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逻辑:张鸣说历史背后的细节(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0-02 07:51:04

点击下载

作者:张鸣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暗逻辑:张鸣说历史背后的细节

暗逻辑:张鸣说历史背后的细节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暗逻辑:张鸣说历史背后的细节作者:张鸣设计:李洪达排版:郝禾出版社:九州出版社出版时间:2018-02-01ISBN:9787510861505本书由北京博采雅集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细节里面瞧瞧晚清善扑营的故事

蒙古人作为游牧人,没有中原的武林,也不玩我们的武术,但是他们喜欢摔跤。摔跤是作为日常的游戏还是军事训练,实际上说不清,很可能作为前者的份额大一些,但于战场上的肉搏,也会有些间接的益处。满族人崛起,跟蒙古人结盟,蒙古人的地位,跟满族人相若。尤其是科尔沁草原上诸部落,跟满族人的关系密切得像一家人一样,因此,满族人也喜欢上了摔跤。为此,八旗特设善扑营,专门训练摔跤高手。后来,善扑营取开放姿态,不仅满族人蒙古人,汉族人和回民中的高手,也可以通过考试进来。

跟蒙古人一样,摔跤也是八旗子弟日常游戏的一部分,而且是得到皇帝鼓励的部分,因为可以保持民族的勇武之风。所以,上至王公贵胄,下至贫寒八旗子弟,一度都好这一口儿。当年康熙擒鳌拜,就是蓄养了一帮摔跤少年,当庭将之拿下的。而鳌拜自己也是一个摔跤高手,只是好虎架不住群狼,才失手的。据说,咸丰的宠臣肃顺,也是摔跤里手,有“满洲庆忌”之称,平时跟人角力,赢多输少。后来辛酉政变,西太后与恭亲王奕�联手,京城八旗,都在奕�手里,其中也包括善扑营。抓肃顺的时候,是醇亲王奕领队的,因为肃顺的缘故,特意带了几个善扑营的高手。

善扑营的人,是要经过考试入选定级的,入选者,被称为“布库”(满语),俗称扑户。扑户分为三级,头等最高,三等最低,不同等级的人,薪饷不同。善扑营安在北京沙滩大佛寺,每月初一、十五,定期举行比赛。善扑营的扑户们要参加,而营外的人,如果想吃这碗饭,也可以到大佛寺官厅报名,参加比赛,赢了的话,就可以入选,进入善扑营吃官粮。

这样的比赛,由善扑营指定的资深扑户担任裁判。由于比赛在大佛寺举行,人们习惯称裁判为“庙头”。庙头可以决定参赛者的“份儿”,即重量级别,体重大的和体重大的比,体重轻的和体重轻的比。“份儿”无须称重,庙头瞄一眼就行。选手也可以自己选择,体重轻的,也可以挑战体重沉的。庙头还可以决定谁和谁配对,谁下场比赛。以先倒地者为输,倒地之后,不能继续纠缠。

每次比赛,赛场中间都会铺好黄土。参赛者赤膊围在四周。宫里都会派个太监来,高高地坐在太师椅上,另由小太监用竹竿挑一串铜钱,作为赏钱。比赛完了,由太监宣布获胜者名单,发下赏钱。领赏者向太监磕头请安道谢,怀揣着赏钱倒退着离场。因为太监是代表皇帝来的,赏钱虽然不多,但领到的人,还是挺欢喜的。

晚清时节,善扑营已经衰落,满族人不行了,善扑营里尽是回民和汉人称雄。有位回民青年,每次上场,都身着白绸裤子。当时场上铺着黄土,赛手们一般都会穿黑色或藏青色的裤子,但这位就穿白色的,意思是说,我根本不会沾土的。事实上,他也真的不沾土,轻松打败所有对手。比赛期间,总有些小贩卖糖果小吃,这位吃食,从来不付钱,小贩也不找他要,因为比赛完了,那串铜钱肯定是他的,用这个付账就够了。

此时的满族人,日常游戏已经早就不是摔跤了,而是斗蟋蟀,架鸟笼子比试谁家的鸟叫得好。一个当年勇武的民族,不知不觉,就变得越来越文弱了。再往后,大佛寺的比赛也取消了,北京城里,兴起了私人跤场,基本都是汉人少年自己在玩了。大清国首都的一种特别的生意

大清户部相当于现在的财政部加中央银行,那时候不流行钞票,存入户部银库的,都是各地运来的银元宝。搬运元宝的,有专门的库兵。库兵基于可靠性的考虑,只能从八旗里挑人,每个库兵,跟一般的八旗兵丁一样,吃粮拿饷,却是一种八旗中人羡慕的“专业人士”,能补上库兵,可是不容易,不仅吃香的喝辣的,而且可以养几房妻妾。个中的缘故,是库兵可以在搬运的时候,偷出银子来。

当年的库兵,在搬运银两的时候,是要脱得光光的,进门时,还要张嘴检查,过门槛,拍双手,唯一能夹带的地方,就是肛门谷道。为了能在肛门里夹带元宝,得从小就进行练习,所以,当年库兵是有专门的买卖人养着的。这样的买卖,叫作旗倌。旗倌雇有专门的师傅,教未来的库兵如何从谷道塞入东西,经过反复练习,越塞越多,然后教他们如何运气,保证夹带的元宝不至于掉落。当然,这样的旗倌,也跟户部银库的管库郎中有特别的关系,库兵的甄选,由管库郎中决定,但百分之百都从旗倌里找人。只是,库兵不能干长,一到中年,肌肉开始无力,旗倌就开始撵人了,撵走旧人,换一茬新人。

大清户部银库里的银子很多,库兵每次从里面偷点儿出来,旗倌、库兵就够肥的了。偷出的银两,库兵和旗倌分账,旗倌拿大头。因为,旗倌不仅要负责练成可以用肛门谷道夹带元宝的功夫,而且要负责接送库兵上下班,负责保护他们。因为,针对库兵,大清的首都,产生了跟旗倌相对应的行业――劫库兵的。劫库兵的也有组织,属于京里的黑社会,但是,他们干这行,从来没有官府管过。自己感觉,这也不属于作奸犯科。

按说,库兵也是八旗兵,但他们除了肛门的本事,基本上是手无缚鸡之力。每次上下班,两人一辆骡车,坐在里面,就跟上了轿的大姑娘似的,用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一个赶车的,一个打手,手里都有家伙。除此而外,跟寻常的骡车,没有什么两样,一点儿都不敢招摇。而且,行踪诡秘,飘忽不定。出发之前,还有专门雇的探子,四下张望,见没有危险,才会启程。

但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有专门针对他们的行业,自然人家能找出来你的蛛丝马迹。抢人的,都是混混。跟他们在天津的同类,大体上是一样的。只要逮住了库兵的车,两下先礼后兵,用道上的黑话互相答话,如果能谈妥,旗倌出点儿血,两边客气地走人,谈不妥,则就要动家伙了。

一般来说,两下无论怎么厮杀,都不会出人命,因为出来人命九门提督的人要过问,事儿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但是,总会有个输赢。如果旗倌这边的人输了,库兵被劫走,如果刚下班,则银子就归了混混。如果上班时被劫,则旗倌马上得拿一笔银子把人给赎出来,不敢耽误了上班。反正不管怎么说,混混这边都有收入,这个行业就指着这个活。劫走的库兵,混混这边,也像祖宗一样供着,绝不会令其有半点儿损伤。说白了,库兵也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反过来,如果混混输了,被抓的人就会被打得皮开肉绽,骨断筋折。如果被打的时候,咬牙顶住,倔强不屈,最后旗倌请来红伤医生,把伤给治好,送回去,从此以后,这个混混就成了爷,有人养了。如果抗不住求饶了,那么人家也不给你治,扔回去,混混那边也不待见,这人就废了。

这样一个奇怪的行业,一直维持下来。旗倌和劫库兵的混混,其实就是一个伴生行业,都挺畸形,却都活得好好的。八旗和户部以及负责京师治安的九门提督,都心知肚明,都知道这是因为库兵偷银子衍生出来的,但是谁也不管。其实只要等库兵干完活,检查一下他们的肛门,这个行业就消失了。然而,这就是大清官场,做蛀虫,是一种行业,吃蛀虫,也是一种行业,都属于寄生官场上的行业。无论怎样奇葩,人们都见怪不怪。晚清的“国有资产流失”问题

晚清时节,在太平天国被灭了之后,曾左李带头,各地都先后掀起了兴办洋务的高潮,或多或少,都办起来一点儿洋务事业,花大钱,进口了西洋的机器,办起了工厂。最多的是机器局,用来造枪炮;其次,则是纺织局、矿务局等。

办这些事业的督抚们,手笔都很大,花钱买机器,不问价儿,不砍价儿。只要能弄到一笔钱,想都不想,事儿就办了。然而,厂房盖起来,机器竖起来,洋匠也请进来,工人也招募了,事业却按照衙门的方式进行,不问效率,不讲收益,只管排场。一个厂子的总办会办,不是道台衔,就是知府衔,出门上街,一大堆衙役鸣锣开道,八抬大轿。然后在厂子里安插一堆自家的亲友以及各个衙门递条子进来的闲人,办事无能,坏事有余。过不了多长时间,洋务事业就赔下去了,督抚们再也挤不出钱来维持这个事业了,只好关门,或者变相关门。

这样的洋务企业,在当年都是不言而喻的国企。凡是这样的国企,除非主办的人有大魄力,大手段,大后台,把它们包给商人,否则,不是一天天半死不活地赔下去,就是任由里面的东西被偷光,机器生锈、烂掉。著名的汉阳铁厂,如果不是张之洞最后把事业交给了盛宣怀,盛宣怀把厂子交给著名粤商郑观应来打理,这个远东最大的钢铁企业,最终连一块铁也生产不出来,更别提给卢汉铁路提供铁轨了。

一般来说,这样的企业,卖掉是肯定不行的。当年没有“国有资产流失”这个概念,但是,相关的内涵却早就有了。一个倒掉的洋务企业,任由机器烂掉没事儿,没有人说国有资产流失;一个濒临倒闭的洋务企业,明明可以挣钱,就是因为经营不善,天天赔钱,也没有人说是国有资产流失。但是,你只要把它卖掉,那么,御史们的弹章,就会把你埋了,满朝文武都会骂你。逻辑就是这样的,一个国企,多维持一天,就会多赔一天的钱,每天血盆大口,大把地吞钱,这样巨大的浪费消耗不算流失,烂掉造光,一文不剩,也不算流失,卖掉了,弄回来钱了,反倒是流失。因为,无论怎样,人们都会说你卖贱了。

其实,明白人都知道,在大清,没有一项公家的事业是能办得好的。连紫禁城和圆明园这种皇帝待的地方,只要皇帝不去的所在,不仅堆满了垃圾,甚至还有太监们偷偷拉的粪便。但是,公家的事业,或者说国有的事业,一定是神圣的。皇家库房里的东西,经管的人,可以把它们偷光,或者因管理不善而烂光,但是把库房事业交给商人办,肯定是大逆不道的。

这个,就是大清的国情。老佛爷,汽车来了!

今天的中国,基本上已经是汽车王国了,连不少地方的山村里,都有了汽车。不会开车的农村大妈,居然有被经销商忽悠得买汽车的,买来汽车不会开,放在院子里生锈,人家乐意。至于稍微大一点儿的城市,都是“堵城”,大小汽车挤在一起,动弹不得。而大城市则成了“万国汽车博物馆”,什么国家生产的、什么牌子的汽车,在中国都能找到。那情形,有点儿像民国的北洋时代――任何国家生产的步枪都能找到。

然而,汽车来到中国,多少还是费了点儿周折。世界上第一辆汽车,是1886年诞生的。但是,汽车真的来到中国,是20多年之后的事儿了。我们知道,火车进中国,就大费周章,老外经过了反复的折腾,建了铁路,被拆了,然后再建,第一条能运行的铁路,居然只能建在天津的租界里。最后是美国人想出了办法,弄了一套火车模型,送给西太后,让老太婆玩爽了,这种“火马车”和“铁马路”才落了地。

然而,汽车自打被发明之后,一直都跟中国无缘。严格地说,是跟中国大多数地方,包括北京无缘。而上海的租界,很早就引进了汽车,作为旅游项目,让来外滩的华人过把瘾。1903年,朝廷开始新政了,各种新玩意儿,相继落户中国。但是,保守的北京,依然拒不接受汽车。东交民巷的外国使馆人员若要出门,除了便利而便宜的人力车,就是马车――西方的四轮马车,这在乾隆时代也是被束之高阁的,但现在可以在北京新修的马路上奔跑了。

转变的契机,发生在1907年,意大利的使馆这年年初新来了一位代理公使,此人是个王子,利维奥・博尔济斯王子。更主要的是,他是个玩家,登山、探险无所不涉,还是一个狂热的汽车爱好者。在意大利的时候,就有一辆当时堪称大马力的依塔拉汽车(40马力)。来到北京之后,他发现这个古老的城市,闷得要死,一点儿都不好玩。他的夫人,到达北京第一天,就闹着要离开。

正在这个时候,法国《晨报》发起了一场从北京开往巴黎的汽车拉力赛,号召当年世界顶尖的汽车驾驶高手参加。这样的事儿,大概只有法国人能干得出来。当年中国没有一寸公路,而必须穿越的蒙古和俄国,也没有公路,只有一条西伯利亚大铁路,刚刚通车。当然,这事的背后,估计有汽车厂家在推。他们是想借此打开中国的市场。

显然,对于汽车爱好者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所以,号召一经发出,就真的有人响应。博尔济斯王子和三位意大利人,开一辆汽车组成了意大利队,还有四位法国人,分别开了四辆汽车组成了四支法国车队(也有资料显示是三支法国车队和一支荷兰车队)。五辆汽车,经海运被送到了北京。

这一下,沉闷的北京沸腾了。尽管我们说北京没有上海那么新锐,但是,北京人的好奇心,一点儿都不比上海人差。被老外的突发奇想弄晕了的清政府外务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疯狂的事儿,迟迟不肯颁发此项比赛的必要证件。而且规定,运来的汽车,不经骡马牵引,不许上街。然而,有了汽车的老外,哪里会管这一套,开着汽车就上了马路。新政时期北京新修的马路,给了这五辆汽车用武之地,汽车成天在马路上开,引得北京人那几日什么都不干了,乌泱乌泱地围观。对于汽车这种新鲜玩意儿,中国老百姓的好奇心压倒一切,死也要过把瘾。而政府的大人物们,却被吓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终于,在外国使节的启发下,他们明白了,要想让这些在街上飞驰的“怪物”离开,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拉力赛早点儿开赛。于是,证件很快就齐了,在特意派来的军乐队的乐声中,在沿途商家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五辆汽车,穿越北京城,直奔蒙古高原。一路上,好多地段,其实不是开的,而是由苦力抬过去的。在进入俄国境内之后,他们一直在西伯利亚铁路上开。途中,有的车报废了。最终,博尔济斯王子第一个到达了巴黎。公使馆的事儿,在这期间,基本都搁下了。

经此一事,拉力赛背后的推手――奔驰汽车公司,送给了西太后一辆奔驰轿车。只是,由于解决不了司机坐在前面,背对着老佛爷开车的失礼问题,老佛爷一直都没有坐过。汽车就一直放在颐和园,估计现在还在那里。北京的其他达官贵人,却开始坐汽车了,老佛爷也没说不让。怎样评价慈禧这个人

怎样评价慈禧太后这个人?是我在教学中经常被问到的问题。其实,按中国传统史学的讲究,称谓本身就说明问题。一般来说,称晚清当政的叶赫那拉氏为慈禧太后,就包含了肯定意味,因此“慈禧”是两个好字眼儿,而且是经她认可的尊号。而称她为西太后,就多少有点儿贬义,因为按满族人的习惯,东为上,西为下。东太后钮祜禄氏,在被尊为太后之前,已经是皇后,地位实际上还要高一些。那个时候,有人还带有蔑义地称慈禧为“西边的”。

不过,史家最好的立场是价值中立。最好的称呼,应该是直呼其名,但人们已经习惯了称其为“慈禧”,我在这里就叫“慈禧”吧,而太后,是她的身份,她是清朝的太后,又不是我们的太后,所以,太后在这里就暂时免了。

古代的女性,地位不高,但有的汉族人士大夫之家,女孩子还是会受一点儿教育,至少会教她们识字,能读一点儿书。个别才情高的,也可以吟诗作赋。但是,满族人对于学来的汉族人礼教,贯彻得特别刻板,所以,满族的女性,即使是阀阅之家,也不让她们识字。所以,慈禧在被选秀女入宫之前,基本上就是文盲。识字,是得宠之后才慢慢习得的。尽管如此,垂帘之后,亲笔的朱批,还满是错别字。

慈禧所受的教育,基本上属于小传统系列的。最明显的,是戏曲。由于传统宫里演出的昆曲她基本上看不懂,所以才引进当年属于花部的,由徽调和汉剧融合而成的高腔,即今日所说的京剧进宫。结果一个副产品就是,因为得到了慈禧的高度关注,京剧的形成和发展得以蓬勃。所谓“同光十三绝”,都是在她的培养下,光耀一世的。当然,做了太后之后,她和东太后也请翰林们给她们讲过一点儿历史课,但是效果如何,是很难讲的。

一个人的教育,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其后来的眼界和见识。没有受过正经八本的传统教育,固然使得她在秉政的时候,没有她的夫君咸丰皇帝那么多教条和框框。跟洋人打交道时,身段放得比较低。而且,也会有一些只有戏迷才有的道德品质,比如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其实,作为君主,是无须报谁的恩的。但是她很在乎。对于在她看来拯救了大清的中兴名臣,她一直都很客气,从来不会严厉地处分。对于庚子逃难途中及时赶来勤王的岑春煊,即使后来袁世凯陷害他,说他有反心,慈禧也会放他一马。这种戏剧性格,会让慈禧看起来,比别的清朝统治者更有人情味一些。

但是,作为一个国家实际上的领导人,她的格局还是不够大。任人唯亲,是她始终摆脱不了的死结。终其一生,她真正信任的人,从醇亲王奕,到庆亲王奕�,以及短时间的端郡王载漪,还有荣禄,基本上都跟她娘家方家园有点儿关系。

在晚清的大变局中,没能认清世界大势,把握好转型的大局,这也许是苛责她了,在那个时候,也许换一个人也未必能做得更好。但是,在甲午之后,亡国危机迫在眉睫的情形下,居然为了个人的权势,发动政变,废掉变法,进而掉进光绪忘恩不孝的感情漩涡里不能自拔,为了能顺利废掉光绪,不惜冒崩盘的危险,贸然支持义和团,跟西方决裂。浑到这个地步,几乎丧失了大清统治的最后机会和合法性。后来即使倾全力投入改革,回旋的余地也已经很小了。她死之后,选择的接班人居然还是在方家园周围打转,选了一个少不更事的第二代醇亲王载沣。清朝辛亥年的溃败,在很大程度上,是她一手造成的。

总的来说,慈禧是个聪明人,但是,却是一个不识大局、不辨大势的聪明人。机缘凑巧,成为转型时期的清朝当家人,实在是不合格。大国与小招儿

大清的官儿,外国人称为“满大人”。鸦片战争之前,英国马戛尔尼使团来华,带了一大堆礼物送给乾隆爷,想要跟中国建立全面通商关系。其中有一种礼物,是英国最新式的速射炮。为了显示其威力,马戛尔尼还让随从施放演示,可是,陪同的“满大人”,爱搭不理的,一副不稀罕的样子。其实,清朝满朝上下,没有人见过这种炮,即使出于好奇,也该观赏一下。但是,如果真的表现出好奇来,就有可能丢了中央之国的面子。为这个,就是硬憋,也得装着不稀罕。然后这些速射炮,就被装进箱子,放在了圆明园的仓库里,再也没有见过天日,后来先后两次跟英国人交手,都没有人想起把这些炮拿出来派用场――当然拿出来也没有用,因为没有人会用。尽管如此,大清的面子,还是被顾全了。

鸦片战争,“满大人”被打败了,不得已,跟人签了条约,不仅五口通商,而且传教士也可以进来传教。条约白纸黑字,不遵守不行。但是,为了大清的面子,洋人能不能进来,还真不好说,因为“满大人”有小招儿。招数之一,是暗示地方官,不允许大清臣民卖给洋人土地和房子。所以,五口之中,只有上海因为是个小县城,没有得到最上峰的暗示,结果洋人得以租了黄浦江和苏州河一带芦苇丛生的荒地,其他城市,洋人十年都进不来,在福州的英国领事,只能在城外草棚子里安身。

这些小招儿,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就都不灵了,因为洋人的枪炮太厉害,都给打破了。不过放心,“满大人”还有后手。跟英法签订北京条约的时候,后手就已经出来了。签约的地点,放在了礼部大厅。洋人粗心,想不出这个地点有什么名堂。但是“满大人”心里明镜似的:礼部是管各个藩属国事务的地方,把签约地点放这儿,明摆着暗示英法不管怎么牛,在我们眼里,还是被视为藩属――不能明说,用小动作羞臊你们一下。

接下来,外国公使可以进京,要见皇帝递交国书。负责安排此事的总理衙门,让所有觐见的外国公使,都走旁门,而且进宫之后,一定引导他们走旁边的偏道,觐见之前,还得在一个破烂的偏殿候着,旁边就是太监们用皇帝吃剩下的饽饽点心(量很大的)做酱的酱缸,风一刮,味道比茅坑还大。当年藩属国的使臣见皇帝,都没这么个待遇。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们老外再牛,经过我们这种礼仪上的小招儿的安排,让我们的人看了,自然矮了不止三分。这里头的名堂,只有1897年进京的德国公使看出来了点儿,似乎不肯就范,就是要走正中的道路,我们的引导官想拉他们,人家还提出抗议。结果累及李鸿章,一个劲儿赔礼道歉,才算拉倒。

尽管如此,在“满大人”眼里,小招儿对于自己的面子,还是管用的。不管我们在正式的交涉中吃了多少亏,赔了多少钱,但是只要我们的小招儿看起来让对方中招了,我们就得便宜了,面子上好看。义和团有多大能耐?

义和团有多大能耐?按他们自己的说法,一是神灵附体之后,可以刀枪不入;二是能靠念咒烧毁洋人的教堂,只要念了咒,用手一指教堂,说声:着!火就起来了;三是可以念咒闭住洋人的大炮,让大炮自己炸膛;四是某些道行特别高的人,比如“黄莲圣母”,可以元神出窍,溜到洋人的阵地,把洋人大炮上的零件和螺丝拧下来。

但在现实中,他们的能耐,也就是用刀砍人。砍得最多的,是信基督教的教民,包括手无寸铁的妇孺,其次是洋人传教士,再就是那些用洋货,进洋学堂,替洋人打工的人。然后,对于他们认为是白莲教的邪教徒,也杀无赦。最后能杀的,就是一些在朝廷的顽固派看来,不同意他们观念的“汉奸”。目标就是所谓的“一龙、二虎、三百羊”。其中,“一龙”就是指光绪皇帝,“二虎”就是李鸿章和奕�,“三百羊”就多了,指众多办理洋务的朝臣。最后“一龙”“ 二虎”都没杀掉,只杀了几个不顺眼的大臣,其中一位立山,还不是洋务官员,仅仅是由于跟顽固派有利益之争,也丢了性命。

除此以外,义和团的刀就钝了。什么抗击八国联军,包括此前杂凑起来的西摩尔联军,基本上都是清军的功劳,后来被历史学家们抓来按在义和团头上。正式开战,围攻使馆区倒也罢了,主力是董福祥的甘军,义和团只是辅助力量。而围攻西什库教堂,里面的守卫者不仅没有连发武器,连快枪都没有多少,十万义和团围攻了将近两个月,居然没有打下来。不仅他们的“法术”失灵,没办法刀枪不入,他们的勇敢也成问题,前面的人只要一倒下,后面的就星散了。不仅北京如此,其他地方,只要教堂敢于抵抗,义和团一般都打不进去。他们最大的能耐,就是对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孺逞威风。袁世凯在义和团闹得最凶的时刻担任了山东巡抚,只带了不到一万人的队伍去上任。山东是义和团的故乡,遍地都是拳民。袁世凯上任之后,用了一个月,就把义和团给清干净了,而且带着山东,加入“东南互保”,不听朝廷的号令。义和团所谓的反抗,就是在巡抚衙门的墙上画了一个写着袁世凯名字的王八。

其实,义和团能闹起来,关键是一些朝廷的顽固派大臣对他们青眼有加。正好赶上朝中发生大变故,西太后与光绪闹矛盾,废了“戊戌变法”,发动了政变,重新训政。废了向西方学习的变法改革,政治只能向后转。朝野上下,保守气息陡然大增,都没有人敢见外国人了,原来好好的洋务事业,都成了罪过。在这种情况下,由于在废光绪问题上,西太后跟西方列强发生了严重的冲突,而顽固派正好乘虚而入,建议利用义和团,说是民气可用。而民气可用,不仅仅是因为民间对西方有反感情绪,而是民间有超人的“法术”,可以不怕洋人的枪炮。最终,犹犹豫豫的西太后,被连哄带骗,上了危船。义和团闹大了,杀了太多的西方传教士,甚至危及西方使馆,于是,才惹来了西方的“十一国联军”。

在围攻使馆期间,顽固派的首领端郡王载漪,居然背着西太后下令调来新建陆军的重炮(从德国进口的克虏伯大炮),幸亏炮队还有理智,炮口抬高一寸,炮弹飞过使馆区。如果真的把使馆区轰平,将十一国的使节都打死,那么,后来中国的境遇如何,就真不好说了。顽固派为了自己那点儿小算盘,不惜拿国家民族的命运做赌注,这样的载漪,后来居然被一些人追捧,真是不可思议。

义和团本是北方落后地区的农民,在晚清国力日下的时刻,生计艰难,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困境归咎于信仰基督教的教民以及洋人。参加义和团的,连正经的绅士都很少,他们的“扶清灭洋”,在很大程度上是官方诱导出来的。在今天看来,义和团的能耐,其实就略等于他们的口气,他们的牛皮,没有老佛爷,屁都不顶。毓贤之死

毓贤是个酷吏。山东曹州多匪,毓贤做了曹州知府,每天衙门口上一排站笼,都是满满的,站死了一批,再换一批。做了山东巡抚之后,不知怎么的,这个狠劲儿没了。临到上个世纪之交,山东起了义和团,专门跟洋人洋教为难,杀洋灭教。按理说,也属于官府该管的事儿,但是,毓贤却犹犹豫豫的,还上书说,民气可用,可以借助这股子民气,对抗洋人。

正赶上西太后发动戊戌政变,朝廷政策向后转,洋人一肚皮不高兴,而西太后正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呢,毓贤等人的建议,老太婆有点儿听进去了。虽说在洋人的抗议下,毓贤被从山东调走,去了山西,但是,义和团逐渐成了气候,却跟毓贤的建议有点儿关系。当义和团闹大,而八国联军赶来救他们的使馆人员时,毓贤在山西巡抚任上,表现得相当积极,所作所为,跟此时的山东巡抚袁世凯正好相反――袁世凯是把所有的洋人和洋人传教士都保护起来,尽量把境内的义和团往外轰,而毓贤自己恨不得亲自当山西义和团的大首领,把境内46个洋人传教士连同家属,都给抓起来,押到太原,一个不剩给杀了。整个山西境内,洋人传教士和修士修女,一共有190多人被杀,至于被杀的中国教民,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由于山西的案子,是义和团运动期间由官府亲自参与的最大一起针对洋人的屠杀案,所以,战后谈判,联军方面提出的第一批要惩办的罪魁,毓贤就名列其中。其他的人,还有端郡王载漪、辅国公载澜,这两位是义和团名义上的大首领和二首领,还有军机大臣刚毅、赵舒翘、甘军统领董福祥等等。刚毅此时已死,剩下的,都得追究。朝廷最初给的处分,都是发配新疆,永不叙用。所以,毓贤一大家子人,都被押着往西走。走到兰州,才知道人家洋人觉得这样处分太轻,不干了。经过李鸿章和庆亲王奕�再三求情,载漪和载澜以及董福祥的死罪算是免了,而毓贤,无论如何都得死。

当时,驻兰州的甘陕总督尚未到任,藩台李某人,刚由山西臬司调任,当初杀洋人他也有份,见到毓贤都得死,自己也好不了,吓得先自尽了。所以,甘肃只剩下了一个臬司何福�看着三个大印,代管一省事务。从西太后那里来的圣旨,是要将毓贤就地正法,所以,这事儿只能由何某人亲自来管。

其实,如果朝廷真的不想让毓贤死,按照中国人办事的一贯做法,可以找个模样像毓贤的人顶替,糊弄一下洋鬼子。可是,已经被打怕了的西太后,已经�着脸求下了载漪这些自家人的命,不敢再生枝节,坚持要毓贤就地伏法,给洋人一个交代。听说毓贤要问斩,山西的义和团残余,扬言要劫法场,兰州城里,也到处都是声言闹事的揭帖。可是,真到问斩的时候,一个人也

没来。

杀毓贤,护理甘陕总督何福�监斩,具体事务,由兰州的首县臬兰县知县和总督中军负责。按说,兰州有现成的刑场,从来也没断了杀人。专业的刽子手,也是有的。但是,临刑那天,毓贤为了让刽子手动作麻利一点儿,少受点儿罪,把一个金镯子褪下来送给了刽子手。刽子手见财心软,一刀下去,居然没有把脖子砍断,让毓贤没死了,活受罪。见状,毓贤的随从看不过去了,上去补了一刀,才算了事。

毓贤据说临刑前还算镇定,写了一晚上的字,临了,还没有忘记把自己的图章盖在写的条幅上。大概,他觉得他的临终遗言,会被人收藏的吧。时辰已到,磕了三个响头接旨,引颈就戮。然而,事过之后,毓贤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成为烈士,从朝廷到民间,人们很快就把他忘了。

当然,庚子之变,最大的罪魁,其实是西太后。毓贤充其量只是一个积极的执行者,一只跑得比较快,叫得凶,咬了人的走狗。但就执行者而言,载漪、载澜和董福祥都干得比他更猛。但是,载漪、载澜是满族亲贵,董福祥是武人,手里有兵,都可以通融,唯独他和赵舒翘,非死不可。替罪的尽管不是羔羊而是走狗,洋人太凶,也没办法。走狗不跑不叫不行,但跑猛了,叫狠了,咬人惹出事儿来,还是得给烹了。比不得端王爷和澜公爷,人家是太后的自家人。要怪,就怪毓贤自己会错意,竟把自己当忠臣了,急火火地跑去为君分忧,最后也只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了。赵尔丰之冤

赵尔丰是被历史钉在耻辱柱上的人物。只要一提辛亥革命武昌起义前的“保路运动”,赵尔丰就是“赵屠户”,屠杀请愿民众的刽子手。当年煽动各地武装保路(造反)的“水电报”(放在河里的带字木板)说:“赵尔丰先捕蒲、罗,后剿四川,各地同志,速起自救。”所谓“剿四川”,不过是动员性质的夸张,却一直被当作实事来讲。赵尔丰当时有多少兵马可以“剿四川”呢?听他话的,不过三千巡防营加上他两百人的卫队而已。

赵尔丰是清末少见的能吏。川边西康地区,向称难治,在清朝中叶,曾经多次叛乱。清末庚子以后,由于西藏在英国的策动下,趋于不稳,接壤西藏的西康,一些土司和喇嘛,也开始躁动。而管辖川边的清朝官吏,又只会妄作威福。1906年,清政府驻藏帮办大臣凤全,在进藏途中路过巴塘时被当地土司袭杀。以此为契机,原任建昌兵备道的赵尔丰,奉命进剿。在平事儿之后,被骤然升为川滇边大臣,成为封疆大吏。赵尔丰在川边六年,有时还担任驻藏大臣,在川边实行改土归流,大拆大改。虽说平叛时,由于剽悍的叛军抵抗激烈,的确杀戮过甚,但也把川边的大部分藏汉民众,从土司的奴役状态下解放出来,废除了土司乃至喇嘛庙的封建特权。同时,办学校,修公路,设驿站,架电线,开设制革厂、官药局、试验农场,设立警察局、邮电局,奖励工商业。内地才有的新政事业,西康都有。一时,西康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新气象,过去的贵族和民众,感觉也还不错。西藏也由于赵尔丰的震慑,局面趋于稳定。

然而,1911年朝廷的铁路国有政策,却让事业遂顺的赵尔丰,掉进了一个巨大漩涡里,事败身死,留下千古骂名。拿破仑也有他的滑铁卢,然而赵尔丰的名气不够大,他的滑铁卢,把他整个给毁了。

铁路国有政策,是盛宣怀在推,但实际上是把持朝政的满族亲贵的一种收权大策略的体现。把原来属于地方、民营的路矿权收归国有,无论有无技术上的合理性,都是一种改革的倒退,等于把民间的所有物强行收归朝廷。这种干法,如果放在清朝中叶,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放在士绅和绅商民智已开的清末新政时期,肯定是会引起激烈反弹的。

而四川的铁路事业,又格外纠结。跟别省不一样,四川办铁路,等于是全民起哄,各个阶层,都高度参与,寄托的希望也特别大。但由于规划设计错误,沿着长江从宜昌进川,多年没有什么进展。而路款又被主事者拿到上海炒股,卷入橡胶风波,赔了大半。一旦收归国有,交接过程中,烂账就会暴露。所以,明白个中猫腻或者半明白不明白的上层士绅,都不希望铁路国有,如果非要国有的话,至少朝廷在接手时,可以把烂账的窟窿给他们补上。然而,精明的盛宣怀,怎么可能干这种赔账的买卖。所以,铁路国有的推行,在四川,阻力特别大。

当时,护理四川总督的是藩司王人文。此人久在四川,老于宦海,深知这里的水特别深。所以,迟迟不肯遵朝廷的意思,强行推行铁路国有政策,居然奏请朝廷,建议缓办。少不更事的满族少年亲贵,哪里会买四川人的账?于是,赵尔丰就被派到了成都,接任四川总督。尽管前任川督是赵尔丰的哥哥赵尔巽,在四川人缘不错,但是弟弟赵尔丰却不大想高升一步,做这个总督,因为他觉得川边的事情,他还没办完,很多事业,刚开了一个头。接到电报之后,还奏请朝廷让他接着在川边干,但是,朝廷不许,执意要他去成都。

来到成都之后,赵尔丰并不是一上来就高压硬推铁路国有。事实上,他跟王人文差不多,也觉得这里头水太深,川人反应太激烈。如果能缓办,缓一缓最好。然而,朝廷这边,坚决不肯缓办,压力越来越大。赵尔丰是汉军旗人,世受清廷深恩,不可能对朝廷真的有所违拗。本质上,此人其实是一个武夫,用兵打仗,也的确有办法,但也有武夫的脾气。所以,他又转过来,对川人施压。在1911年的9月7日,他把四川谘议局议长蒲殿俊、副议长罗纶以及川汉铁路股东会的代表张澜、颜楷等人约至督署开会,再度进行劝说,然而,会议气氛越来越紧张,双方最终闹翻。一气之下,赵尔丰犯了一个大错:把这些人都扣押了。

这一下,成都群情激奋,第二天,上千人涌到督署,要求放人。民众涌入大门,卫队挡不住,眼看人就要冲进来了。暴怒的群众,如果真的冲进来,会发生什么,真的令人恐惧。于是,赵尔丰下令朝天鸣枪示警。当年的川人,相当闭塞,洋枪的施放,都很少见识,枪一响,人就乱了,卫队的马队还冲出来驱赶。结果,好多人受伤,到底有没有死的,四散逃命的人们一时也搞不清楚。当时的目击者回忆说,的确没有朝人群开枪,所以即使有死的,也是受伤后的事儿了。当年朝廷正在搞新政,文明是一个最重要的尺度,哪里有人敢公然对示威的民众开枪?

但是,枪一响,有人流血,传出去,就面目皆非了。传到后来,就变成了一场大屠杀――赵尔丰排枪射人,死伤无数。赵尔丰就这样变成了“赵屠户”。这样的传说,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好事者有意为之,传得越是邪乎,动员人们武装保路就越是方便。“水电报”上还说,赵尔丰马上要屠川了呢。一时间,四川各地,全都乱了,和平保路,变成了武装造反。

接下来,武昌起义发生,全国大乱。四川新军不稳,原来指望的湖北新军,也叛了。只能指挥三千巡防营和二百卫队的赵尔丰,也没有本事力挽狂澜于既倒,于是交出了政权。他人倒也没走,就待在成都。因为担任都督的蒲殿俊,对赵尔丰还相当客气,有事随时请教。但是,这个原谘议局议长,只是一个文人,很快被一个野心勃勃的武人尹昌衡所取代,为了立威,根基不深的尹昌衡需要赵尔丰的人头。

尹昌衡发迹,是由于赵尔巽的提拔,所以,赵尔丰对尹昌衡的印象不错,警惕性大大放松。而尹昌衡居然去跟赵尔丰谈,说现在成都局势不稳,外面猜忌很多,赵尔丰带着兵,反而有危险,不若把兵交给他,他保证赵的生命安全。还说革命现在前途未卜,如果革命成功,他保赵尔丰;如果革命不成功,赵尔丰保他。两人谈得投机,指天为誓,绝不相负。当时,尹昌衡也是袍哥的双龙头大爷,袍哥讲信义,赵尔丰是知道的,于是放心地交出三千巡防营的兵权,犯了他一生中最后一个大错。

然后,尹昌衡带兵突袭赵宅,把赵尔丰抓了,召开群众大会,公开处决,还把赵的人头,挂了三天示众。

然而,借赵尔丰人头立威的尹昌衡,并未孚众望。不久,趁他领兵出征西康之时,他的都督之衔就被人给夺走。这个尹昌衡,也就像一颗彗星,闪了一下,就在历史上消失了。第二章大大小小那些人物姜桂题和他的老毅军

在进入民国之后,中国的军队,还有三支部队是清朝的旧模样。这三支分别是张勋的定武军,俗称辫子军,倪嗣冲的安武军,以及姜桂题的毅军。在晚清新政时期,新式陆军的编制,已经西化了,军、镇、协、标,就是西方的军、师、旅、团。但是,这三支军队,在民国之后,依旧是清朝的旧制,基本单位是营,十个营设一个统领,若干统领之上,是军统。

晚清的军队,分为新军和巡防营两个系统。北洋军和各省的新军,都属于新军,完全西式编制,原来的练军和淮军,以及招安的土匪,都编成巡防营。但是,进入民国之后,原来的一些巡防营,比如张作霖和陆荣廷的部队,都改编成了新军模样的国军,只有这三支部队,还保留了原样。

这是因为,这三支部队,都跟袁世凯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姜桂题的毅军和张勋的定武军,都是北洋的支系;而倪嗣冲的安武军,则是由北洋军衍生出来的军队。三人虽说跟袁世凯关系密切,但都对清朝有很深的感情,定武军甚至连辫子都不肯剪。毅军剪辫子,差点儿闹出风潮。所以,袁世凯特许他们保持旧制。其中,姜桂题和他的毅军,由于在鼎革之际特别配合,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袁世凯对之青眼有加,毅军的军饷和待遇,居然比正牌的北洋军还要好。

毅军是淮军的一个分支,靠剿捻起的家。而姜桂题,则是由捻军投靠过来的一员悍将。在甲午战争中,守旅顺兵败,被褫夺了官职,留任军中。袁世凯接掌小站新军之后,把姜桂题调来任翼长,所以,姜桂题也算是小站旧人。鼎革之前,继马玉昆之后,接掌毅军,按兵力来说,要算是当年京师的一支重要武力。所以他的配合,对于袁世凯顺利上位,至关重要。

姜桂题跟毅军的创始人宋庆一样,都是大高个,身材魁梧,跪着跟人站着一样高。当年的西太后,特别喜欢这种高大魁梧的武夫,无论怎么都会高看一眼。庚子过后,西太后回銮,颐和园里照样演戏。宫里演戏,少不了要请文武大臣来观看。别人进宫看戏,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咳嗽一声都不敢。可姜桂题头一回进宫看戏,看着唱得好,就大声叫好。西太后叫太监去看看,哪个敢这么大胆,回奏说是姜桂题。西太后听闻是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说,甭管他了,那是个粗人。

姜桂题的确是个粗人,不识多少字。但是,他的人缘却相当的好。不仅西太后喜欢他,李莲英喜欢他,连后来的摄政王载沣以及载沣的弟弟涛贝勒,也都喜欢他。在北洋系里,派系纷纭,但各个派别的人,都跟他关系不错。如果不是大的矛盾,让他出来做调人,保险能调和好了。

姜桂题跟士兵,也一贯嘻嘻哈哈。麾下的将士有了过错,也不怎么责罚。姜桂题个子高,背有儿点驼,人送外号“姜罗锅”,而他说话,口头禅是“光景”,也就有人叫他“姜光景”。同僚这样叫他不生气,大兵们这样叫,他也不生气。他的兵看戏不给钱还砸了场子,他不管。民国元年曹锟的第三师奉命兵变,他的毅军也跟着变。后来人家不闹了,他的兵挪到通州,还接着闹。

不过,如果是他自己惹事,被人抓着,却会认罚。姜桂题有个毛病,撒尿从来不上厕所,也不用马桶,不管走到哪儿,内急了,路边一靠就撒尿。晚清新政,开始设立警察,讲究街面卫生。一次在浦口,他在街边撒尿被警察当场抓住,要他交罚金一元。他马上认罚,交了一块钱。他的卫兵不肯,要跟警察理论,被他拦住。为人随和不拘小节的姜桂题,并不认为交了罚款,是件丢人的事儿。

毅军在民国的北洋时期,人数不少,但基本上不起什么作用。不管谁打谁,他们都在边上看着。所谓的毅军,就是军阀混战中的鸡肋,兵老将疲枪械差。一度,姜桂题有过一块地盘,鸡肋一样的热河。在这个地盘上,他跟张勋一样,开种鸦片。但是,这个像鸡肋一样的地盘后来也丢了,他被任命为莫名其妙的陆军检阅使,带着毅军,驻扎在北京。姜桂题也无所谓,断然不会举兵反抗死保地盘。反正只要他这个老资格的陆军上将不死,无论哪个上台,都不会把这支部队给拆了。而他自己,只要有戏看,有酒喝,别的也就无所谓了。1922年他死了,毅军也就到寿了,被拆得七零八落,卷进了军阀混战之中,烟消云散。

在北洋历史上,没人记得姜桂题和毅军的战绩,但是,人们都记得姜桂题这个人。半个遗老北洋之龙“北洋三杰龙虎狗”,王士珍位列第一。但论起来,王士珍比起段祺瑞和冯国璋,明显差了节气,好像没干过什么。当然,他是可以干点儿什么的,只是,另外两位都是民国才成了气候的,而对于民国,王士珍很有想法。

辛亥革命武昌起义之后,袁世凯再度出山组阁,王士珍担任权位相当重的陆军大臣。跟冯国璋一样,他不满老把弟段祺瑞打电报拥戴共和,曾经去电责备。清帝退位诏书一下,他毅然决然不顾袁世凯的死命挽留,不辞而别,回了他直隶正定的老家隐居去了。冯国璋也眷恋清室,但他比冯国璋的态度更为坚决。冯国璋不满意袁世凯,但袁世凯要他给他抬轿子,他还是抬的,王士珍则撂挑子了。

在老家,他有一个不大的庄园,庄园的堂屋里供着光绪皇帝写的“福”字,日日膜拜。他本人辫子不剪,长袍马褂。有客来访,则一身清朝官服,顶戴花翎,让人先拜“福”字,然后再跟他见礼。无论谁来劝他,他都表示从此以后在家隐居,再也不做官了。

但是,他是小站的旧人,北洋顶梁柱似的人物,眼见得北洋人坐了天下,自己就在近在咫尺的正定闲居,说他内心完全没有波澜,怎么能做到呢?所以,在袁世凯“二次革命”扫荡了国民党之后,派了大儿子袁克定请他出山,忸怩半晌,最后还是跟着袁克定进了北京,见了主公袁世凯。

此时,北京政府最为关键的陆军总长,由段祺瑞在执掌。段祺瑞是个敢当事的人,在他眼里,只要是为北洋好也为袁世凯好的事儿,即使袁世凯不答应,他也敢先斩后奏。又加上段祺瑞做事不细,经常大撒把,大事小事,都交给他麾下的“小徐”徐树铮来办。而徐树铮又是一个喜欢玩弄权谋、独断专行之人。这么一来二去,袁世凯未免对段祺瑞不放心起来。成立了一个陆海军大元帅统帅处,把陆军部、海军部再加上总参谋部都搁了进去,实际上等于把最有实权的陆军部总长段祺瑞给架空了。这个统帅处,袁世凯就让王士珍来主持。北洋之龙压着北洋虎,段祺瑞就是想有意见,也没法发作。

袁世凯称帝,段祺瑞辞职不干了,王士珍还在上班。只是,他内心深处,却也不以为然。如果说段祺瑞反对洪宪帝制,是为了民国,而王士珍不赞同洪宪帝制,则是为了清室。在王士珍这些具有遗老思想的人看来,如果袁世凯做总统,还可以说是服从民意,不得不如此,做了皇帝,那可就是篡位的王莽和曹操了。

不甘追随莽操的王士珍,在袁世凯事败之后,追随张勋可是相当积极。张勋复辟,如果他要出面反对的话,这个“辫帅”连北京城都进不来。毕竟,北京的守城部队,还有三万多人,这些大兵,对北洋之龙的话还是听的。可是,复辟那十几天,王士珍一直如影随形,成天穿着朝服跟着张勋,还做了复辟朝位置最高的议政大臣。不仅如此,他还急电他的学生第七师师长张敬尧,让他从洛阳赶到北京,为复辟保驾。只是由于段祺瑞动作太快,而且各个军头转向更快,形势急转直下,他才临时转舵,让张敬尧离开的。

不消说,脑后的小辫子一直留到1915年的王士珍,对复辟的失败,是相当遗憾的。复辟失败之后,两位老把弟段祺瑞和冯国璋,把个陷得很深的王士珍轻轻带过,不仅不追究,还让他做总参谋长。

王士珍在民国,自打出山之后,一直都在最高层转。不是参谋总长,就是陆军总长,再不就是总理。然而,骨子里,他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民国,没把民国的官儿当回事。跟那些死心塌地的遗老不一样的地方,仅仅在于他还在做民国的官。但他的内心,则跟复辟元凶张勋、陈宝琛、刘廷琛、胡嗣瑗这些人没有什么两样。不仅忘不了清朝的深恩厚泽,而且不信任共和制度。

这个王士珍,算是半个遗老。中将汤变节记

汤芗铭在民国初年,是个人物。他是湖北谘议局议长、著名立宪派首领汤化龙的弟弟,在法国学的海军,回国之后,一直在海军服役,深受清末海军司令萨镇冰的器重,是萨镇冰的秘书。武昌起义,萨镇冰受命率海军舰队去镇压,把个挂名的鄂军都督,也是出身海军的黎元洪吓得半死,说是海圻号重巡洋舰上的重炮,可以把武昌轰平。

然而,海军没有怎么向起义军开炮,因为汤化龙的关系,汤芗铭说服了萨镇冰,把舰队交给了他,海军起义了,炮口对准了前来镇压的北洋军。后来南京临时政府成立,汤芗铭做了海军次长。袁世凯做总统之后,原本对革命党就不感兴趣的汤芗铭,很快转向。所以,在袁世凯政府里,他依旧做海军次长。

二次革命,汤芗铭率领部分的海军舰艇,在攻打江西革命党人的过程中立了功,然后进军湖南岳州,逼得国民党人的湖南都督谭延�不战而交出政权。为了酬他的功劳,袁世凯把湖南都督的位置给了汤芗铭,后来又改成湖南将军。

汤芗铭的政治立场,跟乃兄一致。当时二次革命的时候,梁启超和汤化龙这些进步党人,对国民党很不以为然。漫说汤化龙的胞弟汤芗铭,就连受梁启超影响的蔡锷都坚决反对。所以,汤芗铭对国民党下狠手,也可以理解。由此登上湖南都督的宝座,汤芗铭是相当意满志得的。

湖南是革命党的老巢,也是会党的大本营。坐镇湖南,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仗着有曹锟第三师在岳州镇守,替他撑腰,汤芗铭在湖南下手相当狠。对革命党和会党,能杀就一定杀,因此人送外号“汤屠户”。但是,北洋的人都叫他“中将汤”。中将汤是一种中药汤剂,但恰好汤芗铭也是中将,又姓汤,刚刚好。当年,他才28岁,是封疆大吏中最年轻的一位,年轻气盛,不知仕途的险恶,已经站在了袁世凯一边,就死心塌地地为袁世凯卖命,没考虑给自己留条后路。

但是,更严重的问题是,汤芗铭毕竟是海军出身,做了湖南将军,没法像李纯他们那样带着自己的部队上任。组建自己的基本队伍,得从零开始。而他学的是海军,又过于洋气,所以只能找曹锟要人,替他组建部队。原本,他看上的是曹锟的副官长吴佩孚,但是他赞美得太狠,曹锟觉得,既然吴佩孚是个这么好的人才,我留着自己用好了,于是给了他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恰好比较平庸,折腾了两年,也没有组建好一个能打仗的混成旅。到了袁世凯要称帝的时候,中将汤的麻烦来了。

首先,他的哥哥汤化龙跟梁启超一样,是反对帝制的,这让他对袁世凯的认识出现了动摇。虽说劝进什么的,他都跟着做了,但内心深处却很是彷徨。其次,在广西的陆荣廷也开始讨袁之后,湖南面临两个方向上的压力,一边是加入讨袁队伍的贵州兵进入了湘西,一边则是更危险的敌人桂军在南边虎视眈眈。而原来驻在湖南的北洋军第三师,则已经被调到四川去了,在湖南的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部队,相当的零碎,从奉天调来的范国璋一部,从河南来的唐天喜一部,还有一些倪嗣冲的安武军,谁也指挥不了谁,谁也不听汤芗铭的。而他自己组建的一个混成旅,在湘西跟黔军的交锋中还被打散。一时间,所有在湖南的北军,都风声鹤唳。

在这种情况下,汤芗铭出于自保,唯一的选择是响应护国军的号召,宣布湖南独立,在名义上加入讨袁阵营。当然,他也就真的这么干了。自然,湖南的独立,对袁世凯阵营的打击是相当大的。毕竟在北洋人看来,这个汤芗铭是受了袁世凯重用的,如此干法,等于变节,没有良心。湖南独立之后不久,袁世凯就一病不起,人们哄传,袁世凯的死是因为喝了“二陈汤”。 二陈汤也是一种中药汤剂,原本是救命的,喝不死人。但是,两个反叛的封疆大吏汤芗铭和陈�,一个反叛的镇守使陈树藩,却真的要人命。袁世凯的大局,因为这些人的变节倒戈,变得风雨飘摇。

但是,汤芗铭变节之后,讨袁这边的一些人并不肯放过他。当年他在湖南杀戮过甚,得罪人太多,一旦大局不稳,群雄并起。人们传说,桂军马上就要杀过来了(其实桂军根本没动)。在湖南的北军,一夕数惊,纷纷撤离。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自己嫡系武力的汤芗铭,只好悄然走路。

此后,恨透了他的北洋人,当然对他不会客气,而国民党这边,因为他在湖南的旧怨也恨他。两边不讨好的汤芗铭,从此以后,在政坛上就基本上消失了。其实,他还是个蛮有才华的人,白瞎了。一个轶事,两个林虎

在民国的历史上,林虎是个人物。但是,这个人物在国民党的记录中,却面目不佳。早年的林虎是一个坚定的革命党人,参加过辛亥革命,而且是革命军的中坚;“南北议和”之前,在南京的江西军队兵变,黄兴就是靠他平的乱;“二次革命”,江西的军队大多首鼠两端,只有他的一个旅,在湖口跟精锐的北洋军李纯部两万多人打了一个多月。当年,唯一给国民党人挣了点儿面子的,就是林虎。

后来林虎成了陈炯明的悍将,也是孙中山手下唯一能打仗的部队。孙中山在北洋时期所有的作为――讨袁、护法、建立广东根据地,背后都有陈炯明,也有林虎在支撑。

然而,在陈炯明和孙中山闹翻、陈炯明的另一个部下叶举炮轰孙中山总统府之后,作为陈炯明的干将,林虎此后的种种作为,都有了罪过。最大的罪过,是国民党党军三次东征,林虎都站在对立面,成为东征最大的障碍。在任何时候,叛徒都比较让人讨厌,于是乎,林虎的面目也就变得狰狞起来。

所以,在国民党史学家笔下,林虎的形象很不怎么样。甚至因为他的后来,抹去了他前期的功劳。

不过,全面评价林虎不是我今天想要做的,我想写的,是林虎的一桩往事。林虎早年家境一般,父亲不过是候补县丞,有差事可派,就有点儿收入,没有,就坐吃山空。所以林虎早早地就寻求出路,补贴家用。1902年他15岁,因为长得高大,虚报了年龄,投考江西武备学堂。据他自己讲,在武备学堂读书期间,基本上都在前五名以内,所以可以拿到奖金。17岁那年,眼看就要毕业,他却惹出了事儿。他自己说,有天傍晚,跟五个同学在学校旁边的东湖岸上散步,听见有男子的笑声和妇人的叫骂声。过去一看,原来是四个闲人拦着一架坐着三个妇人的独轮车,有意调戏。他带头,和四个同学过去,把四个闲人教训了一顿。第二天,学堂的监督陈伯文集合同学,问昨日谁在外面打架了。他出来说明了原委,被监督稍加训斥,事儿就过去了。但四天以后,学堂居然挂牌将他们五人处分,除了他之外,其他四人都被开除――因念他成绩优异,记大过三次,打手板20下。但是他不肯单独留下,遂与四人同进退,一起离开了学堂。

这个事儿,林虎的部下却是这样记录。

说是那天他们在学校附近的灵应桥上纳凉,适有江西候补知县刘某乘肩舆过桥,仆役随从很是招摇。林虎他们几个看着不顺眼,就对其指指点点,发声讥讽。刘某的仆役很是不满,大声喝止,双方发生争执,最后开打。刘某的仆役被打得落花流水,刘某也被拉出肩舆吃了老拳,最后,连肩舆也被砸毁。

第二天,刘某告到学堂,才有了监督陈伯文的集合队伍,找出犯事者加以申斥的过程。由于没有得到打人者被惩罚的结果,刘某咽不下这口气,最后不知通过什么关系,告到了当年的江西巡抚夏时那里。大概是托的关系有几分面子,夏时下令武备学堂查办,于是才有了四天之后的惩罚。后来的事儿就都一样了,林虎和四位同学一起离开了学堂,都投军去了。

这个事儿,比较起来,显然林虎的叙述不大合情理。如果是他们仗义相救,就算打人了,学堂也没有道理开除他们。而且要想查清此案,找到那几个妇人和车夫应该不难。更没有道理第二天轻描淡写地训斥几句,第四天却兴师动众,开除了四个,记大过一个。很明显,是林虎他们闯了祸,没有太大来由地打了人,还砸了人家的轿子。林虎的部下,将之说成是看不惯刘某的招摇,痛打狗官,其实也是夸大其词。一个候补知县,还没上任呢,怎么说人家一定是狗官呢?即使招摇,又能招摇到哪里去呢?晚清捐班之滥,无以复加,这样级别的候补官如过江之鲫,除了极个别来头大的,剩下的不饿饭也就不错了,哪里可能有那么大的威风?这也是为什么刘某告到学堂之后,学堂监督并没有当回事的原因。当然,官场的事儿比较复杂,正好赶上刘某多少有点儿来头,能托人找到巡抚,巡抚也就真的当事给办了,于是呢,林虎他们就只好走路了。

这点事儿,对于当年包括林虎在内的五个年轻人来说,的确是大事,害得他们没了眼看到手的文凭。但是,的确是他们自己闯的祸,这个祸没什么道德含量,既不是仗义救人,也非痛打狗官为民出气。这件事如果有亮点的话,唯一的亮点就是林虎比较仗义,不肯独自留下拿文凭,跟着那四个人一起离校。

只是在后来的历史上,那四个人都籍籍无名,只有林虎挣出了名头,仅仅后来因为跟错了人站错了队,才被涂抹成了白鼻子。我最早做北洋军阀研究的时候,拿到的资料,关于林虎的,净是些负面的说法。段祺瑞这个人有多好?

最近这些年,北洋的事儿有点热,北洋大佬段祺瑞的声誉看好,大有蒸蒸日上之势。当然,过去讲北洋人物基本上都漫画式的,段祺瑞注定是一个要被涂了白鼻子的角色,其实很没有道理。但是,有一些评论则把这位北洋之虎,说成是民主的捍卫者,道德的化身,又有点儿过了。

的确,段祺瑞不爱财,生平不聚财,不置产业,到死无论在北京、天津还是上海连栋房子都没有。大权在握,不受贿,不拿回扣,也不任人唯亲,大公子段宏业,一直都没有正经的工作,当年众多的军头,动辄父子将军,姑爷舅爷横着走,跟他比起来,简直像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妻舅吴光新得到重用,也多半是因为此人资历、学历和学识,确实有过人之处。

段祺瑞在世的时候,其拥趸说他是“三造共和”的元勋。辛亥革命期间,袁世凯跟南方谈判,逼清帝退位,北洋诸将像王士珍、冯国璋都不配合,只有段祺瑞参与其间,随袁的意思起舞;袁世凯称帝的时候,他不表赞成,辞官不做,袁世凯临死,拉他出山,他做实权的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