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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6 07:4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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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启功选注吕立人整理

出版社:中华书局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启功给你讲宋词

启功给你讲宋词试读:

出版说明

这本《启功给你讲宋词》,系中国政法大学古籍所吕立人教授根据启功先生1954年编写的讲义整理而成。这份讲义曾在1956年刻印发给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三年级学生使用。吕立人大学毕业后奔赴新疆任教数十年后调回北京工作,这份讲义始终带在身边,珍藏至今。2012年,为纪念启功先生百岁华诞,吕立人教授对这份讲义做了初步整理,将它交由我局编辑出版。六十年前,启功先生年届不惑,文史功底深厚,选编宋词作品有自己独到的眼光,不仅征引史籍资料翔实,而且注释简明、按断精当,授课生动活泼,深受学生欢迎。因此,今天将这份已具备文献价值的讲义正式出版,希望仍能得到古典诗词爱好者的喜爱。

需要说明的是,鉴于启功先生当时征引的古籍(如二十四史、宋人词集等),大多还没有现代的点校整理本,版本不一,加上又是手抄刻板油印,不但许多文字、标点与现在的通行本有异,而且还存在着一些讹误缺漏之处。为便于今天的读者阅读,我们在整理者所做工作的基础上,又由责任编辑与退休编审进行了必要的核对、加工。为增添阅读的兴趣,我们特意请柴剑虹编审征得启功先生家属同意,为本书添配了若干幅启功手书古今诗词的书法作品。当然,为了让今天的读者也一睹上个世纪50年代一些古籍版本的原貌,并了解当时大学油印教材的文字特点,原讲义中一些引文的用字及格式、标点习惯,一些符合当时理论要求的按语,我们并未作过多的改动。如有不当之处,请广大读者见谅并不吝指正。中华书局编辑部2016年4月

韦应物

(737—792)韦应物,京兆长安人。少以三卫郎事明皇,晚更折节读书。永泰中,授京兆功曹,迁洛阳丞。大历十四年,自鄠令制除栎阳令。以疾辞不就。建中三年,拜比部员外郎。出为滁州刺史。久之,调江州,追赴阙,改左司郎中。后出为苏州刺史。应物性高洁,所在焚香扫地而坐。唯顾况、刘长卿、丘丹、秦系、皎然之俦,得厕宾客,与之酬倡。其诗闲澹简远,人比之陶潜,称陶韦云。

调笑令

胡马,胡马,远放燕支山下。跑沙跑雪独嘶,东望西望路迷。迷路,迷路,边草无穷日暮。《调笑令》,一名《宫中调笑》,一名《转应曲》,一名《三台令》。《史记·匈奴传》:出陇西,过焉支山。《索隐》:匈奴失焉支山歌曰: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案〕焉支山,一名燕支山,一名胭脂山,在甘肃省删丹县南。

白居易

(772—846)白居易,字乐天,下邽人。贞元中,擢进士第,补校书郎。元和初,对制策,入等,调盩厔尉、集贤校理。寻召为翰林学士,左拾遗,拜赞善大夫。以言事贬江州司马,徙忠州刺史。穆宗初,征为主客郎中、知制诰。复乞外,历杭、苏二州刺史。文宗立,以秘书监召,迁刑部侍郎。俄移病,除太子宾客分司东都,拜河南尹。开成初,起为同州刺史,不拜。改太子少傅。会昌初,以刑部尚书致仕。卒赠尚书右仆射,谥曰文。自号醉吟先生,亦称香山居士。与同年元稹酬咏,号元白。与刘禹锡酬咏,号刘白。

长相思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此词似为白居易自叙其行止、寄内之作,约当作于苏州刺史任上。“汴水”,在河南荥阳县北受黄河之水,至商丘县南,东南流,经宿、灵璧、泗诸县入淮。“泗水”,源出山东泗水县,在陪尾山,四源并发,故名。西南流,历曲阜、滋阳、济宁诸县入江苏省境,经沛县、铜山、泗阳诸县至淮阳县入淮。

〔案〕白居易生于新郑,长于徐州,后又作杭州刺史,故首三句云云。“瓜洲渡”,在今江苏江都南的瓜洲镇。“吴山”,在今浙江杭县,有瑞石洞、飞来石等名胜。

温庭筠

(约812—866)温庭筠,本名岐,字飞卿,太原人。宰相彦博裔孙。少敏悟,才思艳丽,韵格清拔。工为词章小赋。与李商隐皆有名,称温李。然行无检幅,数举进士不第。思神速。每入试,押官韵作赋,凡八叉手而成,时号温八叉。徐商镇襄阳,署为巡官,不得志去,归江东。后商知政事,颇右之,欲白用。会商罢相,杨收疾之,贬方城尉,再迁隋县尉卒。

忆江南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洲。

〔编者案:宋词创作与唐代诗人的词作关系密切,故而启功先生讲宋词先从唐朝白居易、韦应物、温庭筠、

皇甫松

、冯延巳、成幼文的词作说起。兹据《全唐诗》补上韦、白、温三人生平简介。温、皇甫二人词只作例子出,未作注释。〕皇甫松(生卒年不详)睦州新安人(今浙江建德附近)。行事已无可考,父为皇甫湜。他的词现存十余首。

采莲子二首

其一

菡萏香连十顷陂(举棹),小姑贪戏采莲迟(年少)。

晚来弄水船头湿(举棹),更脱红裙裹鸭儿(年少)。其二

船动湖光滟滟秋(举棹),贪看年少信船流(年少)。

无端隔水抛莲子(举棹),遥被人知半日羞(年少)。

冯延巳

(903/904—960)一名延嗣,字正中,其先彭城人,唐末徙家新安,又徙广陵。事南唐,元宗以吴王为元帅,用延巳掌书记。保大初,拜谏议大夫、翰林学士、迁户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又进中书侍郎。四年,同平章事集贤院大学士,罢为太子少傅,顷之拜抚州节度使,以母忧去镇,起复冠军大将军,召为太子太保、领潞州节,俄以左仆射同平章事,后因事罢,后复相,会疾,改太子太傅。建隆元年五月乙丑卒,年五十八,一作五十七,谥忠肃。延巳喜为乐府词,有《阳春集》,以四印斋本为佳。

长命女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长命女》,《能改斋漫录》十八引作《长命缕》,《花间集·和凝词》作《薄命女》。

成幼文

(生卒年不详)江南人,仕南唐,官大理卿,词不多见。

谒金门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谒金门》,本唐教坊曲名,《古今词话》:因韦庄词起句,名《定相忆》;张辑词有“无风花自落”句,名《花自落》;又有“楼外垂杨如此碧”句,名《垂杨碧》;李清臣词有“杨花落”句,名《杨花落》;李石词名《出塞》;韩淲词有“东风吹酒面”句,名《东风吹酒面》;又有“不怕醉,记取吟边滋味”句,名《不怕醉》;又有“人已醉,溪北溪南春意,击鼓吹箫花落未?”名《醉花春》;又有“春尚早,春入湖山渐好”句,名《春早湖山》。“挼”,《说文》:捼,推也;一曰两手相切摩也。段玉裁校,改捼作挼,摧也,从手妥声;一曰:两手相切摩也。“斗鸭阑干”,《宾退录》卷八云:冯延巳《谒金门》长短句脍炙人口,其曰斗鸭阑干独倚,人多疑鸭不能斗,余按《三国志·孙权传》注引《江表传》曰:魏文帝遣使求斗鸭,群臣奏宜勿与,权曰:彼在谅闇之中,所求若此,岂可与言礼哉!具以与光。《陆逊传》:建昌侯虑作斗鸭栏,逊曰:君侯宜勤览经典,用此何为?《南史·王僧达传》:僧达为太子舍人,坐属疾而往扬州桥,观斗鸭,为有司所劾。《新唐书·齐王祐传》:“祐喜养斗鸭,方未返,狸齚鸭四十余,绝其头去,及败,牵连诛死者凡四十余人。”则古实有之。“鹊喜”,《开元天宝遗事》:时人之家,闻鹊声皆以为喜兆,故谓灵鹊报喜。

此词旧注云:《兰畹集》误作牛希济,陆游《南唐书·冯延巳传》:元宗尝因曲宴内殿,从容谓曰: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延巳对曰:安得如陛下“小楼吹彻玉笙寒”之句。时丧败不支,国几亡;稽首称臣于敌,奉其正朔,以苟岁月,而君臣相谑乃如此!《古今诗话》云:江南成幼文,为大理卿,词曲绝妙,尝作《谒金门》云: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中主闻之,因案稽滞召诘之,且谓曰:卿职在典刑,一池春水,又何干于卿?幼文顿首。与《南唐书》所载异;《词综》亦定为成幼文作,今从之。

柳永

(约987—约1053)字耆卿,初名三变,字景庄,崇安人,仁宗景祐元年进士,官至屯田员外郎,世号柳屯田,有兄三复、三接,皆工文,号柳氏三绝。词有《乐章集》。其一生行事,散见于后人笔记杂著中。《艺苑雌黄》云:柳三变作小词,薄于操行,当时有荐其才者,上曰:得非填词柳三变乎?上曰:“且去填词!”不得志,日与儇子纵游倡馆酒楼间,无复检率,自称云:奉圣旨填词柳三变。《能改斋漫录》云:仁宗留意儒雅,务本向道,深斥浮艳虚华之文。初,进士柳三变好为淫冶讴歌之曲,传播四方,尝有《鹤冲天》词云:“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及临轩放榜,特落之曰: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避暑录话》云:永初为上元词,自传禁中,多称之。后因秋晚张乐,有使作《醉蓬莱》,即以献,语不称旨,改名永(今作三变误)。终屯田员外郎,死旅殡润州僧寺。王和甫为守时,求其后不得,乃为出钱葬之。又云:柳耆卿为举子时,多游狭邪,善为歌词,教坊乐工,每得新腔,必求永为词,始行于世,于时声传一时,余仕丹徒,尝见一西夏归朝官云: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黄昇曰:永为屯田员外郎,会太史奏老人星见,时秋霁,晏禁中,仁宗命左右词臣为乐章,属柳应制;柳方冀进用,作词奏呈,上见首有“渐”字(古称病重曰渐),色若不怿;读至“宸游凤辇何处?”乃与御制真宗挽词暗合,上惨然;又读至“太液波翻”,曰:何不言太液波澄?投之于地,自此不复擢用。又曰:耆卿具于纤艳之词,然多近俚俗。《方舆胜览》云:范蜀公尝曰:仁宗四十一年太平,镇在翰苑十余载,不能出一语,乃于耆卿词见之。仁宗尝曰:此人任从风前月下,浅斟低唱,岂可令士宦?遂流落不偶,卒于襄阳,死之日,家无余财,群妓合金葬之于南门外,每春日上冢,谓之吊柳七。叶润臣曰:《东南纪闻》:耆卿死,葬枣阳县之花山,枣阳今为襄阳府治,《湖北通志》不载枣阳有柳墓,亦无所谓花山者,宋王氏象之《舆地纪胜·丹阳府卷七》有花山,注东山一名花山。元《至顺镇江志》卷七引《润州类集》,花山在州东北,今城东有花山寺可证,是润州确有地名花山者,当即柳墓所在,枣阳则丹阳之误耳。《全宋词·跋》云:汲古阁《秘本书目》载柳公《乐章》五本,注云:今世行本俱不全,此宋版特全,故可宝,然其所刻,实只一卷,粗率异常,非所藏之宋本柳公《乐章》也。清常道人赵元度焦弱侯本,及梅禹金藏明钞本,鉴止水斋藏明钞本,皆系三卷,汲古刻本,似从之出,惟不分卷耳。《四库全书》及吴仲饴覆刻毛本并未为善本,毛斧季用含经堂宋本及周氏孙氏两钞本校正,卷末续添曲子,乃宋本所无。词共二百零六首,较汲古所刻多十四首,然文字之间,陆纯伯所藏毛校本与劳巽卿所钞毛校本颇有乖违意,其间或经后人点窜者。杜小舫校《词律》,徐诚庵编《词律拾遗》,并举宋本,又与毛校不符;则毛校本之非宋刊,或可信也,缪小珊、曹君直和陆氏藏本梅禹金传钞本及诸选本,一再校勘,厥功甚伟。《彊村丛书》用劳钞本,并以焦本及诸本校,惟是之从,亦称精当。兹辑即用彊村本,惟续添曲子《瑞鹧鸪》(吹破残烟)一首,据《花草粹编》调作《鹧鸪天》,按律亦确为《鹧鸪天》。因改此一处。予又从《类编草堂诗余》补《爪茉莉》(每到秋来)一首,《十二时》(晚晴初)一首,《女冠子》(火云初布)一首;从《花草粹编》补《凤凰阁》(匆匆相见)一首,至曹元忠所补《江梅引》(年年江上)一首,乃王观词;《三台令》(鱼藻池边)一首,乃王建词;《白苎》(绣帘垂)一首,乃紫姑词;《绛都春》(融和又报)一首,乃丁仙现词;《女冠子》(同云密布)一首,乃周邦彦词,兹并删去。又《类编草堂诗余》卷四载耆卿《望梅》(小寒时节)一首,《历代诗余》卷七载耆卿《鼓笛慢》(雪霏冰结)一首,据《梅苑》所载,并不注名氏;《花草粹编》卷三载耆卿《清平乐》(阴晴未定)一首,据《乐府雅词》乃贺方回词,《广群芳谱》卷六十三载耆卿《满庭芳》(青幄高张)一首,据《全芳备祖》乃无名氏词,因亦不补入。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雨霖铃》,或加“慢”字。《词谱》云:《雨霖铃》,唐教坊曲名。《明皇杂录》:帝幸蜀,初入斜谷,霖雨弥日,栈道中闻铃声,采其声为雨霖铃。宋词盖借旧曲名,另倚新声也。调见柳永《乐章集》,属双调。“寒蝉”,《礼记·月令》:孟秋之月,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郑玄注:寒蝉,寒蜩,谓蜺也。孔颖达疏:《释虫》云:蜺,寒蜩。郭景纯云:寒螿也,似蝉而小,青赤。“长亭”,庾信《哀江南赋》:十里五里,长亭短亭。《海录碎事》: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都门”,东都门,当指汴京。“帐饮”,《汉书·高帝纪》:上过沛,张饮三日。注:张晏曰:张,帷帐也。师古曰:张音竹亮反。《疏广传》:上疏乞骸骨,上许之。公卿大夫、故人邑子设祖道,供张东都门外。注:苏林曰:长安东郭门也。师古曰:祖道,饯行也。

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八声甘州》,《词谱》云:《碧鸡漫志》:《甘州》,仙吕调,有曲破,有八声,有慢有令,按此调前后段八韵,故名八声,乃慢词也。与《甘州编》之曲破,《甘州子》之令词不同,《乐章集》亦注仙吕调,周密词名《甘州》,张炎词有“对萧萧暮雨洒江天”句(《词谱》所据柳词作《萧萧》),更名《萧萧雨》,白朴词名《宴瑶池》。“是处”,犹言处处或到处。“红衰翠减”,李商隐《赠荷花》诗:此花此叶长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苒苒”,同冉冉,缓貌。“物华”,景物风光的简称。王勃《滕王阁序》: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颙望”,《说文》:颙,大头也。《易经·观卦》:有孚颙若。马注:敬也。盖颙由本义引申,则有举首凝神之意。“天际识归舟”,谢朓诗成句,已见《谢朓诗选》。“恁”,徐锴《说文系传》:恁,俗言如此也。

范仲淹

(989—1052)宋吴县人。字希文,幼孤贫力学,大中祥符间,举进士,官秘阁校理。仁宗朝,以部郎擢知开封府,徙知饶州。元昊反,以龙图阁直学士与夏竦经略陕西。号令严明,西夏人不敢犯。羌人称为龙图老子,夏人称为小范老子。不久,召为枢密副使,进参知政事,复出宣抚河东、陕西,徙贵州,转颍州。卒谥文正。仲淹才高志大,尝以天下为己任,其言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抱负如此。

苏幕遮

怀旧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苏幕遮》,一作《鬓云松令》。《词谱》云:《唐书·宋务光传》:比见都邑坊市,相率为浑脱队,骏马戎服,名《苏幕遮》。

又,〔案〕张说有《苏幕遮》七言绝句,宋词盖因旧曲名,另度新声也。

王闿运曰:“外”字嘲者以为江西腔,今江西人支、佳却分,且范是吴人,吴亦分寘、泰也。正是宋朝京语耳。

渔家傲

秋思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原题曲名《破阵子》。

又,《破阵子》,《词谱》:唐教坊曲名。一名《十拍子》。〔案〕唐破阵乐,乃七言绝句。此盖因旧曲名,另度新声。〔案〕仁宗庆历元年(1041),西夏入寇,宋以范仲淹、韩琦御之,疑此词为此时所作。

〔编者案:今《全宋词》存范仲淹词作五首,不见有《破阵子》之作,疑为《渔家傲·秋思》。〕

欧阳修

(1007—1072)庐陵人,字永叔,自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举进士甲科,庆历年间(1041—1048),知谏院,论事切直。累官翰林院侍读学士,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屡为群小所构,遭罢黜,修志气自若,后出知青州,以事忤王安石,致仕归,卒谥文忠。修博通群书,诗文兼韩愈及李杜之长,为一代文宗,著有《新五代史》,又与宋祁等合撰《新唐书》,其后又编次其诗文为《文忠集》。《全宋词·跋》云:双照楼影印宋本《欧阳修近体乐府》。三卷共一百九十三首,卷端有乐语,卷二有金陵阙名跋、朱松跋,卷三有罗泌跋,每卷之末,略有校记,毛本《六一词》,即从此出,目次亦同,唯不分卷,又删去《

长相思

》一首,《清商怨》一首,《蝶恋花》五首,《

渔家傲

》十四首,《应天长》一首,共二十二首,兹取宋本一百九十三首,而删去与他人相混之词三十五首,实存一百五十八首。又宋本《醉翁琴趣外篇》六卷,二百零三首,删去重复及误入者一百三十五首,余六十八首,即以补《近体乐府》,共得二百二十六首,复从《能改斋漫录》补《少年游》(阑干十二)一首,《东轩笔录》补《渔家傲》(断句),《花草粹编》补《阮郎归》一首,《青玉案》一首,欧词之可信者,具在于是矣。(按其间尚有伪作,如《醉蓬莱》、《望江南》是也,非尽公作,此说微误。)长相思

深花枝,浅花枝,深浅花枝相并时。花枝难似伊。

玉如肌,柳如眉,爱著鹅黄金缕衣。啼妆更为谁。

踏莎行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薰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踏莎行》,韩翃诗“踏莎行草过春溪”,词取以为名。《词谱》:“金词注中吕调,曹冠词名《喜朝天》;赵长卿词名《柳长春》;《鸣鹤余音》词名《踏雪行》,曾觌、陈亮词添字者,名《转调踏莎行》。”“候馆”,《周礼·地官·遗人》: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馆。郑注:楼,可以观望者也。聘礼及郊,又云及馆,注云:馆舍也。远郊之内有候馆,可以休止沐浴也。《说文·食部》云:馆,客舍也。“草薰风暖”,《文选·江淹别赋》:闺中风暖,陌上草薰。

浣溪沙

堤上游人逐画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绿杨楼外出秋千。

白发戴花君莫笑,六幺催拍盏频传。人生何处似尊前。《浣溪沙》,沙或作纱,一作《浣沙溪》,《词谱》:“唐教坊曲名,张泌词有‘露浓香泛小庭花’句,名《小庭花》;贺铸词名《减字浣溪沙》;韩淲词有‘芍药酴醾满院春’句,名《满院春》;有‘东风拂槛露犹寒’句,名《东风寒》;有‘一曲西风醉木犀’句,名《醉木犀》;有‘霜后黄花菊自开’句,名《霜菊黄》;有‘广寒曾折最高枝’句,名《广寒枝》;有‘春风初试薄罗衫’句,名《试香罗》;有‘清和风里绿阴初’句,名《清和风》;有‘一番春事怨啼鹃’句,名《怨啼鹃》。”“绿杨楼外出秋千”,《能改斋漫录》:晁无咎评欧阳《浣溪沙》“绿杨影里出秋千”只一“出”字,自是后人道不到处,余按唐王摩诘《寒食城东即事》诗云:“蹴踘屡过飞鸟上,秋千竞出垂杨里”,欧公用“出”字盖本此。“六幺”,本唐时琵琶曲名。《碧鸡漫志》云:六幺一名绿腰、乐世、录要。元微之《琵琶歌》云:“绿腰散序多拢撚”;《唐史·吐蕃传》云:“奏凉州胡渭绿要杂曲”;段安节《琵琶录》云:“绿腰本录要,乐工进曲,上令录其要者。”白乐天《杨柳枝词》云:“六幺水调家家唱。”又《听歌六绝句》内“乐世”一篇云:“诚知乐世声声乐。”注云:“乐世,一名六幺。”或云此曲拍无过六字者,故曰六幺。今六幺行于世者四:曰黄钟羽,即俗呼般涉调;曰夹钟羽,即俗呼中吕调;曰林钟羽,即俗呼高平调;曰夷则羽,即俗呼仙吕调;皆羽调也。”《燕乐考原》曰:“唐时新翻六幺,属之七羽者,楚人以小为幺,羽弦最小,故声之繁急者,谓之幺弦侧调。考七羽一韵为幺弦,自高般涉一调不用外,尚有六调,故谓之六幺;后遂因之以为曲名,所谓绿腰、录要者皆穿凿耳。”柳永“淡烟残照”词,《乐章集》注仙吕调,即《碧鸡漫志》所云羽调之一。

王安石

(1021—1086)临川人,字介甫,号半山。议论离奇,诗文险峭,中进士,神宗熙宁二年执政,封荆国公,立意改革政治,其党吕惠卿、曾布等左右之。创为农田水利均输清苗保甲募役市易保马方田均税诸新法,先后颁行之,以求成过急,任用非人,而又遭守旧派亟力反对,功效未见,而弊端百出,遂自求补外卒。《全宋词·跋》云:《彊村丛书》本《临川先生歌曲》十八首,系用宋绍兴刊《临川集》本。又补遗六首,系无著庵辑本。渔家傲

灯火已收正月半,山南山北花撩乱。闻说洊亭新水漫。骑款段,穿云入坞寻游伴。

却拂僧床褰素幔,千岩万壑春风暖。一弄松声悲急管。吹梦断,西看窗日犹嫌短。

平岸小桥千嶂抱,柔兰一水萦花草。茅屋数间窗窈窕。尘不到,时时自有春风扫。

午枕觉来闻语鸟,欹眠似听朝鸡早。忽忆故人今总老。贪梦好,茫然忘了邯郸道。《渔家傲》:“千万壑,春风暖。”“千”下原缺一字,据《乐府雅词》补“岩”字。“茫然忘邯郸道”,“忘”下原缺一字,亦据《雅词》补“了”字,至《乐府雅词》、《梅苑》、《花草粹编》,俱载《甘露歌》一首,实集句诗之误,集本删之是也。

桂枝香

金陵怀古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归帆去棹斜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继。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旧事如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桂枝香》(金陵怀古),一本无此题。《桂枝香》,又名《疏帘淡月》。“澄江似练”,谢朓《晚登三山还望京邑》诗云:“余霞散成绮,澄江净如练。”“翠峰如簇”,韦庄诗:“天外晚峰青簇簇。”《广韵》:簇,小竹。“门外楼头”,杜牧《台城曲》:“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杜牧《泊秦淮诗》:“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溪犹唱后庭花。”《南史·张贵妃传》:张贵妃名丽华,兵家女也。后主即位,拜为贵妃。后主每引宾客,对贵妃等游宴,则使诸贵人及女学士与狎客共赋新诗,互相赠答,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曲调,被以新声,选宫女有容色者以千百数,分部选进。其曲有《玉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其略云: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大抵所归,皆美张贵妃、孔贵嫔之容色。及隋军克台城,贵妃与后主俱入井,隋军出之,晋王广命斩之于青溪中。

苏轼

(1036—1101)字子瞻,眉州眉山人(今四川眉山县)。生十年,父洵游学四方,母程氏亲授以书。闻古今成败,辄能语其要。比冠,博通经史,属文日数千言,好贾谊、陆贽书;既而读《庄子》,叹曰:吾昔有见,口未能言;今见是书,得吾心矣。嘉祐二年(1057)试礼部,方时文磔裂诡异之弊胜,主司欧阳修思有以救之,得轼《刑赏忠厚论》,惊喜,欲擢冠多士,犹疑其客曾巩所为,但置第二,复以春秋对义第一,殿试中乙科,后以书见修,修语梅圣俞曰: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闻者始哗不厌,久乃信服。五年(1060),调福昌主簿,欧阳修以才识兼茂,荐之秘阁。试六论,文义粲然。复对制策入三等,自宋初以来,制策入三等,惟吴育与轼而已。除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判官。关中自元昊叛,民贫役重,岐下岁输南山木筏,自渭入河,经砥柱之险,衙吏踵破家,轼访其利害,为修衙规,使自择水工,以时进止,自是害减半。治平二年(1065)入判登闻鼓院,英宗自藩邸闻其名,欲召入翰林知制诰。试二论,又入三等,得直史馆。会洵卒,求赠一官,于是赠光禄丞。熙宁二年(1069)还朝,王安石执政,素恶其议论异己,以判官告院。四年(1071)安石欲变科举,兴学校,诏两制三馆议,轼上议反对。退,言于同列,安石不悦,命权开封府推官。轼决断精敏,声闻益远。会上元敕府市浙灯,且令损价,轼上疏请罢之。时安石创行新法,轼上疏论其不便,御史李定、舒亶、何正臣,摭其表语,并媒糵所为诗以为讪谤,逮赴台狱,欲置之死地,锻炼久之不决,神宗独怜之,以黄州团练副使安置。轼与田父野老,相从溪山间,筑室于东坡,自号东坡居士。三年,神宗数有意复用,辄为当路者所阻。遂手札移轼汝州;轼未至汝,上书自言饥寒,有田在常,愿得居之;朝奏入,夕报可。至常,神宗崩。哲宗立,复朝奉郞,知登州,召为礼部郎中,迁起居舍人。轼起于忧患,不欲骤履要地,辞于宰相蔡确。元祐元年(1086)轼以七品服入侍延和,即赐银绯,迁中书舍人。初,祖宗时,差役行久生弊,编户充役者,不习其役,又虐使之,多致破产,狭乡民至有终岁不得息者。王安石相神宗,改为免役,使户差高下出钱雇役,行法者过取,以为民病。司马光为相,知免役之害,不知其利,欲复差役;差官置局,轼与其选。轼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今公骤罢免役而行差役,正如罢长征而复民兵,盖未易也。光不以为然。寻除翰林学士。二年,兼侍读。每进读至治乱兴衰邪正得失之际,未尝不反复开导,觊有所启悟。哲宗虽恭默不言,辄首肯之。因及时事,轼历言今赏罚不明,善恶无所劝沮;又黄河势方北流,而强之使东;夏人入镇戎,杀掠数万人,帅臣不以闻;每事如此,恐浸成衰乱之渐。三年,权知礼部贡举;四年,积以论事为当轴者所恨。轼恐不见容,请外,拜龙图阁学士,知杭州。既至杭,大旱,饥疫并作,轼请于朝免本路上供米三之一,复得赐度僧牒,易米以救饥者。明年春,又减价粜常平米,多作粥药剂,遣使挟医,分坊治病,活者甚众。轼曰:杭水陆之会,疫死比他处常多;乃裒羡缗得二千,复发橐中黄金五十两,以作病坊,稍蓄钱粮待之。杭本近海,地泉咸苦,居民稀少。唐刺史李泌始引西湖水作六井,民足于水。白居易又浚西湖水入漕河,自河入田,所溉至千顷,民以殷富。湖水多葑,自唐及钱氏,岁辄浚治。宋兴废之,葑积为田,水无几矣。漕河失利,取给江潮;舟行市中,潮又多淤;三年一淘,为民大患;六井亦几于废。轼见茅山一河,专受江潮;盐桥一河,专受湖水;遂浚二河以通漕,复造堰闸以为湖水蓄泄之限(相当水闸)。江潮不复入市,以余力复完六井。又取葑田积湖中,南北径三十里为长堤,以通行者。吴人种菱,春辄芟除,不遗寸草,且募人种菱湖中,葑不复生,收其利以备修湖。取救荒余钱万缗、粮万石,及请得百僧度牒以募役者,堤成,种芙蓉、杨柳其上,望之如画图,杭人名为苏公堤。浙江自海门东来,势如雷霆,而浮山峙于江中,与渔浦诸山犬牙相错,洄洑激射,岁败公私船,不可胜计。轼议自浙江上游,地名石门,并山而东,凿为漕河,引浙江及溪谷诸水二十余里,以达于江。又并山为岸,不能十里,以达龙山大慈浦,自浦北折抵小岭,凿岭六十五丈,以达岭东古河,浚古河数里,达于龙山漕河,以避浮山之险,人以为便,奏闻;有恶轼者,力沮之;功以故不成。轼复言三吴之水,潴为太湖,太湖之水,溢为松江,以入海。海日两潮,潮浊而江清,潮水常欲淤塞江路而江水清驶,随辄涤去,海口常通,则吴中少水患。昔苏州以东,公私船皆篙行,无陆挽者。自庆历以来,松江大筑挽路,建长桥以扼塞江路,故今三吴多水。欲凿挽路为十桥,以迅江势。亦不果用,人皆以为恨。轼二十年间再莅杭,有德于民,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作生祠以报。六年,召为吏部尚书,以弟辙除右丞,改翰林承旨。轼在翰林数月,复以谗请外,乃以龙图阁学士出知颍州。先是开封诸县多水患,吏不究本末,决其陂泽,注之惠民河,河不能胜,致陈亦多水。又将凿邓艾沟与颍河并,且凿黄堆,欲注之于淮;轼始至颍,遣吏以水平准之,淮之涨水高于新沟几一丈,若凿黄堆,淮水顾流颍地为患。轼言于朝,从之。七年,徙扬州。旧发运司主东南漕法,听操舟者私载物货,征商不得留难。故操者辄富厚,以官舟为家,补其弊漏,且周船夫之乏,故所载率皆速达无虞。近岁一切禁而不许,故舟弊人困,多盗所载,以济饥寒,公私皆病。轼请复旧,从之。未阅岁,以兵部尚书召兼侍读,寻迁礼部,兼端明殿翰林侍读两学士,为礼部尚书。八年,哲宗亲政,轼请补外,以两学士出知定州。时国势将变,轼不得入辞。定州军政坏弛,诸卫卒骄惰不教,军校蚕食其廪赐,前守不敢谁何。轼取贪污者配隶远恶,缮修营房,禁止饮博,军中衣食稍足。乃部勒战法,众皆畏伏。契丹久和,边兵不可用,惟沿边弓箭社与寇为邻,以战社自卫,犹号精锐。故相庞籍守边,因俗立法,岁久法弛,又为保甲所挠,轼奏免保甲及两税折变科配,不报。绍圣初,御史论轼掌内外制日,所作词命,以为讥斥先朝,遂以本官知英州。寻降一官,未至,贬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居三年,泊然无所蒂芥。徽宗立,移廉州,改舒州团练副使,徙永州。更三大赦,还提举玉局观,复朝奉郎。建中靖国元年,卒于常州,年六十六。《宋史》本传论其为文云:其体浑涵光芒,雄视百代,有文章以来,盖亦鲜矣。有《东坡集》四十卷,《后集》二十卷,《奏议》十五卷,《内制》十卷,《外制》三卷,《和陶诗》四卷。(据《宋史》本传节录)晁无咎曰:东坡居士词,人多谓不谐音律,然横放杰出,自是曲子内缚不住者。陆游曰:世言东坡不能歌,故所作乐府,辞多不协,晁以道谓绍圣初,与东坡别于汴上,东坡自歌古阳关,则公非不能歌,但豪放不喜裁剪以就声律耳,试收东坡诸词歌之,曲终,觉天风海雨逼人。胡致堂曰:词曲至东坡,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逸怀浩气,超乎尘垢之外,于是花间为皂隶,耆卿为舆台。张炎曰:东坡词清丽舒徐处,高出人表,周秦诸人所不能到。《四库提要》曰:词自晚唐五代以来,以清切婉丽为宗,至柳永而一变,如诗家之有白居易;至轼而又一变,如诗家之有韩愈,遂开南宋辛弃疾一派,不能不谓之别格,然谓之不工则不可。刘熙载曰:东坡词颇似老杜诗,以其无意不可入也,若其豪放之致,则与太白为近。《全宋词·跋》云:《宋史》东坡词一卷,《直斋书录解题》二卷,卷数不同,当非一本。汲古刊坡词一卷,共三百二十首,毛跋谓所本乃金陵本子,未详所自。毛斧季校本分上下二卷,又拾遗一卷,则非直斋之本,士礼居旧藏毛钞本,亦有拾遗一卷,当即斧季取校之本。末有曾慥跋,似毛钞亦从宋本出也。元延祐刊本《东坡乐府》二卷,先后经也是园、士礼居、艺芸书舍、海源阁收藏,入四印斋,始重刊之,此本共二百八十一首,较毛本多十三首,而少六十首,近彊村丛书有编年本《东坡乐府》三卷,盖以毛本校补元本,元本二百八十一首中,删去子由和作一首,《点绛唇》(醉漾轻舟)、(月转乌啼)两首,《浣溪沙》(风压轻云)一首,《醉落魄》(醉醒醒醉)一首,《鹧鸪天》(西塞山边)一首,实采二百七十五首。从毛本补五十九首,至毛本又多《瑶池燕》一首,朱氏以为廖明略词删之。从诗集补《渔父》四首,《醉翁操》一首,又元本毛本《调笑令》误合为一,兹拆为二,故彊村本所收共三百四十首,但《永遇乐》(天末山横)一首,《虞美人》(落花已作)一首,《江城子》(银涛无际)一首,并叶石林词;《意难忘》(花拥鸳房)一首,乃程书舟词;《

浣溪沙

》(晚菊花前)一首,乃朱希真词,又当删去也。再合之赵补三首,拙补六首,共得三百四十四首,《诗集》施注所载之断句,亦附入焉。孙人和曰:按《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一,歌词类,《东坡词》二卷,苏文忠公轼撰。集中戚氏叙穆天子西王母事,世不知所谓,李端叔跋详之:盖在中山燕席间,有歌此阕者,坐客言调美而词不典,以请于公,公方观《山海经》,即叙其事为题,使妓再歌之,随其声填写,歌竟篇就,才点定五六字而已。端叔时在幕府,目击必不诬,或言非坡作,岂不见此跋耶?今坡词多有刊去此篇者。《解题》别有注坡词二卷,仙溪傅榦撰,有傅钞本,今行东坡乐府笺,即据傅注之本也。又《元遗山文集》三十六《东坡乐府集选引》云:绛人孙安尝注坡词,参以汝南文伯起《小雪堂诗话》,删去他人所作《无愁可解》之类五十六首,其所是正,亦无虑数十百处,坡词遂为完本,不可谓无功,然尚有可论者:如“古岸开青葑”,《南柯子》以末后二句,倒入前篇,此等犹为未尽,然特其小小者耳。就中“野店鸡号”一篇(《沁园春》),极害义理,不知谁所作,世人误为东坡,而小说家又以神宗之言实之云:神宗闻此词不能平,乃贬坡黄州,且言教苏某闲处袖手,看朕与王安石治天下,安常不能辨,复收之集中,如“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之句,其鄙俚浅近,叫呼衒鬻,殆市驵之雄,醉饱而后发之……而谓东坡作者误矣。又前人诗文有一二句或一二字异同者,盖传写之久,不无讹谬;或是落笔之后,随有改定,而安尝(元作常)一切以别本为是,是亦好奇尚异之蔽也。就孙集录取七十五首,遇语句两出者,择而从之;自余“玉龟山”一篇,予谓非东坡不能作,孙以为古调删去之,当自别有所据,姑存卷末,以俟更考。

河满子

湖州作寄益守冯当世(傅注本题湖州作寄益守冯当世,毛本题作湖州作。)

见说岷峨凄怆,旋闻江汉澄清。但觉秋来归梦好,西南自有长城。东府三人最少,西山八国初平。

莫负花溪纵赏,何妨药市微行。试问当垆人在否,空教是处闻名。唱著子渊新曲,应须分外含情。《河满子》,“河”一作“何”。《碧鸡漫志》四:白乐天诗云:“世传满子是人名,临就刑时曲始成。一曲四词歌八叠,从头便是断肠声。”自注云:开元中沧州歌者姓名,临刑进此曲以赎死,上竟不免。元微之《何满子歌》云:“何满能歌声宛转,天宝年中世称罕。婴刑系在囹圄间,水调哀音歌愤懑。梨园弟子奏玄宗,一唱承恩羁网缓。便将何满为曲名,御谱亲题乐府纂。”元白生平交友,闻见率同,独纪此事少异。湖州,宋曰湖州吴兴郡,在今浙江省吴兴县治。冯当世,即冯京。《宋史·冯京传》:字当世,鄂州江夏人。少隽逸不群,举进士,自乡举、礼部以至廷试皆第一,神宗立擢枢密副使,进参知政事,荐刘攽、苏轼掌外制,罢知亳州,未几以资政殿学士知渭州,茂州夷叛,徙知成都府,蕃部何丹方寇鸡棕关,闻京兵至,请降。议者遂欲荡其巢窟,京请于朝,为禁侵掠,给稼器,饷粮食,使之归。夷人喜,争出犬豕割血受盟,愿世世为汉藩。朱孝臧曰:案《宋史》:熙宁六年,复熙河洮岷叠宕等州。七年,平泸夷,木征寇岷州,王韶败降之。词云西山八国初平,当作于甲寅。“岷峨江汉”,皆杜诗成语。“长城”,似用《宋书》檀道济故事。又傅榦注:唐李治并州十六年,以威肃闻,太宗尝曰:炀帝不择人守边,劳中国筑长城以备虏;今我用守并,突厥不敢南,贤长城远矣。“东府三人”,《宋史·职官志》二:枢密院掌军国机务,兵防边备戎马之政令,出纳秘命,以佐邦治……宋初,循唐五代之制,置枢密院,与中书对持文武二柄,号为二府。院在中书之北,印有东院、西院之文,共为一院,但行东院印而职事条目颇多。又云:“熙宁元年,文彦博、吕公弼为使,韩维、邵亢为副使。”未审所云三人中,有邵亢、韩维否?而冯尝为枢密副使,则史有明文。“西山八国初平”,《唐书·韦皋传》:皋字城武,京兆万年人。贞元初,代张延赏为剑南西川节度使,蛮部震服,于是西山羌女、诃陵、南水、白狗、逋租、弱水、清远、咄霸八国酋长,皆因皋请入朝,乃诏皋统押近界诸蛮,加云南安抚使。“花溪”,傅注:西蜀游赏,始正月上元日,终四月十九日,而浣花溪最为盛集。“药市”,傅注:益州有药市,期以七月,四远皆集,其药品甚众,凡三月而罢,好事者多争取之。“当垆”,《汉书·司马相如传》:卓氏女文君新寡,乃夜奔相如。相如乃与驰归成都。家徒四壁,相如与俱之临邛,尽卖车骑,买一酒舍,沽酒,令文君当垆,相如身著犊鼻裈,与佣保杂作。“子渊”,傅注:汉王褒,字子渊,蜀人。王襄为益州刺史,闻有俊才,请与相见,使褒作《中和》《乐职》《宣布》诗,选好事者,令依《鹿鸣》之声,习而歌之。下传而上闻,宣帝召见悦之,擢褒为谏大夫,使侍太子。太子喜褒所为甘泉及洞箫颂,令后宫贵人左右,皆诵读之。

江城子

密州出猎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密州出猎”,毛本题作猎词。

傅注:“黄”,黄狗也。“苍”,苍鹰也。《梁书·张充传》:充字延符,吴郡人。父绪,有名前代。充少时不持操行,好逸游。绪尝请假还吴,始入西郭,值充出猎,左手臂鹰,右手牵狗,遇绪船至,便放绁脱韝,拜于水次。绪曰:一身两役,无乃劳乎?充跪对曰:充闻三十而立,今二十九矣,请至来岁而敬易之。

傅注:“锦帽”,锦蒙帽也。“貂裘”,貂鼠裘也。李白诗:“绣衣貂裘明白雪。”古者诸侯千乘,今太守,古诸侯也,故出拥千骑。“倾城”,《汉书·外戚传》:“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亲射虎”,《三国·吴志》:二十三年十月,权将如吴,亲乘马射虎于庱亭,马为虎所伤,权投以双戟,虎却废,常从张世击以戈,获之。“持节云中”,《汉书·冯唐传》:唐事文帝,帝曰:“公何以言吾不能用颇、牧也?”唐对曰:“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军市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五日壹杀牛,以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虏尝一入,尚帅车骑击之,所杀甚众。夫士卒尽家人子,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伍符?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莫(幕)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吏奉法必用。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且云中守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作之。繇此言之,陛下虽得李牧,不能用也。臣诚愚,触讳忌,死罪。”文帝悦,是日令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射天狼”,《楚辞·九歌》:“举长矢兮射天狼”,王注:天狼,星名,以喻贪残。《晋书·天文志》:狼一星,在东井南,狼为野将,主侵掠。浣溪沙徐门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今选二)

潭在城东二十里,常与泗水增减,清浊相应。(傅本“门”作“州”)其三

麻叶层层檾叶光,谁家煮茧一村香。隔篱娇语络丝娘。

垂白杖藜抬醉眼,捋青捣麨软饥肠。问言豆叶几时黄。其四

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檾”,音顷,《说文》枲属。《尔雅翼》:檾高四五尺或六七尺,叶似苎而薄,实如大麻子,今人绩为布,或作“苘”。“络丝娘”,《尔雅翼》:莎鸡以六月振羽作声,连夜札札不止,其声如纺丝之声,故一名梭鸡,一名络纬,今俗人谓之络丝娘。“杖藜”,杜诗有“杖藜从白首”句。“麨”,《急救篇》颜师古注:今通以熬米麦谓之麨。傅注:麨,干粮也。以麦为之,野人所食。《汉书》曰:小麦青青大麦枯。则青者已足捋,而枯者可为麨矣。

〔案〕此词当作于元丰元年戊午。时先生以尚书祠部员外郎直史馆知徐州军事。

又,傅注:“缫车”,即缲丝车也。缲与缫通。“牛衣”,《后汉书·王章传》注:牛衣,编乱麻为之。《艇斋诗话》:东坡在徐州作长短句云:“半依古柳卖黄瓜。”今印本作“牛衣古柳卖黄瓜”,非,予尝见东坡墨迹作半依,乃知牛字误也。

念奴娇

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念奴娇》,一名《百字令》,又名《百字谣》,又名《大江东去》,又名《酹江月》,又名《壶中天慢》,又名《大江西上曲》,又名《太平欢》,又名《寿南枝》,又名《古梅曲》,又名《淮甸春》,又名《白雪词》,又名《元俗念》,又名《千秋岁》,又名《庆长春》,又名《杏花天》。元稹《连昌宫词》:“力士传呼觅念奴,念奴潜伴诸郎宿。”自注:念奴,天宝中名倡,善歌,每岁楼下酺宴,每日之后,万众喧溢,众乐为之罢奏。明皇遣高力士大呼于楼上曰:欲遣念奴倡歌,邠廿五郎吹小管篴,看人能听否?未尝不悄然奉诏。念奴娇曲牌,疑因此而得名。《词谱》曰:《碧鸡漫志》云:大石调又转入道调宫,又转入高宫大石调。姜夔词注“双调”,元高栻词注:大石调又名大吕调。“赤壁”,《太平寰宇记》一百十二:鄂州蒲圻县赤壁,即曹兵败处。《方舆纪要》七十六:赤壁山在嘉鱼县七十里。《元和志》:山在蒲圻县西一百二十里,时未置嘉鱼也。其北岸相对者为鸟林,即周瑜焚曹操船处。《武昌志》:操自江陵追备至巴丘,遂至赤壁;遇周瑜,兵大败,取华容道归。《图经》云:赤壁在嘉鱼县,苏轼指黄州赤鼻山为赤壁,误矣。时刘备据樊口,进兵逆操,遇于赤壁,则赤壁当在樊口之上。又赤壁初战,操军不利,引次江北,则赤壁当在江南也。西望夏口,东望武昌,此地是矣。今江汉间言赤壁者有五:汉阳、汉川、黄州、嘉鱼、江夏也。当以嘉鱼之赤壁为据。〔案〕其地在今湖北省嘉鱼县东北江滨。“周郎”,《三国·吴志·周瑜传》:字公瑾,庐江舒人也。自居巢还吴,(孙)策亲自迎瑜,授建威中郎将,即与兵二千人,骑五十匹。瑜时年二十四,吴中皆呼为周郎。策薨,权统事,建安十三年九月,曹公入荆州,刘琮举众降。曹公得其水军,船步兵数十万,将士闻之皆恐惧。权延见群下,问以计策,瑜曰:“请将精兵三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时刘备为曹公所破,欲引南渡江,与鲁肃遇于当阳,遂共图计,因进住夏口,遣诸葛亮诣权,权遂遣瑜及程普等,与备并力逆曹公,遇于赤壁,时曹公军众已有疾病,初一交战,公军败退,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然观操军方连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乃取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帏幕,上建牙旗,先书报曹公,欺以欲降;又预备走舸,各系大船后,因引次俱前。曹公军吏士皆延颈观望,指言盖降。盖放诸船,同时发火,时风威猛,悉延烧岸上营落。顷之,烟炎涨天,人马烧溺死者甚众,军遂败退,还保南郡,备与瑜等复共追。曹公留曹仁等守江陵城,径自北归。“小乔”,《吴志·周瑜传》:策欲取荆州,以瑜为中军护领江夏太守,从攻皖,拔之。时得桥(《御览》三百八十引作乔,下同)公两女,皆国色也。策自纳大乔,瑜纳小乔。注引《江表传》曰:策从容戏瑜曰:桥公二女虽流离,得吾二人作婿,亦足为欢。“英发”,《吴志·周瑜传》注引《江表传》:策令曰:周公瑾英隽异才,与孤有总角之好,骨肉之分。又《吕蒙传》:孙权与陆逊论周瑜、鲁肃及蒙曰:子明少时,孤谓不辞剧易,果敢有胆而已。及身长大,学问开益,筹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但言议英发不及之耳。“羽扇纶巾”,《语林》:诸葛武侯与司马宣王在渭滨,将战,宣王戎服莅事,使人视武侯,素舆葛巾,持白旄扇,指挥三军,皆随其进止。宣王闻而叹曰:可谓名士矣。“樯灰飞烟灭”,李白《赤壁歌》:“二龙争斗分雌雄,赤壁楼船扫地空。烈火初张照云海,周郎于此破曹公。”樯,即桅杆;,行舟之具,通作橹。“人生如寄”,曹丕《乐府》:“人生如寄,多忧何为?”“酹”,音类,《说文》:酹,醊祭也。盖以食曰醊,以酒曰酹。《汉书·外戚传》:饮酒酹地。注云:以酒沃地也。

卜算子

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卜算子》,《词谱》注云:元高栻词注仙吕调,苏轼词有“缺月挂疏桐”句,名《缺月挂疏桐》;秦湛词有“极目烟中百尺楼”句,名《百尺楼》;僧皎词有“目断楚天遥”句,名《楚天遥》;无名氏词有“蹙破眉峰碧”句,名《眉峰碧》。“黄州定慧院寓居作”,《能改斋漫录》云:东坡谪居黄州,作《卜算子》词云云,其托意盖自有在,读者不能解。张右史文潜继贬黄州,访潘邠老,尝得其详,题诗以志云云:“空江月明鱼龙眠,月中孤鸿影翩翩。有人清吟立江边,葛巾藜杖眼窥天。夜冷月堕秋虫泣,鸿影翘沙衣露湿。仙人采诗作步虚,玉皇饮之碧琳腴。”《类编草堂诗余》一引鲖(一作衡)阳居士曰:缺月,刺明微也;漏断,暗时也;幽人,不得志也;独往来,无助也;惊鸿,贤人不安也;回头,爱君不忘也;无人省,君不察也;拣尽寒枝不肯栖,不偷安于高位也;寂寞吴江冷,非所安也。此词与考槃诗极相似。张惠言取其说,谭献曰:以考槃为比,其言非河汉也。此亦所谓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

〔案〕此词王宗稷《东坡年谱》以为作于壬戌年黄州,壬戌为1082年,当宋神宗元丰五年,元本亦题黄州定慧院寓居作,则《女红余志》与毛本题记以为为惠州温氏女超超而作者,非也。“定慧院”,《诗集》作定惠院,查注《名胜志》:定慧院在黄冈县东南。“幽人”,《周易·履》:“履道坦坦,幽人贞吉。”“孤鸿”,张九龄《感遇》诗:“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寒枝”,《滹南遗老诗话》:东坡雁词云“拣尽寒枝不肯栖”,以其不栖木,故云尔。盖激诡之致,词人正贵其如此。而或者以为语病,是尚可与言哉?近日张吉甫复以鸿渐于木为辨,而怪昔人之寡闻,此益可笑,易象之言,不当援引为证也。其实雁何尝栖木哉?“沙洲”,傅注:一作枫落吴江冷。唐崔信明美文章,郑世翼者亦自负。二人相遇江中,郑谓崔曰:闻公有“枫落吴江冷”,愿见其余!崔出之,郑览未终,曰:“所见不逮所闻!”投诸水,引舟而去。

黄庭坚

(1045—1105)字鲁直,洪州分宁(今江西南昌附近)人。幼颖悟,读书数过辄成诵。舅李常过其家,取架上书问之,无不通,常惊,以为一日千里。举进士,调叶县尉。熙宁初,举四京学官,第文为优,教授北京国子监,留守文彦博才之,留再任。苏轼尝见其诗文,以为超轶绝尘,独立万物之表,世久无此作,由是声名始震。知太和县,以平易治,时课颁盐策,诸县争占多数,太和独否,吏不悦而民安之。哲宗立,召为校书郎,《神宗实录》检讨官。逾年,迁著作佐郎,加集贤校理,《实录》成,擢起居舍人。丁母艰,庭坚性笃孝,母病弥年,昼夜视颜色,衣不解带;及亡,哀毁得疾几殆。除服,为秘书丞,提点明道宫兼国史编修官。绍圣初,出知宣州,改鄂州,章惇、蔡卞与其党论《实录》多诬,俾前史官分居畿邑以待问,摘千余条示之,谓为无验证;既而院吏考阅,悉有据依,所余才三十二事。庭坚书“用铁龙爪治河,有同儿戏”,至是首问焉。对曰:庭坚时官北都,尝亲见之,真儿戏耳。凡有问,皆直词以对,闻者壮之。贬涪州别驾,黔州安置,言者犹以处善地为骫法。以亲嫌,遂移戎州。庭坚泊然,不以迁谪介意。蜀士慕,从之游,讲学不倦,凡经指授,下笔皆可观。徽宗即位,起监鄂州税签书宁国军判官,知舒州,以吏部员外郎召,皆辞不行。丐郡,得知太平州。至之九日罢,主管玉龙观。庭坚在河北,与赵挺之有微隙;挺之执政,转运判官陈举承风旨,上其所作《荆南天承院记》,指为幸灾,后除名,羁管宜州。三年,徙永州,未闻命而卒,年六十一。庭坚学问文章,天成性得;陈师道谓其诗得法杜甫,学甫而不为者。善行、草书,楷法亦自成一家。与张耒、晁补之、

秦观

俱游苏轼门下,天下称为四学士。而庭坚于文章尤长于诗,蜀、江西君子,以庭坚配轼,故称苏黄。轼为侍从时,举坚自代,其词有“瑰伟之文,妙绝当世,孝友之行,追配古人”之语,其重之也如此!初游灊皖山谷寺石牛洞,乐其林泉之胜,因自号山谷道人云。《全宋词·跋》云:《宋史·艺文志》黄庭坚词二卷,今无此本,明刊《山谷先生文集》附词两卷,或即《宋史》所著录之底本。《直斋书录解题》:《山谷词》一卷,明嘉靖祠堂本及毛刊本,并作一卷,词亦相同,疑即从之出。惟毛本删其误入之《醉落魄》(苍颜华发)一首,《虞美人》(波声拍枕)一首,《诉衷情》(珠帘绣幕)一首,《画堂春》(春风吹柳)一首,《浣溪沙》(西塞山边)一首,所删并确凿可信。斧季校本,复从旧钞补此五首,盖意在存原来面目,亦未可厚非也。惟毛本又删《满庭芳》(北苑春风)一首,以为少游之作,则非是。又毛本《阮郎归》(歌停檀板)一首,《西江月》(别梦已随)一首,乃东坡词;《浣溪沙》(飞鹊台前),赵钞本小山词有之,似仍当作小山词。至《促拍满路花》(秋风吹渭水)一首,乃山谷所录无名氏之词;《青玉案》(行人欲上)一首,乃黄元明之词,因并删去。又《水调歌头》(落日塞垣路)一首,《花庵词选》作刘仲方词,恐非是,不敢妄删;文集本两卷本亦同一卷本,惟次序有异。南宋闽刻本《山谷琴趣外篇》三卷,视一卷本仅得其半;黎陶二氏所影印之宋本《山谷琴趣》三卷,并与此同源,惟题注较略,善本书室藏两钞本《山谷词》一本三卷,即自宋本影写,惟末增《品令·茶词》一首,一本一卷,有毛删诸词,似在毛本先。彊村丛书用闽刻本,而以祠堂本校订,计词共九十一首。其间《丑奴儿》(夜来酒醒)一首,宋本《淮海词》亦有之,闽刻本或误入也。兹取彊村本而以毛本增补入十六首,又据《艺文类聚》增补一首,合之赵补二首,共一百七十九首。毛刻《离亭宴》题作“次韵答黎功略见寄”,考之文集本,“黎功略”实为“廖明略”之误;《好事近》(负十分金叶),考之姑溪附《山谷词》,“金叶”作“蕉叶”,兹并订正。

清平乐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清平乐》,《词律》:“与清平调无涉。”《词谱》:《宋史·乐志》属大石调,《乐章集》注越调,《碧鸡漫志》云:欧阳炯称李白有应制《清平乐》四首,在越调;又有黄钟宫、黄钟商两音。《花庵词选》名《清平乐令》,张辑词有“忆著故山梦月”句,名《忆梦月》;张翥词有“明朝来醉东风”句,名《醉东风》。秦观(1049—1100)字少游,一字太虚,扬州高邮人。少豪隽慷慨,溢于文词。举进士不中,强志盛气,好大而见奇,读兵家书,与己意合;见苏轼于徐,为赋黄楼,轼以为有屈、宋才。又介其诗于王安石,安石亦谓清新似鲍、谢。轼勉以应举为亲养,始登第,调定海主簿,蔡州教授。元祐初,轼以贤良方正荐于朝,除太学博士,校正秘书省书籍,迁正字,复为兼国史院编修官,上日有砚墨器币之赐。绍圣初,坐党籍出,通判杭州。以御史刘拯论其增损《实录》,贬监处州酒税。使者承风望指,候伺过失,则以谒告写佛书为罪,削秩徙郴州。继编管横州,又徙雷州。徽宗立,复宣德郎,放还,至藤州,出游华光寺,为客道梦中长短句,索水欲饮,水至,笑视之而卒。先自作挽词,其语哀甚,读者悲伤之。年五十三。有《文集》四十卷。观长于议论,文丽而思深。及死,轼闻之叹曰:少游不幸死道路,世岂复有斯人乎?弟觌,字少章;觏,字少仪,皆能文。《全宋词·跋》云:《直斋书录解题》:《淮海词》一卷,传是楼书目载《淮海琴趣》一本,今并不传。宋本《淮海居士长短句》三卷,今海内有两本:一无锡秦氏藏全集本,转入故宫;一潘氏滂喜斋藏单行本,转入吴湖帆家,两本并有缺叶。明刻全集本先后有黄缵、张、胡民表、李之藻、段裴君、毛晋六家,而张、李、毛三本最为通行。许氏鉴止水斋藏明钞本、黄荛圃校本,四库全书本、四部丛刊本,并沿张本;清康熙余恭刻本、乾隆何廷模刻本、道光王敬之刻本,并沿李本;同治秦元庆刻本,则沿段本之旧。毛晋自辑《淮海词》一卷,与诸家特异;首数既多十首,而目次亦淆。清康熙黄仪曾以宋本琴趣校之,四库词集本亦沿用之,近日彊村丛书用黄荛圃校本,文字最胜;荛圃曾据两宋本校者,今叶遐庵以两宋本合并刊之,当日荛圃所据之底本,竟复得入吾人之目,快何如之?叶氏并附《淮海词》版本系统表,经见各本要表,各本字句异同表,两宋本比较表,两宋本校记,及两宋本各序跋,贯串精密,尤有益于学者。兹即取此本七十七首,但“北苑研膏”一首,据《能改斋漫录》所述,确为山谷之作,因删去。又宋本误处,亦改正之,如《梦扬州》“换头”二字,误刻于“长记”上;《叠花密》香调,“密”误作“蜜”;《雨中花》“在青天碧海”,“在”下原脱一“青”字;《满空寒》“白玉女明星迎笑”,“白玉”二字误刻作“皇”;《满庭芳》“清谈挥麈”,“麈”误作“座”;“香生玉乳”,“乳”误作“麈”;《临江仙》“潇湘接蓝浦”,“接”误作“挼”;“微波澄不动”,“微”误作“徵”;《菩萨蛮》“阴风翻翠幔”,“幔”误作“幙”;《阮郎归》“身有限,恨无穷”,“限”误作“恨”;《河传》“为伊抵死”,“抵”误作“底”;凡此皆据黄荛圃校本改正。至于补遗,伪作甚多,如《昭君怨》(隔叶乳鸦)一首,乃赵长卿词;《如梦令》(门外绿阴)一首,乃曹元宠词;《生查子》(眉黛远山)一首,乃张于湖词;《浣溪沙》(青杏园林)一首,乃欧阳永叔词;《眼儿媚》(楼上黄昏)一首,乃王晋卿词;《忆王孙》(萋萋芳草)一首,乃李重元词;又《类编草堂诗余》所载《南乡子》(万籁无声)一首,乃黄叔旸词;《花草粹编》所载《西江月》(愁黛颦成)一首,乃晏小山词。此外如《南歌子》(夕露沾芳草)一首、(楼迥迷云日)一首,《乐府雅词拾遗》并不注名氏,《捣练子》(心耿耿)一首,《菩萨蛮》(金风簌簌)一首,《鹧鸪天》(枝上流莺)一首,《金明池》(琼筵金池)一首,《海棠春》(流莺窗外)一首,《虞美人》(碧纱弄影)一首,《如梦令》(莺嘴啄花)一首,至正本《草堂诗余》皆不注名氏,实亦非秦作也。至若《花草粹编》《草堂诗余续集、别集》《琼花集》《历代诗余》《钦定词谱》《皖词纪胜》诸书所载秦词,尤不可信。惟《阳春白雪》所载《木兰花慢》(过秦淮)一首,《瓮牖闲评》所载《南歌子》(霭霭迷春态)一首,《冷斋夜话》《添春色》(唤起一声)一首,至正本《草堂诗余》所载《画堂春》(春风吹柳)一首,皆宋人著录,较为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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