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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0 21: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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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读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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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传奇故事(十六)

古今传奇故事(十六)试读:

第一章

对联对出的洞房悲剧

明朝嘉靖年间,江苏省阜宁县北陈庄有个姓陈的老秀才,由于屡屡考举不中,仕途阻塞,加上不善耕种,日子过得十分贫穷,三十五岁才娶妻成家。然而,屋漏偏逢连天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妻子进门不久就患上心脏病,在给他生个女儿后不到半年就不治身亡。老秀才悲痛之余,日做爹夜做娘,含辛茹苦抚养女儿。他给女儿取名福儿,希望女儿万事吉祥,终身幸福,不像自己这样命运多舛,苦不堪言。为了让女儿不受委屈,他没再续弦,并在家里办起了私塾,挣些钱让女儿吃好穿好。日子在老秀才的辛劳中一天天度过,女儿在老秀才的呵护中一天天长大,转眼间十八个寒暑过去,女儿出落得如花似玉,加之天生聪颖,又得老秀才传教,抚琴作画、吟诗作赋无所不能,一时间名闻遐迩,许多大户人家遣媒上门,欲娶其为媳,均被老秀才谢绝,他看中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柳明。柳明家住四十里外的柳家庄,因路途遥远,来去不便,老秀才便让其在自家住读。柳明家原本算是殷实富户,只因前年突遭火灾,不仅房屋被焚家道破落,而且父母双双在火灾中丧命。本来柳明是无钱继续读书的,老秀才见他聪明过人又勤奋好学是块好料,不忍心让他中途荒废,便让他免费住读。眼看柳明长进日快,老秀才有心招其入赘,便将心思说给了女儿,女儿不假思索便同意了,因为她对柳明早有爱意。老秀才又找柳明说及此意,柳明听罢即应允,因为他对福儿也是仰慕已久,只是自惭形秽不敢奢求。

叶有情,花有意,老秀才喜不自胜,马上择日为他俩完婚。

洞房花烛夜,席散客去,鼓敛乐息,一对朝夕相处、相知相悦而又互慕已久的新人在洞房里情切意绵,相拥而语。然而当柳明催福儿宽衣入睡时,福儿却说要到门外梧桐树下看看今晚月亮是不是为了庆贺他俩的婚事而更明亮。一句话引起柳明兴致无限,马上携着福儿的手走出门来。门外,皓月当空,明洁如镜,两人搬来椅子靠着梧桐仰望明月,心中荡起幸福的涟漪。忽然,福儿笑道:“柳哥,你看,今晚月儿这么明亮,说明我俩结亲原是天意,小妹触景生情,想出一联,不知你愿不愿意对下联?”柳明信心十足:“愿意。”福儿笑道:“对不上怎么办?”柳明反问:“你说怎么办?”福儿说:“对不上就不准你进洞房,何时对上何时进,怎么样?”柳明想了想,说:“好的,你出联吧。”福儿脱口而出:“移椅倚桐同观月。”说罢,起身笑着跑进洞房,啪地关上门,在门里说:“你要对上了,我就开门。”柳明自信地笑道:“好吧,你等着。”接着便开动脑筋寻思下联。然而,想着想着,柳明便觉得此联不那么简单易对了,因为此联中的字同音同部十分巧妙,又诸多动作相联,想了好久竟没想出一个满意的下联来。眼看新娘在房里等他,柳明心里十分着急,但又不能就此认输,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对出下联,他边踱步边思考,不知不觉来到自己原先住的房子前。此房为一大通间,是老秀才专门盖起来作讲堂用的,后来柳明和另一个学生秦东因路远要住下,老秀才便在屋里搭个阁楼,让他俩晚上住在上面。此时,秦东刚熄灯睡下,听门外有脚步声,便问:“谁呀?”柳明连忙应道:“是我。”秦东好生奇怪,问他:“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在洞房陪新娘,上这儿干啥?”柳明和秦东同师而学,同室而居,朝夕相处,情如手足,便也不瞒秦东,说:“你开门,我遇上难题了。”秦东便点灯下阁楼开门,柳明爬上阁楼便将新娘给他出联作对的事相告。秦东笑道:“福儿也真是,这个时候还想着逗闹,太孩子气了。”他也帮柳明动起脑筋来,还捧书到灯下翻找,柳明也跟着翻起书来。就在这时,柳明灵机一动,脱口而出:“移椅倚桐同观月,点灯蹬阁各攻书,下联就是这!就是这!”秦东略一思忖,马上拍手叫好:“字字相对,词词相扣,珠联璧合,好联!好联!”他一边叫好,一边催柳明快进洞房见新娘。柳明却要秦东拿酒对饮庆贺他对出下联,说他此时心中的喜悦已胜过新婚之喜。秦东没法,便从床头拿出酒来(他俩平时常把酒吟诗),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均有醉意,遂各自倒头睡去。待一觉醒来,柳明发现自己不在洞房,马上想起新娘出对之事,赶紧爬下阁楼回到洞房。洞房门虚掩着,新娘已经睡熟,他摸黑走到床前,凑近新娘耳朵说:“福儿,我回来了,你的对子我对出下联了。”新娘一惊而醒,问他:“你……你说什么?”柳明说:“你的对子我对出下联了:移椅倚桐同观月,点灯蹬阁各攻书。”新娘陡地坐起:“你才对出,才……才回来?”他说:“是才回来。”新娘说:“你没骗我?”他说:“我不骗你,真的,我在秦东那里睡了一觉,不信你明天问他。”“那刚才…”新娘欲言又止,默默躺下。柳明忙问:“福儿,你怎么啦,我的下联对错了?”新娘说:“你对得很好,没错,是我有点不舒服。”柳明心疼地说:“那你睡觉吧,我也睡了。”说罢倒头便睡。次日清晨,柳明醒来,见床上没有福儿,却见他的枕边有一信纸,捧起一看,大惊失色。原来,信是福儿写的:“柳哥,小妹对不起你,我不该在新婚之夜给你出联作对逼走你,我关门后不久就后悔了,开门叫你你已不在梧桐树下,只好掩门等你。谁知让坏人钻了空子,他趁隙而进,并学着你的声音念着下联:点灯蹬阁各攻书,上床就搂住我。我因当时将你逼走,心中愧疚,不便多说,一切便依了他……柳哥,小妹对不起你了,小妹先走了,望保重。”

柳明如雷击顶,赶紧出门寻找,刚走到梧桐树下就惊呆了,原来福儿已吊死在梧桐树上,柳明哭得死去活来。有人赶紧告知老秀才,老秀才匆忙赶来,见此情景,绝望之极,一头撞向梧桐树,顿时脑浆进裂,随女儿一起去了。

柳明一边请人帮助料理老秀才父女的后事,一边将秦东告进县衙,他断定秦东是干这伤天害理之事的唯一嫌疑人,因为只有他知道柳明被新娘出联作对逼走之事,也只有他知道柳明对出的下联。县官见他说得在理,立即派衙役将秦东捉拿归案。大堂上,尽管秦东屡屡喊冤,拒不认罪,但是县官还是认定他就是那个坏人,将其屈打成招,定了死罪。临刑前,他对柳明破口大骂:“你是个有眼无珠,不辨真伪的小人,我秦东与你吃一锅饭,睡一张床,朝夕相处,情同手足,你却不知我的秉性,不识我的诚实,认友为贼,视诚为奸,你枉为人一生,你无辜陷害我,致我于死地,我一恨死了你。这辈子我放过你,下辈子一定要你还我清白。”骂完便面对苍天号啕大哭,哭声深深震撼了柳明,他想起平日秦东一件件一桩桩谦虚坦荡、诚实可信、关爱他人的往事,忽然觉得秦东极可能蒙冤,连忙高喊:“刀下留人!”但为时已晚,秦东人头落地,他也被良心责备得瘫倒在地。

柳明决心查出真正的坏蛋,为福儿报仇,为秦东昭雪。他发愤读书,三年后考中了举人,又过三年考取进士。恰巧此时阜宁县原县官要告老还乡,皇上便遣他回乡当了县官。

当了县官的柳明时刻惦记着为福儿报仇为秦东昭雪的事。他想那个真正的坏人所以得逞,是因为知道了他要对给福儿的下联。要想抓到此人,必须设法诱其对出此联,会对此联者必在疑中。于是,他一有空闲就乔装打扮成穷书生四乡串游,与人打赌出对。有时他给别人出,别人答对了他给赏钱;有时让别人给他出,他答对了别人给他赏钱。所到之处总能围上一大群人看热闹。然而,一个多月下来,他出的几十条上联都有人对出下联,唯独福儿的那条“移椅倚桐同观月”无人对准。他好不失望,但毫不气馁,继续串游,终于在一个与邻县相接的边远小村遇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对了出来。当小男孩脱口说出:“点灯蹬阁各攻书”时,他大吃一惊:“他怎么会是那坏人?”但他马上镇静下来,给那小孩赏钱后,他问小孩:“小兄弟,这下联好像不是你对出来的,你能告诉是谁教你这样对的吗?”小孩瞪了他一眼:“你问这干啥?只要能对出来就是了。”柳明说:“你要是告诉我是谁教你的,我再给你一份赏钱。”那小孩马上说道:“是我爹教我的。”柳明问:“你爹在哪里?”小孩说:“我爹在家里呀。”柳明又问:“你爹叫什么名字?”小孩说:“叫宋二贵。”柳明连忙又掏钱给小孩,说:“小兄弟,这赏钱是给你零花的,你可不要告诉你爹我给了你两份赏钱唷,你告诉他,他就要没收了。”小孩点点头:“我不告诉他。”柳明当即赶回县衙,派衙役连夜拘来宋二责。

这宋二贵正是那个冒充柳明骗奸福儿的坏人。

原来,宋二贵是这个边远小村闻名的小偷,他好吃懒做,家里有田不种,专靠偷鸡摸狗糊口度日,村里人渐渐识其贼行,防备严密,他渐难得手,便到处流窜作案,四乡八村无处不去。这晚他窜至北陈庄,见陈老秀才家吹吹打打办喜事,便躲在僻静的讲堂屋后伺机行窃。新郎柳明进得此屋上阁楼和秦东饮酒时,他俩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他顿生淫念,溜进洞房,学着柳明的声音对出下联,骗得新娘的身子,之后趁新娘睡着又悄悄溜走。后来听说新娘上吊死了,他曾经提心吊胆害怕事情败露,后又听说秦东成了替罪羊被判死罪,他心里的石头才落地。近日柳明装扮书生进村打赌出对,他见其中有条上联:“移椅倚桐同观月”正是当年新娘出给新郎的那条,他也曾怀疑其中有诈,但柳明出的赏钱让他眼馋,终于按捺不住。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限,将下联教给小儿子,让小儿子出场得赏钱,谁知还是中了柳明之计,暴露了自己。

宋二贵起初怎么也不肯认罪,但铁证如山,最终还是低头服法。

不久,宋二贵被判刑问斩。

案情大白后,柳明在秦东的坟前立了墓碑,上书:德行万古,以示对他的冤案进行昭雪。据传,这个墓碑一直竖立在阜宁县,直到前几年水利部门重新规划时才被挖走。又据传,柳明自福儿死后便来再娶,以示对福儿的挚爱真情。

风水墓

运去时生姜不辣,运来时扁担开花。

高甫志35岁就当上了青峦乡的乡长,芝麻开花的前程,算命先生说他50岁可以干上副省长。夫贵妻荣,妻子走路都一挺一挺的。

运气来自好风水,好风水是爷爷带来的。爷爷不是官,像父亲一样,是普通农民。爷爷去世的时候,高甫志仅是乡里的小小助理员。有人劝他为爷爷选择一块好坟地,他听后半信半疑,最终还是采纳了。

时隔不久,高甫志果然升为副乡长,现在“副”字也让好风水冲“正”了。过去,他的最大愿望是干乡长,现在才觉得乡长不是终点,自己至少也要混个“七品芝麻官”当当。正如妻子所言:“野心是志,没野心别想混官场。人无大志,废肉一堆。”高甫志当然不愿做“废肉”。

前不久,高甫志特意从外地请来一位风水先生,重新看爷爷的阴宅。风水先生年过古稀,白发白须白眉毛,仙风道骨,谈吐不俗,是颇有名气的得道高人,自称已将天目穴修炼成阴阳眼,能够洞察地下50米。老先生对他爷爷的阴宅先是赞不绝口,接下来话锋一转说:“不过,此处只出贵人,不出将相,不属上上等坟。”

堂堂的一乡之长,当然追求“上上等”,恳求老先生为他看一块风水宝地。老先生三天后终于在白虎岭找到一处“上上等”的好穴。此穴位于山坡的朝阳处,前方有一条小溪,依山傍水,紫气缭绕,视野辽阔,一片绿茵。高甫志和父亲的属相都是虎,在白虎岭的“极点”上建墓自然要出“大臣”。老先生劳苦功高,得到高甫志一千元的酬金。

父亲已年过古稀,说不准哪年哪月寿终正寝,那块风水宝地又非他莫属,别人无法替他“享受”,高甫志决计先建活人墓。这一带,迷信风水的人比长尾鸟都多,不少人购买坟地修建了活人墓。高甫志是乡长,白虎岭属他管辖,他把村干部叫到酒楼,用公款请了一场,村干部就把那块风水宝地无偿供奉给乡长大人了。

墓建成了,足有三间屋那么大,坚固气派,墓门是全钢式的电动密码防盗门。还特意架设了电线,墓内安有空调和电灯,墓门一旁留有一个可开可关的透气孔。“未来”属于父亲,父亲也只有在“永垂不朽”的时候才有资格入墓,只要张嘴喘气,对不起,此门不开,他只能“望梅止渴”似的到墓旁看几眼。

高甫志倒是每周至少“守墓”一次,而且从不单独来,总有一个靓妞陪伴着。原来墓内秘密放置着席梦思和家具,他们哥呀妹呀地泡上一夜或一晌,既新鲜刺激,又安全舒适,何乐而不为?他不敢轻易领着小妞进宾馆,上任乡长就因在宾馆里与一个叫黄色色的妞儿鬼混,让人“捉双”丢了乌纱。有心买幢别墅“销魂”,又怕楼大招风,家中的黄脸婆找上门来闹地震。白虎岭偏僻,墓穴又阴森森的,鬼才能找到这个地方!

这天下午,高甫志感冒发烧,打了两瓶点滴。刚走出医院大门,就撞上了“预备夫人”金屋娇。金屋娇刚满十八,长得像影视明星,气色特佳,温柔入骨,看一眼就让人舒服半天。高甫志虽说与十几个女人有染,但最喜欢的就是金屋娇。眼下,高甫志见了金屋娇,听说她今天休班,就邀她去散闷儿。“你不是感冒了吗?”说话莺声燕语,音质特甜。“轻伤不下火线。走吧,小宝贝。”高甫志买上一些食品和饮料,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二人跳上车,向白虎岭驶去。出租车在山脚停下,高甫志付过车费,就和金屋娇携手向白虎岭登去。这里风景如画,空气清新,行人极少,若是单人来此登山穿林还未免孤独或胆怯。

来到墓前,高甫志在电动密码防盗门上按动了几下密码键,独扇板门就由左向右缓缓移动,闪出两米宽的洞口。

二人走进墓穴,拉亮电灯,高甫志从里面按动了几下密码键,铁门又徐徐关上了。“明儿一早下山。反正你是打工妹,不用同家里打招呼。”“你呢?回去怎么向大嫂交代?”“她不追问就拉倒,追问就说进城办公事去了,懒得理她!”“你口口声声说娶俺,拖来拖去,俺都要‘原形毕露’了。”“怎么,你怀孕了?”“就是那晚,你开车把我带到枫树林,说是什么停车‘做爱’枫林晚,没想到就有了,已三个月了。”“三个月?”高甫志不由一征,低头久久不语。“你们混官场的,稍一失势就苦恼,其实俺女孩子‘怀孕不遇’,有胎无夫,比你们‘际才不遇’还要难受!你说是流是养呀?”“莫急莫急,我会对你负责的。近期若不能让你转正,就先找个地方包养起来。”

于是,在这座特殊“别墅”里,二人死呀活呀地鬼混了一夜。不料乐极生悲,次日清晨,就在二人打算离开墓穴时,电灯突然灭了,空调也停了,墓内一团漆黑。高甫志打开备用的气孔,才从碗口粗的气孔中透过一缕亮光。没有电,就无法打开电动密码防盗门,里面的人就无法出去。没办法,二人只能坐等来电。谁知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盼着来电。墓内没安电话。高甫志虽有手机,但这里是盲区,拨不出去。呼喊“救命”也没用,十天半月甚至一月两月也难得有人到这里来。墓里的饮食第一天已经用尽,只留下两只大苹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人艰难地在墓中度过了三天,从焦急变为恐慌,死亡的脚步似乎正向他们逼近。金屋娇幽幽地说:“不可能是供电站那边停电,也许是那天刮大风,刮倒的大树砸断了墓外面的电线。”

高甫志听后只是哀叹一声,神情沮丧极了。只顾自己风流,没想到老天比他更“风流”。眼下有权难使,有家难投,真成了“自掘坟墓”,只好坐以待毙。“晚死一天,就有可能被人发现救出去。好哥哥,两个苹果都给我吧。”金屋娇已经精神崩溃,乞求道,“我还年轻,又怀着你的骨血,留下我就是留下你们高家的一条根呀!”“哼,你是什么人物?一个只会肚皮向上的女人!我是什么人物?堂堂的大乡长,往后还会当县长当市长当省长,七奶八奶有的是,还在乎你的那条根?”说着,高甫志一把抢过那两只苹果,装进自己的衣兜。

患难见狼心。金屋娇没想到高甫志竟会这么绝情,鼻子一酸,“哇哇”地哭出声来。

也许墓穴真是风水宝地,第四天上午,竟有人在墓门上拍了两下。高甫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

从气孔向外一看,拍门者竟是白发苍苍的方兴未,连忙高叫道:“方老师,我是您的学生高甫志!忘了吗?读高中时,你是我的班主任,教物理。吉人自有天相,真没想到能在这里撞见你!”

方兴未透过气孔向里打量着:“我有腰痛病,想采点草药煎服,无意中发现这里有座墓,出于好奇拍了两下,没想到墓中竟有乡长和女人。”“方老师,附近的电线可能断了一股,您是教物理的,懂行,麻烦您帮着接一下。”

方老师听后却摇头道:“我看到了,的确断了一股电线,但是我不愿意为乡长大人效力。过去你是副班长高甫志,思想进步,成绩优秀,连年被评为三好生。我当了你的介绍人,你成为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可是现在你是谁?你是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土皇帝,是声色犬马的花花公子,是《红岩》里的甫志高!试想,我把你这种披着共产党员外衣的腐败分子救出去,不是造孽么?”“方老师,救救我吧,我一定多做好事切实减轻农民负担,决不再干坏事!”方老师又摇摇头。“方老师,我立即停建政府大楼,省下钱为村民修公路,建学校!”方老师仍是摇摇头。“方老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我是黄世仁,也应交给政府审判,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饿死吧?方老师,我发誓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做一个全心全意为人民谋福利的好公仆!”

方老师依旧摇摇头。“方老师,你说……你说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写份退党申请书交给我,我复印几份后分别寄给有关领导,我是你的入党介绍人,不容你败坏党的声誉,只好要求你退党,也算是善始善终吧。”“我若退党,官职……?”“怕丢官?那好,乡长大人在里面多多保重,小民告辞了!”说完,方老师扭头就走。

高甫志早已饿得筋疲力尽,心想:走了你方兴未,还等谁来救我?再几天出不去,我和金屋娇就成尸体了,大家以后发现情哥哥情妹妹死在墓里,名声都能臭到日本去!可是,好不容易才干上乡长……金屋娇当然也不愿放弃最后的一线生机,见高甫志还在犹豫不决,便发疯似的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又哭又骂:“姓高的,你见官不要命,官是你亲爹还是你亲娘?你死到临头还不想丢,几辈子没当过官?一顶乌纱帽比两条人命还宝贵吗?反正是死,姑奶奶跟你拼了!”说着。又打又踢,又撕又咬,比母虎还要凶三分。

阎王尚怕拼命鬼。事到如今,高甫志只得叫住方老师,从提包里掏出笔和纸,写了一份退党申请书,从气孔里交出去。方老师认真读了一遍,然后朝高甫志说道:“撞上我,你真幸运,要是战争年代,双枪老太婆肯定一枪崩了你!”

高甫志得救了,但他已无法撤回退党申请,又不敢讲明真相,只好听凭处理了。因为他在申请中承认自己同共产党离心离德,是个一心谋私的干部,在群众中造成不良影响。县委开除了他的党籍,并建议乡人代会罢免他的乡长职务。

高甫志终于丢了官,情人们都作鸟兽散,尤其是金屋娇,流产后看见他就撅嘴耸鼻,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妻子走路也不再往上挺,夹起尾巴做人,但仍终日伴随在他的身边。

一年后,高甫志才知道原来是父亲在电线上做了手脚,方老师是在父亲的恳求下劝其退党的。高甫志忍不住去质问父亲,父亲捋了下花白胡子,叹息道:“现在你宁静平安,应当庆幸才对。当时你在官场时不停地‘自掘坟墓’,已陷入不能自拔的绝境,我要不把你从墓中拉出来,你会成为第二个胡长清,祸国殃民,辱没祖宗呵!从这一点来说,你弄的那个墓也算是一种特殊的‘风水墓’吧。”

孪生兄弟

引子

哥哥苏东和弟弟苏南是一对双胞胎,无论从身材和面目上都长得跟一个人似的,但哥弟俩的为人却大相径庭。苏东老实厚道,与人为善:苏南却刁钻奸猾,一肚子坏心眼儿。苏南17岁那年,有一天在镇上看电影时,见邻座那姑娘美丽动人,不觉动了贼心,忍不住动手摸了人家的奶子,谁知那姑娘是镇上人,跑出去叫来她哥哥带着一群打手逮住苏南打个半死。这事儿传到了村里,苏南一下子成了一堆臭狗屎,遭人唾弃、受人白眼,他只好跑到南方闯荡。

一 曲线救国

苏南来到深圳,在一家化工厂打工。这家伙毕竟聪明,在厂里学会了过硬的技术后,又骗取了老板的信任,有机会接触厂里的财务往来,在一次大额支出中偷偷地套取了50万元巨款跑回了内地老家。苏南衣锦还乡,当时村里修桥修了一半因资金短缺而被迫停工,苏南出手捐资一万元,救了燃眉之急,乡亲们大为感动,就忘其旧恶,对他刮目相看了。接着,苏南要在镇上办化工厂,但他毕竟资金有限,他带回来的50万元远远不够,况且批地办厂没有靠山寸步难行,于是就打算曲线救国,盯上了白镇长的宝贝女儿。白镇长的女儿叫白萍,以前曾跟苏南是同学,人长得不怎么样,胖猪似的,但苏南不嫌弃。

这天,苏南在镇上荡悠,迎面遇上了白萍。

苏南殷勤地笑道:“白萍,我想请你吃饭。”

白萍撇着嘴说:“想请我吃饭的人多着呢,哪能轮到你?再说,当年你在镇电影院挨打的事谁不知道啊,我可不想跟着你坏名声。”

苏南一下子蔫了,心想这回没戏了,可他忽然脑瓜子一转,哈哈大笑道:“白萍你认错人了,那是我哥苏东,俺哥弟俩是双胞胎,人长得一模一样。当时我正在南方打工,根本不在家。”

白萍转着眼珠子把苏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见他衣着光鲜体面,就另眼相看了:“这么说,你是衣锦还乡了?”白萍说着,身不由己地随苏南进了路边的那家金巴土酒家。苏南要了一桌子酒菜,和白萍边喝边聊。白萍问:“南方好吗?”苏南说:“南方好是好,就是想家。”

白萍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想什么家啊?”苏南改口说:“不是想家,是想人。”

白萍问:“想谁?”

苏南厚着脸皮说:“就想你。”“别没正经,”白萍照苏南的手上打了一巴掌,“你这次回来干什么?”

苏南趁着几分酒意说:“向你求婚?”

白萍不干了,腾地站起来,指着苏南的鼻子说:“你小子在南方挣几个臭钱就敢向姑奶奶求婚!”

苏南轻笑一声,不慌不忙地说:“不多,才50万元。”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存款的折子送到白萍的脸前。在白萍看来,50万元人民币毕竟是个天文数字,顿时看得眼花缭乱,接着禁不住意乱情迷,一下子倒在苏南的怀里。

苏南想到,不如趁机把她干了,生米做成熟饭,她才会死心踏地地跟我,也不怕白镇长不同意了。当时也是酒壮色胆,就把白萍拥到沙发上成了好事。事后,白萍从沙发上坐起来,红着脸跟苏南说:“我已经跟你做了,从今往后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走,你跟我去镇政府见俺老爸,对他说我要嫁给你。”

苏南要的就是这句话,就很爽快地随她去镇政府见白镇长。

二 找替罪羊

当时白镇长正坐在办公室看报纸,白萍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地说:“爸,这是苏南,刚从南方打工回来,我要嫁给他。”白镇长一看是苏南,顿时大发雷霆:“你小子不就是5年前在镇电影院耍流氓挨打的苏南吗?”

白萍赶紧替苏南辩解道:“爸你认错人了,5年前在镇电影院挨打的是他哥苏东,他哥俩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当时苏南正在深圳打工,根本不在家。”

白镇长仍然怒气冲冲地说:“当年挨打的纵然不是苏南,可你也不能嫁给一个打工仔啊。”“爸,他不是打工仔,他在南方当老板干大事,一次就带回来50万元。”白萍赶紧扯着苏南的衣裳说,“苏南,快掏出你的存折让咱爸长长见识。”

白镇长一听说苏南有这么多钱,当即就动心了,可他仍嘴硬道:“50万算什么?”

白萍就哭了,哭着跟白镇长说:“爸,我已经是苏南的人了,你不让我嫁给他,我就死给你看!”说着跑到阳台上就要跳楼自杀。

白镇长吓坏了,赶紧对苏南说:“还不快拉住她!”

苏南跑过去一下子把白萍抱在怀里,这样两人就相拥在了一起。

也许想到他们木已成舟,也许看苏南有50万,白镇长就阴沉着脸跟苏南说:“要想娶我女儿也行,你得回村上找村支书开个证明,证明当年在镇电影院挨打的不是你,是你哥苏东,我可不能让我女儿嫁给一个臭流氓!”

苏南尽管有些为难,但毕竟是自镇长答应了,不禁喜上眉梢,可他又不放心地问:“白镇长,你说话可要算数啊!”

白镇长拍着桌子说:“我一镇之长,哪有说谎之理?”

苏南回到村上,走进家门就“扑通”给他哥苏东跪下了,哭着说:“哥你帮我啊!”

苏东赶紧拉起他:“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苏南死活不起来:“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你要不答应,我就跪死到这里。”

苏东是忠厚老实之人,何况面对的又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就说:“咱们是同胞兄弟,我又是你哥,你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的。”

苏南几次欲言又止:“这叫我怎么开口啊……”

苏东说:“你我兄弟面前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苏南先摘了自己几耳光,这才向苏东道出了实情。

苏东犹豫了,尽管是忠厚老实之人、尽管是面对自己的同胞兄弟,可这是什么事啊?这种黑锅也能背吗?它能毁了自己的一生啊!再说自己刚与一外村姑娘订婚不久,这事要是传到未婚妻那里,得知那次在电影院耍流氓的是他,人家还能嫁给他吗?可他又想,弟弟是要与白镇长结亲,投资办厂干大事走正道的啊,做哥哥的不帮他谁帮他?况且自己能帮他的也只有这件事,于是只好忍辱负重,做弟弟的替罪羊了。

苏东随弟弟苏南来到村支书家,支书一听苏南要他哥哥苏东做他的替罪羊,说啥不给他开证明。苏南就说:“支书,我哥哥都同意了,你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支书说:“苏南你怎么这样缺德啊?让你哥哥背黑锅,替你遭世人唾骂,你就心安理得吗?再说,你哥哥刚订婚不久,人家一听说那次在镇电影院挨打的是他,还能嫁给他吗?”

苏南说:“我办企业成了大老板,腰缠万贯,到时候给我哥一百万,这年头有钱什么事办不成,还愁他娶不来媳妇?再说,我成了白镇长的女婿,不仅能给乡亲们办好事,对支书你也是大有好处的,你咋就想不开呢?”

支书顿时无话可说,就给苏南开了证明。

苏南拿着村支书开的证明来到镇政府见白镇长。白镇长这回对他很客气,让通信员给他敬烟、泡茶,然后问他:“小伙子,从南方回来有什么打算啊?”

苏南就用一种忧国忧民的口气跟白镇长说:“爸,这次我原本是回来探家的,可是看到几年来家乡还是老样子,跟南方比起来简直太贫穷、太落后了,我心里就平静不下来,所以就打定主意不走了,留下来为家乡的经济建设出力流汗!”

白镇长高兴地拍着苏南的肩膀说:“小伙子有志气,说吧,你想上啥项目?”

苏南说:“要干就干大事,我要在镇上办化工厂,但苦于资金短缺,我带回来的50万元远远不够,想请你担保贷款……”

当时为了发展地方经济,从上而下各级政府都在搞招商引资,急着上项目、办企业,如果苏南的化工厂能办成,也是白镇长的政绩,再说苏南又是自己的未来女婿,这样公私兼顾,何乐不为?于是就爽快地跟苏南说:“你就放心吧,贷款批地的事我全包了!”

苏南的目的达到了,可是把他哥苏东的婚事也给搅黄了,不过也早在预料之中。苏东自从做了弟弟的替罪羊,顿时臭名远扬,未婚妻一怒之下让媒人退回了订亲的礼物。

苏东羞得几天没出门,在家里蒙头大睡,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最后他想到了死。苏南劝他道:“哥,不就是个女人嘛?我早就跟你说了,等我成了大老板,给你一百万,让你妻妾成群怎么样?”

苏东说:“我不是那个意思,问题是我替你背着黑锅,一生一世都抬不起头来,叫我咋在世上做人呢?”

苏南说:“等企业发展壮大在外地办分厂,派你去当分厂厂长,身在他乡,谁还知道你的过去啊?不还是一条好汉吗?”

三 悔婚之祸

有了白镇长的支持,苏南贷款、征地、建房一路绿灯。厂子建成后,有不少本地人想进厂当工人,亲自上门的或托人说情的接踵而来,可苏南除了把他哥哥苏东招进厂里外,本地人一个不要。他招收的工人全是外地人,按他的话说,外地人好管理少闹事,另外还高薪聘请了几名专业技术人员和具有对口专业的大学生。

苏南的化工厂建成不久后就投入了生产,并且很快打开了销路。可是,就在这时候,苏南与他的未婚妻白萍发生了矛盾。

开始是白萍嚷着要跟苏南结婚,苏南却说再等等,白萍说我早就是你的人了,现在不结婚,还要再等何时?其实苏南根本就不爱白萍,她那副胖猪似的模样,智商又低,看见她就感到恶心,苏南只是想利用她老爸的权力贷款、批场地,才虚情假意地哄她上床。化工厂办成后,苏南就寻思着要把白萍一脚踢开,只是自己的脚跟还没站稳,只好暂且作罢。如今见白萍这么不知趣,竟嚷着要跟他结婚,就跟她说:“你看,化工厂刚办成,前途未卜,现在就跟你结婚生子,玩物丧志建安乐窝,这可有悖于我的志愿。”

白萍想了想说:“先不结婚也行,你得让我进厂管财务。”

苏南本来就不想跟白萍结婚,哪儿还敢让她掌管厂里的财务大权?就说:“管财务更不行,你才上几天学?连计算机都不会用,那么多的财务往来和大额支出,还不让你管得一塌糊涂?”

白萍叫嚷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呀,不让我管财务,难道说要交给外人不成?”

苏南说:“有我哥哥苏东呢,他高中毕业,会电脑、懂财会。”苏南的言外之意是,只有哥哥苏东才是自己人,毕竟是自家兄弟,靠得住。

白萍不禁狂笑起来,然后用鄙夷的神色跟苏南说:“苏东算什么人?不就是在镇电影院挨打的那个臭流氓吗?让他管财务,还不把你这个当弟弟的卖吃了!”

一句话刺伤了苏南,他恨不得想抽白萍几个耳光,可他忍了,但是话却说得够狠:“你以为你是谁呀?长个猪模样又长个猪脑子,还想跟我结婚、进厂管财务?老子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你结婚!”

白萍哪受得了这般刺激?哇哇哭叫着,母狮般地朝苏南扑上来又撕又咬,苏南也不示弱,一脚把白萍踢到了厂门外。

白萍歇斯底里地向苏南吼叫道:“苏南你等着,看我爸咋来收拾你!”说罢披头散发撒腿便跑。

白镇长一听说苏南根本就没打算和他女儿结婚,这么说他和女儿都被苏南耍了,顿时气冲牛斗,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小王八蛋,他是不想活了!”几个电话打出去,不多时,一群打手蜂拥而来,白镇长对他们说:“去把苏南那个王八蛋的化工厂给我砸了,再把苏南捆来见我!”

这群打手全是镇上有名的地痞无赖,三天不打架就浑身不自在,如今见白镇长一声令下,立马像得了圣旨似的,饿虎般地冲进苏南的化工厂,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一见这阵势,苏南吓得藏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老实的苏东赶紧出来阻拦,却被他们误认为是苏南揪住就打。苏东只有躲的份,混乱中只见一个杠子照苏东的头上打去,苏东惨叫一声,“扑腾”倒地不省人事,血汩汩地流了一地。

苏南见他哥哥被打倒在地,就冲出办公室大喊大叫道:“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打手们见出了人命,顿时一哄而散,苏南的化工厂这才免于一场浩劫。

苏南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把苏东送进镇医院抢救。

经医院检查,苏东颅骨破裂,脑损伤非常严重,但因抢救及时、手术得力,总算保住了性命。

迫于白镇长的压力,也为了化工厂的前途,苏南不得不答应与白萍结婚。白镇长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强令苏南“五一”节就与他女儿举行婚礼。“五一”节这天,苏南和白萍的婚礼在镇政府招待所如期举行。苏东也在这一天伤好出院了。

苏东虽说是伤好出院,可他因为脑损伤严重,人就大不如从前,行动呆痴,显得迷迷糊糊的。一走进弟弟的结婚礼堂,不禁触景生情,大概是想到了自己为弟弟做替罪羊,遭世人唾骂,未婚妻退婚,至今孑然一身,又被暴打至残,而弟弟苏南反倒成双成对,洞房花烛,在这种场面下大脑又一次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几杯酒下肚,忽然一声长嚎,“扑腾”倒地双拳紧攥、牙关紧咬。众人围上来又是掰手、又是掐人中,这回醒得倒快,可是一醒来人就疯了,见人就打、遇人就骂……苏东又被送进了百里外的市精神病院。

苏东出院后虽不那么疯狂了,但却处于半疯半傻的状态,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办事也没有条理。苏南看他成了这个样子,无法再让他管财务了,就让他进保卫科,给自己看大门。为了维护厂里的安全,当时苏南曾向镇派出所申请了一支收缴的猎枪,按规定是不允许的,但他是白镇长的女婿,也就例外了。苏东一到保卫科就有了使命感,一天到晚抱着猎枪在厂院里转悠,也不和谁说话,目光专注、神情凝重,且又一脸的杀气,谁见谁怕。这样一来,把镇上的那群地痞流氓给镇住了,再也不敢来厂里惹是生非了。

四 英雄美人

苏南尽管勉强和白萍结婚了,但她那副尊容实在让他恶心。这样,苏南就把自己的魔掌伸向了厂里的女工们。厂里的打工妹都是从外地来的,一是单纯幼稚,二是胆小怕事,经不得威逼利诱,所以很容易上手。他在玩弄了厂里的不少女工后,仍不满足,于是又对厂里的技术骨干秦小妹动了邪念。秦小妹毕业于省城的化工大学,天生丽质气质优雅,把这种女人搞到手,才算达到了金钱、美女、功成名就的顶峰。可秦小妹跟乡下来的打工妹们不一样,她是有追求、有理想的人,任苏南百般挑逗、引诱就是不上钩。苏南最后又用物质利诱、职位升迁等手段,可人家还是不动心。这样,他越是得不到秦小妹,就越觉得她高贵而神秘,就愈对她垂涎三尺。

这天,苏南中午招待客户喝多了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不久,正好遇上秦小妹过来给他送材料——当时白萍生孩子不在厂里,没顾忌,也是酒壮色胆,不由分说一下子把秦小妹抱起来,把她抱到套间里,要对她进行强行奸污,秦小妹一个弱女子,尽管大喊大叫、又极力反抗,但都无济于事,最终被苏南捺到床上,接着就动手扒她的衣裳。就在苏南要得逞的当日,他哥哥苏东端着那支猎枪对他怒目圆瞪,在黑洞洞的枪口下,苏南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滚起来!”苏东朝苏南一声怒吼。

苏南赶紧从秦小妹身上爬起来,接着又瘫软在床前的地板上,秦小妹这才趁机逃脱。苏东又举起枪托照苏南的屁股上打下去,直抡得苏南嗷嗷直叫,这才离去。有了这次事故之后,厂里的女工们终于找到了保护神,当她们被苏南施暴、强行奸污的时候,也学秦小妹那样在反抗中大喊大叫,苏东一听见她们叫喊,就端着猎枪破门而人。苏南的好事做不成,还免不了挨枪托,真是苦不堪言。几个回合之后,苏南就再也不敢对厂里的女工们下手了。

苏南原想给保卫科申请一支猎枪是保护工厂的安全的,没想到反而危及到自己的安全了,哥哥苏东动不动就端着猎枪威胁他,哥哥有精神病,万一一怒之下扣动扳机,那还不要了他的小命?于是,苏南又找到镇派出所,要求他们收回这支猎枪。

镇派出所所长马强亲自出马来化工厂向苏东要枪。当时厂里有一漂亮女工出去买东西,被镇上的几个无赖盯上了,这女工赶紧往回跑,那几个无赖追到厂门口,苏东不失时机地端起猎枪瞄准了他们,把他们吓得抱头鼠窜。就在这时候,马强来到了他身旁,对他说:“你是苏东吗?我是派出所的,上边有规定,不准私人拥有枪支,请把你手里的猎枪交给我。”

还没等马强说完,苏东不由分说调转猎枪对准了他,两眼射出仇恨的火焰,看样子随时都要扣动扳机。这可把躲在一边的苏南吓坏了,赶紧向马强喊道:“马所长快跑,我哥有精神病!”

这天,刮起了大风,秦小妹晒在外边的衣裳被刮到半空中然后落到了厂院外边的枣树上。秦小妹一个女孩家不会爬树,只好干着急,当时也根本没想到要求助于苏东,因为他疯傻,怕出意外。就在这时候,只见苏东把猎枪往身上一背,“噌噌”几下爬到枣树上,又攀到树梢上,把衣裳给够了下来。在他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杈挂破了手背,顿时鲜血直流。

秦小妹要带苏东包扎一下,他不让。

几天后,苏东因伤口感染发起了高烧,而且越烧越厉害,竟然烧得昏迷不醒,呼吸困难,几天都没进食了。秦小妹和女工都去找苏南,要求火速送他哥哥苏东去医院救治,可苏南只是说:“没事,他是感冒了,很快就会好的。”

苏南当然知道,哥哥苏东绝不是患感冒,他是由手背挂伤引起的,很可能是破伤风,也许是败血症,这种病不及时治疗就会危及生命。可苏南就是想让哥哥苏东死,反正他已经疯傻,成了残废人,活着不仅是个累赘,还动不动就端着猎枪威胁他,坏他的好事。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死到他手里。

苏南虽说不顾哥哥苏东的死活,却时刻没忘记他手里的那支猎枪,想他病成了这样,肯定是手无缚鸡之力,这时候去取他手里的猎枪犹如探囊取物。当他走进保卫科,只见哥哥苏东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已经呼吸困难,而那支猎枪依然紧紧地抱在怀中。当他从苏东怀中取那支猎枪的时候,苏东却突然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吼一声:“干什么!”接着端起猎枪顶着了苏南的心口窝,苏南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就跑。跑到外边才惊魂未定地说:“这家伙也知道枪杆子里边出政权,死活不肯交枪!”

晚上,秦小妹背着苏南,悄悄地把苏东送进了镇医院。为了不惊动苏南,没敢叫救护车,只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在抬苏东上车时,秦小妹附到苏东的耳朵上说:“我是秦小妹,我送你去医院吧?”

苏东却在昏迷中吃力地说:“把枪藏好。”

待秦小妹把那支猎枪藏到自己卧室的床底下,这才送苏东去医院,然后又跑回来发动全厂的女工们捐钱给苏东治病。苏东是全厂女工们的保护神啊!大家都不愿意让他死,于是都慷慨解囊。

经医院检查,苏东果真是因伤口感染患上了败血症,说是再晚来一天就没命了。

苏东在住院治疗期间,秦小妹一直守护在他身边。

当苏东脱离危险,从昏迷中醒来后,见秦小妹在他身旁,就问:“是你救了我?”秦小妹说:“不,是全厂的姐妹们救了你。”

苏东一下子泪流满面。

苏东出院后,秦小妹才又把那支猎枪交到他手里。厂里的姐妹们又凑钱给苏东买滋补品,让他补养身子。秦小妹没事的时候,就陪苏东在厂院里转悠,想方设法让他跟自己说话,调动他的正常思维。这样一来,他的神志恢复了许多,说话也有了条理。只是一看见他弟弟苏南就难以自持,端起猎枪向他瞄准,每次都把苏南吓得抱头鼠窜。

五 相煎太急

苏南招工时给工人们的承诺是,工资月月兑现,可后来他总说化工厂刚投入生产,效益差,工资先欠着,到年底再说。转眼到了年底,工人们要回家过年,纷纷找苏南要工资,可苏南还是那句话:“工厂效益差,眼下发不出那么多工资,每人先发些路费回家,工资等明年再说。”

工人们知道,工厂效益根本不差,他只是想扣押工人们的工资从中赚取更多的利润。工人们哪肯依他?家里人等着他们拿工资回家过年呢,只发些路费怎么行?他们在多次讨要未果的情况下,就集体去找当地政府要求出面干涉,可白镇长是苏南的岳父,工人们告状也不响。

看当地政府与苏南沆瀣一气,工人们欲哭无泪,当他们满腹忧怨地回到厂里,看见苏东端着猎枪在厂院里转悠,忽然有人说:“对了,咱们找苏东!”所有工人们好像终于在黑夜里看到了曙光,“呼啦”一下朝苏东围了过去。到跟前他们纷纷给苏东跪下了,有人甚至哭出声来:“苏大哥,请你给我们做主啊!”

苏东一下子傻掉了,赶紧拉他们起来,当他得知是因为讨要工钱的事找他时,就满口应承道:“走,我领你们去见他!”来到苏南的办公室门口,苏东让工人们停在外边,然后一脚把门踢开,端起猎枪对准苏南做瞄准状,只是一言不发。苏南中午喝多了酒,趁着酒劲索性豁出去了,拍着胸口撒野道:“要钱没钱,要命一条,开枪吧!”只听一声闷响,苏东果真扣动了扳机,只是没打中苏南,却把对面的墙壁打了个大窟窿。苏南吓得一下子瘫软在地上,酒也醒了大半,爬起来跪到苏东的面前说:“哥我错了,工人们的工资一分不少,明天就发。”

苏东这才发话说:“不行,现在就发。”

苏南说:“现在不行,钱还没从银行里取出来。”

苏东说:“那好吧,明天若不给工人们发钱,再来取你的小命。”苏东收起枪,带领工人们走了。

晚上,惊魂未定的苏南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白萍却又埋怨他道:“你真软弱无能,连疯子都敢拿枪威胁你,这还得了?不仅仅是工人们的工资,以后欠客户们的钱多着呢,他们要是都找你哥向你讨要,看你怎么办?”

苏南这么猴精的人也无计可施了,苦瓜着脸说:“你说怎么办?”

白萍咬牙切齿道:“干脆找几个人把他弄死算了,反正他活着也对咱们净害无利。”

苏南一耳光朝白萍扇过去:“放你妈那狗屁,那是我同胞兄弟啊,我能对他下手吗?”

白萍一下子被打蒙了头,好久才哭出声来,看苏南的脸阴得吓人,不敢再和他闹,一赌气抱着孩子连夜回娘家去了。

其实苏南何尝不想让苏东死?上次不给他治病,就是让他死呢。可他不想让白萍参与进来,他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她甩了,到那时她反咬他一口怎么办?刚才打了白萍一耳光,就是有意把她支开,让她抱着孩子回娘家,留下他一个人好单独行动。

第二天早上,苏东又端着猎枪带领工人们来向苏南要钱,苏南却指着厂院里冲天而上的大烟囱对众人们说:“你们都抬起头来,看看烟囱上边盖的是什么!”众人抬起头来,顿时唏嘘不已,只见十多丈高的大烟囱的顶端盖了一口大黑锅。苏南接着哭诉道:“你们向我讨要工钱理所应当,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弄口大锅盖在烟囱上,烟囱冒不出烟,来年叫我怎投入生产啊?”

苏东是疯傻人,不知是计,就向工人们大吼道:“快说,这是谁干的?”

苏南又向苏东哭诉道:“哥你也别难为他们了,你若能爬上去把那口大黑锅够下来,我就给工人们开工资;要是爬不上去,明年不能开工生产,别说开工资,化工厂也要倒闭啊。”

苏东忧怨地看了工人们一眼,头也不回地朝那边的大烟囱走去。

烟囱的外壁有嵌进砖缝里的扒手,让人上烟囱时脚蹬手扒的,直通到烟囱的顶端,直上直下,很险,胆小人是不敢爬上去的。只见苏东把猎枪往身后一背,手脚并用攀着扒手就往上爬。下边的人都为他捏一把汗。

这时候只见秦小妹从那边跑过来,大声喊道:“苏东,快下来!”

这时苏东已爬到半腰,再说为了工人们的工资,他哪会听她的。

眼看爬到顶端了,忽然有一节扒手断落,苏东大叫一声,从半空中掉下来。工人们在一片惊叫声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所有在场的人都以为苏东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从半空中掉下来,还不把人摔成肉饼?怕是连骨头都碎成了粉末儿。可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苏东却没有死——要说怎么叫报应呢?当初苏东做了苏南的替罪羊如今苏南的妻子白萍和他的宝贝儿子做了苏东的替死鬼。

昨天晚上,白萍挨了苏南一耳光,一气之下抱着孩子回了娘家。白镇长劝女儿道:“过年哩,可不能与苏南生气,再说,工人们正在讨要工资,在这节骨眼上你们夫妻俩可要合成一股气啊。”第二天早上,白镇长亲自驾车把女儿和外孙给送回来了。小车在厂院里停下来,白萍抱着儿子刚钻出车门,苏东恰好从上边掉在了他们母子身上,这哪还有他们母子的活命?苏东也昏死过去了,不过没大伤,经医院抢救又活过来了。

尾声

这回是苏南疯了,整天绕着白萍和他宝贝儿子的坟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哭的时候说:“是我害了你们啊!”笑的时候说:“哈哈,报应、报应啊!”据说有人看见那天晚上苏南自己爬上了烟囱的顶端,把那口大锅盖上去的,他在下来的时候,用钢锯把上边的一节扒手给锯断了,他哥哥苏东才从上边掉下来……

奇怪的是,苏南疯了,他哥哥苏东却好了,一下子神志清醒了,对着烟囱的顶端说:“哎呀,当时我咋就那么傻呢?根本不用攀上去,对着上边打一枪,不就把那口大锅打下来了?”说着就举枪瞄准,只听一声闷响,那口大锅应声落下。工人们一片喝彩,都说苏东好枪法。接着苏东主动把那支猎枪交回到派出所。

苏南疯了,在秦小妹的帮助下,苏东接管了化工厂,不用说工人们工资月月兑现,工人们有干劲,厂子的效益也越来越好。后来,苏东就和秦小妹很自然地成了一对,人们都说他们是一对英雄美女!

小镇奇人

乔局长

1950年,陈州设立了公安局,第一任局长姓乔,叫乔大光。乔大光原在魏风楼手下当团长,一脸络腮胡子,烟瘾大,一天到晚手里不离小烟袋。烟袋锅是黄铜的,竹竿儿下面坠个烟荷包。乔局长抽焦作烟末儿,用拇指和食指在荷包里挖了好一时,装进烟锅里。划根火柴,点了,抽几口,“噗”,把烟灰吹出去——白天一溜青烟,夜里一点红光,很有派。

烟抽多了,乔局长就一身焦烟味儿。那时烟末儿便宜,只是抽一天烟需要一盒火柴,当时火柴靠进口,比烟末儿还贵。

乔局长不会坐办公室,常下乡,而且下乡多是一个人,有时也带个侦察员。近了步行,远了骑匹骡子。那时候刚解放,乔局长腰里常别把大肚匣子。乔局长枪法好,几天不打枪就手痒。有一回追捕一个国民党特务,那特务不晓得老乔的枪法,竟拒捕逃跑。乔局长让众人闪开。掏出枪来。一连数枪,那特务的两只鞋子被打得稀巴烂,却没伤着一点儿皮,特务一下子蒙了,“扑通”跪地,直喊乔局长为爷。

这一天,乔局长刚吃过早饭,突然有人报告,说是颍河区抓住了一个大土匪。大土匪姓胡,叫胡双刀。胡匪过去活跃在颍河两岸,干过不少恶事,也跟共产党作对。陈州解放时,被仇家认出,一把扭进了区政府。这种人,手中欠着人命,而且还沾有革命者的鲜血。若在过去,当场就可以“撂”了。只是眼下政权已稳定,杀人再不那般容易,虽然那时候陈州还没有法院,但已有公安局,杀人必须经过公安局批准。来人的目的,就是请示局长是杀还是留。乔局长先是怔了一下,听说胡匪双刀是冒着生命危险回来探望老娘的,心想这小子还有孝心,便产生了想见一见胡匪的念头,对来人说:“我正要去颍河,咱们一同去吧!”

颍河离县城40华里,乔局长把骡子赶得飞急,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由于抓住了颍河边最大的土匪,区政府大门前围了好多人,颍河区政府在一个地主宅院里,民兵怕出问题,布了几道岗。那时候地方还没设派出所,治安维持全靠民兵,民兵可谓是解放初期最特殊的,警察。乔局长让人牵了骡子,从腰里掏出烟袋走了进去。听说局长来了,抓治安的区长和公安助理忙迎了出来。乔局长问:“土匪关在哪里?”公安助理回答说在后院。乔局长用烟袋挖了一锅烟,抽了吐了,问:“他真是回来看他娘的吗?”公安助理说是的。局长说:“这小子,还是孝子!”停了一会儿又问:“他娘知道不?”公安助理说大概还不知道。局长又挖了一锅烟,燃了抽了吐了,又问:“他母子见面没有?”公安助理回答说没有,并说胡双刀刚进村就被人跟踪,还没走进家门就抓来了。局长又挖烟燃烟吐烟,最后说:“临死之前,让他们母子见一面如何?”那副区长和公安助理一听这话,惊诧地望着乔大光,怔了许久没说m话来。局长望着他们说:“这样好处有三:一说明我们大度:二是便于胡双刀交代罪行;三是有利于巩同新政权。你们看怎么样?”既然有如此好处,又是局长的提议,区长他们当然没什么意见。当下,公安助理布置了一下加强了防卫,然后又根据乔局长的安排。大事宣传胡双刀将与老娘见而的消息。这一举措别说胡双刀想不到,连镇上人也没料到。惊讶过后,皆夸共产党有气派,跟着共产党走,肯定不吃亏。

可出乎意料的是,胡双刀死也不愿见自己的母亲。他说,老娘为自己已哭过多次,刚刚有好转,又去重新唤起她老人家的悲痛,不干,不干!最后他托人给乔局长捎话说:“如果局长大人是真心为我母子好,最好把我秘密枪毙,对我娘绝对封锁消息!她已年近八旬,就我这么一个不孝的儿子,怎能经得住如此打击?”

乔局长听后沉思片刻,说:“如此罪大恶极的匪首,怎好秘密枪决,一定要公审!只是看他对娘一片孝心,我们答应他的后一个要求。”

胡双刀听后十分感激,很丰动地交代了所犯罪行,并说出了另两个惯匪潜藏地点。开公审的时候,胡双刀的目光往主席台上扫来扫去,他说他只见他娘一面。公安助理一听,说:“你娘已经进县城了。”

胡双刀狂然如痴,突然“扑通”跪地,给乔局长长长磕了两个响头……

于老六

镇上除去张老六,还有个于老六。

于老六过去在崔家大院当长工。六十年前,他十七岁,因为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抗租运动,被与他同岁的崔少爷刺瞎了一只眼睛,害得他一生未娶。从此,他就发誓要报仇。在土改运动、打霸斗争以及后来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中,于老六曾把复仇的誓言扬遍了颍河镇。上头还利用他的阶级仇恨,到处让他诉苦,为此,他还当过几年贫协主席,可以说,为报瞎眼之仇,他等了六十年。他原以为崔二少死了,没想他又神差鬼使地回来了。

崔少爷是从台湾回来的。

一听说当年的崔少爷回来了,于老六就禁不住浑身蹿火,剩下的那只独眼里愤怒中集聚着复仇的凶光。

崔少爷叫崔洪儒,很小的时候就在陈州读书。听上辈人说,崔少爷年轻时爱穿一身素白,白色的西服打着黑色的领结,映衬着贼亮的棕色皮鞋,曾使小镇青年向往了许多年。于老六回忆着往事,仇恨越聚越浓。就因为瞎了一只眼睛,竟使他断了子绝了孙,活到七十多岁未得到女人的温存,这简直是一笔难以算清的账,他下决心要了结这笔账。可是,崔家白天人来人往,连镇政府的书记们都来了,使他瞅不到一丝机会。为不引起街人的怀疑,他就躲在屋里,一直等到深更半夜,听得探访的人都走光了,他才走进崔家小院。

崔洪儒的侄子看到他,惊喜地对崔洪儒说:“二伯,六大爷来了!”“是六娃子吗?”崔洪儒亲切地叫着他的乳名,热情地说:“快进来,快进来!”于老六不客气,杀气腾腾地走进了崔洪儒的临时卧房。

当年的崔少爷眼下已白发苍苍,但看上去气色还好,金边眼镜随着灯光闪烁,上面像镀了水银。崔洪儒正在望着于老六。当年的崔少爷望着面前的少年伙伴儿许久许久才万分感激地说:“咱们这一茬儿,听说没剩几个人了。我知道你会来的!”“是的!”于老六硬硬地说,“我等你六十年了!”“哈哈!”崔洪儒笑道,“六十年了,你的性子好像一点儿没改,还是那么火!可你做梦没想到吧,我这个罪恶累累的家伙还会回到颍河镇,这多亏大陆的政策宽呐!”“是的!”于老六的独眼喷射着火光,望着得意忘形的崔洪儒,恨恨地说:“要不,我会死不瞑目的!”崔洪儒怔了一下,布满寿斑的面颊抽搐着,好一时才说:“看来,你今日是来了却六十年前的那笔账的?”“不错!”于老六一字一板地回答。“那好!这样一来,也算了却了我的一桩愧疚!唉,人老了,就时常想起年轻时我不该做的事情。六十年了,也该还了!”说着,崔洪儒颤抖着手摘下眼镜,朝前挪了一下椅子,坐稳了,说:“六娃子,下手吧!”

于老六恶恶地扬起右手,凝聚着仇恨,使食指和中指屈成两个有力的钩儿,然后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迟疑片刻,猛然扬臂大喝一声,那铁钩似的中指与食指直取崔少爷的右眼——可是,刚刚挨近,他突然停住,接着长叹一声,扭脸走了。“六娃子,慢!”崔洪儒叫住了于老六。

崔洪儒面色发阴,凄然地说:“六娃子,你不忍心下手,那是你的善良,可我不能饶恕我自己!”说完,两只手一齐伸向双目,接着就狠狠地抠下了自己的两个眼球儿。崔洪儒的双目顿时成了两个幽深的黑洞。

于老六惊诧万分,吃惊地问:“你的眼睛……”

崔洪儒“望”着他,沉沉地说:“卢沟桥事变以后,我就从学校里参了军。抗战第二年,我被日寇俘虏。日本人为搞实验,挖去了我的双目…”

于老六顿觉眼前一片漆黑,许久许久说不出话来……

这以后,崔洪儒在家住了二十天,于老六陪他二十天,一刻都不离。

记得于老六是大前年离世的,听家乡来省城打工的人说,埋葬于老六的时候,崔洪儒的侄子一家披麻戴孝,一直把于老六送到坟——这很可能是崔洪儒临走前安排的。

听说崔洪儒至今还活着,大概也是快九十岁的人了。

崔阔

镇北街有个叫崔阔的人,都传说他是阴阳眼,说是太阳一落他就能看到鬼,所以他总是用一块驴皮手巾遮住眼。所谓驴皮手巾,是一种用土机子编织的手巾,驴皮色,四四方方,边处还散着线头儿,都系了小疙瘩,以防散线。我认得崔阔的时候,他已年近半百,穿长衫,夹脸布鞋,头戴毡帽,驴皮手巾叠四折,夹在毡帽前檐处几乎将眼睛遮了个严,看人要仰脸,很费力的样子。

还有人说,崔阔是个“鸡爪子”。“鸡爪子”是我们那一带的土语,意指阎王爷派到阳间的使者,专抓该死的人的灵魂。传说崔阔每次为阴间出差,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每当灵魂出窍之前,他总是安排家人,不要动他,一动就会魂不附体,永远也过不来了。崔阔的妻子叫王氏女,很善良。有一回走娘家回来,路过一村庄,见一女子上了吊,撇下两个娃娃哭得十分可怜,王氏女便急急回到家中,问丈夫:“你夸儿又抓人了?”崔阔说:“你甭管阴间的事儿!”王氏女说:“北村刚死了一个女子,撇下两个娃娃叫人可怜!要是你抓的,就赶快将人家放了!”崔阔当然不同意,说是放了她我可要受罚的。王氏女心善,就到处寻找那女子的灵魂,最后在门口石榴树上见有一苍蝇被红线拴了,便猜出八九,急忙将那苍蝇放了。不一会儿,便从北村传来那女人又活过来了的消息。王氏女高兴万分,向丈夫夸功,不想此时的崔阔嘴巴肿得老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看就像是被人打了。王氏女问怎么回事儿,崔阔哭丧着脸说:“都怪你,让我在阎王殿里受了刑!”

这传说谁也说不清是真是假,但镇上人与崔阔都很少来往。见面也装着没看见。他家更是没人去。深怕自己的灵魂被他抓走。

崔阔知道众人对他忌讳,也不与人来往,而且不常出屋,赶集上店都是让王氏女去。他家的院墙也高,院子里长满了树,阴森森的。崔阔就两个女儿,也都活得很阴郁。记得我与他家的小女儿同班,三年级那年,那个名叫丹的小女孩儿突然患了一种名叫“自瘊”的病死了。崔阔还为她钉了个小棺材,王氏女哭得死去活来,而崔阔却是一副不痛苦的样子,仍是打着眼罩,劝女人说:“别哭了,她就是这么个寿限,哭也没用。”王氏女边哭边抱怨丈夫道:“让你帮她改一改,你偏不,这可好,让我怎么活呀!”崔阔说:“你当阴间像阳间呢?阴间执法如山,从没开后门的!若能开,小丹她会死吗?”二人对话阴一半阳一半,听得众人毛骨悚然,从此,崔家更没人敢去了。就包括崔家那个高墙小院,也成了恐怖的象征。

这样,就影响了崔家大女儿的婚事。直到她28岁那年,才嫁给一个神汉的儿子。

令崔阔猝不及防的是,到了1966年,红卫兵突然闯进了他的家。红卫兵们天不怕地不怕,他们将崔阔拉出来游街,然后抄家。让众人做梦想不到的是,这崔阔原是个大盗,而且专在外地行窃。他多是头天晚上隐藏在百货大楼内,夜间从窗户里朝外偷东西。他从解放前一直偷到解放后,从未失过手。红卫兵从他家里搜出许多布匹和高档商品,还有银元和烟土,东西多得简直可以开个商店了。这一下,算是将镇人震呆了。原来他一直装神弄鬼,全是为着掩饰罪行。他白天睡觉。出门带眼罩,是怕人认出来。据王氏女交代,连他们的小女儿也是崔阔害死的,因为那个名叫丹的小女孩儿发现了父亲的秘密,扬言要上告。崔阔害怕事情败露,就将亲生女儿掐死了。

抓住了崔阔,周围几个县多年的失盗案告破。这胜利自然归功于文化大革命。枪毙崔阔那天,公安局拉他回颍河镇游街示众。他被剃了光头。第一次没戴眼罩暴露于众人面前。这时人们才看清,他原来是明眉大眼,很英俊的一条汉子,只可惜,走了邪路。

第二章

任金斗卖药

别看任金斗刀条脸,大嘴巴。体形像一匹老瘦马。书报拿在手里是张飞纫针——大眼瞪小眼。吆喝起来,嗓门宽,声音亮,出口成章,有板有眼。大半辈没消停过,蹬着一辆自行车,赶集上会。早些年卖钢针,后来农家妇女有了缝纫机,任金斗改行又卖起“老鼠药”。再后来,“毒鼠强”不准出售了,任金斗又卖起“五香粉”。别听他唱的好听:五香粉嘞响四方,肉桂洋姜大茴香,正宗四川大花椒,名贵砂仁开胃肠……其实是红薯梗子掺花椒,在小石磨上磨成的草面子。不久,杂货店里摆满了“十三香”、“调料精”各种作料,任金斗的“五香粉”就成了兔子也不吃的粪草。

任金斗是“人精豆”。两眼一眨巴,又挤出来个致富“门道”,卖“药”。弄了一块大红布,请人写了一条横额:祖传秘方“百病消”。专赶十里外的集场、庙会。到那儿逢墙就把横额挂在墙上,有树把横额拴在树上,手提包往地上一放,“嗨嗨”一声,就扯起嗓门唱起来:赶会的大哥大嫂嫂,快到这儿来瞧瞧,祖传八代的“百病消”,百年不遇来到了。四肢麻木腰腿疼,小儿肚胀食不消,老年人咳嗽喘大气,妇道人家经不调。疑难杂症三剂药,保准药到见疗效。接着,捧起双手向众人施上一礼,诸位父老乡亲,初来乍到,不图挣钱。为的积德行善,在外地我这一包药30元,今天来到此地,我舍本优惠,10元钱一包。带药不多也只20包,抢到手里的人别高兴,拿不到手里的也别烦恼,老任给您赔礼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山里人,早被任金斗的“百病消”迷住了,生怕捞不到手里,拿着钱胳膊伸得扁担长,嚷叫着“要一包”。

其实一毛钱一包,任金斗就装满了“斗”。说穿了,他那“百病消”是热蒸馍拌红土揉成的小蛋。专骗那些久病乱投医,贪图小便宜的人。

任金斗的生意正一帆风顺的时候,却遇到了顶头风。一天傍晚回到家里,儿子吊起一副面孔,劈头就冲他放了一声冷枪,爹!从明天起,别再出外糊弄人了!

任金斗眼一瞪,嘴一咧,咋啦!咋啦!这年月兴的就是驴马踢狗儿叫,花猫上树秃鹫笑,各耍各的本领!儿子说,你那能算本领?坑人!

任金斗蛮有理儿地说,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隔墙你二婶正给你说媳妇,花钱的事到门上来了。

儿子一听,气更大了,吼一声说,吹啦!

啊?任金斗明白了儿子的火从哪儿来,安慰儿子说,吹了算完。钱是赶羊鞭,抖个响鞭“啪”一声,媳妇一大群,别生气。

儿了苦苦地说。爹!儿子求您了,别再赶会上集了!人家娘说,你不像庄稼人,整天在外胡捣腾,跟你结亲嫌丢人!

任金斗狠狠把脚一顿,骂一声“放屁”!接着说,谁家闺女遇上我这老公公,整年弓着腰杆拉套绳,该是捧着香炉把我当财神敬。还说三道四呢,糊涂虫!

儿子说东,任金斗道西。儿子说服不了老子,皱起了眉头想心事,这该咋办呢?

任金斗五年前死了老伴,仅靠二亩山地着实顾不住两张嘴,“兔子不急不咬人”,任金斗以前出外哄哄骗骗,村上没人嚼舌头。这二年,任金斗真不该再干坑人的事了,儿子技校毕业了,眼下在乡办厂里当电焊工,一天50元的工资,还卖狗屁“百病消”干什么呢?也许是任金斗上集赶会养成了一种恶习,不出外吆喝嘴痒,不糊弄几个钱睡不着;或许是做老子的苦心,总怕儿女不富。

第二天早上。任金斗又要出门了,儿子问他去哪?他说赶白塘庙会。

儿子没有吱声,上班走了。下午6点钟回到家里,见爹早已回到家,便面带笑意地说,您今个儿早去早回,保准捞了不少钱。任金斗脸一哭丧说,屁!白塘、白塘,白跑一趟。刚把招牌挂在墙上,一个穿蓝制服的就赶到跟前,吊着一副冷脸,哪的?卖啥玩意?幸亏爹心灵眼亮,看出他是市场管理人员,装聋作哑没敢答腔,扯下横额就逃回来了。

儿子默默笑了笑,劝说道,明个儿就不要再出去了。

任金斗把头一摇说,明天是嵋山庙会,还要唱大戏,今个儿撒了空网,明天再去捞条大鱼。

任金斗哪能想到,赶嵋山庙会又倒了霉。卖“药”曲唱得正美,市场管理会的人大吼一声“停!”就踢翻了他的手提包,扯掉了墙上的大横额,还要罚他的款。任金斗一看逃不了了,眼一挤巴,做起“戏”来,流泪甩鼻涕地说,他上有百岁的老娘重病在床,下有个聋哑女儿,实在困难没办法,求人家高抬贵手。那位管理员心肠软,看他怪可怜还是个孝子,批评批评,就放了他。这些丢脸的事,任金斗没敢对儿子说,一股劲晃着脑袋喊“倒霉”。

儿子一本正经地说,爹,你就别再出去了,出去还要碰上倒霉事。儿子神秘兮兮地接着说,现在是高科技,市场都安上了“电子眼”,谁偷偷摸摸,敲诈坑骗,人家坐在办公室里就会看得清清楚楚。

任金斗听了半信半疑,明天是河口镇上的汜水大集,想再去试试,真有“电子眼”吗?

任金斗没想到,蹬着车子“咔嚓咔嚓”来到集上,嗨!汜水集成了“死水”集,任金斗一头栽进了水里,市场管理人员不但掂了他的“药”包,扯下他的横额,还推走了他的车子。他只好哭丧着脸,掂起两条腿,一步一步丈量着十里的山路回家了。见到儿子就“呀”一声,说,日他妈!市场上真安着“电子眼”哩,把爹的车子连货都没收了!

任金斗闲不住,拍着脑袋想呀想,嗨,要致富还得就地取材。于是,拿了1000元钱,到县城买了20只幼兔,这一宝真押对了。三个月后,幼免长成了成兔,一下子繁殖了100多只。五个月后仔兔又长成了成兔,一只只雪白光亮肥大,小的6斤重,大的8斤重,4元钱一斤,市场上大量收购。第一批任金斗就卖了4800元,高兴地发了疯。见人就说,4800中啊!真nq老任“实发”,实实在在发哩!有人打趣地说,养兔比卖“药”强吧!

强强强!任金斗说,真该感谢市场上安的“电子眼”哩,要不还当不成养兔专业户呢!

那人嘿嘿一笑说,“电子眼”藏在你家里,你前边出门,你儿子的手机就打到市场管理会了!

任金斗恍然大悟,嗯一声,把脑袋一抓,嘿嘿一笑说,真刁!这鳖儿超越老子喽!

发挥人才作用

曲雨河在大学学的是公关学,毕业后被招聘进水乡市海王建筑公司任公关部主任。上班这天,平经理意味深长地对他说:“小曲啊,你们公关部有三位小姐,她们可称得上八仙过海,各有神通,都是我们公司的精英,不可多得的人才,希望你能好好发挥人才作用……”曲雨河连连点头谦虚道:“我是新来的,业务上还得好好向她们学习呢!”

走出经理办公室,曲雨河暗忖:经理如此器重这三位小姐,她们的公关术定有许多过人之处,想必她们个个花容月貌,娇艳动人,不然怎能打动他人,从别人手中抢来业务?手下有这么优秀的强兵,工作起来肯定得心应手,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说不定还能从这三朵花中挑选出一朵作为自己的心上人呢!

边想边走,不觉就进了公关部办公室。进去一看,他傻眼了,里面坐着三个老女人,年龄都在五十岁左右。曲雨河以为自己摸错了门,刚退出几步,那三位老女人忙上前问道:“你是公关部新来的曲主任吗?”他点点头:“你们……”那三位老妈子忙将他亲昵地拉进办公室,高兴地说:“欢迎欢迎!我们三位就是你手下的兵。”

曲雨河心凉半截,这三位老女人就是平经理所说的“小姐”呀,真是不可思议。现在的人也太势利了,见了男人喊老板,见了女人称小姐,把许多概念都搅乱套了!再细看这三位女人,赵“小姐”胖得像个冬瓜;钱“小姐”瘦得像根电杆;孙“小姐”不胖不瘦,却胸脯平平。这三位“小姐”虽然穿得一等一的体面,但给人的感觉还是“土包子”进城,一点风韵也没有。他甚觉不解,如此平淡无奇的三个老女人,平经理怎么口口声声夸她们是人才呢?也许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初来乍到关键是友好相处,于是他赶紧笑着与三位“小姐”打招呼,相互寒暄一阵。

不几天他看出了毛病,这三位“小姐”并不天天来上班,偶尔来一次,见了面各谈各关心的话题:“赵小姐”谈减肥;“钱小姐”谈营养;“孙小姐”谈隆胸。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像麻雀打破了蛋,吵得曲雨河头痛脑涨,看着烦心。一个名牌大学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哪见得惯这种散漫作风,他曾多次向平经理反映,强烈要求解聘这三位老女人,而平经理总是笑而不答,还希望他人乡随俗与她们打成一片,千万别得罪了她们!

曲雨河摸不准这里面的“暗道机关”,好歹又不是自己给她们开工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这样没过多久,平经理给曲雨河下达了任务,说水二中近期要盖一座教学楼和两座教师楼,要求公关部积极发挥作用,一定要把这个工程抢到手!并说水二中高价收计外生每年捞个几百万,钱多得用不完,他们的工程款不怕拖欠、不怕赖账。现已有六七家建筑同行正在四处活动,鹿死谁手,这次就看你们公关部的本领了!曲雨河领了这艰巨的任务,信心十足地要大显身手了。他绝不能放过这次施展才华的好机会!

经过三天三夜的精心筹划,准备了好几套可行性方案,然后曲雨河亲自出马来到水二中,找到那个不阴不阳的戴校长,把一整套具有说服力的方案滔滔不绝地讲了出来。戴校长笑着夸他口才不错,曲雨河脸上掠过一丝得意,马上话锋一转谈到实际问题,要求承揽这项工程。戴校长这时却两手一摊推辞道:“包工程的事我一人当不了家,等我和几位副校长研究研究后再回答你吧。”曲雨河不好强求,无奈舌干口燥悻悻而返。

曲雨河回来之后,又几次打电话给戴校长,询问研究结果。戴校长不阴不阳不多不少总是一句话:“别着急,现在很忙,研究好了再回答你!”曲雨河从校门走人社会,不知道这“研究”是搪塞,是老奸巨猾的行为,只认为他们研究的如此缓慢,是不是集体意见不统一?他怕辜负了平经理的一片期望,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团团转。正焦头烂额抓耳挠腮时,平经理来到了他办公室,问:“水二中的工程揽到手了吗?”曲雨河如实汇报道:“我已追问了好几次,他们还在研究。”平经理说:“研究是假,那是推辞!”曲雨河这才隐隐感觉到水二中对自己没多大兴趣,但这种忧虑他不能在平经理面前表露出来,因为他还在积极争取,怎能让平经理看扁了自己?

平经理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悠悠吐出,不紧不慢道:“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你与手下那三位小姐商量了公关对策吗?”曲雨河听了这话,不满道:“她们老不来上班,咋商量?再说,看她们那样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平经理诡谲道:“人各有所能嘛,你要充分发挥她们的人才作用。好了,三天后我等着你的回信儿,不要让我失望啊!”

曲雨河知道这项大工程的重要性,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找那三位老小姐试试看了。平经理一走,他就拿起电话把那三位“小姐”叫来了,三个老女人一进办公室,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曲雨河说了意图,那三个女人不屑一顾地说:“就这么点事呀,看把你猴急的,我们还以为哪儿发地震了呢!行了,我们来办吧!”曲雨河听了哭笑不得,这三个“老小姐”说话不知轻重,这可是火烧眉毛呢!

但见“赵小姐”拨通了戴校长的电话,报了姓名,打情骂俏地说了几分钟,戴校长就同意把工程拱手让给她了。她放下电话对“钱小姐”说:“现在该你了。”“钱小姐”拨通城建局的电话后,更神,只说了三句话就把事情办妥了。接着她对“孙小姐”说:“这会儿该你出面了。”“孙小姐”一笑说:“急什么,待会儿回家再说吧。”曲雨河看得真切,听得明白,喜滋滋问:“搞定了?”“定了定了!”三个老女人齐声道:“你跟平经理交差去吧,我们走了。”

曲雨河半信半疑地等待了三天,果然水二中的戴校长正式通知他,让他们公司快去签订承包工程合同。哇噻!曲雨河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这下终于能松下一口气了。他向平经理汇报了工作进展情况之后,困惑不解地问道:“平经理,你能告诉我那三位‘小姐’的学历、经历和有关情况吗?”

平经理莫名其妙地大笑了一阵,反问道:“她们没告诉你有关自己的情况吗?你们太缺少交流了。”曲雨河低下头说:“我……我觉得她们缺档次,不想多理睬她们。”平经理以教训的口吻说:“人生活在这个社会上,要用心发挥人才作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你还年轻,书本上学的东西是死的,要多学点社会知识。她们三位我介绍给你听吧:赵小姐是教育局局长的老婆,钱小姐是城建局局长的妻子,孙小姐是胡副市长的夫人。这三位过去都是农村妇女,老公当了官,她们进了城。混了几年机关工作,都办了内退,我就把她们聘来了,时下叫第二职业。每人每月2000元养着,有工程就靠她们出面……”

曲雨河还有一点不明白,继而又问:“有她们公关,那我来干什么?”平经理说:“公司组建的公关部,总得有个部门领导呀。如果从她们三位官夫人中产生一个头儿,一笼装不得三虎,肯定谁也不服谁。让你做领导,她们三人落得心理平衡。”“哦……”曲雨河如梦方醒。

表哥是“常委”

拴子在村里开了个小卖店,经营些油盐酱醋烟酒茶糖和日用品什么的。村主任老婆三天两头到拴子的小卖店买东西,但从来不给钱,临出店门时扭头说一声:“记账吧……”这长尾巴账没完没了地“记”下去,拴子的小本子上光村主任家的欠账就记满了十几页。眼下到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了,拴子想把欠账清理清理,于是便硬着头皮来村主任家讨账。

拴子走进村主任家的时候,村主任正坐在圆桌前喝酒。村主任说:“有事儿吧?”拴子说:“村主任,快到春节了,您家还欠我的小店几个钱,您看是不是该结算了……”村主任抬起头望一眼拴子:“共计欠多少?”拴子说:“去年欠的加上今年赊的总共两千出头吧……”村主任说:“就这两个钱,急啥?怕我赖账啊?”拴子的脸涨得红红的,吭哧着说:“村主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小卖店本小利微,一年到头除去了管理费、税金和零星费用,弄好了也就赚个三四千块钱,赊账收不上来,怕是明年没钱进货开不了张……”村主任有些不耐烦了:“你别跟我诉苦。大年根儿上跑到我家来要账,我看你倒有点儿像黄世仁!”拴子一听心里就打个了激灵,嘴唇颤了几颤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这时候,村主任老婆从外面走进屋里,手里拎着两条大鲤鱼,笑嘻嘻地对村主任说:“看看这两条大鲤,足有七八斤,是前街狗子送来的。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河鲤,跟鱼塘用饲料喂养的那味道可大不一样呢!还有后街刘二送来两筐苹果,全是红富士。个儿又大又整齐。还有那酒、那烟……嘻嘻……”村主任就乐滋滋地对老婆说:“你别显摆了,谁还没个人情?我心里有数……”

拴子瞥了一眼那两条大鲤鱼,就默默地低下了头。老实巴交的拴子一脚踢不出屁来,从来都是逆来顺受。村主任光买货不给钱,欠账讨不来却讨个没趣……唉,也难怪,过大年了,人家都给村主任送礼,自己不送礼反倒来讨欠账,村主任能高兴?拴子觉得浑身挺不自在,坐了一会儿就蔫蔫地离开了村主任家。

过了两天后,拴子手里拎个大提包往家走,经过村主任家门口时恰好村主任从院里走出来。村主任见拴子手里的大提包沉甸甸的,村主任就望着拴子笑了:“到屋里坐吧……”村主任以为拴子给他“进贡”来了。

拴子说:“不坐了,不坐了,刚从县里回来,还没到家呢……”村主任说:“到县里干啥去了?”拴子说:“没啥事,看看我表哥。”村主任说:“没听说县城里有你表哥呀?”拴子说:“刚从省城过来,还没上班工作呢……”村主任说:“到啥单位?”拴子说:“听表嫂说好像是什么‘部’吧……”村主任“啊”了一声说:“是组织部还是宣传部?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可都是县委‘常委’呀……”拴子说:“对对对我表哥是、是常委,表哥说了。以后有啥难事让我去找他……”拴子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回家了。

第二天,村主任亲自到拴子家还了欠账,临走时对拴子说:“拴子,过大年了,有啥困难说一声……”拴子说:“没啥困难,没啥困难,谢谢村主任,谢谢村主任……”

春节过后,听说拴子的表哥上班了,工作单位是一家个体家用电器修理部,拴子的表哥名叫“石长伟”……

从天上掉下来的人

一“061,061,我是E航,我是E航。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中国申城西郊东港上空,我们请求降落,请求降落,情指示!”

E国际航空公司F1034航班从U国Z市的国际机场起飞四小时后,正呼啸着飞抵中国申城东港上空。此刻,E航机组的全体人员正按着程序紧张地做着飞机降落前的准备工作。

机组报务员伊拉贝尔,手里拿着话筒向申城西郊国际机场的塔台急促而又不停地呼叫着。“105,105,我是申城西郊国际机场塔台,我们已经听到了你的呼叫,我们已经为你做好了降落准备,请按原定的时间准备降落!”申城西郊国际机场塔台领航员听到E航的呼叫,讯即清晰地指示道。

听到可以降落的回复,E航飞机驾驶员立即做出一连串的飞行动作。他踩住方向舵,让飞机侧身转弯,准确地滑向机场跑道的上空。

轰鸣着的引擎减弱了声响,飞机立即向下倾斜。

伊拉贝尔知道,此刻就要开始下放飞机的起落架了。在整个航行过程中,飞机降落是最危险的一个环节,驾驶员只要稍不留神,就会酿成惊天惨祸。“祝你们好运!”伊拉贝尔像是对自己,又像对着旅客在说话,他的双手在胸部不停地划着“十”字。

飞机的底部传出了一阵机械的转动声,窗外,天上的白云飘在飞机的顶上,地上的农田历历在目。“马上就要到申城了,下一站就是E国C市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可以回家了。”伊拉贝尔嘴里不停地嘟哝着,似乎在努力松弛着自己的那根绷得紧紧的神经。

今天,伊拉贝尔的举动有些反常。一路上他都在自言自语不停地说着那些其他机组人员都听不懂的U国方言。而这一切,只有伊拉贝尔自己一个人心里明白。他是受人之托,他要代人关心飞机上的那两件特别的“货物”。他曾经对天起誓。答应对方不让这两件“货物”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但是直到现在,伊拉贝尔也不能站出身来,去关心保护这两件“货物”。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的所作所为被机组的任何一个人员知道,那他将要承担由此而产生的一切后果。

现在,是他担心的最后一个环节了,如果这个环节上不出问题,那么这两件“货物”就可能由于已经受过了飞行的全过程考验,而在下面的飞行中有了经验,就会顺利地抵达E国C市了。

然而,正当伊拉贝尔还在祷告之际,一场惊动全世界的空中意外事件发生了……

靠近申城西郊国际机场的东港区铀江镇下浜村,正对着机场的跑道,所以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飞机起飞降落时的必经之路。

在这个村子里,住着一户王姓人家,他们的儿子名叫王太郎,现在村办工厂里工作。

这天清晨,王老头早饭后,像往常一样扛了把锄头到自家的橘树园里除草、松土、施肥。

老伴则在家掌勺料理家务,开始洗碗、刷锅、择菜,已经忙开了午饭的准备工作。

至于儿子王太郎,一清早就骑着自行车到厂子里办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上午9时,震耳欲聋的飞机的轰鸣声又一次在村子上空响起,早已习惯了这种噪音的人们都自顾自地忙着干自己的活。他们知道,这种声音在一分钟后就会消失。“买新鲜的番茄、黄瓜、茄子!”村头集市上,一个小贩大声地叫着。

我的番茄、黄瓜、茄子最新鲜啦!“”另一个小贩不甘示弱。“这个黄瓜便宜一点买不买?”一个女人手拿着黄瓜,并不想掏钱。“这黄瓜够便宜了,还要压价,侬有良心伐?”小贩讥讽道。“你卖我买,大家两厢情愿,啥咯良心伐良心的!”女人马上反击。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次起彼伏,一浪盖过一郎。此刻的人们根本就没把飞机当回事。“不好了!飞机上掉下了两团东西!”突然,一个小孩的尖细嗓音在菜市场的嘈杂声中冷不丁地冒了出来。那声音虽然细小,还是听到的人们一下子都抬起了头来。“飞机上会掉下东西?”一个农妇不相信。“的确是掉下了两团东西!”另一个农妇肯定地说。

看热闹的村民眼睛朝着天上,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掉下来的好像是人!”最早发现情况的小孩再次喊道。

此时此刻,王太郎正好路过这里,他顺着小孩的手指,看见黑影好像向着自家橘园的方向飘去,他连忙骑着自行车赶了过去。

与此同时,王家的橘园里,王老头正在卖力地干着活。

也许是今天的天气比较热,王老头干出了汗,他一边拿下草帽给自己扇风,一边拿出旱烟袋抽烟休息。王老头望着自家橘树上沉甸甸的果实,心里阵阵高兴。他想,今年的橘子该是丰收在望了,家里也可以赚到不少钱了。

就在王老头幻想着将要丰收赚钱的时候,只听到“扑通”一声闷响,一团东西从天而降,正好压断了王老头刚才还在锄草松土的橘树。

瞬间,一棵好端端的橘树被砸断了半身,松软的土地上落满了绿叶和橘子。“谁呀?把我最好的橘树给弄坏了!”生性胆小平时不爱多说话的王老头发起怒来。

他立即站起身走上前去,他刚要骂几句,突然两眼一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不停地颤抖起来:“来人哪,救命啊!”

等到王太郎骑车赶到橘园,橘园里已经围了不少人。

王太郎拨开人群,一眼看见父亲坐在地上,他赶忙上前扶起父亲。顺着父亲的手指,王太郎看到在被压垮的橘树旁躺着一个人。他马上明白了那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人。而这个从天而降的人正好压断了他家的橘树。

王太郎看到那人满脸胡子,没有血色。他连忙拿出手机拨“110”报警,然后拨开人群,扶着父亲向家里走去。

然而,令王太郎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家的门口也围着很多人。一种不祥之感立即蒙上了王太郎的心头。“太郎,阿婆已经被送到村卫生所去了!”隔壁的阿花娘见到王太郎回家,马上告诉他。“我娘生什么急病了?”王太郎连忙问道。“不是生病,你娘是被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吓晕了!”“啊!天上又掉下了一个人?”王太郎脑子里再次想起了飞机上的两团黑影。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飞机上掉下的两团黑影,都会冲着他家而来。

王太郎赶紧冲进家门。

他看见他家里的灶间房顶上赫然露出了一个大洞,地上散落着好多碎瓦块。在柴火堆旁,王太郎看见那里有个人四脚八叉地躺着,地上留着一大摊血迹。

王太郎又看见那死者穿的衣服,与刚才那个人是一种颜色,而且他们都是满脸胡子,面色苍白。

东港区公安局的“110”警车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车上跳下三个民警。一个民警在现场围起警戒线,劝乡亲们远离现场,另一个民警打开照相机,对着尸体和现场不停地拍照,还有一个民警则向周围群众询问起当时的案发情况。

从现场初步掌握的情况判断,这是一起人从飞机上坠落的严重事件!这在中国乃至于世界都是非常少见!

这起罕见的死亡事件立即引起了申城市公安局领导们的高度重视。

根据市公安局领导的指示,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局和刑侦总队等相关部门的人员立即十万火急地赶到现场。“这两个死者是什么人?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现场指挥宙警官看了现场,听了东港警方的汇报后,脑海里首先跳出来的就是这两个问题。经过群众辨认,这两名死者不是当地人。从长相上看,他们像是少数民族或者是外国人。从被压断的橘树枝,尤其是屋顶上被砸出的大洞来看,这两人应是自高空坠下,而周围并没有高层建筑,所以宙警官初步认定,他们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小王,你们几个负责全面了解飞机飞过此地时上空的情况!”“小李,你们几个负责仔细搜索现场,发现有价值的线索,立即向现场临时指挥部汇报!”“其余的人马上将情况汇总,准备向市局领导汇报第一次情况!”

在现场指挥员的命令下,一路警察根据王太郎的报案以及群众的反映,马上通过西郊国际机场公安局,向民航方面了解在相应的时段里飞越东港上空的所有班机的情况。另一路警察则在现场外围勘察完毕后,继续搜索着死者身上的遗物。

根据西郊国际机场公安局提供的飞机航行的情况分析,精确到案发时间,飞越东港上空的是一架E国航空公司的FI034航班。

但是,E航方面明确告诉申城警方:他们的飞机上旅客一个也没有少,行李物品一件也未丢。

这使宙警官的心里感到有些纳闷。

这两个人难道是外星人,从天外掉下来的?!宙警官自嘲地向自己发问。

经过当地群众对死者的进一步辨认,警方已确定这两个死者不是本地人。

宙警官从橘树半边折断、地上有一个深坑以及案发地是航线通道的多种情况,得出了死者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判断。因为宙警官知道,物体只有在高空落下的加速度作用下,才能将橘树半边折断,而那坑的深度,必须是具有相当高度的坠落物才有可能将其砸出。

宙警官也发现在案发地的上空,正是飞机放下起落架的位置。

虽然。E航方面反馈的是飞机上没有丢失任何一个人,让人觉得好像这起案件与他们无关,但是宙警官的心里明白得很:密封着的飞机客舱自然不会在空中丢失两个人,E航的说法更加坚定了他对此两人是从飞机起落架舱里坠落的推想。

那么,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他们为什么要躲在飞机的起落架舱里?他们躲在那里是想要干什么?宙警官的脑海里反反复复跳出来的就是这些问题。他想,只有解决了这些问题,才能弄清楚这起事件的性质。“小李,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宙警官走到一个正在勘察的刑警的身旁,他想这案子只要不是谋杀,那死者的身上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遗物,而这些遗物对破案有着直接的帮助。“报告,在死者的身上仅仅发现了几枚硬币,上面文字既不是英文,又不是法文。”

小李是中国刑事警察学院的高材生,勘察业务很熟悉,工作也很有方法,在一般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条有用的线索的。宙警官每次在接到重大事件出警时总要带上他。

仅仅是几枚硬币,那线索显然是太少了。但是这些外国硬币却无声地告诉宙警官,这个死者到过外国,或者是从国外进来的。

宙警官不由得再次拿出死者的照片。他看到死者的脸上布满了被树枝划破的痕迹,但是他又发现受伤处却没有一点血迹。“这个人是死亡在先,坠落在后。”宙警官心里想道。“这张脸还很年轻,不见皱纹,估计只有二十多岁。”宙警官看着照片,继续猜测着。“只是,这张年轻白皙的脸上。为什么都蓄着满脸的胡须?他是我国的少数民族还是外国人?”宙警官忽然想起刚才小李讲到的死者身上的几枚硬币,于是推断这人可能是个外国入境者。

在另一个死者的身上,警察找到的遗物比较多。

那人的岁数看起来要大一些。在死者棉衣内层的口袋里,民警找到了一个皮夹子,皮夹子里有通讯录以及一张用外文打印的纸条。除此之外,死者的腰间挂着一部对讲机。

死者是从空中落下,砸破了一间房子的屋顶,掉到了里面的灶间的水泥地上。他是头正面着地,地上留着一大摊血迹。

现在照片上的这个人面孔血肉模糊。根本无法辨认,而通讯录上的字写得又相当潦草,很难认出所写的内容。唯一字迹清楚的就是那张巴掌大的纸上打印的文字了。

公安大学侦察专业毕业的宙警官,立即召集现场所有学过外语的刑警一起来辨认。他觉得这张纸片上的内容一定可以解读出很多东西。

然而,大家仔细看后得出的结论是,那外文不是英文、法文,也不是德文。

宙警官并没有失望,他立即用数码手机拍下了那张纸,将它传到了市局。

死者随身携带了对讲机,这说明什么问题呢?在现场案情紧急分析会上,宙警官提出了这个问题,他让刑警们一起寻找答案。他感到这个对讲机里肯定有文章。“这个对讲机是早年使用过的淘汰产品!”“对讲机上的文字与纸片上的文字像是一个国家的!”“对讲机,肯定是死者必要的联络工具!”小李说。

宙警官对着小李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带着对讲机,意味着到终点站要与人联络。从他掉下飞机的情况来看,这种联络可能是比较隐蔽的联络。”“对,这才是这个对讲机的实质!”宙警官再次肯定了小李的猜想。

从飞机上掉下两个人并且摔死的消息被报到市公安局领导那里之后,数位局长迅即做出了反应。他们分别作了重要批示,要求有关部门迅速开展调查,查清事情真相。

从现场发回的情况看,由于死者的长相不像中国人,因此确认国籍的工作就摆在了所有工作的最前面。我国签署了《维也纳领事公约》,该公约规定案发地国家有义务在规定的时间内将外国人的死亡情况通报给死者的所在国家。“从这两个人的长相和已经查到的物品情况分析,我们可以初步确定他们是外国人。他们的皮肤比较白皙,应该是白种人,但是从他们蓄着满脸胡子的情况看,他们又应该不是欧洲人。”宙警官将自己的推断一层一层地向领导作了汇报。“你说他是外国人,根据你的经验来看,他们最可能的是什么国家的人?”局领导希望宙警官的结论再清晰一点。

因为是死案,无法得到对象的片言只语,只能根据现场的一些情况加以推断。虽然这种模糊的推断,有可能与事实有距离甚至相左,但是上级领导是希望现场办案人员在第一时间里说出自己的判断结论和推断的理由,这样有助于领导决策。“从航空公司方面得到的消息,今天早晨抵达机场的有十个航班,其中五次是从北京起飞。两次是广州,一次是重庆,一次是杭州,其中唯一的一架外国飞机是E航班机。据调查,它是从U国Z市起飞,抵达东港案发地上空的时间与坠落死亡的时间最为接近。虽然,E航方面说乘客和机组人员一个未少,但是我们由此更有理由相信这两个死者是藏在飞机的某一个部位而不小心坠落的。因此,我猜想这两个人极可能是U国人。因为,死者的特征与那里的人最为接近。”宙警官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了出来。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推断,结论有着充分的理由。然而,推断总归是推断,它不能让领导百分之百地相信。

就在大家对宙警官的这个推断还处于将信将疑的时候,一个重要的论据出现了。

宙警官在现场用数码手机传回局里的纸片文字,经过权威翻译机构证实是一张来自U国的税单。在那张税单上清晰地写着换外汇人的姓名、钱币种类以及结算单位的名称。

至此,死者身上的神秘面纱已经揭去。在死者大致情况基本核实清楚后,警方立即启动重大涉外治安事件处置紧急程序,将情况书面传真通报给了U国驻申领事馆。“尊敬的U国驻申领事馆总领事先生,申城市公安局向贵馆致意!”从秘书手里拿到中国申城市公安局的紧急照会,首先映入伊斯尔领事眼帘的是一句客套的外交辞令。伊斯尔知道公安局发来紧急照会,一定是有关于他们国家的紧急事情。“有两个像似贵国公民的人,在我市东港坠落死亡……”伊斯尔丝毫没有想到,这张照会会牵涉他们国家的两条人命,他不敢怠慢,立即驱车来到市公安局大楼。

一阵寒暄之后,中外双方就直奔谈话主题。

中方在通报了案情经过情况后,拿出了死者的遗物和照片,让伊斯尔确认。

摆在伊斯尔领事面前的,都是些U国的东西。

伊斯尔看到,那死者的照片虽然有些恐怖,但透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他看到的是典型的U国人的面貌以及胡须特征。他看到那份通讯录上写着的是潦草的U国文字,他也清楚地看到那张税单上打印的是U国文字。

伊斯尔一边看一边下意识点着头。“您看,他们是不是U国人?”见伊斯尔在点头默认,警方领导上前轻声问道。“嗯……NO,NO,NO,现在还不能肯定。”伊斯尔领事虽然心里明白,这两人多半是他们国家的人无疑,但是他还没有看到确切的证据,他也不希望这个结论是最后的结论。“您看,这些都是U国的东西。”“这里,会不会是认识U国人的外国人留下的?”在外交场合善于托辞的外交官当然不想漏掉任何一种可能。“领事先生,我们也不希望这两个是你们国家的人,只是我们今天请您来是想请您配合一下,将这税单上的姓名以及死者的指纹传送到贵国的警察部门,供他们核对,这样也便于我们开展工作,您看行吗?”“这,这……可以,可以。”面对中方合情合理的要求,伊斯尔答应了。

就这样,经过U国领馆牵线的中u警方热线就此案展开了频繁的电话接触。

最终,经U国警方多方调查,两个死者确系该国公民。他们的家就住在该国首都Z市的郊区。身材高的叫伊沙梅汗,身材矮的叫伊斯塔法,他们是亲戚。

虽然死者的身份浮上了水面,但是死因’却还不清楚。

死者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坐飞机来到中国?他们是否还有终点目标?他们是怎样藏匿于飞机上的?他们是藏在什么部位?随着案件线头的拉开,一连串的疑问向警方扑面而来。

市局领导送走了U国领事,警方面对着死者遗物又开始绞尽脑汁,这时在西郊国际机场现场勘察的警察向专案组报来了令每个人都高兴的消息。

现场勘察的警察经过对E航班机的查看,在飞机的起落架舱里发现了一些异常,他们在起落架舱里凹壁的狭小的维修台上取到了一些新鲜的脚印,这些脚印与死者脚上穿着的鞋印相同。与此同时,警察还在起落架舱里凹壁的铝合金板壁处获取了几枚与死者相同的指纹。

这个结果的出现,使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现在可以初步断定,这两名死者是想藏匿在飞机起落架舱里实施偷渡出境,结果不幸在东港上空飞机下放起落架时坠落丧命。

这个结论的出现,也证实了死者遗物中对讲机的作用。

到国外去带对讲机干什么?为什么不用手机?这说明对讲机肯定是要派它的用处的,他们肯定是要在偷渡的途中与帮助他们行动的人联络!否则在飞机起飞后他们完全可以将这个又笨又重的铁疙瘩一扔了事。他们到底要与什么人对讲呢?他们又希望对方帮他们什么忙呢?

五“艾列松先生,根据中国警方对U国人坠机死亡案件的调查,确认你们E航Fl034班机是死者的藏匿地和坠入死亡的始发地。我们警方希望贵方给予密切配合,帮助我们查清事件的来龙去脉,并且承担这起事件中应有的责任。”

面对申城警方的通报,E航申城办事处主任艾列松,一个有博士头脑的E国人,只是一个劲地说“Yes,Yes,Yes”。这里,不仅是因为他已经接到了他们上级“配合中国申城警方调查,彻底切断偷渡渠道”的命令。而且他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已经在考虑如何及早了解这起案件的整个情况,以使E航能找到可以推卸责任的理由,或尽量少承担些实际责任。

实际上,艾列松对警方说的“他们是怎么爬到你们飞机上的”这个问题,他也曾经考虑过许多天,他本人也想把它彻底搞明白。说真的,他也实在弄不清楚这两个U国人是怎么进入E航的飞机起落架舱的。他知道一个陌生人要想躲过卫兵的视线,钻入飞机的起落架舱里是很困难的。而留在飞机起落架舱里,要想战胜高空大自然的考验则更加困难。

中国警方与E航方面的调查取证工作开始变得默契和流畅。“这是E航在U国飞机场和E国C市机场的地勤人员所使用的通讯工具。虽然这种设备已经比较陈旧,但是因为它的发射功率比较大,E航的地勤人员仍在使用。据E航飞机场的地勤人员称,这个编号为114的对讲机已在当天报失。”艾列松主任告诉警察。“另外,经过E航C市总部调查,我们在Fl034航班机组里,发现有一名叫伊拉贝尔的E籍U国人,不知这个情况是否对你们破案有用?”艾列松接着又补充道。

这是一条重要信息。

这条信息直接与飞机高空坠入致死案件联系在了一起。警方由此推断,这是一起内外勾结组织偷渡,又因意外导致偷渡者不幸坠机死亡的案件。警方敦促对方继续加大对E航机组的这名U国血统报务员的谈话力度,力争有所突破。

因为中国警方提供的线索比较清晰,理由比较充分,E国警方传唤了伊拉贝尔。“您大概已经知道了E航在中国申城西郊国际机场的坠入事件了吧?”E国警长艾撒尔待伊拉贝尔坐定,第一句话就将谈话主题点明。作为这名对象的主要调查人,艾撒尔已经在两天内将伊拉贝尔的情况查了个底朝天。

艾撒尔知道伊拉贝尔祖籍U国,早年学习优秀,考入z市理工大学学习。后来,他父母让他自费出国留学,到E国C市理工大学深造。在E国学习期间,伊拉贝尔刻苦学习,勤奋努力,这使他得以顺利地获得了航空通讯硕士的学位。同时,他的外语水平也有了很大的提高。伊拉贝尔学习毕业后,凭着这些优势谋到了一份很好的职业。后来,他为了尽快融入这个第一世界国家,选择了加入E国国籍。有了这些条件,伊拉贝尔也就很顺利地成为E国—U国航线上的唯一的一名U国血统机组人员。

艾撒尔还知道伊拉贝尔刚到E国学习时的违纪情况,并且查到伊拉贝尔最近刚谈上了个喜欢花钱的E国女朋友导致手头缺钱的生活情况。

现在,艾撒尔坐在高高的座位上,就像是看着一个透明的玻璃体一样,似乎要把伊拉贝尔脑子里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听说了,这两个人死得很惨。”伊拉贝尔抬头看了一眼警长,但马上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是的,这两个大活人,而今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伊拉贝尔想起,这是伊斯塔法的母亲——他中学的同学古美十丽,找到他家来求他帮这个忙的。古美十丽在临走之前,还硬往他的手里塞了一个信封。

这钱,是帮助偷渡的证据,不知道警察现在知道了没有?如果让他们知道了,那他的美好前程肯定要毁于一旦了。到那个时候,E航不仅会解聘他,说不定E国还要剥夺他的国籍,将他驱逐出境。毕竟那是两条人命啊。伊拉贝尔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颤,浑身打了个哆嗦。

这一切都被艾撒尔警长看在了眼里。现在,艾撒尔并不想急着问话,他故意让时间“嘀嗒、嘀嗒”地往前走,让房间里的空气凝固起来。艾撒尔想让伊拉贝尔在这个压抑的环境内,在最短的时间里受不了,从而讲出事件的真相。

E国警察局的谈话房间,布置得让人感到特别的压抑。冷色调的墙壁上,嵌着高高的封有铁条的两扇小窗,房门是黑色的铁门,进出时传出沉闷的钢铁碰撞声。尤其是那正面警官坐的台子,坐在下面的人抬头看上去,显得高高的黑黑的,仿佛就要向他身上压下来似的。墙的正中间是个警徽,下面赫然写着一句话:你交代清楚了吗?

人做了亏心事,总会露出破绽。

面对老练的刑警,尽管伊拉贝尔百般抵赖、狡辩,但是在警官的核实下,他终于露出了马脚。“你在飞机起飞前的那天晚上到哪儿去了?都做了些什么事?”艾撒尔紧紧咬住伊拉贝尔的要害不放。艾撒尔在调查中已经掌握,伊拉贝尔在那天晚上,曾经到过地勤基地的维修站。艾撒尔也知道,机组与维修站是没有业务往来的,更何况伊拉贝尔使用的设备,他们根本就不会修。“我……我……我……”伊拉贝尔还想解释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他没词了,只能低下了头。伊拉贝尔知道,警察已经将他纳入了重点调查范围,他在这件死亡案件中的所作所为,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

伊斯塔法家生活在U国首都z市的最远郊,也是最不富裕的一个村庄上。

多山的地形,虽然造就了美好的风光,但是崎岖的山路却严重影响着交通,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了种种不便。这里的人们只能是靠天吃饭,过着早上天未亮出工耕作,晚上摸着黑收工睡觉的单调生活,行走着一成不变的人生旅程。

社会的发展,也影响了这个偏僻的角落。电视,这个崭新的媒体逐渐走进了贫穷村庄。它每时每刻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了外部世界发生的新鲜而又奇妙的事情。“阿伊古丽,你看这电视里的人……”伊斯塔法指着电视屏幕,红着脸对女朋友说道。伊斯塔法发现,女朋友的眼睛也正紧盯着电视画面,脸色早已变得绯红。

出现在电视画面上的,是介绍E国C市的风光片。那摩天大楼,川流不息的车流,让伊斯塔法和阿伊古丽瞪大了双眼。而那河畔浪漫的激情男女,更是给了这两个少男少女强大的震撼。“阿伊古丽,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美好的地方!假如我们俩能生活在这个国家里。该多好啊!”伊斯塔法无限感慨地对女友说道。“伊斯塔法,你能向我保证,假如你到了那里,会把我也带去吗?”阿伊古丽在做一个甜蜜的梦。“那当然啦。”伊斯塔法说完,马上双眼一闭,嘴里喃喃地说了起来。

阿伊古丽知道,此刻的男友正在向主祷告,祈求主能保佑他们一起到天堂般的地方去生活。

纯洁的阿伊古丽望着虔诚的男友,不由得甜蜜地将头向伊斯塔法那正在逐渐宽阔的肩膀靠去。此刻,她是多么希望伊斯塔法的祈求能够成为现实。她想起自己贫穷的家庭,和自己不得不被迫退学的情况,眼泪不由得在眼眶里直打转。

对阿伊古丽,上天还算是公平的。虽然她降生在一个贫穷的农夫家里,但是上天又赋予了她一个勾人心魄的美丽脸蛋。也正是这张脸蛋,让家境较为富裕的伊斯塔法百里挑一地迷恋上了她。

阿伊古丽的温情一下子点燃了少男少女纯洁爱情的火焰,伊斯塔法张开双臂将阿伊古丽抱在了怀里。他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一边轻声安慰道:“别哭,别哭,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伊斯塔法的父亲伊斯梅尔是个憨厚的农民。他种田是把好手,起早贪黑地劳作,加上这几年风调雨顺,使得他家的收入逐年有了增加。

伊斯塔法的母亲古美十丽,在读中学的时候。同班同学伊拉贝尔对她有好感,热烈地追求过她。虽然,他们当时也常在一起幽会,但出格的事情,古美十丽把握得很准。她最多只是在伊拉贝尔疯狂的时候与他耳鬓厮磨,却从不越雷池一步。古美十丽知道,女人的贞洁比什么都重要。后来,因为伊拉贝尔读书读得好,家里花钱把他送到E国C市上大学。在伊拉贝尔父母的强烈反对下,伊拉贝尔才与古美十丽疏远了关系,直到最后断绝了来往。这之后,古美十丽也对伊拉贝尔死了心,与伊斯梅尔结了婚。

然而。世事难料。十几年后的一天,在机场做地勤清洁工作的古美十丽,突然看见一排穿着E航漂亮制服的机组人员向她走来,她下意识地收起拖把站在一边。她觉得队伍的最后一个人好像有点面熟。她连忙看他的左耳。她发现那人左耳朵下有一小块浅黑色的胎记。她注视起那人的眼睛,她发现他也在看着她。“你是?”男人轻声问道。“你是?……”古美十丽也问道。

两人终于互相认出来了。他望着她劳累的却曾经是那么漂亮的脸蛋,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古美十丽,我是伊拉贝尔,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碰见你。你现在好吗?”“啊!果真是你,伊拉贝尔!”古美十丽扔掉手中的拖把,高兴地大声答道。

伊拉贝尔和古美十丽又像是回到了中学时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E航机组的人员已经走过了候机厅的大门,向着飞机走去。“古美十丽,这是我的名片,记住我的航班号,我还会与你碰面的。”伊拉贝尔从口袋里拿出名片,一边跑一边扭回头对古美十丽大声喊着。

拿着伊拉贝尔的名片,望着伊拉贝尔的背影,古美十丽心中浮起无限的感慨。

第三章

笑面杀手

6月27日,中国S银行南江分行给下属各支行下达通知,下周一要对上半年来的金融信贷情况进行一次大检查。兴街口支行的副行长卢东平一看到通知,顿时如土地佬逮蚂蚱——慌了神。

支行的主管会计周洪林昨天就没有来上班,没见他请假,也没听说他生病,打家里的座机没人接,打他的手机一直关机。支行的金融运行情况,都由他掌握着。上面来检查,怎么着也得提前做好准备,开个碰头会,研究一下怎么汇报,尤其是某些违规操作的款项怎样作“技术处理”掩饰过去,不让检查组发现,这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检查组的成员除了带队的领导外,个个都是专家内行,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还有一些呆账、死帐要不要向检查组汇报,这都是要反复研究斟酌的事。卢东平作为分管金融信贷的行领导,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卢东平是今年初才从部队团后勤股长的位置上转业到南江市的,安排到S银行工作,这是令很多战友羡慕的事,但是卢东平由于不熟悉业务,工作起来一点也不轻松,始终感到肩上的压力很大。当初到银行报到时,他就主动要求分管后勤工作,这与自己在部队的工作多多少少有些相似之处,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分管的工作一窍不通。可是行长兼党支部书记杨大谟对他说,不懂可以学嘛,咱们共和国的那些开国将帅有几个是上过军事院校的?入伍前大多是农民、工人,有好多人甚至斗大的字认不得几箩,不照样打胜仗吗?关键在人的政治素质。银行的金融信贷工作十分重要,社会上以及我们银行内部一些人都把这个岗位看成是一个肥缺,有些人甚至钻营托关系走门子千方百计想谋取这个职位,组织上是看中了你的优秀政治素质才委以这个重任的,那些组织上不放心的人想干还不让干呢!卢东平在部队养成的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的思维习惯使得他不再推托,只好硬着头皮走马上任了。这样的检查是卢东平上任以来遇到的第一次,因此他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周洪林会去那里呢?这个人是行里的业务尖子,头脑聪明,思维敏锐,遇事沉着冷静主意多,他刚拉行里就听同事们说他是行长的高参。周洪林的毛病是有些自由散漫,都知道他在炒股,因此迟到、早退、中途溜出办私事是常有的事,卢东平找认真谈过几次,他虽然当面虚心接受诚恳检查,可是过后依然故我。卢东平也向行长杨大谟反映过,杨大谟听了似乎没有当一回事,既然行长是这种态度,卢东平也就不好多管了。不过周洪林像这样不上班又联系不上的情况还是头一次遇上。卢东平不住行里的家属楼,前年他与老婆离了婚,去年在锦都豪苑买了一套面积为一百八十多平方米的四室两厅豪宅,据说光装修就花了六十多万元。这两年多来,他除了上班,其余时间就是忙于炒股,搞对象谈恋爱,离婚后谈过的女人都超过一打了,有的还试婚同居过一阵子,最后还是把别人甩了。今年三十六岁的他曾公开宣称四十岁之前不结婚成家。在卢东平看来,周洪林这种生活方式即使不能算是腐化堕落至少也是极不检点。由于关系到下周一的迎检问题,卢东平只得将周洪林联系不上的情况向行长杨大谟作了汇报,杨大谟一听也急了,他说这是怎么回事呢?分行要来检查的事我上周在分行开完会后马上就给周洪林打过招呼了,这时候他怎么擅自旷工呢?杨大谟指示里东平立即带上行保卫科的干部去周洪林家里找一下。俗话说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在这迎检的节骨眼上可别出了什么意外。卢东平认为杨行长说得有道理。行里曾有一位离了婚的四十多岁的单身男职员平时看起来好好的,突然一天不来上班了,打家里的座机和他的手机都没有人接听,因为牵涉到他经手的一位客户的业务必须要他到场办理、行里不得不派人上门找他,谁知这人却死在了床上。后来经公安局的法医检验是死于急性胰腺炎。卢东平立即叫上保卫科长田斌和保卫干事林雨生驱车前往周洪林的家中。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锦都豪苑。谁知怎么敲门也无人应答。周洪林的房子在一楼,询问楼上的住户,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家。卢东平心里冒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可别又像那得急性胰腺炎猝死的职员……他来不及多想,立即吩咐保卫干事林雨生找一位专业开锁的师傅打开周洪林的门。

不一会儿,林雨生就将开锁的师傅找来了,打开门后室内的情况让卢东平大失所望。家里根本就没有周洪林的踪影。周洪林到底去哪儿了?

卢东平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保卫科长田斌建议道:“我看事到如今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一是要扩大寻找的范围。凡是周洪林的亲戚朋友熟人我们都要打听一下,看是否能找到周洪林的去向:二是要马上组织其他会计和出纳人员进行内部核查,澄清底子,准备好迎检的汇报材料,我们总不能吊死在周洪林这一棵树上呀!”

卢东平赞同地说:“我们俩想到一块几去了,哦马上就向杨行长建议,寻找周洪林和做迎检准备两项工作同时进行。”

卢东平拨通了杨大谟的手机谈了自己和保卫科长田斌的想法,杨大谟听了半晌没有吭声。沉吟良久才说:“这小子该不会是拐款外逃了吧?我们得赶紧组织人马核查账目,澄清底数。”

麻烦说来就来了。卢东平刚与杨大谟通完话,行里营业厅当班营业员马艳玲就打来电话,告诉他行里的大客户南滨航空公司来提两个月前存入的一笔五千万元的款项,可是行里的账上压根儿就没见有这笔存款!南滨航空公司的存折上明明白白地打印着该笔巨款是四月五日存入的,经手人就是周洪林。马艳玲请他马上回行里。卢东平吩咐立即开车返回行里,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很可能印证了杨行长的那句话,周洪林确实拐款外逃了。一般来说出现南滨航空公司存款的这种情况,问题十有八九出在银行内部。这笔巨额存款根本就没有进到银行的账上,而是被银行内部的人挪作他用或者转移提走了。这可是贪污挪用的惊天大案啊。车子刚在兴街口支行外面停住,卢东平就听见营业大厅内吵吵嚷嚷乱成了一锅粥。南滨航空公司的财务科长也被他们的出纳员从公司里叫来了。只见他气愤地大声吼道:“你们还是银行吗?一点信誉都没有了。五千万元不是一个小数,怎么转眼就不认账了呢?这存折上的白纸黑字你们赖得掉吗?马上叫你们的经手人周洪林来,叫你们的行长来!”马艳玲耐着性子解释道:“周洪林昨天起就没有来上班了,哉们行里正在找他呢,行领导很快就到。我们刚才已经打了电话。”

见到卢彖平到来,马艳玲如释重负,忙对他道:“卢行长。这事您看怎么处理?行里的账上没有,电脑里就是查不到。经手人周会计又不见踪影。”

卢东平问:“这件事向扬行长汇报请示过了吗?”

马艳玲回答道:“杨行长上班不久就去医院看病了,他说昨晚又犯胃病了,痛得他通宵没合眼,他的手机也关着,一直没有联系上。”

卢东平从南滨航空公司的出纳员手中接过存折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电脑清楚地打印着五千万元的金额,经手人周洪林的代码,银行的业务公章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卢东平诚恳地说:“出现这种意外,我首先代表银行向你们致歉。经手人不在,我们现在也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不知道是电脑系统出了故障还是其他方面的原因,请你们给我们一点时查一查好吗?”

南滨航空公司财务科长焦急地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从美国‘波音’飞机制造公司引进的一‘波音’737客机人家等着付款呢。违约了可得交罚金呢!这五千万元不是一个小数。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

卢东平好言劝慰道:“你们放心。绝对飞不了。等查清了问题,只要责任是在我们一方,就决不会让你们客户的利益受损失的,请你们先回去吧,等有了结果我们立即打电话通知你们好吗?”

南滨航空公司的财务科长想了想道:“也只有这样了,请你们抓紧查吧,我们等候你们能的回音。”

卢东平对保卫科科长田斌道:“田科长,请你负责,赶紧组织人员查找会走周洪林的向,把他所有的社会关系都查到,一处不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人手不够从其他科室抽调。”

田斌道:“好的,我马上去办。”

卢东平问马艳玲:“杨行长平时看病喜欢上哪家医院?”

马艳玲想了想道:“他看胃病一般都上市中医院。”

卢东平对司机道:“去市中医院。”他觉得出了这样的大事,应该在第一时间向一把手汇报。

就在卢东平去市中医院找行长杨大谟的同时,华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中国石化公司南江分公司、南江重型机械设备制造公司等几家大客户都纷纷找上了门,要求核对他们户头上的存款金额。这一核对几乎让营业厅的当班人员吓了个半死;这几家大客户总共七千多万元的存款全都不翼而飞!这几家大客户的财务人员都是听说南滨航空公司的存款出了问题不放心赶来的,见他们的存款也没有了,当即就相邀一起去S银行南江分行告状。

卢东平在市中医院找到了坐在车里等候司机给自己抓药的杨大谟,刚把情况讲了个大概,卢东平的手机就响了。卢东平一接听,电话是分行的武卫国行长打来的,口气非常严厉,问他支行里出了大事知不知道?卢东平说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南滨航空公司的一笔五千万的存款不知去向,经办人周洪林也不知去了那里。武行长说情况比这还严重的多,不仅仅是南滨航空公司那五千万元,还有华宇房地产开发公司、中国石化公司南江分公司、南江重型机械设备制造公司共有七千多万元的存款也都不只去向了。这几家公司的财务人员都跑到分行来告状了,现在就在分行的接待室里。现在已经知道的就超过了一亿二千万元。武行长厉声说道:“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们平时一点也没有察觉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有你们的杨行长,他都干什么去了,打电话也没人接,打手机关机。”卢东平忙说:“杨行长的胃病犯了,现在正在市中医院看病呢,我刚才从行里赶过来向他汇报情况,现在就和他在一起,您要不要和他讲话?”武行长要杨大谟接电话,卢东平忙把手机递给了杨大谟,武行长具体怎么和杨行长说的,卢东平不得而知,只见杨大谟的脸色十分难看,小声申辩道:“我的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关机,”接着就一个劲地作检查:“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我应负主要责任,我向组织作检查,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分。如果上级同意,我现在就引咎辞职。”那边武行长恼怒地说:“你先别忙着作检查,事情恐怕也不只是给个处分引咎辞职这么简单,你们要马上向公安机关报案,请他们立即介入,立案侦查,分行也会派出联合调查组进驻你们行里协助公安机关一道开展工作,至于人员的处理,等查清了案情,分清了责任,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杨大谟向卢东平讲了刚才分行武行长的指示,让卢东平去市公安局。杨大谟显得十分内疚地对卢东平讲:“看来有时候好人不能当,心不能软,周洪林挪用客户的存款炒股的问题过去就有过,我发现后严厉地批评过他,他也写过检查,痛哭流涕地表示悔改决不再犯,哀求我无论如何放他一码,他一定在三天之内将挪用的资金还上。说如果我不放他一码,他的整个家庭就会妻离子散全完了。三天之内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百万元,果然把挪用的窟窿给堵上了。我当时考虑如果把这件事报上去,周洪林肯定得蹲监狱,行里当然也得受牵连,我也免不了要受处分,反正挪用的钱已经还上了,这件事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没有造成不良影响。就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再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如今他的检查还放在我办公桌的抽屉里。想不到这家伙故态萌发,竟然胆大包天,做下了如此惊天大案!这下子我们都被他坑苦了!”

卢东平听杨大谟说的这一情况,大吃一惊,他简直不敢相信杨大谟身为支行的一把手,这样没有原则,挪用一百万元炒股如此严重的问题他都敢包庇下来。他琢磨着周洪林很有可能是像中国银行广东开平支行的原行长余振东一样,狠狠地大捞了一把后向境外潜逃了。想到这里,卢东平顿时如同掉进了冰窟里,有一种从头凉到脚的感觉。如果周洪林真是拐款外逃,自己肯定难辞其咎。卢东平一路想着心事来到了南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报了案。接待卢东平的是刑侦大队内勤张晓华,她听了卢东平讲的情况后大吃了一惊,立即用电话向正在外面办案的刑侦大队大队长郑尚杰作了报告,郑尚杰让她马上向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林峰报告,自己这就赶回队里。郑尚杰回到队里时。林副局长已经在队办公室里等候他了。郑尚杰道:“这又是一起内部蛀虫干的腐败大案,我觉得他们应当向检察机关报案才合适。”林峰道:“我开始也这么想’可是现在主要犯罪嫌疑对象周洪林已经失踪,究竟是死是活也还难以确定,这起案件的情况十分复杂。很难说只是一起纯粹的经济案件。不论是何种情况我们都必须马上发布通缉令才行,还有,我们要赶紧向各边防口岸通报情况,严防周洪林拐款外逃。这些都不是检察机关能办到的。”郑尚杰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兴街口支行吗?”林峰道:“对,发通缉令和与边防口岸联系的事交给内勤小张负责办理吧。”

郑尚杰说,“好的。”他叫上专案侦察员孙涛、王大力及痕检技术员陈广林与林副局长一道驱车前往兴街口支行。在途中,郑尚杰向林峰建议:“我们还应立即冻结周洪林在各家银行的存款和在证券交易中心炒股的户头。”林峰想了想道:“对,交给内勤小张去落实好了。”

在兴街口支行,林副局长和郑尚杰他们首先听取了行长杨大谟的情况介绍。杨行长最后交出了两年前周洪林挪用客户一百万元炒股所写的检查,这份检查共有四千五百多字,末尾签名还按了指纹。每页三百字的文稿纸写了16页,纸张已经略有些发黄了。郑尚杰向支行人事部门借用了周洪林档案中的自传,准备回去后进行文检比对,以检验这份检查的真伪。痕检技术员陈广林提取了周洪林所使用的电脑键盘上的指纹和他专用的茶杯上的指纹,提取了茶杯里的残液,准备回去进行化验。就在这时,负责到周洪林的亲戚、朋友与熟人处寻找周洪林的支行保卫科田斌回来了,他一脸沮丧地说:“周洪林在南江市所有的亲戚朋友与熟人处都问过了,都说从昨天起就没有见过周洪林了。周洪林是生死未卜,去向不明。”林峰吩咐将周洪林的办公桌和电脑都帖上封条,并对杨行长交代了没有公安局的同意,在结案之前任何人不得动用周洪林的电脑个办公桌,发现什么新的情况随时与刑侦大队保持联系。就在郑尚杰准备收队回局机关时,他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南郊荣家湾的铁路急转弯处发现一具男尸,请她们马上去勘查现场的情况,林峰道:“走吧!先到局里把警犬带上再去现场。”

警车沿着市郊的乡村公路到达与铁路交叉的一处桥洞处。林峰郑尚杰他们下了车沿着铁路往北走,这里离现场还有一里地左右。越往北走两边的地形越高,铁路实际上是在从山间劈出的深沟里穿行。两边的沟壁是裸露的红土。袁所长他们早已把现场封锁保护起来了。袁所长说这个弯道以北三百多米处就是铁路的穿山隧道,所以这里一般极少有人来,男尸是寻道工人发现的。

勘查工作马上展开。男尸头朝北面向铁路侧卧在铁路急转弯处的外侧。男尸约三十五六的年纪,一米七六的个头,上穿浅蓝色长袖衬衫,下穿黑色长裤,脚上是休闲球鞋。衣服和鞋子都是名牌。男尸脚上的休闲球鞋使郑尚杰想起昨天下了小到中阵雨,男尸周围没有发现脚印,郑尚杰心中有些疑惑,他想或许是被雨水冲没了。死者的衬衫口袋里有一只真皮的钱夹,里面有中国银行、中国工商银行的信用卡各一张,人民币一千二百多元,在皮甲的一个内袋里发现了一张居民身份证,从照片上看身份证正是死者本人的,此人正是兴街口支行苦苦寻找的失踪了一天多的主管会计周洪林。死者右边的裤带上还吊着一串钥匙,右边的口袋里有一个容量为十毫升的小玻璃瓶,里面还有少许残留的液体。这些东西都被收集进了物证袋。驯犬员小周让警犬闻了死者脚上的气味,再沿铁道搜索,希望能找到死者来现场的路线,可是警犬只是茫然地在原地打转。郑尚杰和王大力都注意到死者的鞋底上很干净,没有荣家湾路面上特有的红泥。昨天下午下过一场大雨,如果周洪林是自己走到现场自杀的,他的脚上不可能不粘上荣家湾的红泥。

郑尚杰道:“真是邪门了,难道周洪林是从空中飞过来的不成?”林峰让郑尚杰立即与兴街口支行联系,要支行的有关领导和保卫科科长马上赶到现场来。对尸体进行辨认,如果确实是周洪林,就把尸体先运到是殡仪馆冷藏起来等候法医做解剖检验。

约有二十分钟时间,兴街口支行的杨大谟行长、卢东平副行长和保卫科长田斌带着几名保安队员及一辆运尸的双排座小货车赶到了现场。看过死者之后,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没错,正是周洪林。

杨大谟急切地问道:“周洪林怎么会死在这里?他的尸体是怎么发现的?”

林峰回答道:“他的尸体是巡道工人发现的,至于怎么死在这里,眼下还不得而知。不过要揭开这个谜底,还得需要你们行里的大力支持和配合呀!”

杨大谟毫不犹豫地说:“这个没有问题,你们能尽快破案就是对我们行里的最大支持,需要我们做什么,你们尽管说,只要在我这个基层小行长的职权范围内,你们要人、要车、要钱,我决不说二话。”

郑尚杰高兴地说:“太好了,谢谢杨行长的理解和支持,如果所有涉案单位的领导都像杨行长这样知情达理,我们的工作要顺利多了。”

林峰亲自给刑侦大队的法医何泽军打电话,让他马上赶往市殡仪馆,准备对一具男尸进行解剖检验。打完电话,林峰对杨行长道:“将尸体运到殡仪馆后。你们的人就可以回去了,有需要你们配合的,我们再联系。”

杨行长和卢副行长不约而同地说,那就辛苦你们了!

晚上八点,刑侦大队召开案情碰头分析会,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林峰也参加了。郑尚杰主持会议。他让法医何泽军先介绍尸体解剖检验的情况。

何泽军说:“从死者胃内的食物消化状况来看,是饭后一小时内死亡。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晚上八点半左右。死亡原因是氰化物中毒。死者昨天晚餐吃得比较丰盛,还喝了不多的啤酒。尸体的右脸及右手臂表皮有少许轻微的擦伤,但是可以肯定,这些擦伤不是搏斗造成的,不排除是摔跤导致的。”

郑尚杰追问道:“你能否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

何泽军回答道:“目前我还不能确定,但我倾向于自杀的可能大些。也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郑尚杰看了痕检技术员陈广林一眼道:“你接着谈一谈痕检的情况。”

陈广林道:“周洪林的茶杯和他使用的电脑键盘上,只有他本人的指纹。茶杯里残留的茶水没有毒。他那份检查,经文检比对,确实是他本人所写的,检查的纸张上有他本人的指纹。还有,从他裤子右边口袋里发现的小玻璃瓶,有他本人的指纹,瓶子里面残留的液体系高浓度的氰化物溶液。”

郑尚杰问道:“你从痕检的角度来看,是倾向于自杀还是他杀呢?”

陈广林谨慎地答道:“我还没有发现他杀的迹象。”

郑尚杰对内勤张晓华道:“谈一谈你们到各家银行和证券交易中心开展工作的情况。”

张晓华道:“我们到了市区的几家银行及证券交易中心,的确都有周洪林的户头,不过现在户头上都没有钱了,只剩下几元几十元不等的尾数,按照领导的指示一律予以冻结。”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得咚咚直响,内勤张晓华拉开门,兴街口支行的副行长卢东平和保卫科长田斌出现在门口。卢东平对林副局长和郑大队长道:“林局长、郑大队长,我有重要情况报告。今天下午六点下班时,我收到了邮递员送来的一封信,拆开信封一看,原来是周洪林写给杨行长和我的绝命信。我给杨行长看过以后都觉得这封信可能对你们破案有帮助,所以就连夜给你们送来。”

郑尚杰接过信封道:“太谢谢你们了!”

林峰问道:“你们有哪些人直接接触过这封信?”

卢东平回答道:“我看过以后给杨行长看过,除了我们两人,再没有其他的人接触过这封信。”

卢东平道:“如果没有其他要问的,我们就回去了。”林峰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们可以走了。”

林峰注意到这信封是邮政局的营业厅卖的普通信封,他及时对郑尚杰提醒道:“注意不要把自己的指纹沾上去了。”

郑尚杰点了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副白色的尼龙手套戴上后,才从信封里抽出信纸。信纸是那种规范的大32开的电脑打印纸。郑尚杰展开信纸,信的内容立即展示在大家眼前:

遗书尊敬的杨行长、卢行长: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反复琢磨过,这封信非些不可,以便对我所犯下的滔天大罪作一个交代,免得在我走后给你们和组织上平添不必要的麻烦。我首先要向二位行领导特别是杨行长表示深深的歉意,我辜负了你们的信任。两年前我曾挪用客户的一百万元存款炒股,被杨行长及时发现了,如果依法追究起来,我就得妻离子散,要蹲大狱。可是杨行长为了挽救我和我的家庭,给了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没有把这件事声张出去,只是责令我写出深刻的检查并将挪用的一百万元存款还上,杨行长对我可谓有再生之恩。三天内我将购得的股票出手,一下子赚到了十五万元,这种空手套白狼的生财之道使我着了迷。我欲罢不能,并没有履行我在检查中写下的悬崖勒马,改过自新,决不再犯的承诺。在这以后不久我就重操旧业,只是手段更狡猾,在形式上更隐蔽罢了。我提心吊胆地干了一段时间,共赚到了一百多万元,问题并没有暴露,行长和同事们也没有怀疑我,我越干越大胆,一发而不可收。除了炒股,我还买彩票,利用互联网参与境外的豪赌。可是命运之神不再青睐我,我老是输。输了就想翻本把输掉的钱赢回来。越输就越赌,结果负责就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我拆了东墙补西墙,利用后来客户的存款去堵前面的窟窿,这样累计亏损输掉了一亿二千万余元,前几天杨行长告诉我分行马上要进行半年来金融运行情况的全面检查,让我做好迎检准备,我就知道我无论如何是迈不过这道坎了。一亿二千余万元,杀十次头也够了,我唯有以死谢天下。我死后,估计二位领导也将因为我而受牵连,实在对不起了!我欠下二位领导的情今生今世无义回报了。如果真有来世,我一定给你们当牛做马,结草街环报答你们的厚恩大德!原二位领导保重!周红林6月28日绝笔

郑尚杰望着大家道:“既然是这样一种情况,我们是不是可以结案了?下面大家就这个问题展开讨论。大家畅所欲言,不要有顾虑。”

专案侦察员孙涛道:“还有什么好讨论的?情况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周洪林这小子利用工作之便挪用客户存款炒股和买彩票,自己从中渔利。亏空大了没法交代了,只好一死了之,他知道如果东窗事发,也肯定逃不过一死。就凭他造成的这一亿二千多万元的巨额损失,枪毙他十次都够了。”

专案侦察员王大力插话道:“证据呢?”

孙涛道:“证据还少吗?他本人以前写的挪用客户存款炒股的检查、他自杀前写给两位行长的遗书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还有杨、卢两位行长的陈述,我们道各家银行及证劵交易中心调查的情况、我们尸检的结论,都是证据。周洪林是服剧毒氰化物死的,再说装毒液的小玻璃瓶上也只有他本人的指纹,难道这还不能说名问题吗?”

王大力说:“我不敢说周洪林之死是他杀,但是我觉得现在就下自杀的结论还为时过早,有些问题我们还尚待调查。比如他的遗书是打印而不是手写的,是他在自己的电脑上打印的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打印的?其真伪造的,那么周洪林之死很可能是一起他杀案件。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自杀为什么不在自己的住处自杀而要跑到荣家湾的铁路拐弯出自杀?我仔细观察过他右脸和右臂上的那些表皮擦伤,没有血液渗透现象,这说明是死后造成的。死亡只要短短数秒钟时间,就会倒地身如果他是在荣家湾的铁路拐弯处服毒自杀,从服毒到死亡只要短短数秒钟时间,就会倒地身亡,不可能在身上造成这些擦伤。周洪林死亡后为什么会有表皮擦伤?答案只有一个:周洪林死后尸体被搬移过,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荣家湾不是周洪林的死亡现场,而是抛尸现场。”

王大力的发言如同一滴水掉进了滚油锅里,顿时在会场炸开了,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问王大力:“如果是他杀,那装氰化物的小玻璃瓶上只有周洪林本人的指纹你怎么解释?”

王大力道:“这还不好办吗?把小玻璃瓶擦干净了在周洪林的手中握一下,再塞到他的裤子口袋里不就行了吗?”

郑尚杰道:“那么你的意见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王大力道:“对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考虑成熟,至少对他的遗书应该进行查证鉴定吧!”

郑尚杰道:“我同意王大力的暂不作自杀结论、进一步开展查证鉴定的意见。我还要补充一点,警犬在现场没发现周洪林的行走路线,周洪林的鞋底也没有荣家湾的红泥,我怀疑荣家湾铁路边不是周洪林自杀的现场,而只是抛尸现场。下一步首先对周洪林的遗书进行调查鉴定。请陈广林提取比对遗书上的指纹,这份遗书是电脑打印的,这份遗书应该在周洪林的电脑中能够查得到。我们请网监大队抽调一名精通电脑的专家。设法打开周洪林的电脑,看究竟有没有这份遗书。第二,追踪调查周洪林最近挪用的一笔巨额款项,看这笔钱到底去哪了?即使是被垃圾股套住了,也应该有垃圾股在嘛。第三。我们要对周洪林死亡当天尤其是下午的去向进行调查取证,要广泛发动群众提供线索。大家有什么建议还可以补充,最后请林局长定夺。”

林峰道:“郑队长的考虑比较周密,我基本同意。补充一点,对案情的进展要注意保密特别是对支行的人员。从网监大队抽调电脑专家的事我会马上落实。大家抓紧行动,力争尽快查清案情,及早结案。”

散会后。陈广林立即投入了工作。他在周洪林的遗书上提取了两个人的指纹,令他吃惊和不解的是经过比对鉴别,都不是周洪林的指纹。真是邪门了,周洪林的遗书上竟然没有他的指纹!难道周洪林是戴了手套处理自己的遗书,有意不让遗书上留下自己的指纹吗?他这样做既没有必要又不符合逻辑。

更奇怪的是第二天。网监大队的电脑专家查看了周洪林在支行里使用的工作电脑和他家中的笔记本电脑,里面都没有这份遗书!是不是周洪林从电脑中删掉了?但既然遗书是写给人看的。就没有必要从电脑中删掉。

关于最近的一笔巨额存款即南滨航空公司那笔五千万元存款去向的追踪调查和关于周洪林6月26日去向的调查都取得了重大进展。

6月28日晚上,郑尚杰再次召开了案情碰头会议。分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林峰也照例参加了会议。

王大力首先汇报了6月26日周洪林去向的情况。他说刑侦大队内勤张晓华接到一个匿名电话称有人亲眼看见这天下午六点多周洪林在火车站入口处的“美味”餐馆里和一个中年男人吃饭喝啤酒,那个男人看其背影,好像是杨行长。“鉴于这种情况,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先从侧面作了些了解,这家餐馆是杨大谟行长的弟媳邹菊芬开的。杨行长的孪生弟弟杨大滨在火车站做扳道工。我们避开邹菊芬,等餐馆的一位女服务员下班离开餐馆时在路途中将其截住,进行了调查询问,女服务员叫童亚男。她证实26日下午六点多,老板娘邹菊芬老公的哥哥杨行长和他们行里的一位年级与他差不多的男同事的确是在餐馆里吃过饭,点的菜有红烧牛肉、酱猪蹄、清蒸鯿鱼、基围虾、炒猪肝等十几个菜。两个喝了三瓶啤酒。杨行长的那位同事似乎酒量不大,七点多钟喝完酒似乎有些醉意了,杨行长就扶他到餐馆后面老板娘两口子的卧室去休息了,直到七点半童亚男离开餐馆也没有见他们出来。我们还了解到杨大谟这个人在行里人缘不错,见人三分笑,是众口一辞的好好先生。但是也有个别人认为他是表面不一的笑面虎,脸上笑着脚下使绊子。人们普遍反映周洪林和他的关系非常密切,密切得不正常。”

陈广林汇报了对周洪林的遗书进行调查鉴定的情况。陈广林说:“这份打印的遗书只有一页纸,正反两面我们都仔细检查过了,上面有两个人的指纹,可是唯独没有周洪林的指纹。电脑专家看了周洪林在行里的专用电脑和他家里的笔记本电脑,里面都没有这份遗书。”

孙涛讲了追踪调查最近的一笔被挪用的巨额存款即南滨航空公司五千万元存款的情况。他说:“这笔存款到帐的第二天就被划到了市证劵交易中心周洪林的户头上。跟以前的几笔款一样,只在市证劵交易中心周洪林的户头上停了一天,就被划到美国花旗银行驻新加坡分行一个名叫吴小华的户头上。我们查了,这个吴小华是杨大谟与他的前妻吴丽琼所生的儿子,现在正在新加坡留学。”

郑尚杰道:“根据这些情况看来,周洪林之死不是自杀,而是一起精心策划好的谋杀案件。这起谋杀案件的幕后主谋最大的嫌疑人员就是支行的行长杨大谟。很可能周洪林第一次挪用客户一百万元的存款被杨大谟发现后,本来应该追究刑事责任的周洪林被杨大谟包庇下来,从此周洪林便被杨大谟抓住了把柄,从而牢牢地控制在手中,要他干什么周洪林不敢说二话,在杨大谟的软硬兼施下,不断将一笔又一笔的巨额存款转移到国外杨大谟儿子的帐户上,捞够了在抛出周洪林当替罪羊,把周洪林杀掉灭口,利用周洪林原来写的挪用客户存款炒股的检查,同时伪造了一份所谓周洪林的遗书,制造了周洪林因为挪用客户存款炒股、买彩票造成巨额亏空害怕受到法律追究而服毒自杀的假象。杨大谟把周洪林请到自己弟媳邹菊芬开的‘美味’餐馆里吃饭后,骗周洪林喝下了剧毒氰化物。我有一次到外地出差回来下火车后曾在‘美味’饭馆吃过一顿便饭,知道这个饭馆有后门与火车站的站台相通。周洪林死后,他的尸体很可能就是通过饭馆的后门悄悄放到了停在站内的货车顶棚上。货车开到荣家湾铁路急拐弯处,在离心力的作用下摔下火车,周洪林尸体上的那些有血迹渗透的表皮擦伤就是在摔下火车时形成的。正因为周洪林的所谓遗书是杨大谟事先伪造从邮局寄出的,所以上面没有周洪林本人的指纹,在周洪林的电脑里也查不到这份遗书。我觉得我们应该立即对杨大谟监控起来,否则他受到惊动或逃跑或自杀就麻烦了。”

副局长林峰道:“我同意郑队长刚才的分析推理。看来杨大谟就是一个笑面杀手。这种人比起那种冷面杀手更阴险歹毒,更难提防。周洪林一直把他当恩人看待,可能死到临头自己还不明白是怎么死的!但是直到现在关于杨大谟转移鲸吞银行存款、杀人灭口的直接证据还不够。比如他伪造周洪林的遗书,那么在杨大谟的电脑里有没有这份伪造的遗书我们上不得而知。这也是必须查证落实的。杨大谟毕竟是一个支行的行长,我们如需要对他采取强制措施,也应该提前同他的上级分行的领导打招呼。所以我看一边先把杨大谟监控起来,一边向分行领导汇报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与此同时,我们还要和机场边防口岸管理部门打好招呼,如果发现杨大谟乘飞机出境,立即予以扣押并及时通知我们。”

郑尚杰道:“好吧,我们按照林副局长的意见马上开始行动。”可紧接着出现的情况使郑尚杰大吃了一惊。

郑尚杰他们到达兴街口支行时,却听到了一个令他们大吃一惊的消息:杨大谟行长不知去向!经与分行领导联系后,在分行纪检人员到场的情况下,对杨大谟的住处和办公室进行了搜查,结果在杨大谟家中的电脑中发现了周洪林的那份遗书。

王大力道:“周洪林的遗书自己的电脑里没有,却出现在杨大谟的电脑里,这不是很说明问题吗?答案只有一个:是杨大谟伪造的!”

郑尚杰道:“这证明了杨大谟正是谋杀周洪林的主谋。”

王大力道:“杨大谟要跑肯定只有往国外逃,你想他把赃款都转移到国外去了,他还能往哪里跑呢?”孙涛道:“往国外逃?谈何容易?不但要有护照,还必须到目的地国家驻华使领馆办签证他来得及吗?”郑尚杰道:“杨大谟事先不可能不想到这些问题,护照肯定早已办好,至于签证也不是所有的国家都要求提前办好签证。有很多国家是可以在乘飞机抵达后再办‘落地签’的。”“我们赶快去机场!”

到达机场后发现有一个名叫杨大滨的乘客购买了南江市至新加坡的机票。乘日本东京至新加坡的航班,已经通过安检进入了登机隔离区。调看录像资料,这个杨大滨跟杨大谟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大背头变成了小平头。

郑尚杰立即给铁路公安南江火车站派出所拨电话,问车站的扳道工杨大滨在没在站里?那边回答说杨大滨正在上晚班。

郑尚杰道:“杨大谟冒名顶替妄图利用他孪生弟弟的护照外逃,快到隔离区把他截住!”

进入隔离区,郑尚杰一眼看见了坐在一个角落里用一张当天的《法制日报》挡住脸,装作闭目养神的杨大谟。“杨行长不动声色行动真神速呀。跟我们走吧,差一点就让你逃出国境了。”王大力讥讽地道。

杨大谟装模作样地说:“什么杨行长,我叫杨大滨,我又没有犯法!你们有没有搞错呀?”

郑尚杰道:“杨行长,你别以为改变了发型,冒名顶替使用了你弟弟杨大滨的护照我们就认不出你了,我们刚才已经与火车站核实过了,你弟弟杨大滨这会儿正在上晚班呢!”

扬大谟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唉,人算不如天算,你们晚来半小时我就远走高飞了。”

郑尚杰义正辞严地反驳道:“你鲸吞巨额公款。又嫁祸于人还杀人灭口,心狠手辣,干尽了坏事。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就算你今天走脱了,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把你抓捕归案的。”,杨大谟只得低下了头伸出双手乖乖地戴上了手铐。

郑尚杰一行将杨大谟押上了警车,王大力拉响警笛驾着警车驶出机场沿着高速公路风驰电掣地返回局里。

在审讯中,郑尚杰原以为杨大谟一定会处处设防、步步顽抗的,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杨大谟供述得十分爽快。他无可奈何地说:“你们是高手,我栽在你们手里是天意,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为什么这么快就怀疑到了我这个一行之长的头上?”

郑尚杰道:“很简单,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实际上露出了很多破绽。你伪造了周洪林所谓自杀的遗书,但是周洪林本人的电脑里却见不到这份遗书,而且这份遗书上也没有周洪林的指纹;还有周洪林将自杀的毒药瓶藏在裤袋里,这也不符合常理,按说他服下氰化物马上会倒地身亡,根本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把这个装毒药的瓶子藏在裤袋里,再说自杀也没有必要跑到荣家湾铁:路拐弯处。周洪林的所谓自杀是因挪用巨款无法交代,而他第一次挪用百万巨款炒股之事只有你一人知道,你却包庇掩盖了他这一严重犯罪事实,这就必然把我们怀疑的目标引向了你。总之,假的就是假的,不符合逻辑的假象终究代替不了事实。你明白吗?”

杨大谟茫然不知所答。是的,所有的犯罪分子自以为高明,他们是很难理解和接受自己失败的答案的。

神探妙算

在“日落”旅馆楼前发生了一起枪杀案。死者胸部中弹,倒在驾驶座上。驾驶执照表明,他叫富热根,58岁,家住大香柏瀑,离本城70里。警官比利和助手拉夫在车后座发现了23个牛皮纸小盒子,每个小盒子装一块小香皂,而这23块香皂是从23个不同超市买来的。在死者身边,散落着大约400美元的零钞。

拉夫断定这是一起抢劫案,当死者伸手掏钱时,劫犯怀疑他掏枪反抗,抢先勾动了扳机。可是比利不这么看。他认为这些小香皂才是凶杀案的要害。“拉夫,你仔细想想,为什么一个人要在一天之内买23次香皂?再说,买香皂完全可以在同一家店里买。他为什么买一次换一家店?”

拉夫耸耸肩说,也许,他想换零钱。

比利点头说,“你说对了,他想换零钱。说得再准确点:他想换真钱。用20美元假钞买一块香皂就兑换到19元5角的真钞。”

拉夫吃惊地望着比利问,你怎么能肯定假钞是20美元一张的呢?为什么不是5元、10元或者100元呢?比利解释说,伪造5元10元跟伪造20元需要的技术几乎没什么不同,假如你是制假钞的人,你决不会去制造5元或lO元的假钞。而100元大钞太引人注目,不容易蒙混过关。

拉夫想了想说,“你说的可能有道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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