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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8 23: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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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秀荣

出版社:知识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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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爱是盏灯

母爱是盏灯试读:

城市的树木

在这座小城中待的时间愈长,愈觉得城市中人造沙漠的荒芜,甚至蔓延到我的心灵,对树木的思念也与日俱增了。车辆和杂乱的行人搅在一起,时常叫人有一种如临大敌、如履薄冰的感觉。一旦走出城市,道路两旁那蓊郁的树木和绿色的田野以及蜿蜒的河流,总会让我眼前一亮,豁然开朗,自觉神清气爽起来,仿佛鸟儿归林、鱼儿回溪,喜悦之情难于言表。其实,城市中也不是没有树,只不过,树与人相比,少得可怜;与车相比,更显得势单力薄。在略显拥挤而又高大的楼群面前,树们简直自卑得挺不直腰杆,抬不起头来。城市中,每一块地皮总会炒出很高的商业利润,即使再名贵的树木,也得为开发商们让道,树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开发商们那鼓鼓的“褡裢”里横陈着多少树木尸体?埋葬多少树的冤魂?越往城市中心走,树木就越稀少,恰似秃子头上几根贼亮的头发,珍贵得出奇。这些树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树,充其量只是树中的囚徒。树根被结实而又宽阔的柏油路压在下面,动弹不得,不能随意把充满生命力的根须拱出地面;站立的空间几乎无法转动孱弱的身躯;旁逸的枝蔓随时遭到巨大剪刀的肆意裁剪和利斧的疯狂砍伐。真正的树应该有一群群乍起乍落的蜻蜒,应该有鸟儿苦心经营的巢穴,应该有顽童栖身的枝丫,甚至有一弯清溪在它身旁环绕。像这样的树,在这小城里似乎很难寻找。我特别喜欢春荣秋枯的树,它清楚地告诉人们季节的界限和轮回。春树的新芽是美丽的,秋的金黄色落叶同样也是美丽的。春芽美得清新,秋叶美得寂静。就是冬天那光秃秃的树枝,走进画家的笔下也会诗意起来。假如再给它点缀上几只寒雀,更能观照出荒凉而静穆的美。其实,没有这种美的冬天也失去了意义。城市里总是喜欢到处栽种着四季常青的树,许多人还喜欢在家中收藏盆景,它们或苍翠欲滴,或娇媚万种,给生命聊以慰藉,偶尔振奋一下日渐枯萎的视觉神经。不知道我的理解是不是切中了要害?说真话,我们一刻也离不开树。茶余饭后,我总会散步到附近广场,欣赏一下树木,放牧一下目光,轻松一下身心。有时,面对着伤痕累累的树,内心满是愧疚和不安,真想伸手去亲抚它、安慰它,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生怕触痛它的伤痕,勾起它疼痛的记忆。不少树木浑身缠着绳索,像受伤士兵绷紧的纱带,有的因为伤势太重,就再也缓不过气来,春风化雨也无法把它们唤醒。这些树木大多是在初春时节,被卡车押送来的,它们带着累累伤痛和无限思念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站立在陌生的公园。没有山溪的滋润,没有鸟儿的歌声,没有起伏的松涛,树木的生活便没了生气,没了激情。我想,如果树真的能和我们开口对话,树的话语一定会对我们生活的意义有所启迪,对生命的本质有更深层次的把握。释迦牟尼不就是在菩提树下造就出佛的巅峰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只有心中真正有树,树才会长成参天大树,人才会领悟出生命和自然的真谛。我是这样理解的,不知是否道出了佛的禅机?忽一日,从《扬子晚报》副刊上看到《善待一棵树》这篇文章,文章中说:香港湾仔,一棵普通的百年老榕树下坐落着太古大厦。在修建大厦之前,为护树花了近2390万港币。读后,我心中十分感动:在一个高度发达的商业社会里,人们竟能如此善待一棵树,这不能不让人感到惊奇和振奋。或许,有人认为,我们太穷了,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保护树,等我们经济发达了,市民素质提高了,我们也会像香港人那样善待每一棵树。果真如此,愚昧和落后将会和我们如影随形,富裕和繁荣将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人们只有把自己都想成一棵会移动的树,才会对树多一份牵挂,才会对树多一份情谊。果真如此,树才能与我们很好地长相厮守,和谐永远,共同步入精神的圣殿。

如此促销

吃完晚饭,我和妻子到漕运广场散步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又到朋友新开业的饭店去坐坐。九点多了,朋友的饭店也快要打烊了,一位操着山东口音的五十岁左右的汉子突然跑进来,对着吧台内的老板娘,恭身作揖说:“行行好吧!俺大爷老了,俺要赶回家,快买些我的橘子吧!”老板娘怎么也不愿意买,说她的饭店里橘子是刚买的,现在不需要。他几乎是带着哭腔愤愤地说:“你的心怎么这样狠啦?俺总不能背着橘子赶回山东啊!看样子,俺只有把橘子推下河了。”于是,他只好将脸转向我们,眼里似乎含着泪,哀求我们买几斤。妻子朝我望了望,我只是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恻隐之心,面无表情地望着站在我面前的身穿蓝褂裤的山东汉子,一言不发,因为事情来得突然,我怀疑其中有诈,更何况妻子时常拿我被人骗的事嘲笑我。就在我犹豫时,妻子却随这山东人走出门外,买起了橘子。只听那山东人对我妻子说:“白天我是卖一块三一斤,现在就卖一块一斤算了。便宜吧?”妻子买了三斤橘子,并且剥一个尝了起来,连说味道不错。而那山东人推着车到隔壁小店继续他的生意了。随后,我招呼饭店内的吧台经理、老板以及老板娘一起吃橘子。我感觉橘子还真可以,不是那种难以下咽的味道。老板吃完一个橘子,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跷起了二郎腿说:“这是一种促销手段,你们懂吗?”我一听这话,立即恍然大悟,用手拍了一下大腿,大笑着说:“这家伙!真他妈的聪明而狡猾。”大家也都赞成地点了点头。平日里,走在大街上,时常看到清仓大甩卖、厂家有奖促销、转让大降价、买一赠一等等,对这些,我早习以为常了。可是,花三元钱,还落得三斤橘子,这事谈不上上什么当吃多大亏。不过,这种促销手段,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真让我忍俊不禁。有一次,我把这事告诉我办公室的一位同事。同事笑着说:“这人我也熟悉。他是不是浑身蓝褂裤,操山东口音?”我惊讶地望着他,微微地点着头。随后,同事点燃一支烟,悠然地朝空中吹了几个烟圈,诡秘地说:“他是城东那边人,经常这样,今天卖的是橘子,明天就是苹果或者香蕉,屡屡得手。他曾在山东做过几年生意,学了一口地道的山东话。他说他大爷老了吗?他大爷去世二十多年了。”“还有呢!那秤是八折秤。上一次,我和妻子买的是香蕉,一共四斤。回家时,走到楼下的小店往天平上一放,只有三斤二两。”同事顿了顿接着说。我呆呆地望着同事,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真是促销有方,挣钱有道啊!我又一次恍然大悟了。

三儿童杂技团

在饭店吃完晚饭,我没走多远就回到了家,一屁股坐在藤椅上,因吃得太饱便觉得撑得慌,很想出去走动走动。妻子说要到超市去顺便买点牛肉回来,给正在读高三的女儿做明天的早餐用。一般情况下,这事是妻子去做,我很少过问。室外虽然冷,但我可以借机出去走一趟,也好消化一下肚中食物。于是,我下楼到超市去。从超市买完牛肉后,我就直奔漕运广场而去,围着水泥栏杆走两圈。冬夜寒冷,还伴有刺骨的风,广场上活动的人比以前少了许多,但仍有人在散步。我加入了人群中小跑了两三圈儿,忽然发现漕运广场西边商店门前的空旷地带,有一群人正在看热闹。我停下脚步,使劲儿地瞧了瞧,看不清楚究竟。于是,我好奇地凑近观看,只见一小男孩娴熟地骑着独轮车在跳绳,原来是在玩杂技,另外一位大一点的男孩和一位扎独角辫的小女孩正在收拾着东西。大家都好奇地问着孩子们问题,他们一边答着一边忙着,那个小女孩仔细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枚枚硬币,似乎正准备离开这儿,赶往别处。很想继续欣赏他们的表演,可他们却要离开,我有些不甘心,于是从口袋中摸出一枚硬币哄道:“你再表演一下,我给你一元钱。”他望望我,接下了钱,用很浓的外地口音说:“这有何难?你看吧。”他随即跨上独轮车,在人群缝隙中钻来钻去,随后还骑着车在原地跳了几十次绳,赢得了一阵又一阵掌声和惊叹声。站在一旁的观众他一言你一语地告诉我,这些小孩是从河南来的,他们说没有大人带着自己,我们都不信。我望了望这三个瘦弱的孩子,怎么也不相信就他们三人,我估计有大人躲在暗处,把小孩当作诱饵在钓钱,可我转而一想,似乎又讲不通,他们又不是行骗,而是靠玩杂技挣钱,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时,他们已经收拾停当,女孩骑着独轮车,最小的男孩步行,最大的男孩推着铁独轮车,向漕运广场的北边走去。我加紧脚步赶上了推铁独轮车的小男孩,想和他闲聊几句。我问他,真是从河南来的?没大人跟着?晚上住在哪儿?你们多大了?等等。他可能见我斯文,语气温和,没什么恶意,所以一一做了回答。他们来自河南某个小县,没大人跟着,晚上住在旅馆,三人花十块钱住一夜。三个小孩子中女孩子最大,13岁,他自己11岁,最小的8岁。出于职业的敏感,我接着问,你们为何不上学?他说,就不想上学,况且在他们那里不上学的孩子多着呢!我半信半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男孩,衣着单薄,个子瘦小,他们家都是姊妹好几个,由此可以断定那里经济落后,计划生育政策很松,大人或许对他们爱莫能助,只能把他们早点推向社会,远赴千里为家庭挣点小钱,甚至让他们自谋生路,自生自灭。我禁不住心酸起来,因为我是教师,更是父亲。在文峰超市前他们停了下来,将铁独轮车上面的东西一一拿下,似乎又要表演了。他们所有的家当就是一辆铁独轮车、两块木板、一只锣、一只鼓、一辆脚踩独轮车,还有一块红布、几只白铁皮碗等小杂物。不一会儿,锣鼓响了起来,小女孩站在一大块红布上,将头朝后仰,将头和脚一直靠到一起。站立好久,她才起身一个接一个地翻起空心跟头,让人眼花缭乱。一个节目表演完毕,那个大男孩拿出了一个圆轱辘放在地上,再在上面摆了一长木板,头上放着空碗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站在上面,将板的另一头由大男孩放上的叉子和白铁皮碗等物品一一踢进她头顶上大空碗。表演完后,女孩子挺起胸脯报了节目,随后才穿上厚点的衣服坐下来敲起了锣鼓。大男孩上场了,他玩起了三把飞刀,只见他连续不断地把三把飞刀抛到空中,随即又一一接住,并且全神贯注地不断变换花样玩耍。许久,才聚拢了十多个行人。这时,最小的男孩手捧铁罐走到观众面前一一要钱,大多数人给了钱,个别人还赏了十元。走到我面前时,我掏出身上仅有的一元五角钱。站在旁边的几个人议论开来,也非常怀疑是否有大人跟随,否则就不可思议。如果此时,有个衣着破旧的或者行动诡秘的人在一旁走过,他们就指指点点,说不定其中就有他们的父母,只不过他们暂不现身。是啊!现在这个社会,有很多事情,甚至是很正常的事,大家都会投去疑惑的目光!不愿意将它放到阳光下看。哎,难怪啊!现在好坏人难辨,骗子难分,大家还是警惕点好!风又大起来了,天很冷。我回到家中,把所见所闻讲给妻子听。妻子说,该说给女儿听听。女儿听后神色凝重地说:“是啊!我们身在福中不知福,吃穿不愁。相比他们,我们庆幸多了,可我们也非常苦啊!”是啊!我望着女儿黄巴巴的脸,真有点心疼,多想让她每天迟点起身,早点睡觉。可是,她马上要高考了,人家都在积极备战,她岂能逍遥自在?如果让我的女儿这么年幼就外去闯荡,我该会怎样地思念和痛苦呢?远在千里之外的这些父母或许正凭窗望月,泪流满面呢!今夜,三个小孩子会在哪家小旅馆里瑟缩一夜呢?我坐在家里静静地听着窗外一阵紧似一阵的寒风,心中生出无限悲凉来。

葛老头

每天晚饭后,我都会出去转转,附近的新世纪广场和漕运广场是我必去的地方。漕运总督遗址大门前的广场上,有一群中老年妇女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我也凑过去看个热闹。突然,一个穿着古怪的老头站在最后面跳舞,显得格外显眼。他头戴白色的帽子,身穿白色的练武服,围在他身后的几个人,一边和他聊着,一边开心地笑着,我也饶有兴趣地向他走过去。这时,一位中年妇女走过来,说:“你得交活动费,不交就不准参加。”他说:“我偏不交。”我问他:“多少钱?”他说:“不是在乎钱,就是气人,我也是来锻炼的,也没打闹。她们都交一元,为啥叫我交两元啦!这儿可是人民广场,我也是人民啦!”见他这样认真地说,我忍俊不禁起来。后来,在人们的劝说下,那中年妇女也妥协了,也让他只交一元。“这才公平合理嘛!是我应该享受的人权。”他一边朝我们挤眉弄眼地笑起来,一边手舞足蹈着。就这样,我几乎每天都来到这里。看到他,我就很快乐。听他幽默的话语,我就开心。不花钱就能寻到开心,在当今社会真是太不容易了。时间长了,我与他也熟了,对他的情况也多少了解一些,而且他那幽默的话语总是让我难以忘怀。他,姓葛,是位退休的老教师,今年72岁,参加过抗美援朝文艺演出慰问团。据他说耳不聋眼不花,中午还能吃两大碗饭。他每天晚上总会用一根棍子挑着两个破口袋,口袋里装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还特别想和人聊天,且不论你是谁,不论你说啥,他都不恼不烦,显得快乐而幽默。闲人总是喜欢东一句西一句地问他,想寻点开心。问:“你缺什么?”他说:“缺带孙子的人。”“你自己为何不带?”他一边跳着舞,一边笑着说:“叫我看门,我睡觉;叫我带孙子,孙子会在我头上撒尿;叫我做饭,我连粥都烧糊掉;儿媳妇气得直跳,骂我这个老东西是废料。”他这一气呵成的顺口溜逗得我们捧腹大笑。这位老者真不简单,他用幽默去面对生活的无奈,去化解生活中的不幸和苦难。可他却不怎么笑,只是一个劲儿地跟在别人后面跳舞。“你有几个子女?”“三个儿子都在外,一个女儿在家把饭店开,害得我这个老头帮她到处去讨债。”“你整天都乐呵呵的?没烦恼吧?”“表面是嘻嘻哈哈,心里却是苦巴巴,唉!身边就是缺个她哟!”“你不去找一个?儿女们反对吗?”“有人爱你钱,有人爱你傻,知音的人儿,至今失散在茫茫人海。”“你真的到朝鲜去过?你是共产党员吗?”“真的去过。听党话,跟党走,火车一直开到家门口。”有一天,他突然从跳舞的人群中消失了,我心里觉得空荡荡的,失落得很。后来,听别人说,他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免费教一群孩子练武术。在别人的指点下,我找到了那个地方。一群小孩在蹲马步,他站在前面讲解、比画着,很是投入。我问他:“这不影响小孩学习吗?他们的父母愿意吗?”他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望着我,平静地说:“只有身体健康,学习才会更好。”接着,又来了一句顺口溜——“不拐卖,不伤害,奉献健康,奉献爱,生活才会自由自在。”他是个幽默、健康、快乐的老者,可有时我们为啥快乐不起来呢?在我的记忆中,只有童年才真正快乐过。我多么想达到他这种生活境界,可我没有修炼到他这高度。因为我的心灵暂时很难开启快乐的大门——我扪心自问,是什么原因让我快乐不起来呢?这个问题更让我困惑、痛苦。在看过拙心在《读者》杂志上撰写的《国人为什么不快乐》这篇文章后,我才若有所悟。好一个快乐而幽默的葛老头,好一个孤独而豁达的葛老头,他给我们展示出人生的独特风采。他启迪我们的智慧,提升我们的人生境界!然而,又有一天,他一个人孤单地、吃力地在大街上转悠着,身上背着垃圾袋子,到处张望着,像寻找垃圾似的,背也明显地驼多了。再也没有人去搭理他,哎!人老了就是这样的凄惨,从他的身上仿佛瞅见了我未来的某一天,心中禁不住酸酸的。然而,看他的样子还是乐滋滋的,真是不知人间愁滋味的老顽童啊!活得豁达如此的人,一生有何遗憾?

山一般的责任

天吝啬着阳光,慷慨着雨,在人们的愁眉间肆意泼洒着。电视中人民子弟兵抗洪抢险的镜头,总在不停地闪现;扶老携幼的一幕幕更是令人感动,最困难的时候总会看到军人的身影,小汤山那动人的一幕幕早已烙在我的灵魂深处,不断激荡起我的热血。从电话那头传来了家乡的消息,芦苇荡已是汪洋一片,养鱼、养蟹大户已经抹起悲伤的泪。我在想象着,那一条条昔日熟悉的河流正在桀骜不驯,那一片片芦苇在洪流中正在苦苦挣扎,荡畔人家心痛地看着洪水怎样把塘口撕开,掠走了自己的财富和汗水。父老乡亲们日夜守护在堆堤上誓死捍卫着自己的家园。这一切显得很远又很近,城市中的生活并没有因洪水肆虐而改变,一切似乎正常。在城市上班的我一脸无奈地望着天,心里祈祷着云开日出。早晨,天像没醒似的,阴沉沉地下着暴雨。刚端上饭碗,单位就来了电话,要求准备靴子和雨衣,随时准备到抗洪一线去。说实在的,当时我正患重感冒,但一吃过早饭我就坐着三轮车到单位去了。机关工作人员正全副武装地集中在门口准备出发,给人一种兵临城下的紧张感,我自觉地加入到队伍中。不一会儿,车子便来到了入海道大堤脚下。站在大堤上,面对着滚滚洪水,再也无法发出孔子“逝者如斯夫”的喟叹,更没有苏轼“大江东去”的豪情,有的只是惊愕和责任。白茫茫一片洪水从南方奔涌而来,转眼又向北边飞驰而去。洪水时刻觊觎着这座城市,时刻在考验着我们的信心和毅力。入海道大堤就是一个巨大而有力的臂膀在日夜守护着学校、工厂、机关,等等。大堤上每隔一段路就有一个遮挡风雨的棚子,它是大堤哨兵,日夜警惕地注视着堤外的一切动静,提防着洪水的任何阴谋。那一架架水泵,像一条条黑色的巨龙把城市积水向入海道排去,水流经过的堤上都牢牢地铺上了彩色塑料薄膜,牢牢地把泥沙护住。同时,我们也在为大堤设防,因为任何一处细小的管涌都会酿成无法想象的灾难。所以,区里的主要领导、局机关干部和淮城部分干群众志成城地奋战在大堤上,雨水、泥水、汗水无法分清,干部、群众也无法分清,装沙石或泥土的袋子从一双双满是泥巴的手中传递到急需的地方。饿了就啃一口方便面,渴了就喝一口矿泉水,暴雨在人们的意志力面前逐步减弱了,我想在这条堤坝上有省长、市长、县长,但更多的是军人、农民、工厂、机关普通工作人员,一颗颗充满责任感的心紧紧地联在一起,形成牢不可破的“安全堤”,化成抵御水患的钢铁长城。快中午了,各个单位留下了突击队,其余人员全部撤离,领队点到我名字时,我说我感冒了。随后,我就从一线“逃”了下来,下了堆堤我又很后悔。在这关键时刻,就因为一点小病当了一回“逃兵”。少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况且也没到万分危急的关头,我想用这种想法安慰自己,然而在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逃兵”情结。随后的两天里我多么希望能够重返“前线”呀!来弥补我的过错,抗洪抢险是每一位公民山一般的责任啊!我希望这个机会能有,但我也希望没有,因为我渴盼洪水早一天远离我们,远离我们的城市和人民。一天晚上,年近七旬的老父亲打来电话说家乡的河堤看样子很难保住,政府要他们撤离;他要带着年仅十岁的孙子到我这儿住上一段日子。而年过花甲的丈人说什么也不离开家乡,因为他是老党员,正守着河堤不能走,听后让人动容,更让人惭愧。这使我更感觉到形势的严峻,我真不愿去想父老乡亲们扶老携幼逃离家园那种催人泪下的情景,尽管电视上会经常出现,但我还是非常希望它不要在我的眼前发生,谁愿意背井离乡呢?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穷窝。守护家园是人类的本能,更是我们的责任。雨还在下,我们一直在企盼着风调雨顺,然而这种企盼有时又会变成一厢情愿的事。一天早上上班时,忽然发现单位门口的黑板上抗洪抢险应急队人员的名单中有我的名字,我心头一热,在抗洪一线仍有一个位置时刻在召唤着我。我在心底悄悄地说我时刻准备着呢!!然而每当我想起“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充满豪情的诗句时,一种内疚感就会从心底油然而生。

接老父亲进城小住

很长时间没回老家了,真想回去看望老父亲。那天,我向朋友借辆车,带着妻子和女儿,吃过早饭就下乡了。到了那儿,老父亲正闲坐在大哥家屋檐下发愣。见到我们回家,他脸上立即挤满了笑容。但笑容的背后总有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落寞。因为老母亲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他日渐孤单,平日里连个谈话的伴儿都难找。我们走进屋,嫂子从卖干货的摊位上走回来了。大哥仍旧守在那儿,期待着顾客的到来。我边喝茶,边和老父亲东扯西拉了一会儿,老父亲脸上始终挂着难得的笑容。临近中午,大哥推着装满货物的板车回家了,老父亲脸上的笑容明显减少了。大哥将货物放进屋,然后在屋中小椅子上坐定,叫嫂子沏一杯茶。他询问了我们身体、生活、工作等情况,我也问了侄儿暑假的学习安排情况。哥刚开始还很高兴,话多了便气愤起来。说起管教子女的事时,他一个劲儿地指责老父亲,说他经常庇护孙子和孙女。我知道,哥管教孩子常用的手段就是狠命地揍。我发现老父亲脸上没了笑容,渐渐地把头低下,像个犯错误的小孩。见此情景,我心里挺难受的。于是,我劝道:“谁家的爷爷不这样啊?这是隔代亲嘛!”随后,我又将头转向老父亲说:“哥教育小孩子,你别去管,只当没看见,跑出去玩!”老父亲头都没抬,愣在一旁,默不作声。见他这样,我心里禁不住叹了口气。人老了就没用了,而且也糊涂了!我只好想方设法和大哥谈些让人高兴的话题,尽量少往教育孩子的事情上扯。过了会儿,我说:“父亲和我进城待几天吧?”父亲听后摇摇头。随即,他又用眼睛的余光瞟了瞟我哥,就不吭声了。我媳妇说:“到我们那儿待几天吧,想回来再把您送回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临到一位朋友家吃饭前,我说:“父亲!你再想想,想去就把替换衣服准备好。”说完,我们就上了车。吃完午饭,我就要急着进城去。妻子说,去问一下父亲,看他到底想不想进城?她不提这事,我就可能不去接他了,因为我上次听说他和大哥吵了几句嘴,便特意回来接他,他怎么都不愿和我走。他还说老待在一个地方习惯了,不想到任何地方去,尤其是城里。我想,还是女人心细。好啊!我请开车的师傅到街上去一下,看他愿不愿意进城待几天。当车子到那儿时,他正在别人家门前的阴凉处乘凉。他见我们真来接他,立即笑逐颜开,随即拿来了一包替换衣服,和我们上了车。到了我家,他像到了一个新奇的地方,四处瞧瞧,满心欢喜,连声说房子不错,能在城里拥有这样一个住所很不错了。其实,他以前也来过次把,只不过都是匆匆地来去。父亲是习惯过苦日子的人,向来容易满足。我也遗传了他的一些品格,也挺知足的。进城工作没多久就买了房子,若是拖到现在买房子,我得再背上十几万元的债。这十几万元钱,对我们这些工薪阶层来说,真是天文数字啊!只要你有时间,老父亲就不停地和你聊,天南海北地聊,但大多还是我们老家那个村子里的人和事,还有就是他以前的事。人老了!就是靠回忆过日子。有时,谈起我们家以前的苦日子,眼里还噙着泪。尤其是我一个5岁的姐姐和3岁的弟弟夭折的事,他更是唏嘘再三。5岁的姐姐得的是菜乌病、3岁的弟弟患的是痢疾,先后病死了。归根到底就是没有钱看医生。要是换到现在,一切都没有问题。不一会儿,他又笑容满面地说,现在你们姊妹三人日子还算好过,不愁吃穿。于是,我和媳妇、女儿又跟着他笑起来。第二天,我看外面的太阳光不强烈,就把他带到镇淮楼附近转转。他也非常乐意地跟在我后面,这使我想起小时候的情景。父亲偶尔带我上一次街,我总是用手拽紧他的衣角,生怕走散。现在,他老了!俗话说:老小孩嘛!他现在一切都得依赖我。我带着他围着镇淮楼转了一圈儿,并且和他讲与镇淮楼有关的故事。我看他多皱的脸上,洒满了笑容,天真得像个孩子!我怕他摸错路,还得把他带回来。如此带了两次,我便说下次再来,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看你走得对不对!他高兴得只是呵呵地笑着。待了好几天,他就能自由地在我家的附近走动了,但外出时间稍长一些,我还是有些担心,怕他摸不回来,于是,就到楼下找找他,只要发现他,我就放心回家了。他看到我,也只是笑着说:“没关系,我能记得回家的路了。”那天早上,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也起身出去到新世纪广场散步,到了那儿,我见他和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老者在一边说话一边散步,给人有一种老朋友的感觉。我走过去和老父亲打了招呼,也与那位老者客气地点了点头。随后,我才朝有体育设施的地方走去。我随意地走走、跑跑,然后又往回走。远远地就看见老父亲在甩动胳膊和腿,我笑了。在农村久了,他大概没大见过这场面,情不自禁地做起了动作。他见我也朝他走过来,有点不大自然,怯怯地跟在我后面一起往回走。快中午了,从常州回来了一位亲戚、一位学生,带了些东西到我家,妻子给他们泡了茶。喝杯茶后,我们就到楼下的饭店吃午饭。吃了饭,我陪他们到浴室洗澡并睡了一觉。约莫四点钟,妻子打来电话,说她和女儿在淮中老师家补习,外面下雨了,要用车去接她们一下。我说,亲戚从常州带回的车在乡下还没有回来,你们在那儿等,车一到就去接你们。等了许久,车仍然没来。浴室里除了照明灯,别的都停了电,说是防止雷击。终于,车子回来了,驾驶员说一路上风狂雨急,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开着车。于是,我们结了账。车子迅速朝淮安中学开去。快要到淮安中学门口时,突然发现有警灯闪烁,而且在警车的后面排起了长龙。我们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可以把车子开过去的迹象。外面雷电交加,妻子的电话也在不停地打着。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绕道而去。到了那儿,校门口不见人影,我给她们打了电话。等了好久,她们才上了车。妻子说:“老父亲在外面玩呢,他会待在楼下卖报纸家等我们。”女儿说:“爷爷没穿什么衣服,该冷了吧!”我望了望暴雨如注的天,担忧起老父亲来。车子开到了家楼下,我慌忙下车,朝楼下售报亭奔去,卖报纸的老头说他不在,而且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我冒着雨急忙朝吕老师家跑去,因为吕老师和我们是同乡,她又与我老父亲熟悉,莫非在她家?我一口气跑上六楼,敲开吕老师家门,却又不见他。我失望地走下楼来,但我估计他不会走远的。我本想先把女儿的书包送家去,然后再到楼下慢慢找。可是刚到家门口,就发现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楼梯口,像个雕塑。他见到我忙问,她们母子俩没遭雨吧?我说没事,我用车子把她们接回来了,现在饭店呢!我开了门,让他进去再穿一件衬衫。他说不想去饭店,就一个人在家热口剩饭吃。我说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位学生和一位亲戚。在我的劝说下,他才同意跟我一起去。第二天下午,我睡到近3点钟才起身,之后和妻子、女儿一起吃了西瓜。我对女儿说:“得请爷爷吃西瓜。”女儿腿懒,不愿意去。于是,我就下楼去找他,同时,我也想顺便活动一下腿脚。只见他正和花店里的老头谈得欢,我说回家吃西瓜吧!他说不想吃。我说吃一片吧!于是,他就跟我回家了。走在路上,他告诉我,有一中年人想叫他看护自行车,并且给他钱。父亲眼拙,以为是熟人,就说看就看吧!那人和气地说,你给我看一个小时,我给你10块钱。话没说完,那人就从口袋中掏出100元钱让他找零,老父亲拿在手中瞧了瞧,笑了笑说,你别骗我,这是假钱。那人认真地说,假钱?不会的吧!我刚从银行里提出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骑上车跑了。其实,这骗子找错人了。老父亲虽说上了年纪人又老实,但他毕竟是生意人,在假钱上吃过亏,自然不容易让人骗了。我告诉他,城里比乡下更复杂,要多个心眼,最好别和不熟悉的人打招呼。他点了点头说,知道!有时,妻子叨唠我不做家务活,他只是笑一笑,并不说什么。这以后,他一大早就起身用拖把拖起了地,并且将家中的物品也摆放好。见此情景,妻子笑着说,他还是偏心儿子,不说半句批评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自己多干点活。我见他这样,劝说道,家中人口少,事情本来就不多,你没事就出去走动走动。有时见他没处去,我就想带他到附近名人古迹转转。他却认真问道,要钱吗?我不能对他撒谎,只好说要钱,不过,钱不多,只要十几元。于是,他态度坚决地说不去!为了玩,花钱真是不值得。在我小时候,就是电影在我家门前的麦田里放,他也不去看,说要睡觉养精神,明天一早要踩石磙子碾蒲。哎!我怎么说呢,一切都是生活打磨出来的。妻子听老父亲与别人说,他要待到快开学时才回老家去。可是眼看就要开学了,也没见他要走的意思。如果我们开学了,让他一人在家,我们真有点不放心。让他一人待在家中怕他孤单;如果让他外出溜达,又害怕走错了路再也摸不回家。两天后,我和一位报社记者要到老家学校办点事,有专车,不知他会不会和我们车子一起走。我和妻子又不好当面问他,如若问了就有撵他走的嫌疑。于是,我就在他面前提到有车子回老家的事,哪知生性爽直的老父亲竟然主动问:“车子还有座位吗?好带上我吗?”我不加掩饰地回答道:“有座位啊!”于是,他便和我们的车一起回到哥哥家。走前,我给他两瓶酒。妻子叫女儿和爷爷打声招呼,老父亲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地从口袋中掏出一百元钱给我女儿。这事,我后来才知道,我说怎么要他钱呢?他也没什么收入,能积蓄点钱真是很不容易的。

卖发卡的女人

下午,我走到金陵药房旁的大圣桥,只见一群女人围着一个漂亮的假女人头。那是个精致的头,一头披发,身体是一根不锈钢做的支架。我好奇地凑过去一瞧,只见一位站在栏杆边的女人,腰间别着一个小喇叭,嘴边翘着个小话筒。地上有一个大包,里面散乱地放着许多发卡。那女人声音有点沙哑地做起了发卡广告。噢!原来是个卖发卡的小贩。围在一旁的是几个漂亮的女孩子,全是瀑布似的头发,乌黑发亮!真让人羡慕。在那卖发卡的女人指导下,她们一人买了一只,各自在头上做着不同的造型,见许多人围上来了,她们才依依不舍地陆续走开。围过来的不少女人见这东西非常柔软好使,又不贵,便纷纷购买。那卖发卡的对一旁观看的人说:“这发卡目前只有南京、上海等大城市有,我马上也要走了,不买就没机会了,后悔也来不及。你看!”那女人将那漂亮的美女模型的头轻轻地一转说:“我可以做出各种造型。”一番宣传、示范之后,又有许多人心动了。有人问价钱。卖发卡的说,三元钱一只,五元钱两只。有人问,两元钱一只卖不卖?卖发卡的坚决地说:“不卖,我是一口价。”见她这么坚决,有的悻悻地离开了,有的犹豫地转悠着、观望着,似乎等降价。现在人的话水分太大,说不准,等会儿,她就降价了。过了许久,那先前走了的几个漂亮女孩子又来了,说要给家里人带一只。只见她们又一次纷纷挑选起来。美丽的发卡时而在她们手中变化着各种造型,时而落到她们的乌发上,让人眼花缭乱。卖发卡的女人又借机做起了广告:“你们看,这货质量好,价格又便宜,买一只回去试用,满意时再找我。我明天还在这附近再卖一天,后天再找我的话,你有空儿,我可就没空儿了。”有一位头戴草帽的光头老人坐在桥栏杆上,也帮那女人做着广告似的说:“真不贵,就两三元,买只回去试试吧!”离他几步远的卖瓜老头似乎嫌卖发卡的女人抢了他的风头,嘲笑那老头道:“你为何不买个假发?再花几块钱买只发卡。”那戴草帽的老头听他这么一说,便不自在地讪讪走开了,转了一圈之后,才跑到那卖瓜的老头面前,递根香烟给他说:“你这个老家伙!怎么说话呢?”一边说着,一边一脸窘相地离开了大圣桥。站在一旁的妇女说:“我认识这个秃头老人,是卖发卡女人的公公,在做媒子呢!”我愕然地望着这卖发卡的女人,以及那个虚假的漂亮的女人头!然后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走开了。我反正也不买,就是买一只回去,也不过是几元钱的事!这个当,一般人上得起!即使上了当,也没人愿意去追究!小贩有小贩的智慧和生存本领!这世界本身就是五彩缤纷的!谁不是为了生存而殚精竭虑啊?

小姑父

上班的路上,我走进一条小巷,一位骑三轮车的女人突然喊我小姑父,我茫然地望着她,她朝我傻傻地笑。我以为她是在叫别人,所以朝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别人在。那女人又叫了一遍,我惊愕地望着她,她却一脸笑容地看着我认真地说,小姑父不认识人了?我以为遇到了神经病,赶忙加快脚步逃也似的跑了。她并没纠缠,骑着三轮车朝小巷深处游去。我知道她家就在附近。莫非是住在乡下的远房亲戚搬进城了?我忽然这样傻想。因为前一次走在小巷里,也有人叫我小姑父。当时,四周也没别人,好像也只有她。当时,我想了许久,也无法从记忆中挤出任何蛛丝马迹证明她和我家有亲。后来,我向人打听,她家是老城里人,头脑有点迟钝。噢!其实她家根本和我没任何亲戚关系!于是,我心中释然了。一天中午,吃完午饭,我照例出去散步,在府市口附近又遇到了她。她大声地叫着小姑父。我停下脚步,面带笑容地大声警告她,下回别再乱叫,我不是你家小姑父。那女人一边骑着三轮车,一边回过头来说:“你就是我家小姑父,怎么了?不认人?”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我既不是什么官,更不是什么有钱人,她何苦攀我这个亲戚?”这事一晃,几个月过去了。我逐渐把这事淡忘了,或者说我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有一天晚上,我吃完晚饭,到楼下散步。走到金陵药店前,突然见到一群小青年儿在围着一个女人吵闹。我好奇地跑过去一瞧,只见那叫过我叫小姑父的女人,满脸是泪地用手死死地抱住三轮车,像抱紧自己的婴儿,生怕被一群染着各色头发的小青年儿夺走似的。那女人见到我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一把紧紧地抓住我,连声说:“这回我可有救了,我家小姑父来了。”可是,围住她的小青年儿都是染发文身的家伙,给人一种非善良之辈的感觉,我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见到这些人,我大多是唯恐避之不及。说真话,我真的想抽身溜走,不想管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事。但小青年儿们听说我是她的小姑父,便纷纷地围住了我,要我替她给他们修摩托车。我只得硬着头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瘦高个子告诉我,说她的三轮车撞坏了他的摩托车。我奇怪了,忙问,你们的车放哪里了?他用手指着公厕旁边的人行道说,就放在那儿的。就在我们上厕所的时间,她就将我们的车撞坏了。那女人坚称不是她撞坏的。这时,又走过来两个旁观者说车是她撞的,不过,那摩托车确实也是停在人行道上的。无奈之下,我只好打了110。不一会儿,110过来了,这女人的家里人也来了。110要将这女人和几个小青年儿全部带到派出所。可是,这女人的家人说,她头脑不好,请别刺激她。没办法,那两个民警就地了解情况后,立即做出了处理。这女人无辜,没有理由让她出钱修车。但要把她那没牌照的三轮车带到所里。那几个小青年儿悻悻地走开了。可那女人仍死死地抓牢那车不让民警装上小卡车。民警无奈之下,也只好将车子留下,但告诫她的家人别再让她出来踏三轮。在她家人到来之后,我就一直待在一旁观望,心中没有了任何负担。那女人见我要走,忙感激地说:“谢谢小姑父!”我困窘而尴尬地望着她的家人。她的家人望了望我,说:“是有点像!”原来,她家的小姑父也是位戴眼镜的,不久前和她家的小姑子离了婚。原因是她的小姑子到苏南打工时和工地上的一个小工头好上了。原来这“小姑父”的称呼里还有段故事,而且这“小姑父”还挺不幸的,是标准的第三者插足的受害者。这社会很多事谁能说得清啊!我苦笑着摇摇头,回头望了望,想转身离开。这时,那女人大声地喊道:“小姑父,谢谢你哟!”那轻松的傻笑让人有一种钻心的痛。

享受推销

走进商场,本想买一条素雅的领带,亮丽一下脖子。可当我刚走到电梯旁,一位衣着时髦、身披彩带的小姐柔声地问:“老板,您的皮鞋需要擦一下吗?”我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低下头望着自己那灰蒙蒙的皮鞋,就在这时,一位小姐快速地在我的鞋面上丢下一摊白色的鞋油。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尴尬在周围人的目光中。小姐望着我一副窘相,脸上不禁漾起了春天般微笑,甜甜地说,老板,这是新产品,试用一下吧,买不买没关系。话没说完,她迅速地俯下身来用块布给我擦拭,三两下之后,那鞋立即新崭崭的;而没擦的那一只似乎就有点不相称了。于是我索性一屁股坐在那指定的小凳上,主动地伸出另一只脚来请那小姐继续擦拭。她一边擦拭,一边介绍着产品的性能:这是皇宇牌新鞋油,刚投放市场,顾客们反映良好,它富含绵羊油和毛蜡,集去污、上光、着色、防水和保养于一体,而且省时省力,一擦即亮。这些广告词经过这位小姐的嘴说出后,是那样的富有乐感和美感,几乎是一种享受。给我擦完之后,她还用那小巧的手在我的鞋面上轻轻地一摸说,看,一点污迹都没有,我也半信半疑地摸了一下,果真如此。说实话,一番热情周到的服务之后,我真的不好意思立即走人,心里升起了一种买的欲望。我忙问一盒多少钱,小姐始终微笑着说,15元。我几乎没假思索地掏出15元钱来。我觉得花这15钱简直就是一种享受,而这鞋油的价格是否有水分,几乎没有多想。电梯把我送到二楼,我径直走到领带专柜旁,一位营业员忙热情地迎上来,为我介绍各种花色品种的领带,而且不厌其烦地教我关于领带的各式各样的打法,但我最终选择了一条蓝底子印小白花的真丝拉链领带,因为在生活上我大多崇尚的是素雅和简洁,而非浓艳和烦琐。走出商场,我深刻地感受到我国加入世贸组织后给我们的强烈竞争气息。我想那种“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陈腐观念已经远远落伍了。学会推销是商品社会的需要,更是竞争的需要;而顾客享受推销更是一股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谁让你说顾客是上帝的呀!

灵性的水竹叶

在这小城的广场旁,一群人正伸长脖子围着一位矮小而黑瘦的农村女人,只见她正用剪刀和针线把一枚枚水竹叶编织成一只只绿色的蜻蜓、青蛙和蝴蝶,然后用细长柔软的竹条扣好悬挂起来,吸引着人们的眼球,它们仿佛随时可以振翅欲飞或纵身一跃,随后就会消失在森林中或田野里。出生在农村的我,在城市中待久了,忽然见到儿时的好伙伴,心中满是田园风光和草荡春色,记忆中的阵阵蛙鸣正此起彼伏。此时,我真想花一元钱买回去两只,可我摸遍了口袋,居然身无分文。假如我能买回两只,定会把一只放在女儿的床头,惊喜她的目光,点缀她的日子,绿亮她的眼睛,使单调枯燥的学生生活流淌着一丝田野的清香,闪烁出田园的风光;另一只把它悬挂在我家的门楣上,我可以天天去亲近它、触摸它、想象它,心海中时时升起充满灵性的诗意,把我们的日子打扮得生机盎然,乡情浓郁。我不知道水竹叶是不是就像我家乡的芦苇和蒲草那样生长在清亮亮的水中,起伏在野野的荡风中,摇曳到乡亲们致富的梦里。我想,那个心灵手巧女人生活的地方可能就是水竹叶的家乡,也许那里的风光水色更加怡然迷人。

流浪

书本使人腻烦,音乐令人头疼,电视叫人乏味,一切都索然无趣。我执意要流浪半天。我骑着自行车,走过熟悉的小镇,来到陌生的地方,流浪一下疲惫的心灵。路旁,芦芽青青,野花遍地,河面上游动着一群群欢叫的白鹅,呵,这是多么让人舒畅的乡村气息,它竟这般令人着迷。我索性把车子架在路旁,随便坐在河堤上,让乡村的风吹拂着我的头发,抹去尘世的遗憾。我自由地站在天地间,痛快地伸个懒腰,尽情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我望着天际的云,抚弄着身旁的野花野草,我细细地品尝着这悠闲的时光。我来到一个村庄,迎面走来一位卖豆芽的村姑。她很水灵,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感觉,那叫卖声清亮得像脆生生的豆芽。突然间,我觉得自己依旧是位英俊的少年。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灵深处莫名其妙地喜悦起来,尽管是陌路相逢,互相不知名姓。走进村庄,只见一群大人、小孩手托着饭碗,站在门前或路口,我望着他们,他们也望着我,彼此都是一道风景。快晌午了,我走进一家小饭店,买一瓶啤酒、一碟牛肉,安慰着辘辘饥肠,恍惚觉得自己是时间长河里的一叶扁舟。走出小饭店,只见天空阴沉着脸,我骑着车子往回赶。家在前方将我召唤。呵,那一片小树林。夏日,逃避那阵阵麻将声,走进一片可爱的小树林。独自一人躺在竹椅上,望着风吹拂着蓬勃的绿草,身旁一弯清澈的小河幽幽地荡进了垂柳深处,河对岸有位少年顶着烈日赶着一群白鹅。我闭上眼睛享受着阵阵凉风的轻抚,恍若一枚荷花漂浮在清凉的水面。我随手拿起一本《外国名家诗选》,放声朗诵了一首纪伯伦的《爱情的生命》:“来呀!亲爱的!让我们到荒野去!冰雪已经消融,生命从梦乡苏醒,春在河谷、山坡蹒跚,摇曳……”一年四季里,那浓烈而又甜蜜的爱情让诗人陶醉,而我忘形于这一片属于我的小天地。夕阳西下时,有位亭亭少女手捧着书本,在远处来回走动着,默默地背着什么。不知为什么,这情景令我想起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曾像星星般闪动在我寂寞的窗前。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嬉闹声,只见一群顽童闯了进来,蹲在地上就烧着什么。他们仿佛忘记了我的存在,甚至这个世界。我丢下诗集,饶有兴趣地走过去。他们烧的东西很香,那情景真让你馋涎欲滴了。我的童年也有属于我的皎洁的月亮、散发出清香的麦秸和无垠的田野。呵!这片小树林!我愿心舟不时在这里停泊,让思绪在这清凉的风里慢慢地梳理,享受大自然赏赐的美好而又宁静的时光。

草荡情深

在父母与祖父母分家的时候,我家分到的财产仅为一桶稻谷、两个碗、两双筷子。每当父亲和母亲吵嘴时,母亲总是拿这些事来数落父亲,父亲只好耐着性子听。据说祖父母对我的父母还算是够慷慨的。分家后,父母耕种几亩地积攒了一些钱,购置了一条小木船和拉鱼虾的网具等,于是我那童年的岁月几乎都与这绿草荡和父母赖以生存的船息息相关。一年四季中,春的青青芦芽、夏的田田荷叶虽然给我增添不少童趣,但印象并不深刻。相反冬季那枯干的荷、刺骨的荡风、冰冷的荡水倒让我刻骨铭心。我穿着青色的小棉袄缩着身子乖乖地待在船舱,父亲则在齐腰深的水中拖着沉沉的网缓缓前行,母亲扎着头巾站在船尾迎着凛冽的风慢慢地撑着船,当一网网鱼虾被拉上来以后,母亲则弯着腰满脸喜悦地将鱼和虾大概分开。夕阳西下时,父母们还没有干完活,我则舔着干裂的唇,眼巴巴地望着那泥捏的锅灶。等他们一切收拾停当后,船便停泊在能避风的长满芦苇的滩涂旁,父亲还时常跑到滩涂上偷偷地割几小捆芦苇藏在夹舱中,并且还在上面盖好木板,母亲则站在船头踮起脚尖仰着脸放着风,以防看护荡的老头发现,那时的我竟那般慌乱和紧张,仿佛做“贼”的是我自己。不一会儿,母亲就把燃烧着的芦苇伸进了锅灶,我和父亲则在一旁看着那不停跳动的火苗盼望着。莼头根粥终于煮好了,我便坐在父亲身旁捧着粗大的碗心满意足地喝着,身子暖洋洋的。船上的生活似乎就这样日复一日。忽然有一天,父亲听说在学校读书的哥哥逃学后随人拉虾去了。父母急坏了,找遍了荡中的大小滩涂才发现了哥哥,找到之后自然是揍了一顿。但从那以后,父亲就决定卖掉船在岸上安了家,现在我才明白子女读书在父亲的心目中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我随父母虽然离开了荡,但绿草荡在我童年的心目中仍是一位富足而慷慨的妇人,因为她曾那般无私地接济着我的家和那些饥饿的日子。上岸读书的时候,书本代替了荡成了我生活的主角,与荡亲近的机会少了,甚至有点疏远起来。在以粮为纲的年代里,当我每一次走进荡时,我总会发现那清澈的荡水、轻轻摇摆的水藻、自由穿梭的鱼儿们似乎都在随着荡一起吃了败仗,不停地撤退收缩着阵地。有时,我会痴痴地想,那水稻们站立的地方也许正是鱼儿们休憩的场所,那躲在荡深处的鱼儿们或许正思念着家乡,神情黯然地流着泪。在那个充满饥饿的年代里,谁有心思去关心那些鱼儿的哭泣,人们也许只能熟视无睹。然而荡的胸怀仍那般博大而宽广,她提供的蒲草给我们编织蒲包,为我们换来了油、米、盐,换回了我们倍感珍视的课本,换回了新年的新衣服;她提供的芦苇给我们编芦席和扇子,清凉着炎炎夏日;而那些杂草则在冬天温暖着我们的滴水成冰的日子……在市场经济的今天,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荡,仿佛发现了一个丰富的宝藏。于是荡纷纷地被瓜分、被肢解、被拍卖。在挖土机的轰鸣声中,荡里出现了一条又一条土圩框,而那些土圩仿佛一个个有力的胳膊,把鱼、虾、蟹搂紧在怀中做着致富的梦。突然在一个夏季,洪水来了,它凶狠地撕开了一个又一个圩框,带走了一批又一批鱼、蟹、虾,躲在荡的深处幸灾乐祸。而养殖户们无奈地摸着口袋流着泪。此时,他们才逐渐觉得,不能再这样对待荡了,该学会和谐相处了。该长芦苇的地方就长芦苇,该长蒲草、荷藕的地方就长蒲草、荷藕,该养鱼虾的就养鱼虾,只有这样,我们才会在荡的怀抱中把生活打扮得鲜活而芬芳。鱼虾们爱荡,我也爱荡。我想,我如果是它们,我会轻轻地抱着柔软的水藻,在荡的深处,夜夜做着流连忘返的梦,因为荡永远是我倍感温暖的家。

怀想蒲草

穿越岁月的时空,抵达记忆的深处,蒲草在无边的风中高低起伏,我仿佛感觉到风的清凉,触摸到蒲草柔软的肌肤和季节的心跳。蒲草和我的童年岁月如影随形,如今的梦境还时常出现它的身影,受到它的侵扰,使我的心情难以平静。春天的蒲草芦芽青青,枯黄的滩涂透出无限生机,鸟儿躲藏其中唱歌怀春,鱼儿则蠢蠢欲动;夏日的蒲草青翠欲滴,根子像葱白儿似的,鱼儿在水中的蒲根旁弄出很响的动静,偶尔将头猛地蹿出水面咬一口青青的嫩草叶;秋天的蒲草日渐枯黄,像即将收割的庄稼,偶尔有几只鸟从蒲苇丛中箭一般地射向苍茫的天空,鸟的鸣叫声随即从天空划过。冬天水退滩现,一片枯槁,刺骨的寒风或低吟或肆意狂啸。在苍茫的天空下,时常有载着蒲草或芦苇的小船从萧索的寒风中在湖面上静静地驶过。草荡如画、如诗、如歌,绿草荡之美是人间大美,我非常惭愧,无法更淋漓尽致地将这种美表达出来,直抵你的心灵。小时候,每到秋末或者初冬季节,大人们就到荡中滩涂去寻找留得高一些的蒲苇根子,找到之后先用弯弯的镰刀割,再用五齿耙来划,尽量多收获一些干草,省得回家再去晾晒。实在没有,就到有水的地方去割,然后再撒在自家的屋前屋后或者田埂上晒,待晒透后堆放在一起,需要用时便一次次少量地运到锅屋里。我母亲就经常这样做,因为她心雄眼红,几乎不懂得爱惜身体,即使是结冰的日子,也会拖着不适的身体去收割淹没在水中的蒲草根或者芦苇根。如果别人家的屋后只有一个蒲草堆子,我们家就要有两个,甚至更多。总之,一定要比别人家多,否则就寝食难安。村子里懒的人家,蒲草无法帮助他们度过一个个滴水成冰的冬天。而我们家一直要烧到第二年的春天,甚至夏天。偶尔,有些邻居和我家借点草烧,母亲不仅不恼,反而很是骄傲。正因为如此,母亲患了严重的类风湿关节炎,一生都被疼痛的阴影笼罩着。我们家为此付出了沉重的经济代价,以及无法言说的痛。草荡中最金贵的当然是蒲草。你说蒲草是草,它确实是草,可在我们心中,尤其是在父母的心中,蒲草真是贵如金、美如玉。只要拥有蒲草似乎就拥有了一切,如果再把它变成蒲包,那就几乎能随便换什么了,日常生活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我们可以用蒲包换得一些油盐酱醋,换些蔬菜,甚至鱼虾之类的东西。住在我家对岸的一个女人,经常用蒲包换油条、麻花之类的东西。有时,她家实在没有蒲包换,就欠人家的。待人家向她讨蒲包没有时,她只好躲藏起来,让孩子哄骗人家说她不在家。在我母亲看来,麻花之类的东西是消闲的,算不得是主食,其行为是败家,不可宽恕。在我们那个临近绿草荡的小水村里,娶媳妇、姑娘出嫁甚至盖房子的许多资金大多是靠蒲包换得的。许多人家的房前屋后都堆放了许多捆起来的蒲草,人们把它苫成粮仓样,堆得越多就显得越富有,如果家中再有几个织蒲包能手,就会财源滚滚。俗话说,家有织包手,强如聚钱斗。在我们家里,哥和姐是聚钱斗,邻居家的小兔子也是,可我不是,我经常因为完不成编织蒲包的任务而挨父母打骂。每当我拿到蒲包时,不问蒲草质量如何,我总会噘起小嘴说蒲草不好,为我完不成任务作个铺垫。哥和姐笑我是农采站的葛老头。那葛老头对去农采站卖蒲包的任何人,不问三七二十一,首先就是劈头盖脸地批评其蒲包质量不过关,然后再狠狠地杀价。在他手里很少有人把蒲包卖到一等的,大多是二等,甚至是次品。尽管我的学习成绩很不错,可在穷怕了的父母眼里,学习的事与编织蒲包比起来总是无足轻重的。所以,我很少看到父母对我的好脸色。附近村子里,经常会有人到我们村子里买蒲草,有些眼馋的小媳妇只恨当初没嫁过来。买到蒲草回去后,总会有人带来几个漂亮的小姑娘到这里寻合适的小伙子相亲。如果成了,下次再来买蒲草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可是在我们小村子里做小媳妇也不容易,她们得认真学习编织蒲包的技术,并且在织蒲包的数量和质量上要狠下功夫。如果在编织蒲包上不如别人,自然是矮人一截了,往往被人瞧不起。其实,蒲草在我们那里是寻常的东西,水塘里或者沟河旁时常长出些许蒲草。如果有人再从绿草荡里运来些蒲根,往沟河旁一栽,明年的春夏季节必然是蒲草茂盛。待到秋天,蒲草便会发黄、成熟,然后人们便在齐腰深的水里将它收割上来。体质弱的一般要穿皮裤衩子,体质好的,如果气温再高一点,大多会光着身子下水。然而,被各种虫或者蚂蟥叮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蚂蟥通常贪婪得很,就是吸饱肚子也不松口,胆大的人会将它从腿上使劲拽出,然后扔掉或者用刀将它处死。胆小的便会惊叫起来,在别人帮助下才将蚂蟥从身体的皮肉里拽出。男人收割时,女人也会参与其中,辛苦可想而知。收割上来的蒲草扎成一捆一捆的,然后放在自家屋前屋后的树旁或者田埂旁晒。遇到连续晴朗的日子,蒲草很快就晒透了,可是遇到不好的天气,尤其是阴雨连绵的日子,蒲草便会变霉、发黑。这样的蒲草即使勉强编织成蒲包,蒲包的质量也不好,常常卖不到好价钱。当然,草荡也给我们带来许多愉快的记忆。小时候,我随父母下荡玩耍,只要出了村口,来到荡边,便是满眼的绿色,天空中不时地飞过各种各样的鸟儿。荡水清澈见底,各种游鱼和水藻清晰可见!有时,我蹲在船边,看到青青的菱角或者小伞一般的荷叶,我就会伸手把它捉住,父亲也会将船停下,等我得手时才会继续撑船。我稳坐在小木船上,头顶着青荷抵挡着阳光,享受着清香而脆嫩的菱角。两旁长满了高高低低的芦苇和蒲草,有时是一大片的荷塘,一眼望不到头,各种鸟鸣都藏在其中,像一个动植物世界,人的出现往往会引起鸟儿的惊慌,打破了这里的和谐和宁静。蒲草和芦苇通常是长在一起的,但是芦苇多了,甚至杂草多了,就会影响蒲草的生长。这些蒲草真的很奇怪,没有芦苇,它们长得就不会太旺盛。父母的做法是,在初春时节就尽量给它除去杂草,再除去一些芦苇,甚至给它们施些肥料。夏日里,蒲草的长势就会非常旺盛。除了蒲草能编成蒲包外,蒲还会在夏天长出蒲黄和蒲棒头。可以说,夏季里,草荡也是个丰收的季节。据说蒲黄这东西可入药,我和哥在自己面前挂只小蒲包,然后从船上将身子探到齐腰深的蒲草塘中寻找蒲黄。这蒲黄长得像北方的谷子,跟狗尾巴似的。我们把它一把揪住,然后将它的头摁下使劲一撸,便将满把的蒲黄放进了小蒲包。我们把蒲黄带回家后,就把它放在草席上晒,晒干之后,哥会用眼子很细的筛子一筛,把一些金黄如面粉一样的东西聚集起来,然后把它带到荡的东边一家供销社去卖,卖得的钱或者买书本或者买斤把毛线。余下的蒲黄渣子也不扔掉,而是将它放进猪食缸里泡,时间越长,猪越是喜欢吃。它是猪天然的绿色食品。蒲棒头也是个好东西,纯天然蚊香。先把它放在屋顶或者围墙上晒干。只要在夏天,每到晚上,我们就会将它点燃,吃晚饭时,把它放在桌肚里,或者凳子旁,这样一来,蚊虫便会不轻易袭扰人。有时,我们还会把它安放在猪圈的门口,替猪驱逐蚊虫。每到晚上,大人们、孩子们时常每人手持一根燃烧着的蒲棒头,走到横卧在头溪河的大木桥上纳凉。有人会从桥上找个细小的洞眼,将蒲棒头的细小茎插进去慢慢燃烧,帮助享受清凉晚风的人们驱逐蚊虫。如果说蒲黄是花蕾,蒲棒头是花朵,蒲棒就是支撑它们的强有力的茎。蒲棒是随蒲草一起收割上来的,也是要认真晒太阳的。有一段时期,蒲棒是挺值钱的,供销社的农采站专门收购,据说可以出口到日本赚钱。当时,村里有人说这日本人真傻,把我们当柴烧的东西当宝贝。可后来听说,这东西隔音效果非常好,在日本能派上大用场,究竟是什么用场不得而知。但不论怎么说,只要这东西值钱就卖,有人收就好,管它干吗!然而好景不长,没收几年就停了,说人家不要了,有新材料代替了。村里人立即骂开了,这日本人就是猴精!无奈之下,这蒲棒或者当柴烧或者作为盖屋子的辅助材料,基本上派不上大用场!因为它个头太矮,无法代替芦苇去支撑房屋。小时候,我恨蒲草,因为它剥夺了童年太多玩耍的权利。长大了,在亲戚朋友面前会经常谈起蒲草,因为它给我们这些穷家庭太多太多的恩赐。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我们曾深深地感受过蒲草曾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的温饱以及快乐。我知道是那柔软的蒲草一直在顽强地支撑着我们生活的天空。

船屋

岸上有家,却只有锁在常年把守;荡中有家,那是他们把船屋牢牢地拴在绿草荡旁。一对中年男女出没其中,一年四季守护着网中的蟹,就像守护着自家的庄稼。这个船屋,也确实像个家。男人请来几个瓦匠和木匠在十几吨的水泥船上用砖头砌成墙,围成屋。船屋与岸之间有条用木板搭起来的路。岸上有两条看家的大狼狗,一见陌生人,就眼露凶光,“汪汪”地狂吠起来,着实让人胆怯。屋子里摆着油光滑亮的桌,还有液化气灶、电视机、电话,这些东西多少透出些时代气息。有时,男人在疲劳的时候,总喜欢坐在船头的小凳上,吸着烟,怀想着父辈的船以及儿时愉悦的光景。父亲把家也安在船上,船上所有的家具似乎也只有一口锅、一个泥锅灶,以及捕鱼虾的一些工具了。那船像个流浪汉,满湖荡地跑,满河汊地溜。夜晚,船跑累了,父亲也累了,母亲把捕鱼的工具一一洗刷干净,把各种各样的鱼一一加以分类,然后把船撑进一处可以避风的地方。母亲做着晚饭,父亲蹲在船头吸着烟袋,那火光一亮一亮的,照着胡子拉碴的父亲,他感到温暖,又很安全……男人吃完晚饭,看过《新闻联播》后,便钻进了被窝,男人和女人都很珍惜这样的日子。但每当他半夜醒来,听到在离船不远处一片不大的芦苇中传来叽叽喳喳的荡鸟声时,就会在他的心里泛起点点遗憾。如今,湖荡在人们意志的驯化下多了几分规范,过去的那野荡、野鱼、野蟹、野虾似乎已难觅踪影了,一切似乎都变乖了,连同他自己。船屋是回了家的流浪汉,它播种着憧憬,收获着希望。船屋的日子在草荡的孵化下滋滋发育。

小店春秋

一我被省属重点中学江苏省淮安中学录取了,这在村子里可算是大喜事,因为我是这个村子里“文革”后第一个考取这样名校的。年近八旬的奶奶也从内衣口袋中摸索出五元钱来,这种待遇在孙子辈中是没人享受过的。喜悦之余,父母对我高中三年上学的费用犯愁了。雪上加霜的是嫂子提出要分家,哥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他刚与前妻离了婚,不愿意在这问题惹恼刚结婚不久的嫂子,恐再生出什么事端来。父母也默认了,总不能因为我的原因伤了大家庭的和气,落得个容不下媳妇的话柄,给左邻右舍看笑话。其实,在我们那儿,像我上学的费用一般是不成问题的。家家有编织蒲包的副业,一般人家的屋后都有成堆的蒲草。如果再有个织包能手,就能基本解决吃穿、孩子上学等问题了。可我家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哥嫂与我们分了家,姐姐也早出嫁了,母亲身体残疾,生活也不能自理,能织点蒲包的就算我了,可我要到城里上学去。一时间,父母一筹莫展。母亲考虑了好几天,终于鼓起勇气,征求父亲的意见,说:“做生意吧?”父亲有点不大愿意,去挣乡里乡亲的钱多不好意思啊!他要到射阳湖那边去掏藕,掏藕虽然辛苦,但毕竟是靠自己劳力挣的钱,没有剥削人的意思。钱虽少点,可心中踏实,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再加上父亲也读过几天师范,身上多少有点书生气。母亲说:“掏藕非常辛苦,我身体残疾,要是你身体也累坏了,孩子的书更没法读了,做生意挣钱倒是比较容易的。”小时候,母亲随外婆逃荒要饭时,偶尔也做点小生意,日子比一般逃荒的人好过了。经过商量,父亲最终同意了母亲的意见。父母在村中的桥头摆起了地摊,做起了生意。应该说,小店出现的直接原因就是我的上学。在那个刚改革开放的年代,做生意并不是一件体面的事,往往要遭人冷眼,甚至嘲笑。叔叔、婶婶们甚至奶奶都来劝我父母说:“什么活不能干?偏去做生意了,不是让人家笑话吗?”父母脸上虽露出羞愧的神情,但还是执意去做生意。在我记忆中,原先在村桥头做生意的只有一户人家,卖薄荷糖、麻花、葵花子等,那男人是个瘸腿,女人打扮着很清亮,脑后的小鬏梳得一丝不乱,别致得很。在我读小学三年级时,这户人家被村里抄过不少东西,说是割资本主义尾巴。在我们幼小心灵里,就以为这家真犯了法,见人家流泪,我们总会幸灾乐祸,认为咎由自取,否则大队干部不会对他们那么凶!可现在父母因为生活所逼竟做起了生意,心里真不是滋味!我想说算了,可是又转念一想,父母靠什么本事挣钱供我读书?心中满是茫然和无奈。最初,父母从蔬菜园批发一点瓜、角、茄、菜等回来,他们在桥的东头一棵大柳树下放了下来,见到熟人,他们都不好意思!每当有人走近搭话时,他们都会告诉人家二儿子考上高中了,没钱读书只好如此了。熟悉的人迟疑地点了点头,似乎能更好地理解和接受。快到中午时,批发来的东西也卖得差不多了,这就更增强了父母做生意的信心。于是,他们就再多批发一些,甚至用船到远一点的蔬菜园去批发。当然,货物多了也有卖不掉的时候,这时,母亲坐不住了,不停地唠叨起来,说什么本不见、利不归之类的话!父亲听后不是滋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无奈之下,他只好挑起担子在村子里到处吆喝。夏日的阳光格外炎热,父亲头戴草帽,肩披一条破旧的湿毛巾,挑着担子在村子里一声不吭地到处跑着,刚开始并没有什么效果,父亲大抵挑出去多少,挑回来的几乎还是多少,真正卖掉的很少。此时,母亲就再一次唠叨开了,甚至满脸怒气地说:“你是死人吗?怎么舍不得喊几声?难道别人要你的命?”父亲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坐在那里喝着早晨剩下的稀饭,一声不吭,满脸是汗。第二次、第三次出去时,父亲终于能鼓起勇气吆喝几声了,但卖出去的终究不多,母亲又指点说:“你可以到隔壁村子去啊!那儿熟悉的人少,去卖东西的人也不多。”于是,父亲又照母亲的意思执行了,效果真的很好。每当担子空荡荡的回家时,父母的脸上都有了笑容。这时候,母亲会给父亲奖赏,那就是已经坏了一点的西红柿,把坏的部分用刀削去,将剩下的用糖一拌,夏日里能吃上这东西,算是够奢侈的了。父亲每次吃完后,那汗流满面的脸上总会流露出惬意甚至是幸福的神情。偶尔,他会用手从碗中捏一块出来给我,我迟疑地接了过来,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真好,比六月里吃支棒冰还舒服。夏季收麦的时候,生意总是很忙,可哥嫂得忙自己的田地,腾不出时间帮我们,更何况嫂子从来也不赞成我家做生意,她怕丢人。这时,我会提出帮他们看地摊,母亲总是不让,认真地对我说:“你还是在家读书吧!那才是正经事。”没过几个月,西边的桥头也出现了卖蔬菜的人家,那户主是对对眼,父母心中略略感到了不安。他们也在侥幸地想,桥东头的多数人家是亲戚,有多少人会好意思跑过桥去买那户人家的东西,更何况还有他们坐在桥头看着呢!同时,父母卖给亲朋的东西也便宜了一点,更客气多了,想尽力留住他们。然而让人尴尬的事还是发生了,有一些人跑过桥去买蔬菜,其中居然有我叔叔和堂兄弟。母亲的脸色更难看了,一个劲儿地骂父亲的兄弟姐妹都是混账,父亲偶尔被骂急了,会给她一巴掌,随后母亲就是没完没了地流眼泪。我总是劝他们,算了,别和人家计较了,或者降一点价吧!可事情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简单,就是降了价,还是有许多人走过桥去买东西,那些人走过父母的地摊时,多数是将脸侧过去,尽量回避父母的目光。更糟糕的是那人居然把一部分蔬菜直接运过桥来卖,似乎有故意挑衅的味道,父母几乎愤怒到了极点。哥发狠要揍那对对眼一顿,父母不同意,怕惹事生非。无奈之下,父母也到桥西头设了一个分摊点,极力将价格降低,结果当然是两败俱伤。有一次,那户人家刚把蔬菜放下,雷暴雨就开始了,那对对眼无处藏身,父亲要去帮他收拾蔬菜,母亲则拉着他的衣角。父亲还是挣脱了母亲的手,不仅帮他收拾好蔬菜,请他过来躲雨,还敬他烟,他非常感动,于是两户人家初步达成了协议,互不到对方“地盘”上卖东西,而且价格也基本保持一致。父母的心一时得到了宽慰。没过几天平静的日子,靠桥头的一个光棍居然也挑来辣椒、西红柿之类的东西,价格卖得特别低,有捣乱的嫌疑。刚开始,他的生意真的非常好,不一会儿就卖光了。母亲见他这样心中满是气愤,但又没办法。父亲劝她不要与这光棍计较,认为他不会坚持下去,他能改掉赌钱和喝酒的习气吗?果然,他一旦得到钱,就去买肉和酒,然后呼朋唤友,中午喝得大醉,太阳落山了也不见他来收拾担子,后来还是他一个堂兄弟把他的担子以及担子里被太阳烘烤得干瘪的辣椒和快要腐烂的西红柿拿了回去。第二天早上,桥头没发现他。父母松了口气,心想这家伙连第二天也没坚持下来。第三天,他又在桥头出现了,并且品种也多起来,分量也不少。看阵势是要大干一场,想彻底摆脱贫穷的面貌。那光棍一直在太阳底下蹲着,到了中午,也没卖出多少,因为父母也降了价,和他的价格差不多,几乎没有利润空间。中午,光棍向隔壁的邻居要碗饭,他也送给人家许多辣椒和西红柿作为交换。饭后,没多少人来买东西了,他就将剩余的东西带回了家。下午,他没有继续守候在担子旁边,据说,被人拖去玩麻将了,还输了不少钱,父母心中暗喜。然而,父母刚吃完晚饭,村子里突然骚动起来,听说那光棍因输了钱而喝了农药。父亲犹豫会儿,还是去看了,并且劝了他几句。在一旁陪同的堂弟说,要送他到镇医院去否则后果难料,但一时筹不出钱来。当他们将渴求的目光投向父亲时,父亲竟将脸侧过去。母亲听说后,拖着残疾的身体跑回家去拿来了钱。那光棍见此情景,眼中涌出了泪。母亲再三叮嘱说:“孩子!以后可不能再赌了!”此后,那个光棍到外地打工去了。临行前,他跑到我家向我父母赔了不是,并表示以后不论干什么,决不会做这种生意和你们捣蛋的。母亲从口袋中又掏出十元钱给他,他怎么也不愿意接受,说上次欠的钱还没还上呢!等出去挣了钱一定加倍还上。做生意的烦心事还是非常多。有些人买了东西,当时就结了账。有的买了东西,当时没带钱,过不了几天就立即还清了。可是也有少数人欠了钱便置之脑后,不闻不问,父母一旦向他们提起这欠钱的事时,他们会很不高兴,甚至以后再也不来父母处买东西了,即使是我们家的亲戚也是如此。父母很是感慨,人啊!越来越难处,为什么变得这么自私?一个远房的堂哥,比我大三岁,和我曾坐在一张凳子上读过书。后来,他在村里为村干部跑龙套,村里一旦有客人来了,村干部便叫他去买菜。他到我父母处买东西大多是欠账。父母也清楚,村里买东西向来如此,但一旦到年底便会结清,不会差一分一厘的。可是到了年底,父母向他要钱时,他只还了一部分。父母向村会计一打听才知道,村里早把钱给他了。从此,父母每次看到他都向他索债,他被逼还了部分,但总留些尾子,永远不结清。时间一长,他到别人家去买东西了,再也不从父母处买。背后有人批评他时,他竟然振振有词地说:“到别人家买东西还会有点好处呢!到叔叔家买什么好处也落不到。”父母坚持做了几年生意帮我顺利读完高中。毕业后,我考取了淮阴师专,虽然父亲说以后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穷教师一个,但我家在经济上却彻底改变了,我们的吃饭钱基本上是国家给的,父母做生意挣的钱可以积攒在那里。可是,就在我们走出经济困境时,家里却出现变故,哥又一次离了婚,再一次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虽然因哥结婚和离婚花费了家中不少钱,但哥终于能静下心来一心一意帮父母做生意。首先,他与堂哥协商,向他要了桥头边的一小块地给父母盖了一间低矮的房子,因为堂哥是村里的民兵营长兼生产队长,手中握有一定的权力,他将桥头靠厕所的一块废地划了一些给我家。这样一来,父母就不再将卖剩的蔬菜来回运了,而且还有了睡觉的地方。其次,无论刮风下雨,他总会骑着自行车到远处去背运货物,其吃苦精神让许多人称赞。然而生意的竞争无论如何是避免不了,财绝对不会给一家发的。这是真理。村桥头出现了两家做生意的。一家是供销社在桥头设的点,主要经营烟酒。那开店的女人长得漂亮,村里的光棍都喜欢到她那儿买东西。母亲有时在背地里说,这些男人真是一群苍蝇,整天围着这骚女人。另一家则经常捣蛋。他家虽然是做缝纫的,可时常做蔬菜甚至蒲包生意,蔬菜的价格随意卖,因为他家根本就不在乎挣这钱,所以对我家有一定影响。有时,他们家会将收购来的蒲包一直堆放到父母小屋前,甚至在夏天他们也将成捆的蒲包堵住小屋的门,使父母门朝西的小屋更加闷热。他们欺侮父母年老无力,目的可能是将父母挤走,减少个竞争对手,好挣更多的钱。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找那瘸腿男人理论,可是他根本就不讲道理,我一气之后,将他家放在小屋前的两捆蒲草推到堆堤下。这时,父母就会说:“儿啊!要是你读的是做官的大学,人家会欺咱们吗?”面对他们的叹息,我只是困苦而无奈。现在想来,即使你真的做了官,也无法保证没人欺侮你。父母亲虽然挣了点钱,可人际关系却越来越不好,特别是邻居。平时,他们可以随意到我们家的菜园里割韭菜,摘梨子。自从我们家做了生意,他们就再也不这样干了。每当这时,我心里总是堵得慌慌的。不论怎么说,我还是尽我所能帮助他们做好生意。每到春节,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我总会通过朋友向乡供销社会计买一些计划煤油带回家。这样一来,父母就可以把煤油和糕果搭在一起卖出去。只要对方买了我家的糕果,我家就会卖煤油给他,而且和供销社的计划煤油一样的价格。这样一来,我家的生意做得非常红火。父母挣钱除了让我受益外,姐也得到了强有力的资助。头胎生了女孩子的姐姐他们也单独过起日子,为了能发家致富,更是为了逃避计划生育,他们便向父母借钱买了条水泥船。他们本来只是想买艘15吨的船,可到了船厂,见村中和他们一起去的比他们还穷的人家竟然买了20吨以上的船。于是,他们又一次回来向我父母借钱,父母对子女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只要能办到的事,他们会倾其所有,尤其是父亲。当姐姐回家说明意思时,父母把箱子中的硬币都一股脑儿地倒给了他们。以前,姐是编织蒲包的能手,只要有蒲包编织,姐家的日子还是很好过的。但由于蒲包业的衰败,姐家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姐时常骂道:“人心怎么变得这样坏,竟然把没屁股的蒲包卖到山东去,这不是泥自家的门、断大家的财路吗?还有谁敢到我们这儿收蒲包!”是啊!以前我们这里蒲包业红火,供销社一年三百六十日全都收蒲包,可后来改革开放了,供销社的蒲包收购站倒闭了,村子里出现了许多收购蒲包的个体户。他们为了挣钱,不择手段。什么样的蒲包都收,起先蒲包是越来越小质量越来越差,后来他们干脆连没有屁股的蒲包也收。他们认为山东人傻,好糊弄。结果上了多次当的山东人再也不到村子里用车运蒲包了。村里的支柱产业终于垮掉了。二20世纪90年代初,人们逐步接受了做生意,而且经商的意识越来越浓,村子里做生意的人家如雨后春笋,其中还包括村干部开的店。村子里能开店的地方都出现了小店:大大小小的桥头出现了小店,小学校附近出现了小店,就是要道口的河边也停泊着破水泥船,上面盖起了船屋式的小店。堂哥儿女亲家也做起了生意,这事对我家生意影响最大。他家首先向我父母住的地方要去了一半地,给她家盖起了小屋子,做起了和我父母一样的生意,甚至将摊子和父母的放在了一起。哥与堂哥之间的矛盾开始了,因为堂哥完全站在了亲家的一边,几乎是每天早上端着粥碗站在地摊前帮她家吆喝。堂哥是干部,人家却不过他的情面,许多人家都到那老女人家买东西。随着矛盾的日积月累,哥与堂哥之间几乎成了仇人。就在我工作六七年之后,终于发生了一件对我们家给予致命打击的事,现在想起来,我的心口仍然很痛,我真的不愿再回忆这件事,但我又很想把它写下来。当时,我在学校教高三语文,校长让我一人去洛阳参加全国性的语文学术研讨会,可惜那年发了洪水,再加上那天路上我有点心神不宁,害怕出事,到了淮阴的我还是返回了家。哪知当天下午我就听说老家出事了,小店被社会上的一个小混混给砸了,当时头就嗡的一声炸了。我骑车急忙赶回家,只见小店一片狼藉,一家人都坐在家中,哭丧着脸,我真是气愤急了。我说为什么不去告他们?哥平时不是也可以吗?怎么就怕这一小混混呢?我想手提一根铁棍找那家伙算账,但还是被父母的手死死摁住了。其实,论起辈分,那个混混是父母的孙子辈,他爷爷和我母亲是堂兄妹。他叔叔是派出所指导员,所以在村子里为所欲为,成为一霸,到处敲诈。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欺侮到我们家头上的,更何况哥有把力气,也懂得些摔跤。每当他敲诈别人时,哥总是说他不敢和我们家作对的。哥眼睛红红地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告诉了我。事情原来是这样的:那天中午哥刚在亲戚家吃完酒,快到小店门口时,只见那小混混和我父亲争吵,甚至打了我父亲一拳。哥见此情景,不问三七二十一,上去就将其击倒在地,把他打得满地找牙,要不是当时有人拉架,哥不把他打死也把他打废。气是泄了,可麻烦却来了。那小混混可不是吃素的,平时有一帮狐朋狗友,颇有势力。那小混混不仅身带刀棍,还有一帮人跟着助阵。哥虽会些拳脚,见这阵势心中也怯了,只得闭门高挂免战牌。就这样,哥还不得不将他送进医院打点滴,认医药费。虽然如此,事情并没有了结,这一帮混混认为我家有钱,经常来找碴儿闹事。于是,我通过朋友找了从特务连回来的弟兄俩到这一帮混混的头目家进行文攻武卫才将这事了结,因为上了年纪的父母实在经不住这些事的折腾。我听说小混混和我家结下仇的原因就是他连续几天在隔壁做缝纫的人家吃饭,再加上前一天小混混的大舅子在我家买了坏鸭蛋后,父母没肯退货。这事肯定与这些有关。我不好过多地抱怨自己的父母不会处理事情,因为我时常面对苦了一辈的父母心怀愧意。这事之后没几年,母亲因病去世了。哥嫂携儿带女,只得将店搬到离我们村子数十里外的镇上继续开着。当时,我已经到镇里做代理秘书,说我是官不是官,说不是官但也有点官的名分。这样一来,哥在镇上开店就好多了,再加上我的学生在社会上也有股势力,而且大多数学生是敬重我的,所以不少人看在我的面上,哥在镇上开店还是较顺利的。几年后,他们小店的规模进一步扩大,做起了批发的生意,网点遍布全镇各个村庄。当他们在利润面前陶醉时,我总会提醒哥嫂说:“人要诚信做生意,要老少无欺,生活要节俭,做人要低调,千万别惹是生非。”只要生意好,哥嫂使点小手段、耍些小阴谋是常有的事。可我总觉得这样做生意容易使人心态扭曲,生活灰暗,看不到亮色。哥嫂有时见我劝说他们次数多了,他们会不耐烦地取笑我书读多了,人变呆傻了,如果按照我说的去做生意,连本钱都保不住。我想辩解,然而他们那一脸鄙薄的神情几乎使我无话可说。对此,我时常仰望星空,心中默默地祈祷。愿哥嫂福星高照,人往亮处走,心朝善处想。我能做到的仅此而已!

理想的鸭

能拥有几只会下蛋的鸭,是我一个小小的愿望。终于有一天,我用自己积攒的钱买了10只毛茸茸的小鸭。我眼睛亮亮地望着鸭子,心想当哥哥、姐姐和自己再过生日的时候也能吃上一个鸭蛋了。虽然它比不上鸡蛋,但荡边人家的鸭蛋绝不亚于鸡蛋的味道,只是腥味大了点儿。屋前是庄稼地,屋后是一条小河,野圩似乎更是辽阔无垠了。每当我放学回家的时候,我总是习惯地拖着一把铁锹,到家前屋后的空地上以及野圩上寻找躲藏蚯蚓的地方,身后立即跟随着一趟摇摇摆摆的、欢快的小鸭子。妈妈在买鸭子时就再三地告诫我这鸭子的食量大得惊人,家中人口多粮食本来就不够吃,所以要经常为鸭挖点蚯蚓。我惊喜地发现野圩上的蚯蚓很多,鸭们又特别喜欢吃。于是,鸭们一天比一天茁壮、肥硕了起来。一个多月以后,从鸭们毛上可以分辨出公母来,我遗憾地发现,十只鸭中竟然有八只是公的。父亲说还需要买几只母的,否则这两只母鸭迟早会被别人家的鸭子拐走。那天晚上,父亲从牧鸭人那里买回了六只小母鸭,那鸭很瘦,目光有点野。于是,我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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