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克鲁选
出版社：复旦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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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文学作品选(第二版)试读：
前言
郑克鲁一部外国文学史上下几千年，包括一百多个国家，优秀作品何止千万。不少国家都出过经典丛书，雄心勃勃地要将经典作品汇集在一起。前苏联有过一套二百种的丛书，我国也编纂了一种三套丛书，在1980年代以后大约增至三百种。但是，何谓经典作品？不同的选家，有不同的眼光，无论如何很难在一个不大的范围内做到尽善尽美。就读者而言，谁又有那么多的时间读完这二三百种作品呢？须知不少大作品长达一百万字以上。萨特的《厌恶》描写到一个自学者，他是在图书馆按字母顺序来读书的。这种读书方法不用说既迂腐又愚蠢，断然学不到系统的知识。一般读者恐怕连第一个字母的书都看不完。萨特的描写显然带有幽默意味。
有没有可能编一本不算太厚的书，把外国优秀作家的作品熔于一炉呢？首先教学需要这样做。给大学生规定二三百种作品当作书目来阅读，显然是不现实，也是不妥当的。为配合教学，先是有周煦良主编的《外国文学作品选》一套四册应需而生。这套作品选使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由于是在1961年编选的，缺乏20世纪的作品，所以1980年代以来又陆续出了十来套《外国文学作品选》。应该说，后来出版的作品选，在作品上有所增加，但编选思想与第一套作品选是大同小异的，即基本上采取节选的方法：每部名著只选一小段。毫无疑问，这种砍头去尾的方法难以让读者窥见作品全貌。因而后来有的作品选详尽地写出名著的提要，企图弥补节选的弊病。可是，提要毕竟代替不了原作，而且，原本生动多姿的作品却变得干巴巴的，提要写得不好还会味同嚼蜡；读者欣赏的不是作家的作品，而是编选者的文字。
也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来编一本《外国文学作品选》。好比一本世界地图集，倘若每个国家占一至两页，就编成两三百页。但也可以在一大张纸上印上东西两半球，世界各国尽收眼底。以小见大是行之有效的。大作家的代表作往往是鸿篇巨制，但他们的短篇作品仍然可以体现他们的风格，甚至他们描写的主要题材。《唐璜》厚厚两大册，固然是拜伦的代表作，但他的一些短诗就不能反映他的思想和艺术特点吗？歌德的代表作是诗体剧《浮士德》，但是他的一些短诗更脍炙人口，流传极广。巴尔扎克写过几十部小说，《戈布塞克》不是也能体现他的思想和风格吗？托尔斯泰的三部长篇《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和《复活》都是不相上下的杰作，你总不能都选入吧。《伊凡·伊里奇的死》写于《复活》之前，反映了他后期的思想，其代表性是不容置疑的。这是一个中篇杰作，历来受到重视，为什么不能作为托尔斯泰压缩了的代表作来看待呢？既然大作家都以中短篇来代替长篇入选，其他作家大体上也完全可以这样做。
以完整的作品选入，是一个基本原则。本书就按这个原则编选。这样做的优点是，读者能看到作品的全貌，看完以后能得到一个完整的概念，欣赏到的是华章妙文。换句话说，我们可以大量选用中短篇的名篇。但这不是一本短篇选，也不是一本中篇选，而是中短篇的合选本，另外，还要加上中短篇幅的名诗。有的长篇中的片断能够独立成篇，也是可以收入的，例如《唐璜》中的《哀希腊》，《堂吉诃德》中的斗风车，《新爱洛依丝》中的《离别》和《游湖》，向来都可以单独抽出来，新编的作品选应该兼顾收入。这确是一本名副其实的《外国文学作品选》，把外国大作家的精华荟萃于一册之中，既可供大学生阅读，又可以供广大文学爱好者阅读，也具有独立的收藏价值，何乐而不为呢？仅仅由于考虑到大学生的需要，不要篇幅太大，使学生负担过重，因而有的作家作品只得割爱，也许这是美中不足吧。
这本《外国文学作品选》与编选者主编的《外国文学史》（全国统编教材）配套，但所选作家作品稍有出入。文学史中重点讲述的作家在作品选中未能入选的，一是剧本，二是史诗，三是没有合适的中短篇作品。为了弥补这个缺陷，暂且以同流派的作家来代替。另外，作品选适当考虑到散文。同样出于篇幅的考虑，一个作家选了诗歌，就不再选小说，如普希金、莱蒙托夫、雨果。这部作品选基本上按作家的生年或作品发表的年代先后编排顺序，同一国的作家集中在一起。唯小说与散文部分20世纪先按现实主义文学编排，现代主义文学殿后。诗歌共收一百一十九首，小说和散文共收六十六篇，包容九十多位作家的佳作。编选者提供了约占全书五分之一篇幅的译文，其余译文均精选自国内权威出版社出版、出自名家之手且历经考验的权威译本；对这些译者和出版社的辛勤劳动和大力支持，在本书出版之际表示诚挚的感谢。我相信，这本以新思路编纂的作品选一定能得到读者的欢迎。19世纪以前萨福
萨福（约前7世纪—前6世纪），古希腊女诗人。生于累斯博斯岛的米提利尼，出身贵族家庭，曾逃亡到西西里。在故乡建立一所学校，教授少女诗歌、音乐、舞蹈。传说她爱上美男子法翁，因绝望而投海自杀。她的作品有情歌、婚歌、挽歌、哀歌、颂神歌等，但流传至今的只有少量残篇。柏拉图称她为“第十个文艺女神”。她主要描写爱情的痛苦、嫉妒、失恋，感情真挚，风格朴实。《一个少女》以苹果和风信子的色彩喻指少女，自然优美，写出少女的哀怨。《给所爱》直抒胸臆，描写爱情引起的感官变化，真切动人。《谢谢你，亲爱的》以反衬的笔法描绘爱情的强烈，颇有特点。
一个少女
好比苹果蜜甜的，高高转红在树杪，
向了天转红——奇怪，摘果的拿她忘掉——
不，是没有摘，到今天才有人去拾到。
好比野生的风信子茂盛在山岭上，
在牧人们往来的脚下她受损受伤，
一直到紫色的花儿在泥土里灭亡。（朱湘 译）
给所爱(1)
他就像天神一样快乐逍遥，
他能够一双眼睛盯着你瞧，
他能够坐着听你絮语叨叨，
好比音乐。
听见你笑声，我的心儿就会跳，
跳动得就像恐怖在心里滋扰；
只要看你一眼，我立刻失掉
言语的能力；
舌头变得不灵；噬人的热情
像火焰一样烧遍了我的全身；
我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雷鸣；
头脑轰轰。
我周身淌着冷汗；一阵阵微颤
透过我的四肢；我的容颜
比冬天草儿还白；眼睛里只看见
死和发疯。（周煦良 译）
谢谢你，亲爱的
谢谢你，亲爱的
你曾经来过，你
再来吧，我需要
你。你啊，使
爱的火焰在我
胸中燃烧——真该
诅咒你！诅咒你
每当你离我而去
那难耐的时辰
仿佛无穷无尽（罗洛 译）————————————————————(1) 诗中的“你”是一位新娘，而此行中的“他”是筵席上坐在新娘旁边的新郎。维吉尔
维吉尔（公元前70—前19），古罗马诗人，生于意大利的安得斯村，平民出身，受过良好教育。公元前44年回乡从事农业。作品有《牧歌》、《农事诗》、史诗《埃涅阿斯纪》等。他在模仿古希腊诗歌的基础上，反映当时的乡村生活，颂扬奥古斯都的政绩。他的诗有政治倾向性，语言凝练。《牧歌》第八首描写失恋的痛苦，反复咏唱“开始吧，我的笛子，和我作迈那鲁的歌”，表达感情的执著。而以“停止吧，我的笛子”结句，悲哀之情跃然纸上。(1)《牧歌》第八首：达蒙的迈那鲁悲歌
当那凉夜的阴影刚刚要从天空消亡，
当柔软的草上的朝露最为牲口所欣赏，
达蒙就倚在平滑的橄榄枝上开始歌唱：
启明星啊，请你升起，并带来吉日良辰；
我爱上了妮莎，但她欺骗我，对我不贞，
我将作悲歌，天神虽不为我的盟誓做主，
我这将死的人却要最后一刻向你们申诉。
开始吧，我的笛子，和我作迈那鲁的歌。
迈那鲁山经常有萧萧幽薮和密语的松林，
它也经常听到牧人们在相思中的怨吟，
和山神的歌，它首先不愿意叫芦管无声。
开始吧，我的笛子，和我作迈那鲁的歌。
妮莎嫁了莫勃苏，世上有各样古怪的婚配，
只要时间长了就连狻猊也会和母马成对，
胆小的鹿也会跑去跟猎犬在一处喝水。
开始吧，我的笛子，和我作迈那鲁的歌。
莫勃苏呀，你要结婚了，你去砍些新柴，
新郎撒些果子吧，黄昏星为你已出了山外。
开始吧，我的笛子，和我作迈那鲁的歌。
啊，好一双配偶呀，你看不起旁人，
我的笛子和羊群都叫你看了不高兴，
你讨厌我的粗眉毛和我的连腮胡子，
你也不相信天神会管世上女人的事。
开始吧，我的笛子，和我作迈那鲁的歌
我初见你时，你年纪还小，正同着你母亲
在我园里采带露的苹果（我是你们的带路人），
那时候我的年龄比十二岁还差一点，
刚刚能够从地上攀到那柔软的枝干；
一看到你，我就完了，我就陷入了苦难。
开始吧，我的笛子，和我作迈那鲁的歌。
现在我认识了爱神，他在坚实的岩石间长成，(2)
在特马洛山或洛多贝山或靠近远方加拉蛮人，
他不是我们族类，也不是血肉所生。
开始吧，我的笛子，和我作迈那鲁的歌。
残酷的爱神曾使一位母亲的手沾染(3)
自己儿女的血；这位母亲是很凶残，
但母亲的残忍是否超过造化小儿的狡猾？
小儿是狡猾，你这位母亲也是太可怕。
开始吧，我的笛子，和我作迈那鲁的歌。
让狼自动从羊群逃开，让坚实的榉树生长
金色的苹果，让水仙花在青藿上开放，
让那柽柳的皮上也流下来浓厚的松脂，(4)(5)
让枭鸟比得上鸣雁，让提屠鲁和奥尔菲相比，(6)
成为山林间的奥尔菲，或阿里翁在海豚里。
开始吧，我的笛子，和我作迈那鲁的歌。
让大海淹没一切吧，山林呀，永别了。
我将从山顶的多风的悬崖投入波涛，
这将死的人的最后献礼让她收好。
停止吧，我的笛子，停止唱迈那鲁的歌。（杨宪益 译）————————————————————(1) 选自《牧歌》第八首，这是一个失恋的牧人的悲歌；他爱上了牧女妮莎，但妮莎嫁了另一个牧人莫勃苏。迈那鲁：阿卡狄地方的山名。(2) 特马洛山、洛多贝山和加拉蛮人都指边鄙荒凉地带；前两山在希腊，后一种族在非洲。(3) “母亲的手沾染自己儿女的血”是指著名的美狄亚故事，她爱上了伊阿宋，但后来被遗弃，她由于嫉妒和出于报复杀了自己的儿女。(4) 提屠鲁，一牧人名字。(5) 奥尔菲：希腊神话中的歌手，他的音乐能使猛兽俯首，顽石点头。(6) 阿里翁，据传说，是古希腊的著名歌手，一次海上遇盗，他唱着歌跳进海里，海豚听了他的歌深为感动，就把他救回岸边。《万叶集》《万叶集》是日本最早的抒情诗集，收入4世纪至8世纪的诗歌四千五百首，共二十卷，分为杂歌、相闻、挽歌等。杂歌写四季风物、行幸游宴、狩猎旅行等；相闻是情歌和亲友间的唱和；挽歌有悼诗、忆念之作等。歌体分为长歌、短歌和旋头歌。作者有天皇、皇后、大臣、贵妇、僧侣以及下层人民。受汉诗影响，有五言和七言体，重要诗人有天智天皇、额田女王、柿本人麿、大伴旅人、山上忆良。《天皇登香具山望国之时御制歌》气势恢宏，满怀对国土的热爱之情。《山部宿祢赤人望不尽山歌一首》歌颂神山——富士山的巍峨和美景。《橘歌一首》既歌颂橘树，又描绘少女，颇有唐诗韵味。《别妻歌》以重叠词句表现与妻子离别时的激荡心情，有民歌风味。
天皇登香具山望国之时御制歌
大和有群山，群山固不少，
天之香具山，登临众山小，
一登香具山，全国资远眺，
平原满炊烟，海上多鸥鸟，
美哉大和国，国土真窈窕。(1)
山部宿祢赤人望不尽山歌一首
天地初分时，即有富士山，
神山在骏河，高贵不可攀，
翘首望天空，丽日为遮颜，
月夜月光照，月亦隐山间，
白云不敢行，常降雪而还，
传语后世人，勿忘富士山。
橘歌一首
皇神祖神名，威严敢出口，
祖神大时代，遣田道间守，
遣去常世国，渡海急奔走，
四时香果树，八枝持回有，
栽多国为狭，结实多传后，
春来树生枝，枝枝相生偶，
五月杜鹃鸣，初花折在手，
持赠少女群，持赠诸好友，
藏入衣袖中，好香彻肤肘，
花朵一时谢，果实一时熟，
串实如串珠，手中看玩久，
秋来时雨零，山树叶红透，
红叶散飘飞，橘实却如斗，
红橘照光辉，愈望愈人诱，
冬来霜雪多，橘叶不枯朽，
常绿叶如磐，繁华如春柳，
自从神代来，橘树尊为首，
四时香果树，此名真不苟。（以上杨烈 译）
别妻歌
石见海啊，津农岸，
人说这儿没海湾，
人说这儿没浅滩。
好吧，就算它没海湾，
好吧，就算它没浅滩，
行行来到津农岸。
早风推浪去，
晚风推浪还。
青青海藻波中摇，
波来波去乱石间。
妹子柔情浑似藻，
摇曳不离我身边。
我今独上路，
遗妹守孤单，
一路行来八十弯，
千遍万遍回头看。
山儿步步高，
路儿步步远。
妹子憔悴夏草枯，
呆呆伫立在门前。
青山啊，你苦苦遮我目，
快快倒下变平川！（刘振瀛 译）————————————————————(1) 即富士山，二者日文发音相同。萨迪
萨迪（1208—1292），波斯诗人，生于设拉子，出身教士家庭。幼年即成孤儿，在巴格达学习文学和神学。由于蒙古大军的入侵，他流浪的足迹遍布北非和中亚。代表作是《蔷薇园》（1258），对百姓热爱和同情，对暴君深恶痛绝。诗歌富有哲理，语言凝练。《论青春与爱情》第四首描写对挚友的离情别意。第八首描写一个偶遇的美女。第九首描写对亡友的思念。它们写出了爱的深沉和爱的渴求。除第八首外，写的都是同性间的感情，但诗人却用异性爱的意象来表达，在于强调友谊的深厚和真诚。深沉而又不疯狂，正是东方人的特点。《蔷薇园》：论青春与爱情四
我青春时的朋友！请不要将我责备；
我对你的爱情，钢刀也不能斩断。
你的美貌若给别人眼福，我将心碎，
你的容颜若是不为别人所见，
我的心才能宁静平安。八
每天早晨若能对着这样的脸儿凝视，
那将是何等的快乐幸运！
谁在夜晚被醇酒醉死，
未到天明便会清醒，
可是若为爱情所醉，末日才是黎明。九
死亡绊住了你的双脚，像是一丛荆棘！
我希望命运的利剑也将我的生命取走；
使我不要在人群中感到你已失去。
我把我的脸贴在你的坟头。
可叹啊，还有一抔黄土留在你的身后。
在他没有长眠以前，
应把蔷薇和素馨放在他身旁；
如今时间销毁了他脸上的蔷薇，
只有荆棘在他的身边生长。（水建馥 译）哈菲兹
哈菲兹（1320—1389），波斯诗人，生于设拉子，出身没落商人家庭。幼年丧父，勤奋好学，曾在宫廷供职。他擅长抒情诗，《哈菲兹诗集》约八千余行，追求自由和理想，针砭黑暗现实，歌颂爱情和幸福。诗歌巧用隐喻、典故、双关语，委婉含蓄。《像蜡烛一样》以蜡烛的意象比喻思念之苦，淋漓尽致地写出受创伤的心灵。诗人不写情人的容颜，却集中写离愁别绪。结句“像蜡烛一样”一唱三叹，回肠荡气。
像蜡烛一样
我是如此忠于对你的爱情，
给恋人带来光亮，像蜡烛一样。
我给狂恋者和放荡者带来曙光，
在沉沉的黑夜里，像蜡烛一样。
我日日夜夜难以成眠，
我的两眼充满着忧伤。
与你分离使我痛苦成疾，
我挥洒热泪，像蜡烛一样。
像痛苦的剪刀剪断线绳，
我把我忍耐的情丝剪断。
在对你的爱情的烈火中，
我将焚毁，像蜡烛一样。
假如我鲜红的血泪，
不是这样地滚滚流淌；
我隐藏在心头的秘密，
岂能公诸世人，像蜡烛一样。
我这颗备受创伤的心灵，
在水火之中仍把你冥想。
我悲声切切，泪如雨下，
凄凉之情呵，像蜡烛一样。
在这与情人相离的黑夜里，
让冥蛾信使飞向我的身旁！
不要让我由于对你的思念。
把世界焚毁，像蜡烛一样。
假如没有你的美容装点世界，
白昼会像黑夜那样暗淡无光。
我心头燃烧着的对你的爱情，
也会渐渐熄灭，像蜡烛一样。
我那期待和忍耐的大山，
会突然崩裂，因为过度悲伤。
我只有在爱情的水中溶解，
在火中熔化，像蜡烛一样。
我的生命仅如短暂的晨光，
与你相会是我唯一的期望。
亲爱的人呵，露出你的容颜吧！
让我把生命奉献，像蜡烛一样。
情人呵，赏给我一个夜晚吧，
让我与你欢聚一堂。
让我的茅舍披上朝霞，
慰我这痛苦的心，像蜡烛一样。
哈菲兹呵，爱情的火，
熊熊燃烧在你的心上。
那汹涌的泪水要到何时
把这火焰扑灭，像蜡烛一样！（邢秉顺 译）但丁
但丁（1265—1321），意大利诗人，生于佛罗伦萨，出身贵族。幼年丧母，勤奋自修。《新生》为悼念贝娅德丽丝而作。他卷入党派斗争，属于白党。1302年黑党夺权，但丁被流放，在近二十年中周游各地，写出《飨宴》、《论俗语》和《神曲》（1307—1321）。后者批判宗教神学、僧侣的腐败、统治者的专横残暴、市民的贪图私利、高利贷者的重利盘剥，同时歌颂现世生活。全诗一万四千余行，分为《地狱》、《净界》和《天堂》三部分。想象丰富而奇特，善用民间诗歌。《神曲》促进了意大利语言的统一。这是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贝亚德丽丝的魅力》着意眼睛和嘴唇对诗人的感受，揭示意中人风姿、情感和道德的三重魅力。《地狱篇》描写罪人在地狱忍受惩罚的情景。地狱分九层，刑罚严酷。第五章描写在第二圈荒淫的女皇色迷娜、克里娥彼特拉等在地狱里受冷风吹打。第三十二章描写最后一圈阴魂浸在冰水中，影射黑白两党的争斗。
贝亚德丽丝的魅力
她是多么高雅，多么纯洁，
我的姑娘，当她向人们施礼，
每个人都惶乱无神地垂下眼帘，
嘴唇颤颤栗栗，羞赧地沉寂。
她淡妆素裹，翩然远去，
带走了声声惊奇，
啊，她恍若上界的一位天使，
降临人间，把奇迹向我们显示。
瞻仰她的风姿，飘飘欲仙，
甜蜜穿过眼睛，流淌进了心底，
幸福的水柱岂能在局外人的心湖升起。
她的口唇里一个灵魂游动，
温柔亲切，又充溢着爱意，
它对我的心说：“渴求吧，你！”（吕同六 译）《神曲》：地狱篇第五章(1)
［第二圈，地狱正式开始；门口坐着判官冥罗司。这里都是犯淫欲罪的灵魂；他们的惩罚是在极端黑暗中不断受罡风鞭挞。诗人首先碰见的是历史上许多有名人物，使他不胜怅惘怜悯，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灵魂，在风中显得很轻。诗人发现这两个灵魂是法郎赛斯加和她的情人保罗，几乎说不出话来；在听完两人的痛苦的故事之后，诗人就跌倒在地，如同死去一样。］
我于是从第一圈降到第二圈；这里地面较狭，痛苦更多，使人凄然欲泣。
门口坐着狰狞的判官冥罗司，张着大嘴在笑，他判决犯人，把他们打发到受刑地点。一个倒霉的灵魂来到他面前，就把自己的罪孽一一招供出来；那判官看清犯人应到地狱圈数，就用尾巴绕自己身子几圈。他面前总站着一大群犯人，轮流受审，承认罪孽，尽旁人听着，最后一一被旋风卷了下去。
冥罗司看见我以后，就停止判刑，对我说：“你也到这个苦恼地方来么！你怎样进来的？你得了谁的允许？你不要以为地狱门很大，(2)可以随便闯进来呀！”我的引导人答道：“你叫嚷些什么？你不要阻止他注定的去路；这是为所欲为者的命令，不必多问。”
这时我开始听见哀号之声，接着传来一片悲叹。我到了一块没有光线的地方，好比大海被狂风冲击着，在那里怒号。地狱的风暴永不停息地赶着那些幽灵，旋转着他们，鞭挞着他们，折磨着他们。当他们撞上那片废墟时，他们又是叫，又是哭，并诅咒神的权力。我知道这种刑罚是加于荒淫之人的，他们都是使理性屈从肉欲。好比冬日天空里被冷风所吹的乌鸦一样，那些罪恶的灵魂东飘一阵，西浮一阵，上上下下，不要说没有停止的可能，连减轻痛苦的希望也没有。他们又像天空排成长阵的秋雁，哀哀长鸣，刺人心骨。因此我说：“老师，这些被黑风鞭挞的是些什么人呢？”
他答道：“你要知道的这些人，其中第一个是一位女皇，拥有广土众民；她因荒淫无度而怕人指摘，便把她的淫行说成是法律。她名叫色迷娜，继她的丈夫尼诺做亚西利亚的皇帝。另一个是因恋爱而自杀的，为了新欢而背弃了死去的旧情人西果；下面一个是荒淫的克里(3)(4)娥彼特拉。”他一个一个指给我看，那个招致频年战祸的海伦，(5)(6)为恋爱而战斗到死的亚开纳，还有帕里斯和特里斯坦，我都看见了；此外还有千百个为恋爱而丧失生命的幽灵。当我的老师历述这些古代后妃和勇士之后，我忽然心生恻隐，为之嘘唏不已。
稍后我说：“诗人呀，我愿意和这两个紧挨在一起的灵魂说几句(7)话，他们在风中显得很轻呢。”他对我说：“你等他们靠近我们的时候，用爱神的名义请他们停留一下；他们就会来。”不一刻，风把他们吹向我们这里，我高声叫道：“困倦的灵魂呀！假使没有人阻止你们，请来和我们谈谈。”那两个灵魂好比鸽子听见人召唤，鼓翼归巢(8)一样，离开狄多的队伍，通过险恶的风波向我们飞来；我的呼唤由于带有感情，竟而生效。
那女的灵魂向我们说：“仁慈的生人呀！你穿过这样阴暗的空气来访问曾经血污地面的人：如果宇宙的主宰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将祈求他给你安宁，因为你对我们的不幸有怜悯之心！趁现在风浪平静的时刻，我们将听你说话，并回答你的询问。我生长在大海之滨，那里波河汇合群流而入海。爱情很快地燃起了他温柔的心，使他迷恋于我的美丽肉体，因而使我丧失了肉体，至今言之伤心！爱情决不放过那被爱的人，它使我那样热烈地欢喜他，你看，甚至现在他也不离开我！(9)爱情使我们同归一死，那个毁灭我们生命的人，让该隐环等着他。”
我听了这些被伤害的灵魂谈话之后，把头低下来，后来还是诗人对我说：“你想些什么？”我答道：“唉！是什么甜蜜的情意，什么热烈的相思，使他们碰上这样悲惨的遭遇呢？”于是我又转向这两个灵魂说：“法郎赛斯加，你受的苦使我悲痛怜惜，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但是我还要问你：当初你们都在长吁短叹时，怎样会知道对方隐秘的衷情呢？”
她于是答道：“当困顿之际，回忆往日的欢乐，真使人不胜伤情。这是你的老师所熟知的。不过假使你愿意知道我们的爱苗从何而起，我将含泪奉告。有一天我们为了消闲，共同读着兰斯洛特的恋爱(10)故事。我们只有两个人，相互无猜。有好几次读着书时使我们目光碰在一起，脸色变得雪白；只在一刹那间就决定了我们的命运。当我们读到那微笑的嘴唇被他的情人热烈吻着时，我这个永远不离开我的人儿突然颤颤抖抖地亲了我的嘴唇：这本书和它的作者倒成了我们的撮合。从那天起，我们再不读那本书了。”
这个灵魂在泣诉时，那一个灵魂也哀哀地哭；我被他们感动得晕了过去，像断了气一样跌倒在地。第三十二章
［地狱第九圈也是最后一圈，即冰冻圈，处宇宙最下层，离光热之源亦最远。此圈共分四个同心环，第一环或最外环为该隐环。从《旧约》弑弟之该隐得名，凡杀害至亲骨肉的皆在此受苦。第二环为昂得诺环，以特洛伊卖国贼昂得诺为名，凡出卖祖国之人皆囚于此。但丁在这两环碰见不少自己的本国人；他从加米切红口中获悉第一环的许多人，从薄伽口中获悉第二环的许多人。他特别厌恶薄伽，由于薄伽的卖国行为使无数的盖尔非党人被杀，使佛罗伦萨家家户户都戴了孝。］
当我们到达黑暗的井底，站在比巨人脚下还要低的地方，我仍在仰望上面的高墙。我听见一个声音说：“你走路当心些呀！不要拿脚后跟踏痛你可怜弟兄的脑袋！”我掉转头来，看见我前面脚下是一个湖，冻得哪里像湖水，看去简直是玻璃一样。就是奥地利的多瑙河，或者遥远的顿河，在严冬也没有像这里的冰结得这样厚：因为，即使当伯尼山或比塔巴那山落在上面，也不会使它破裂。那些苦恼的阴魂都浸在冰里，一直没到他们羞愧的面颊；他们的脸色发青，他们的牙齿像鹳鸟一样战栗作声，这种景象就像农妇梦见自己拾麦穗时，一些青蛙身子没在水里，只露出嘴来，咯咯地叫着。他们的头低着，从他们的嘴能看出他们的寒冷，从他们的眼睛能看出他们的忧伤。
我向四周巡视一会，就看见自己脚下，有两个罪人紧紧挤在一起，连头发都分不出来。我说：“告诉我，你们两个胸膛抵着胸膛的，你们叫什么名字？”于是他们仰起头来向着我，我看见他们濡湿的眼睛里涌出泪水，但立即冻结，把眼皮又封起来；就是铁箍的木片也箍得没有这样紧。于是那两个罪人发怒了，像两只山羊额角抵着额角，互不相让。
另外一个阴魂的耳朵已经冻落了，他脸儿并没有抬起来，说道：“你为什么老是瞧着我们呢？假使你要知道这两个是谁，那皮藏索河流域便是他们的国土，亚伯多便是他们的父亲呀。他二人本是同根生，你便找遍该隐环也找不出一个比他们更活该冻结在这里的灵魂：那个(11)(12)被亚都王一下刺穿胸膛和影子的及不上他们；福加却也及不上；(13)这个脑袋挡着我视线的家伙，他的名字叫马先禄尼，你若是多斯哥人，准熟悉他，但是他也赶不上他们。要是你不再要我多讲，请记住我是加米切红，我在等我的亲人加林诺来此，用他的滔天罪行洗刷(14)我呢。”
随后我看见千百张面孔，一个个冻成青面獠牙的样子：我不禁打了几个寒战，事后只要想起这个冰湖，仍觉不寒而栗。
我们向着重物所归的中心走，在永恒的阴暗里打着战；是意志，是命运，是偶然在驱着我们，我也不知道。我走在许多头颅之间，脚下猛然踢到一张脸，踢得很重。那阴魂哭了起来，叫道：“你为什么(15)糟蹋我？假使你不是又来替蒙塔卑底报仇，又为什么要蹂躏我？”
我说：“老师，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让我弄清楚这个阴魂是谁；随后你叫我走多快都随你。”我的老师站住脚，我便对那个还在痛骂的灵魂说：“你是谁，这样骂人家？”
他答道：“那么你是谁，这样走过昂得诺环，踢别人的面孔；你的脚踢得这样重，莫非你是活人吗？”我说：“我本来活着；假使你要扬名，现在是极好的机会，因为我可以把你的名字记下，再传到人间。”他对我说：“正和我的希望相反，滚吧，不要再麻烦我了，你就不知道在这冰湖上怎样讨人家欢喜。”
于是我一把抓着他后脑袋上的头发，对他说：“你非说出你的名字不可，否则不要想你的脑袋上留一根毛！”他答道：“你就是拔得精光，我也不告诉你我是谁；就是你践踏我一千下，我也不肯仰起面孔来给你看见。”
这时我已经把他的头发绕到手上，而且拔去了一簇；他像猪一样叫喊着，但仍旧低着头。那时另一个阴魂叫道：“你有什么苦痛，薄伽，你的牙齿撞得还不够响么，何必还要叫喊？什么魔鬼找上你了？”
我说：“现在，该死的卖国贼！我用不着你告诉我了。我要把你的真情实况带往人间，使你永远遗臭。”他说：“滚吧！你高兴怎样说，就怎样说；但是你走出这儿地狱的时候，可不要漏掉这个饶舌的。(16)他在这里哭泣法国人给他的银子呢。你可以这样说：‘他是段爱那，我看见他和一班罪人冻饿在冰里。如若有人问起还有别的灵魂没有，那么在你旁边的是贝彩利，是佛罗伦萨人割断他的脖子的。再过去恐怕就是沙稼尼；还有加尼龙，还有泰巴台罗，是他趁人家睡着的时候把法恩察的城门打开的。’”
我们离开他，再向前走，看见两个灵魂冻结在一个洞里，身体靠得非常之紧，一个的头做了另一个的风帽，上面那个的牙齿咬紧下面一个的后脑和颈骨，好像饿鬼嚼着面包。从前帝台何怒咬麦那利巴的(17)太阳穴时，和他咬这后脑和颈骨，也没有两样。
我说：“你呀！看你这副恶毒的样子，说明你对这个被咬的人的仇恨；你说这是为了什么。只要你说得有理，那么我知道你的名字和他的罪状之后，只要我三寸之舌不枯，就可以到人世去给你申诉。”（王维克 译）————————————————————(1) 冥罗司本克乃德国王及立法者，传说他死后为冥间判官，但丁在这里把他写成有尾的怪物。(2) 引导人指诗人维吉尔，下面提到的“诗人”、“老师”也是指他。(3) 埃及女皇，为恺撒及安东尼的情人。(4) 斯巴达王妻，被特洛伊王子帕里斯所诱而引起特洛伊战争。(5) 亚开纳，本为助斯巴达之英雄，帕里斯许以妹，诱亚开纳至特洛伊成婚而杀之。(6) 特里斯坦为圆桌故事中骑士，因与舅母伊索尔德恋爱被杀。(7) 此二人，女为法郎赛斯加，男为保罗。法郎赛斯加嫁保罗之兄吉昂齐奥多，而与保罗私恋，其夫知悉，遂将二人杀死。一说保罗为美男子，而其兄则貌颇不扬，以保罗代行婚礼，法郎赛斯加事后始知被欺。(8) 狄多为迦太基女皇，因恋爱伊尼斯不遂而自杀。(9) 该隐杀弟亚伯，事见《创世记》。该隐环属地狱第九圈。(10) 兰斯洛特为圆桌故事中骑士，恋爱亚述王之妻桂内维尔。(11) 亚都王之子莫德里克，欲篡王位，事泄，王以矛刺之，时有日光，故矛贯其胸及影。(12) 福加却为比斯多亚人，曾杀其堂弟，又云杀父，而引起黑白二党的相互残杀。(13) 佛罗伦萨人，曾杀侄谋产。(14) 加米切红曾杀其亲族；加林诺为白党，曾以城堡让黑党，罪较加米切红更大；但加林诺这时还活着，所以说加米切红在等他。(15) 此人为薄伽，本属奇伯林党，但助盖尔非党作战，于蒙塔卑底之战吃紧之际，忽斩盖尔非党执旗者之手，致该党大败。(16) 段爱那，将要隘售与法人，使高卢人得入布格里亚。(17) 七将围攻忒拜之役，帝台何与麦那利巴互斗，二人皆重伤，麦那利巴先死，帝台何捧其头咬之以泄愤。彼特拉克
彼特拉克（1304—1374），意大利抒情诗人，生于阿雷佐，出身望族。自幼跟父亲流亡法国，曾攻读法律，热心研究古籍。代表作是《歌集》，抒发对萝拉的爱情，共有三百多首十四行诗。他继承普罗旺斯骑士诗歌和意大利“温柔的新体”诗派爱情诗的传统，大胆歌唱爱情，反映出人文主义者蔑视中世纪道德，热爱生活的新世界观。音韵典雅，寓情于景。《爱情的金箭射中了我的心房》以美好的时光和地方与爱情的产生联系起来，爱情的感受是叹息、眼泪和渴望。《究竟什么是爱情的滋味？》再次描写这种夹杂着痛苦与甜蜜的感受，将心境比作暴风雨中的破船。《我的心迷乱了》角度新颖，诗人以为自然景物洞悉自己的心灵，以此描写陷入恋爱的特殊状态。
爱神的金箭射中了我的心房
美好的年，美好的月，美好的时辰，
美好的季节，美好的瞬间，美好的时光，
在这美丽的地方，在这宜人的村庄，
一和她的目光相遇，我只好束手就擒。
爱神的金箭射中了我的心房，
它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尝到了这第一次爱情的滋味，
落进了痛苦却又甜蜜的情网。
一个动听的声音从我心房
不停地呼唤着夫人的芳名，
又是叹息，又是眼泪，又是渴望；
我用最美好的感情把她颂扬，
只是为了她，不为任何别的人，
我写下了这样美好的诗章。
究竟什么是爱情的滋味？
如果这就是爱情，天哪，究竟什么是它的滋味？
如果这不是爱情，那么，我的感受又算什么？
如果它是善良的，为什么这样残酷地折磨我？
如果它是凶狠的，这折磨怎么又夹杂着甜蜜？
如果是自寻烦恼，我何必怨天尤人，暗自哭泣？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伤心悲恸又为了什么？
啊，你生命与死亡，啊啊，你痛苦与欢乐，
为什么你们同一时间都驻扎在我的心里？
如果我是心甘情愿，就不必忧伤、苦闷。
我如今好像在撑着一条破旧不堪的船，
在暴风雨中失去了船舵，毫无办法；
盛暑中我冷得发抖，严寒里我心中如焚，
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又难准确地判断，
我究竟在追求什么，连自己也无法回答。（以上李国庆 王兴仁 译）
我的心迷乱了
我的心迷乱了，颤颤悠悠，
在荒芜的田野上踽踽独行，
当我瞥见地上一个脚印
我惶遽不安了，仓皇逃窜。
我寻觅不到一个避风的港口
销声匿迹，躲避四周窥测的目光，
因为失去欢乐的脸上，悲悲戚戚
却清晰可见爱的火焰的跳动。
而今我晓得，每一座山峰，每一片树林，
每一湾溪水，每一株青草，
都洞察我枉自遮掩的心灵奥秘。
我从此不再踏上这般荒凉、这般崎岖的道路，
可是爱情已然永远消逝，
再也不会来到我的身旁，窃窃私语。（吕同六 译）龙沙
皮埃尔·德·龙沙（1524—1585），法国诗人，生于旺多姆，出身贵族。曾为王太子侍从，因生病半聋而转向写诗。他是七星诗社的领袖，作品有《颂歌集》（1550）、《爱情集》（1552—1556）、《致爱伦娜十四行诗》（1578）等。他擅长爱情诗，也写过史诗和时事诗。他的爱情诗大胆吐露爱情，体现了人文主义思想，形式上突破了以往爱情诗的窠臼，既用民歌体，又写十四行诗。《待你到垂暮之年……》同样呼吁对爱情采取积极态度，但通过回忆去衬托晚年景象，加强说服力，立意新颖。歌唱之中有劝告，平静的语调带感伤。语言平淡朴素，与淡淡的哀愁配合。这首诗采用十二音节的亚历山大体，为七星诗体所倡导，后来成为法国的主要诗体之一。(1)
待你到垂暮之年……
待你到垂暮之年，夜晚，烛光下，
坐在炉火之旁，边绕纱边纺线，
你吟诵我的诗，发出感慨万千：
当年我多美，龙沙赞美过我啊。
那时候你不用女仆传语递话，
她干活儿累得半睡半醒之间，
听到我的名字仍然安稳睡眠，
即使用动听词句赞颂你也罢。
我将长眠地下，成为无骸幽灵，
在爱神木的树荫下歇息安定；
你则是一个蛰居家中的老妪，
怀念我的爱情，悔恨你的倨傲。
信我的话，要生活，别等待明朝；
就在今天把生命的玫瑰摘去。（郑克鲁 译）————————————————————(1) 相传，爱伦娜·德·舒尔热尔是法兰西王后凯瑟琳·德·美第奇的陪伴贵妇，她的未婚夫在内战中战死（1570），王后请龙沙写诗安慰她，龙沙逐渐爱上了这个姑娘，写出《致爱伦娜十四行诗》。此诗为其中第二卷第四十三首。莎士比亚
威廉·莎士比亚（1564—1616），英国戏剧家、诗人，父为商人。1585年到伦敦谋生，在剧院工作。他的作品有三十多个剧本，一百五十多首十四行诗和两首长诗。尤以《理查三世》（1592）、《罗密欧与朱丽叶》（1594）、《威尼斯商人》（1597）、《哈姆莱特》（1601）、《奥赛罗》、《李尔王》（1605）、《麦克白》（1605）等剧本最为著名。他的历史剧再现了英国三百多年来的历史面貌，喜剧和悲剧体现了他的人文主义思想，描写了时代的动荡和社会的灾难。情节多线索，人物性格变化而复杂，语言生动多彩。
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歌颂友谊和爱情，富于哲理，结构与韵律不同于意大利十四行诗，发展了四、四、四、二的分节形式。第十八首带有哲理，以夏为喻，说明美借诗而永存。第六十六首最为著名，诗人以厌世口吻，鞭挞和揭露社会的各种丑恶现象，堪与哈姆莱特愤世嫉俗的独白媲美。第七十三首以黄叶、傍晚、火光三种逐渐递增的、象征死亡的意象烘托死之将至。结尾点题，吁请意中人珍惜爱，含蓄委婉。第九十一首罗列门第、财富、打扮、鹰犬，认为都比不上爱；有了爱，就可以笑傲全世界，句句掷地有声。《十四行诗》十八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折，
没有芳艳不终于凋残或销毁。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六十六
厌了这一切，我向安息的死疾呼，
比方，眼见天才注定做叫花子，
无聊的草包打扮得衣冠楚楚，
纯洁的信义不幸而被人背弃，
金冠可耻地戴在行尸的头上，
处女的贞操遭受暴徒的玷辱，
严肃的正义被人非法地诟让，
壮士被当权的跛子弄得残缺，
愚蠢摆起博士架子驾驭才能，
艺术被官府统治得结舌钳口，
淳朴的真诚被人瞎称为愚笨，
囚徒“善”不得不把统帅“恶”伺候：
厌了这一切，我要离开人寰，
但，我一死，我的爱人便孤单。七十三
在我身上你或许会看见秋天，
当黄叶，或尽脱，或只三三两两
挂在瑟缩的枯枝上索索抖颤——
荒废的歌坛，那里百鸟曾合唱。
在我身上你或许会看见暮霭，
它在日落后向西方徐徐消退：
黑夜，死的化身，渐渐把它赶开，
严静的安息笼住纷纭的万类。
在我身上你或许会看见余烬，
它在青春的寒灰里奄奄一息，
在惨淡灵床上早晚总要断魂，
给那滋养过它的烈焰所销毁。
看见了这些，你的爱就会加强，
因为他转瞬要辞你溘然长往。九十一
有人夸耀门第，有人夸耀技巧，
有人夸耀财富，有人夸耀体力；
有人夸耀新妆，丑怪尽管时髦；
有人夸耀鹰犬，有人夸耀骏骥；
每种嗜好都各饶特殊的趣味，
每一种都各自以为其乐无穷：
可是这些癖好都不合我口胃——
我把它们融入更大的乐趣中。
你的爱对我比门第还要豪华，
比财富还要丰饶，比艳妆光彩，
它的乐趣远胜过鹰犬和骏马；
有了你，我便可以笑傲全世界：
只有这点可怜：你随时可罢免
我这一切，使我成为无比的可怜。（以上梁宗岱 译）弥尔顿
约翰·弥尔顿（1608—1674），英国诗人，生于清教徒家庭，在剑桥大学攻读，参加反国王反国教的斗争。因积劳成疾，双目失明。王朝复辟后，备受迫害。重要作品有《失乐园》（1667）、《复乐园》（1671）、《力士参孙》（1671）。诗歌取材于《圣经》，颂扬有反抗精神的人物。采用抑扬格五音步无韵诗体，气势恢宏，富于激情，流转自如。《夏娃的爱情》选自《失乐园》，全诗只有一个句子。以大自然的美衬托夏娃爱情的美好，并写出夏娃的温柔形象。《梦亡妻》悼念第二个妻子凯瑟琳，她死于产褥热。诗人与她结婚时已失明，但在诗中诗人复明了，看到她像圣母一样纯洁。诗句缠绵缱绻，凄婉动人。(1)《失乐园》：夏娃的爱情
跟你谈心，我把时光全忘了；
忘了季节，和季节的变化；一切欢乐
也想不起了；清晨的气息最甜——
多甜啊，一会儿，添上早起的鸟儿
第一阵啭鸣；东方，太阳初升，
给美好的河山染一层金光，又染红了
露珠闪闪的花草、树木和果实
那光景多可爱；柔柔的阵雨下过后，
肥沃的大地散发出泥土香；多美啊——(2)
那黄昏，温存，让人感恩，降临了；
于是黑夜静悄悄地来了，夜鸟来了，
一轮明月升起了，带着她的侍从——
一颗颗宝石似的星星；可是，不论那
清晨的气息，一会儿又添上小鸟儿
第一阵啭鸣；还是朝阳初升，
照临美好的河山，照耀着花草、果实——
露珠闪闪；还是阵雨过后的泥土香；
那黄昏，温存，让人感恩；静悄悄黑夜，
她的夜鸟；以及月光下的散步，
或是那闪烁的星光，如果没有了你，
不会是甜的、是美的。（方平 译）
梦亡妻
我仿佛看见我最近死去的爱妻，
被送回人间，像赫克里斯当初(3)
从死亡手里抢救的亚尔塞斯蒂，
苍白无力，又还给她的丈夫。
她好像古时洗身礼拯救的妇女，
已洗涤干净原来产褥的血污；
她穿着她心地那样纯净的白衣，
正如我相信我会无拘无束
有一天在天堂里面遇见她那样。
她虽然蒙着面纱，我好像看见
她全身透出亲热，淑善，和温纯，
比任何人脸上显露的都叫人喜欢。
但她正俯身要和我拥抱时，我醒了，
人空了，白天带来了黑夜漫漫。（殷宝书 译）————————————————————(1) 选自《失乐园》第四卷。(2) 意谓“日入而息”时，为富有成果的一天劳动向上帝表示感谢。(3) 亚尔塞斯蒂是埃达米塔斯的妻子，为免去丈夫的死，她愿意替他死。她刚死，就赶上赫克里斯来营救；他与死神决斗，并把亚尔塞斯蒂又夺回人间。布莱克
威廉·布莱克（1757—1827），英国诗人，出身商人家庭。从师雕刻师学艺七年，以刻制版画为生。作品有《天真之歌》（1789）、《经验之歌》（1794）等，描写充满温柔仁爱的理想世界，不满于社会黑暗。善用民歌体和无韵体，爱用神秘的象征手法，开浪漫主义先声。《啊，向阳花》预言人类社会的更新，热烈追求理想社会。向阳花就是理想社会的人类精神的象征。诗人将青春也拟人化。第一节诗明快，第二节诗深奥，有神秘色彩。《苍蝇》中的小飞虫喻指没有理想、没有生命活力的寄生虫；他们没有思想，虽生犹死，容易被抹去。《老虎》讴歌了老虎的形体、力量，它象征法国大革命，人民是塑造老虎的工匠。
啊，向阳花
向阳花啊！你等得累了吧，
你计数着太阳的步伐；
你渴望甜蜜的，黄金的住处，
作为一生旅途的归宿。
青春在那里怀着热望而消亡，
苍白的圣女在雪里素裹红妆，
从他们的坟墓中急起追往
我的向阳花所向往的地方。（朱维之 译）
苍蝇
小苍蝇，
你夏天的游戏
给我的手
无心地抹去。
我岂不像你
是一只苍蝇？
你岂不像我
是一个人？
因为我跳舞，
又饮又唱，
直到一只盲手
抹掉我的翅膀。
如果思想是生命
呼吸和力量，
思想的缺乏，
便等于死亡；
那么我就是
一只快活的苍蝇，
无论是死
无论是生。（梁宗岱 译）
老虎
老虎！老虎！火一样辉煌，
烧穿了黑夜的森林和草莽，
甚么样非凡的手和眼睛
能塑造你一身惊人的匀称？
甚么样遥远的海底、天边
烧出了做你眼睛的火焰？
跨甚么翅膀胆敢去凌空？
凭甚么铁掌抓一把火种？
甚么样工夫，甚么样胳膊，
拗得成你五脏六腑的筋络？
等到你的心一开始蹦跳，
甚么样惊心动魄的手、脚？
甚么样铁链？甚么样铁锤？
甚么样熔炉里炼你的脑髓？
甚么样铁砧？甚么样猛劲
一下子掐住了骇人的雷霆？
到临了，星星扔下了金枪，
千万滴银泪洒遍了穹苍，
完工了再看看，他可会笑笑？
不就是造羊的把你也造了？
老虎！老虎！火一样辉煌，
烧穿了黑夜的森林和草莽，
甚么样非凡的手和眼睛
敢塑造你一身惊人的匀称？（卞之琳 译）彭斯
罗伯特·彭斯（1759—1796），英国诗人，生于苏格兰西南部的园丁家庭，曾任税关职员，因劳累过度而早逝。作品有《英格兰方言诗集》（1786）等。另外还整理、收集了三百七十多首古歌曲。他的诗歌揭露和嘲笑贵族豪绅的贪婪残暴，歌颂农民的纯朴勤劳，富有民歌风味，清新欢快。《我的爱人像朵红红的玫瑰》是对民歌的改写，继承了民歌的某些比喻和反复咏唱的特色，写出纯朴忠贞的爱情。节奏轻快，语言朴实。《大好年华》号召人民反抗压迫者，争取实现自由和人人平等的社会，既尖锐泼辣，又明快豪放。《天风来自四面八方》描写对新婚妻子的真挚爱情，从自然力和地域想到爱人，以自然景物比喻爱人，逐层深入，又有变化。
我的爱人像朵红红的玫瑰
呵，我的爱人像朵红红的玫瑰
六月里迎风初开；
呵，我的爱人像支甜甜的曲子，
奏得合拍又和谐。
我的好姑娘，多么美丽的人儿！
请看我，多么深挚的爱情！
亲爱的，我永远爱你，
纵使大海干涸水流尽。
纵使大海干涸水流尽，
太阳将岩石烧作灰尘，
亲爱的，我永远爱你，
只要我一息犹存。
珍重吧，我唯一的爱人，
珍重吧，让我们暂时别离，
但我定要回来，
哪怕千里万里！(1)
大好年华
我们为什么要把大好年华
消磨在别人的压迫之下？
起来！到了战斗的时候，
清算过去的一切冤仇！
谁说帝王永远无过？
杀人的行为就大错特错！
既然他们的权力来自我们，
当政的理该是大众人民！
从此爱国的志士一齐怒吼：“要不死就得自由！”
骄横的牧师和主教，
我们送他们上天去修道！
给贵族们准备好雪亮的大铡刀，
让爵士们用自己的绶带去上吊！
这些恶棍长期把我们摧残，
他们的工具是贪赃的法官。
一切效劳暴君的走狗
逃不出人民复仇的巨手！
今天是他们的，但是明天
我们人人都歌唱自由！
然后我们将黄金时代来恢复，
人人都变成兄弟手足，
永远生活得快乐和谐，
共同享用地球的资财。
年轻人都有道德和智慧，
同伴之间充满了热爱。
未来的岁月还将证明：
善良本是人的天性。
那时让我们团团来敬酒，
祝贺胜利的和平与自由！
天风来自四面八方
天风来自四面八方，
其中我最爱西方，
西方有个好姑娘，
她是我心所向往！
那儿树林深，水流长，
还有不断的山冈，
但是我日夜的狂想，
只想我的琴姑娘。
鲜花滴露开眼前——
我看见她美丽的甜脸；
小鸟鸣啭在枝头——
我听见她迷人的歌喉；
只要是天生的好花，
不管长在泉旁林间哪一家，
只要是小鸟会歌唱，
都叫我想到我的琴姑娘！（以上王佐良 译）————————————————————(1) 这首诗题名不一，有用首句作题的，也有称为《革命歌》或《革命抒情曲》的。拉封丹
让·德·拉封丹（1621—1695），法国诗人，父亲是小官吏。攻读过法律，做过咨询律师。因不善理财，家境败落。又因得罪朝廷，从巴黎出逃至里摩日。主要作品是《寓言诗》（1668—1694）。1684年当选为学士院院士。他的寓言大半取材于古希腊和东方寓言，但却反映了17世纪下半叶的法国社会，揭露和抨击封建王朝。寓言诗写成小小的话剧，对话生动，韵律千变万化，语言丰富，富有抒情色彩。《知了和蚂蚁》抨击好逸恶劳思想，别致之处在于有幽默感：昆虫像人一样说话；知了以挖苦口吻去对待蝉。《死神和樵夫》描绘了农夫的悲惨处境，但诗人得出的结论是生之宝贵。《患瘟疫的野兽》是封建王朝的一幅缩影：狮王是臣民的主宰，大小猛兽也触犯不得，只有小民遭殃。各种角色均有性格特点，写成一幕小悲剧。
知了和蚂蚁
知了整个夏天
都在唱歌消闲，
北风终于来到，
她可样样缺少，
没有一点苍蝇，
小虫更不见影。
她找邻居蚂蚁，
前去叫饿喊饥，
恳求蚂蚁宽容，
借给几粒麦种，
捱到春天来临：“动物一言为定，
明年秋收以前，
连本带利还清。”
蚂蚁不爱出借，
多少算是欠缺。
她对借债者说：“热天你没干活？”“请您不要见怪，
逢人唱个痛快。”“唱歌？真是舒服：
何不现在跳舞！”
死神和樵夫
一个穷樵夫，全身被枝叶盖住，
不堪柴捆重压和岁月的磨难，
呻吟叹息，弯腰曲背，举步维艰，
费力地走回被烟熏黑的茅屋。
他终于心酸难熬和筋疲力尽，
放下了柴禾，寻思自己的不幸。
自从来到人间，他可享过快乐？
比他更穷的人，世上可曾有过？
往往没有面包，从来没有休息，
他的妻子，他的儿女，捐税兵痞，
债主徭役，各种重压，
完整地构成一幅穷人的图画。
他呼唤死神。她来了，毫不耽搁。
问樵夫要她怎么干，
他说道：“请你帮助我
再背起这捆柴，你千万别迟延。”
死亡能将一切治愈；
但原来状况别改变：
宁可受苦，不愿死去。
这就是人们的箴言。
患瘟疫的野兽
一种传播恐惧的病，
这是上天气愤难平，
创造出来以惩罚人间的罪愆，
瘟疫（既然必须说出这个名字）(1)
有朝一日能将阿刻戎河充实，
如今向野兽们宣战。
野兽没有死光，但都受到打击：
看不到谁忙于寻食，
要把岌岌可危的生命维持住；
菜肴全激不起渴慕；
狼和狐狸也不窥伺
温良和无辜的猎物；
斑鸠纷纷四散逃逸：
不再求爱，欢乐全无。
狮子开会说道：“亲爱的朋友们，
我想，因我们罪孽深，
上天降下这场大难。
我们当中谁最有罪，
但愿自我牺牲，将天怒来消退；
也许他将能使大家病愈体安。
历史告诉我们，这种不幸临门，
便要作这样的献身。
我们不要自我吹嘘；要毫不留情
察看我们自己良心。
至于我，为了满足贪婪的胃口，
吞噬过绵羊许多头。
得罪过我？绝没冲撞；
有时候我甚而至于要去生吞
牧羊人。
如果需要，我就献身：但是我想，
人人都像我这样来认罪才好；
因为应这样希望：办事须公正，
罪最大的要作牺牲。”“陛下，”狐狸说，“你当国王过于厚道；
你的一丝不苟显得过于温情。
至于说到吃羊，这种蠢货贱民，
难道这是犯了罪吗？不，不，王上，
您大嚼他们是给他们赏了光；
至于牧羊人，可以说
他遭灾是自作自受。
因为这些家伙自以为对群兽
能够绝对支配掌握。”
狐狸这样开脱，奉承者齐欢呼。
大家不敢过于深入
追究老虎、熊和其他凶猛权贵
最不可饶恕的犯罪。
直至普通猎犬；所有好斗动物，
按每一个说法，都是小小圣徒。
轮到驴子，他说：“我记得有一趟
从修士的草地经过，
肚饿草嫩，机会难得，另外我想，
也有魔鬼在唆使我，
我啃了舌头那么大一片青草。
我绝没这权利，既然必须直说。”
听到这话，大家高喊快审笨伯。
一只狼，有点学问，论证很高妙，
认为当祭品应是这可恶的牲畜，
灾祸全来自这长疥疮的秃驴。
他的小过失被判处该上绞刑。
吃别人的青草！多可恨的罪行！
别人终于让他看清：
只有死才能与他的重罪相抵。
根据你有权势还是可怜小民，
法庭判决使你清白或变黑漆。（以上郑克鲁 译）————————————————————(1) 即冥河，阴魂从此进入冥界。歌德
约翰·沃尔夫冈·歌德（1749—1832），德国诗人、小说家，生于法兰克福。他攻读法律。1775年至1786年在魏玛参政，后到意大利。1788年又回魏玛当剧院监督，兼管矿业。除了文学创作，他还从事自然科学研究。小说有《少年维特之烦恼》（1774）、《威廉·麦斯特》（1796—1829），诗歌有《西东合集》（1819）和大量抒情诗，他最主要的作品是《浮士德》，写了六十年，逝世前才完成。歌德的创作既富有抒情意味，又充满哲理思想。他竭力探索人生意义和实现社会理想的道路。作品宏富，体裁多样，既有精致的小诗，又有结构宏大的巨著。《维特与绿蒂》是《少年维特之烦恼》的卷首诗，表达了作者的创作意图。《流浪者之夜歌》是歌德最著名的一首诗，似平淡无奇，但浑然天成，音调和谐。诗人从山顶俯视，由远而近，由外而内，在万籁俱静中身心得到休息。《欢会和别离》描写诗人与情人弗丽德里克·布里翁幽会的情景。夜色催动着诗人的热情，在幸福中感到离别的怅惘。热烈纯真充溢字里行间。《尽管你隐身藏形》以自然界一切美好事物和美的姿态比喻爱人，新奇而贴切，受到东方诗歌影响。这首诗采用波斯、阿拉伯的咖塞尔诗体，即偶行诗押同字的韵，以此写爱人的化身，如行云流水，生动活泼。《迷娘的歌》选自《浮士德》，在迷娘的歌曲中最为脍炙人口，诗人采用与情人对话的形式，理想的景色与理想的爱情相一致。《葛丽卿的居室》也选自《浮士德》，是一首情歌，葛丽卿被认为是歌德的恋人芙丽德利凯。
维特与绿蒂
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
妙龄女人谁个不善怀春？
这是人性中的至洁至纯，(1)
为什么从此中有惨痛飞迸？
可爱的读者哟，你哭他，你爱他，(2)
请从非毁之前救起他的声名；
请看，他出穴的精灵在向你耳语：(3)
做个堂堂的男子，不要步我后尘！（郭沫若 译）
流浪者之夜歌
一切的峰顶
沉静，
一切的树尖
全不见
丝儿风影。
小鸟们在林间无声。
等着吧：俄顷
你也要安静。（梁宗岱 译）(4)
欢会和别离
我的心在跳，赶快上马！
想到就做到，毫不踌躇；
黄昏已摇得大地睡下，
群山全都挂起了夜幕。
橡树已经披上了雾衣，
仿佛岿然屹立的巨人，
黑暗从灌木林中窥视，
张着无数黑色的眼睛。
月亮出现在云峰之上，
透过了雾纱凄然观照，
晚风鼓起轻捷的翅膀，
在我的耳边发出哀号；
黑夜创造出无数妖魔，
我的心情却非常振奋：
我的血管里好像着火！
我的心房里烈焰腾腾！
见到你，你甜蜜的眼光
就灌给我柔和的欢喜；
我的心完全在你身旁，
我一呼一吸都是为你。
玫瑰色的艳丽的春光
烘托在你花容的四周，
你对我的柔情——啊，上苍！
我虽巴望，却无福消受！
可是，随着熹微的晨曦，
离愁已充满我的心中：
你的亲吻含多少欢喜！
你的眼睛含多少苦痛！
我走了，你低垂着眼皮，
又目送着我，噙着泪珠；
不过，被人爱，多么福气！
而有所爱，又多么幸福。(5)
尽管你隐身藏形
尽管你隐身藏形，千变万化，
最亲爱的人，我会马上认出你；
尽管你脸上蒙着魔术的面纱，
无所不在者，我会马上认出你。
从那柏树的纯洁、蓬勃的朝气，
发育健美者，我会马上认出你；
在那运河的清洁、生动的水里，
最迷人的人，我清楚地认出你。
看到喷泉的水线直涌而上，
最好动的人，我多高兴认出你！
看到那白云苍狗，变幻无常，
最好变的人，我从那儿认出你。
看到牧野的绿茵，像一幅花巾，
灿如繁星者，你真美，我认出你；
看到四面攀缘的千臂常春藤，
紧紧拥抱者，我在那里认出你。
每逢山头映照晨曦的红光，
立刻，使人开颜者，我就迎接你；
那时我上空现出清澄的穹苍，
使人开心者，于时我就呼吸你。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