便宜占尽,凡事总注意留有余地,颇得“好好先生”之、名。有人曾评价他的庸之是平庸,却不知他是有意为之,深藏城府,练达老道,以使自己处于进退方便的有利地位。

从6岁到10岁,孔祥熙在父亲身边,扎扎实实地读了4年古书,打下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厚实根基。

第三章 基督信徒

●重病之下父亲带少年孔祥熙走进福音院

当一个古老的中国神圣家族的后代,拜倒在外来的耶和华面前时,在当地社会上引起的震动,不亚于一场地震。

基督教与佛教、伊斯兰教并称为世界三大宗教。它的教义认为上帝创造并管理世界,耶稣基督是上帝的儿子,降世成人,救赎人类。早期的基督教反映了当时贫民和奴隶对奴隶制度的憎恶,罗马帝国曾对该教残酷迫害,后于第4世纪定为国教。罗马帝国东西两部分裂后,基督教也于1054年分裂为罗马公教(即天主教)和东正教。16世纪,罗马公教内发生了反对教皇封建统治的宗教改革运动,逐步产生了代表新兴资产阶级利益、脱离罗马公教的基督教新教各派。

中国唐朝初年,即公元7世纪,曾有基督教的一个派别传入,不过在中国的名称是“景教”。元朝时候,大约13世纪吧,又有一个派别传入中国,不过名字也变成了“也里可温教”。它们都没有流传下来。天主教曾于元代一度传入中国,后又于16世纪的明朝末年传入。而宗教改革后的基督教新教各派大规模传入,则是伴随着鸦片战争后中国通商口岸的开放开始的。

清朝光绪八年,也就是孔祥熙3岁时的1882年,美国在北京设立的华北基督教公理会董事部,派出了医士兼牧师的文阿德来到太谷,行医传教。中国人历来对外来的大鼻子洋人存有戒心,单纯传教困难重重。但是借着行医治病,就使传教变得容易了。因为他们带来的,毕竟是比较先进的现代西医,借助于科学的仪器,使诊病变得比较直观,不像中医的把脉那么玄奥。而且通过化学方法制成的西药针剂片剂,药效也来得快些。容易取得信任。文阿德到太谷的第二年,即在里美庄设立了公理会。1888年,他购买了县城南街的一所院子,挂起了“福音院”的牌子,既是教徒作礼拜的地方,也是他行医治病的诊所。文阿德除看病外,还进行卫生宣传,搞一些流行病的防疫,帮助瘾君子们戒除鸦片,渐渐取得了一些人的信任。

1889年,正在南张村跟随父亲读私塾的孔祥熙突然患病,先是痄腮,伴着发烧,耳朵下面一边鼓起一个大包。这是当地俗称“蛤蟆瘟”的常见病,经当地老中医调治,很快见好。不料几天以后,孔祥熙的脖子里又生了疮,这次的情况就很不妙了,任凭老中医怎么换方换药,就是不见好转,这疮包眼看越长越大,亮晶晶的,顶部已开始溃烂,流出恶臭的脓水。

孔繁兹爱子心切,已经发誓为了儿子不再续娶,可如今儿子患病,眼看不治,自然心急如焚。当地名医已经请遍,竟无一人有回春妙手。走投无路之际,他想到了福音院。不过,一想到要去求助于洋人,孔繁兹被自己的想法也吓了一大跳。

不管怎么说,这之前到那里求医看病的,大都是当地穷苦人,他们在无钱求医的万般无奈之中,才试探着接近那些大鼻子洋人。看病之后,这些人不少都信了洋教。拖着长辫子的龙的传人,跪在外来的上帝面前,祈祷礼拜,这在当地大多数人看来,不仅是不伦不类,而简直是辱没先人。他们甚至传说,这些信了洋教的人,都是在看病时被洋人施了魔法、换了心。还有的说,这些人跟随洋人后,要给洋人偷中国小孩子,送到福音院里剖腹剜心.制作洋药。种种说法,不一而足,大都是敌视洋教,把接近传教士的人都看作异端的。在当地有钱有势的人家,一般还都不跟洋教来往。号称当地名门望族的孔家,要去福音院里看病,这可不是一个小动作,必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这大那大,给儿子治好病为最大,孔繁兹顾不得许多了。他给私塾的孩子们放了假。带着孔祥熙回到了程家庄。

毕竟孔家进福音院是头一遭,孔繁兹必须给家族的人们通报一声。

井儿院北上房里坐满了人,族人们差不多都来了。虽然时鲜瓜果摆满了桌,但没有人去动,屋里只有咝咝的抽烟锅子声。

孔繁兹庄重地开了腔:“刚才,祥熙的病你们都看了,脖子上一共多大的地方呀,长那么大疖子,我听有人说这叫砍头疮哩。再烂下去,怕脑袋要掉下来的。我已经遍请当地名医,都不见效,所以,所以,我想——”“想咋着,你倒是说呀?”有人催促。“只有一条路了,就是,就是……”孔繁兹感觉得到将出口的话的份量。“你说吧,该咋治,娃娃都病成这样了,还犹豫个甚哩!”“我仔细想过了,只有到福音院去,请那位洋大夫给诊治!”孔繁兹总算把最难出口的话讲了出来。“啊?找洋人?”众人都张大了嘴巴。

●传教士治好了病也俘获了孔祥熙的灵魂

经过了最初的惊愕之后。族人们开始叽叽咕咕。先是低声互相交换看法,接着话音就高了起来,几乎没有一个人是赞成的。“繁兹。你咋不想想。我们孔家是甚人家哩?我们是孔圣裔孙哩!那福音院是甚地方?洋人传教做礼拜的地方呀!自古以来。我们信仰的只有先祖先师创立的儒教,咋能去信洋人的邪教咯?这背叛先人的事,在我们这一辈不能行!”孔繁兹的一位堂兄把烟袋敲得叭叭响。“三哥,你弄错了,我是带孩子去看病,不是去信教!”“噢,你说得好!那洋人给人看病为甚哩?为拉人入教哩,你不信教,他肯给咱娃看病?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三哥,你不知道,我跟那文先生拉过话,看病归看病,信教归信教。他们看病是行善,看好了信不信在你,这个你还不放心我么?”“我不信有这种好事!”堂兄气呼呼的,不说话了。“哎,我说,要是咱太谷的医生不行,还可以到太原嘛,干甚的非找洋人?那样咱孔家在当地,可是要栽威信咯!以后在别的大户人家面前,咱少不得要看白眼、矮半头的!”又一位族叔开了腔。“好我的叔哩!你看孩子的样儿,还能折腾到太原吗?这救人如救火哩。”“哎,咱太谷的曹先生、周先生,可都是世代祖传的杏林高手,这病他们拿不住,我寻思着,说不定另有缘故哩。我可是听说,祥熙在南张村,登高下井,掏雀捉蛇,该不会是招惹了哪路仙家吧?北沟的李半仙,分明是张天师再生,画符念咒,捉鬼送神,百灵百验,咋不赶紧找他看看呢?”

孔繁兹看这样呛呛下去,到天亮也不会有个结果,要叫他们同意去福音院看病,眼下简直是墙上挂帘子——没门!任自己怎么解释,也是嘴上抹石灰——白说。自己的儿子,归根结底得自己拿主意。想到这儿,他清清嗓子站起来说:“孩子他娘已经殁了,这孩子我再也耽搁不起。如果你们看见我送孩子到福音院看病,或是听别人议论我,你们全当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就让我一人担着吧!”

毕竟人命关天,人家的儿子,心里一百个不同意,也不好硬争强拦。众人站起身,陆续走出去,到了门口,有人故意高声说:“世道变哩!”孔繁兹心里明白,也不接腔,说什么让人家说吧。谁让孩子有病、躲不转呢。

生命垂危的孔祥熙被送进了福音院。

文阿德得知前来求医的是孔圣人的裔孙,又是当地财东之子,欣喜若狂。到太谷几年来,传教虽有成绩,但和当地上层人物却始终拉不上关系,常遭这些人暗中的阻挠。这下好了,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如果治好这孩子的病,必将给传教事业打开一个新的局面。他给上上下下都打了招呼,一定要全力以赴,像皇上一样把这个小病人侍候好。

文阿德亲自检查孔祥熙的病情,发现确实病得不轻,硕大的瘤子已经感染,细菌在里面像进了天堂般地纵情吃喝繁殖,如人体警察一般的白血球也进行了总动员,超出正常水平的几十倍,双方的战斗已经临近总决战,细菌攻势凌厉,如果不能及时投入新的灭菌力量,它们马上就要全面获胜。

文阿德进行了紧急处治后,要求孔祥熙留院治疗,以便全面检查和随时观察掌握病情。当然他也有另一层考虑,通过经常的接触以联络感情。但是孔繁兹不能同意。这样他的儿子就失控了——因为他自己不可能天天住在福音院里。文阿德又征求孔祥熙意见时,被高烧折腾得不时迷糊的他也心存害怕。因为这个人与他迄今所见的人完全不是一个模样,个子比他魁梧的父亲还高出半头,肚皮更大得出奇,他不理解那条裤带怎样在反斜坡上能把裤子系住而不脱落;尤其是那棕色的头发,让他怀疑是不是生锈的铁丝;那高大而微弯的鼻子,又让他老想起老鹰的铁喙;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更觉捉摸不透蕴含的情感。孔祥熙怯怯地说了声:“我要回家!”

文阿德按着额头想了一下,也只能这样,如果强留反倒会把他们吓跑。不过他用他那让人意想不到会在哪里抑扬变调的中国话告诉孔家父子,第一,必须每天上午准时来看。第二,特别注意保暖。防止再外感风寒,那样雪上加霜。可就爱莫能助了。

从此,每天一乘小巧的暖轿,从程家庄出来,进县城西关,穿过 鼓楼下面,再折向南关。中午同样的路线再返回来。这样招摇过市,每次都引得两旁的人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瞧,孔家的人都不信先师,改信洋教了!”“洋人的面包香着哩。卖了祖宗也值啊!”孔繁兹跟在轿子后头,听得脸红耳热。这里面还有不少熟人,他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不是,只有低了头,匆匆地走。

几天以后,文阿德给孔祥熙脖子上开了刀,挤出了半碗脓血水,洒上药粉,敷了纱布胶带。他要求一定要在院里住几天,这时孔繁兹也不再坚持拒绝了,他听那些议论已经听怕了,没有轿子,起码不那么惹眼。而孔祥熙几天来跟这些外国男女接触多了,也换了看法,觉得这些人挺善良、挺会关心人的,这一次他点头了。

其实,孔祥熙的疮在开刀以后,更不需要住院了。但文阿德的目的很明显,时机也选得很有利,他成功了。孔祥熙住在福音院里,由美国小姐每天换一次药。小姐的动作是那么轻柔,笑靥是那么迷人,让孔祥熙感到熨贴。院里的厨师使出浑身解数,给孔祥熙做出了种种他从未品尝过的西餐美味。文阿德更是把许多时间花在小祥熙身上,给他讲圣母玛利亚,讲耶稣降生、最后的晚餐、叛变的犹大、受难的十字架、复活节,这些新奇的故事,深深刻进了孔祥熙心里。还有基督的品德。也让他感到符合孔学“仁”的本义。唱诗、讲经、忏悔,这些宗教仪式,也让孔祥熙感动。当他疮口平复、活蹦乱跳地回到程家庄时,已经是孔氏门里一个“上帝的子民”了。

不过他信教的事一直还是个秘密。

●顶着孔氏宗族的巨大压力走进教会学校读书

1890年,孔祥熙四年私塾念完,自觉已经打下了牢固的国学根底,他渴望着新的知识。

这时的清王朝,正愈来愈走向衰弱积困。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签订了一个又一个,西方列强的欲望却永无厌足。这一年英国又胁迫清朝政府签订了中英《藏印条约》,英帝国的势力开始向西藏扩张。紫禁城里,也在经历一场大的变化。上年,光绪皇帝大婚,表明他已经成年.荒淫昏庸的慈禧太后不得不结束垂帘听政,归政于光绪。但母子之间关于国家治理的主张并不相同,慈禧随时注视着光绪的一举一动。社会利用光绪亲政的时机,变法的呼声、维新的呐喊,在神州处处响起,到处是新思想与旧观念的碰撞、科学与愚昧的交锋。

少年的孔祥熙也有了对国家前途的忧患意识,感受到了变法维新的热浪,他不愿意像那些祖辈的儒生,只钻在故纸堆里寻章摘句、皓首穷经,而实际上对国家社稷、民生安危百无一用。他听到基督教在太谷开办的“华美公学”招生的消息,决心到那里开辟一个新视野,武装一些科学的知识。

孔祥熙要上教会学校,在基督教方面当然是求之不得的。正像他是第一个到福音院治病的名门子弟、给教会做了一次活广告、带来传教事业向社会上层发展一样,他们相信这又是教会扩大影响的一个大好时机。因为在此之前,到华美公学来的,大多是无力接受教育的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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