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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08 18: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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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夜先生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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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退师

劝退师试读:

自序:我这十年

2018年8月8日,网上有人发表文章,回顾了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夺得金牌的一些运动员这十年的人生轨迹,那一天,我刚刚完成《劝退师》的最后修改。

陈奕迅的《十年》在2003年刚刚推出时,我曾经每天都听,那时候也喜欢去KTV唱,它是当时难得的适合我的狭窄声线又动听迷人的好歌,林夕的歌词写得更是深得我心,但是今天再看,20多岁时的我根本不懂什么叫“十年”。

2008年5月,我的处女作长篇小说经历了各种波折,终于完成,印刷、上市;2008年8月,我结束了在上海一年多的生活,返回青岛。十年之后,2018年的5月到8月,我写完一部新的长篇小说,从一个起点走过3600多个日夜,站上一个新的起点,向过去的十年鞠躬告别。

有那么几年,我放弃了写小说。

从当初每年至少要写几十万字的长篇、短篇小说,到彻底地放弃,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没写下过一个故事,没写下过一个开头,甚至刻意地少听音乐,少去触发自己灵感的源泉,即使脑海里时常浮现出什么素材和故事,也不会记录,任由它们出现又消失,最后将它们忘得干干净净。

有那么几年,我长时间地陷入焦虑,尤其在30岁之后,生活、家庭、婚姻、孩子……这些在很多人那里接受起来顺理成章的东西,在我这里却变得非常困难。

焦虑最严重的时候,我开始失眠,甚至开始失语。20多岁时,写作对我来说很容易,因为我心中充满倾诉的欲望;放弃写作时,是因为倾诉欲消失了,我甚至跟朋友在网络中聊天时经常会打出很多字,然后又全部删掉,最后只说“好吧,那就这样吧”,或者“你好好的吧”。

高晓松说,“四十不惑”的意思,不是人到40岁就不会迷惑,而是到了40岁,很多你一直想不清楚的事情,就不想再去弄明白。

写这部小说时,我即将37岁,到它上市时,我距离40岁又近了一步,很幸运,还没到那个岁数,我已经开始想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想不清楚就想不清楚吧。

所以,原本放弃写作的我,希望把所有焦虑都清理干净了再写,现在的我,是写下了心里所有的焦虑——生活、家庭、婚姻、孩子……所有的思考,所有的困惑,所有的不甘,所有的释然。

十年前,我留着长发,那时的长发已经留了好多年,变成了我独特的标志。

失语时的我,一点点剪去头发:先是推掉了后脑上的,还保留着辫子;又推掉了两鬓的,只留着头顶上的;接着剪短头顶上的,最后干脆自己买个电推子,不光给自己剃发,还顺道拿老爸练手。

十年前,我一直在考虑自己到底要怎么改变,才能不丢失自己,才能留住自己。

十年后的今天,我不再思考什么是自己。

生活就是我自己。

顺便说一下,这部长篇小说依然是在各种音乐的包裹中完成的,奠定基调的依然是刘冬虹和窦唯。

特别感谢马小也,没有她的聪明才智,就没有这部小说。

关于感情,有很多痛苦都是相似的

1.

已近深秋,晚上9点,风起了还真有点冷,堵得让人想发狂的晚高峰已经过去,马路上的车开始变少,车速也越来越快。

守望路的咖啡馆外面停着一辆车,车里坐着一个女司机,双手正紧紧地握住方向盘,不过她没法发动车,车钥匙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手里。

男人叫杨墨,今年36岁,因为是本命年,他已经穿了近10个月的红裤衩,天天祈祷不求发财,但求平安。而现在的他正瞪着眼睛,一副假装淡定的样子。

女司机叫吴小薇,今年26岁,正处于那种刚退去学生气的稚嫩、绽放出女人风韵美的时候。吴小薇双手握着方向盘,仿佛正掐着一个人的脖子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喊:“把——钥——匙——给——我!”“话还没说完,不能给!”杨墨看着她,将钥匙攥在手里,藏到屁股后面,说,“折腾了几个月,该闹的、该打的、该作的都差不多了吧?现在可是你自己说想通了,谈判结束了,一切都是你同意的,咱可不能反悔。今晚就是个句号,好好画个圈,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你这么年轻,未来多么美好……”“把钥匙给我!”吴小薇不看杨墨,眼瞅着快哭了,只重复这几个字。

杨墨摇头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算咱俩坐一夜,我也不能给你。”

吴小薇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这是我的车,现在这是我的车了,我付出了那么多,现在只剩下这么一辆车,我必须开回家。把钥匙给我吧!”

杨墨心想,真是文艺女青年,说话一套一套的,只剩一辆车?那她卡里多出来的那几十万存款算什么?杨墨还在犹豫,吴小薇突然扭头看向他,眼睛连眨都不眨,看得杨墨心里直发毛。这个脸皮厚的老男人自高中开始偷偷跟学习委员在家里约会之后,快20年没有这么不安过了。犹豫再三,他把钥匙递给吴小薇,还没说什么,吴小薇便发动起车来,起步就超过了80迈。

杨墨赶紧系好安全带,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往一个叫“都是娘家人”的微信群里说了一句话:“我觉得‘爆裂女侠’要疯了。”2.

群里可没人理他。

群主魏志刚正扯着嗓子跟一群人纠缠在一起,脸上、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巴掌,也不知道都是谁打的。

就在二十分钟前,魏志刚正带着老婆和孩子在山羊羔火锅店的一楼大厅吃饭,庆祝宝贝儿子在幼儿园大班拿到第10朵小红花。

突然,三个打扮得相当富态的中年妇女——就是那种在美容院用高档化妆品抹出来的满脸油光、挎着几万块钱的包、大冷天外面穿紧身裙子和黑丝袜、里面穿秋裤、必须用塑形内衣勒住肚子的富态——推开火锅店的门,站在大厅里就直嚷嚷:“把你们经理给我叫来!”

山羊羔火锅店的大堂经理是个打扮得相当利索的姑娘,从远处看见出了事,便走到这三个中年妇女面前,短短几步路她就已经做好各种心理建设。不过,见过风浪的女人出手从来都比小女孩稳、准、狠,体形最壮的那个中年妇女上来就是一个大嘴巴,另外两个一人一只手揪住那姑娘的胳膊,另一只手逮哪儿朝哪儿扇,一边扇一边大喊:“我打你个小三,我打你个不要脸的小妖精!”

从安安静静到打成一团,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大厅里直接炸了锅。魏志刚就像漫威电影里的钢铁侠,按个按钮瞬间变身。他跟老婆说“看好孩子,千万别过去凑热闹”,然后便义无反顾地跳入旋涡,上前跟几个服务员一起拉起了架。

也不知道怎的,拉扯姑娘的手都拉到了魏志刚身上,扇大耳刮子的手也都扇到了他脸上。挨扇的姑娘不知道被谁推倒在地,一点不含糊,爬了两步站起身,朝着离她最近的酒瓶子冲过去,拎起酒瓶子冲了回来,结结实实朝着一个中年妇女抡过去。

好巧不巧,她抡偏了,一瓶子砸在魏志刚的脑门儿上,力道不算太大,瓶子没破,可这比直接砸破脑瓜还疼。

闹事的“旋涡”乱成了一锅粥,周围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很多人掏出手机拍了段视频就开始发朋友圈、传微信群,谁也不知道到底啥事,就是听着是打小三,看见魏志刚在其中瞎折腾,认定了他是渣男护小三。于是,魏志刚被讹传成了出轨事件的男主角。

好事的都先忙着拍视频,拍得过瘾了才想起来打110报警。警察赶到时,火锅店老板已经亲自出马,再加上几个男服务员,两个架一个,三下五除二就把女人们分别架到了没客人的包间里。火锅店老板向警察再三保证,没啥事,自己肯定能处理好。送走警察,他又被三个中年妇女堵在墙角。

三个中年妇女指着火锅店老板的鼻子骂:“你长本事了,生意做大了,包养小三就罢了,还想离婚!”

老板百口莫辩,魏志刚突然跳出来,他顾不上脑袋生疼,一边捂着头一边保护着老板逃出包围圈,信誓旦旦地说:“这事我能帮你处理,相信我!”老板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连忙点头。

魏志刚赶紧打电话寻求支援,结果连着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3.

魏志刚先是打给杨墨,杨墨正坐在“爆裂女侠”吴小薇的车上陪着她一起狂飙,两只手恨不得死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心都快跳出来了,哪还有工夫接电话?

电话又打给苏梓,连着打了几遍,苏梓都给挂了。魏志刚最后一次打的时候,苏梓接起电话,非常不耐烦地说:“打什么打,老娘正忙着呢!”说完,电话挂断,手机拍在桌子上,接着,她一句话都不说,狠狠盯住对面坐着的家伙。

对面坐着的是个跟杨墨差不多岁数的男人,看起来有点邋遢,满脸的胡楂,眼眶红红的,跟刚哭了三天一样,蔫了吧唧的,不敢跟苏梓对视。“你说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苏梓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开始连珠炮似的骂了起来,“你都结婚了,孩子都有了,出轨本身就是错。现在对方知道悬崖勒马,你不但不知悔改,还拿着视频威胁人家?你多大岁数了,没点担当、没点责任吗?干的叫人事儿吗?”

邋遢男人说:“是我糊涂,是我不应该,可我能怎么办?我已经不想回家了,就想跟她在一起,我是真的想负责——”“放屁!”苏梓气呼呼地打断他,“我用律师的专业知识跟你说,首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规定,你偷拍、散布他人隐私的行为已经成为事实,现在就可以拘留你。你拦截、辱骂、恐吓,性质恶劣,如果以后造成了更坏的社会影响,可以直接起诉你,追究你的刑事责任,判个寻衅滋事罪也够了,更别说你还有个传播淫秽物品罪的罪名,两罪并罚,真进了监狱蹲几年,你能对谁负责?”

邋遢男人陷入了沉思,不再说话。“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想跟她在一起,现在搞臭了她的名声,对她有什么好处?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鱼死网破,就算她离婚你也离婚,你俩靠什么在一起?”苏梓继续咄咄逼人,“打离婚官司,过错方必须承担后果,财产分割怎么办?如果你为了现在的女人,完全不考虑原来的老婆和孩子,这叫负责吗?如果你净身出户,就以现在的房价来说,多少年能买得起新房子?新生活谈个屁美好?你怎么负责?”

邋遢男人低下头,琢磨了一会儿,又仰起头长叹一口气,再次低下头。“你现在很焦虑吧?我接了三年离婚官司,你这样的焦虑看见过很多,”苏梓语重心长地说,“冷静想想吧,现在生活压力大,结婚成本很高,离婚成本更高,好不容易结了婚,不好好过日子,折腾什么呢?一夜回到解放前,你爹妈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你的幸福只跟一个女人有关吗?”“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邋遢男人无奈地说。

苏梓撇着嘴说:“你别装可怜,今天晚上承认了错误,明天再犯浑,我找你只是这一次吗?你威胁别人是这一次吗?”

邋遢男人又长叹一口气,说:“你救救我吧,我是真的累了。”4.

杨墨还在吴小薇的车上,吴小薇一边开车一边瞪着眼,满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杨墨深知吴小薇的性格,脾气上来时八匹马也拉不住,要不然也不能给她起个“爆裂女侠”的绰号。他现在是深度被迫害妄想症发作,各种脑补自己会遇上什么状况。每次遇上红灯,他都担心吴小薇会直接闯过去;看到女侠凭着最后一丝理智踩了刹车,他又侥幸又心慌,因为只要一变绿灯,油门就又是一踩到底,这一停一踩的,他的心脏真突突得快爆了。

该来的,终于还是没躲过去。快到一个路口时,前面已经是红灯,吴小薇恍惚间慢了两秒,尽管刹车已经踩得很猛,她的车还是一头撞在了前面的车屁股上。

吴小薇和杨墨都在车里晃了几下,杨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下车钥匙,然后盯着吴小薇,憋住一口气说:“你冷静,剩下的事都交给我处理。”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前面的车上已经下来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甩上车门,朝他们走了过来。

杨墨一下车就低三下四地赔不是。对面男人一把揪住他,问他怎么开的车,大晚上的是不是想死,自己车里有老人和孩子,吓出个好歹来谁能负责;他媳妇从后座上走了出来,同样不是善茬儿,嗓门儿高了不知道几个八度,一边骂一边大喊赔钱。

杨墨始终笑脸相迎,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对面那男人大概是觉得他好欺负,越发趾高气扬、不依不饶,手指头恨不得戳在杨墨鼻子上数落。

他们正说着,吴小薇突然下了车,砰的一声把车门甩得巨响,冲到那男人面前,一把把他推了个趔趄,然后号叫着开始撒泼,什么“你敢动一根手指头你试试”之类的豪言壮语,逮着什么说什么,像头发了狂的母狮子。那男人被唬得有点蒙,那个男人的媳妇可不干了,大骂吴小薇是泼妇,吴小薇更加恼火,于是两个女人开始互相撕扯。

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打了交警的电话,几分钟后,交警来了才算是解了围。交警让杨墨拉着吴小薇先回车里坐着冷静一下,他们要先拍照,然后分别问话。

杨墨和吴小薇回到车里,关上车窗。两个人的嗓子都已经哑了,车里还没有水。杨墨突然觉得头皮很痒,使劲挠啊挠,吴小薇的表情则很木然。停顿了一下,杨墨说:“我知道,你是故意撞的,不撞这一下,你就停不下来。这样也好,安全停了就好,别担心,没啥事。”

吴小薇听到这里,终于哭了出来,而且哭得很伤心。杨墨自当了婚姻治愈师后,见过不少女人哭,吴小薇的眼泪闯进了悲伤排行榜的前三名。

交警过来时,杨墨下车,继续赔着笑,主动承认全责,态度非常好,还说了些“心情不好、脑子恍惚”之类的瞎话,算是应付完了。之后,他回到车上,吴小薇依然在哭,一只手捂住嘴呜呜地哭,眼泪就从指头缝隙里往下流淌,要是放在偶像剧里,此时再下点大雨就更完美了。

杨墨帮助过很多女人脱离感情的困境,本质上依然是个心肠柔软的人,见不得女人哭,他尽量柔和地对吴小薇说:“没事,车撞得不严重,赔不了多少钱,还是换我开吧,我把你送回家,明早帮你把车送到修理厂。”

吴小薇点点头,顺从地下了车,换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歪着头靠在椅背上。杨墨帮她系好安全带,问她家地址在哪儿,吴小薇不说话,杨墨只能把车停在路边,耐心地等,顺便掏出手机给自己的老婆黄静莉发了个微信,说:“我有事,得晚点回家。”在等待吴小薇开口的时间里,他几次翻看手机,一是看时间,二是看微信,黄静莉一直没有回复。

良久,吴小薇终于说话了,她说:“好吧,这次是真的都结束了。”5.

山羊羔火锅店的老板名叫赵达科,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的名字,只喜欢别人叫他赵总,这个名号是他二十年前摆路边摊时梦寐以求的。赵总还是赵达科的时候,就想当老板,就梦想开豪车、住豪宅、搂着“小蜜”的日子,只是没想到,搂上“小蜜”容易,甩掉却没那么容易。

今天晚上,他老婆的三个闺密突然发飙,冲进他生意最红火的一家火锅店直接砸店打人,不光找到“准小三”,还把自己堵个正着,显然是有人算好了的。更糟糕的是,店里发生的事被各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发到网上,自媒体开始抢热点蹭热度,添油加醋推波助澜,赵总的竞争对手也抓住这个天赐的良机,故意谣传抹黑,甚至顺道贴出几年前火锅店闹纠纷的老新闻,不管牵不牵强,就为了落井下石把事情搞大。

正在赵总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个叫魏志刚的人突然蹦出来说他能解决问题。

赵总领着魏志刚进了办公室,只给他五分钟单独说话的时间。魏志刚开门见山,吹嘘自己是本市排名第一的第三者劝退事务所的总经理,今天在火锅店吃饭,正好遇到这事,不为做生意,只因为自己心软,看不得感情纠葛,决定出手相助。

赵总问:“你都能干什么?”

魏志刚拍着胸脯保证:“赵总,你先给我一个授权,我跟三位女士、您的大堂经理分别谈几句话,如果有必要,跟您太太先沟通一下更好。我们做的就是桥梁,在您、您太太以及涉及的其他人之间反复沟通,直到达成多方满意且和解的条款。至于今天晚上的事,刚才有很多人已经发布到网络上。我看了看,现在谣传已经很多,我可以动用关系做一些紧急处理,把给您和火锅店的恶劣影响控制在最低范围。”

赵总一听,急忙说:“其他事可以慢慢处理,你先把别人传到网上的东西能删的都给我删了,能把这事处理好,我改天带着老婆跟你单独聊。”

魏志刚赶紧打了几通电话,第一时间谈妥删帖的价格,然后跟赵总沟通。没出几分钟,几篇公众号中类似“山羊羔火锅店又出丑闻,是顾客闹事还是老板出轨?”的热帖已经全部显示“无法打开”。

接着,他又联系了一家还没来得及发推送的关注度也很高的公众号,同样与其谈妥价格,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思路编一篇文章。半个小时后,一篇名为“山羊羔火锅店打架实为误会,餐饮同行才是闹剧背后的推手”的文章被推到各种本地的微信群里,,文章不光撇清了包养小三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传言,抨击了各种以讹传讹的假新闻,还顺便给山羊羔火锅店做了一个营销广告。

赵总看了后,连连点头说:“真是个天才。”

魏志刚满脸堆笑地问:“这下您可以放心把事情委托给我们处理了吧?”

赵总说:“没问题,过两天我带我太太去找你,价钱好商量。你们这个劝退业务,真是抓住了刚需的点,人才啊!”6.

苏梓作为一个大龄未婚女青年,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所有出轨的男人,无论是过去做离婚律师,还是现在做婚姻治愈师,观点始终没变。

今天晚上她面对的出轨男人,是个一边喊着鱼死网破一边却顾虑重重、没有胆量做决定的货,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拍着桌子猛喊,直接在气势上压倒对方。邋遢的出轨男吓坏了,也想明白了。苏梓给他仔细算了一笔账,算出离婚与再婚将付出的高昂代价,这对好不容易买房、买车还背了一身贷款的工薪阶层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苏梓之所以这么激进,还有一个原因,是杨墨教育过她的。

杨墨说,爱情这东西,在小孩子那里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风吹走了,还老惦记着下一阵风。在世俗的成年人那里,爱情不过是一幅沙画,看着很美,保持一个姿态能腻歪很久,你不能顺着他们的性子,只需要把盛画的盘子扬了,沙画变成一把沙子,自然就没人想要了。

苏梓在这个晚上扬沙子扬得很痛快,说尽了人生的痛苦。那个邋遢男人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终于想明白了,离婚痛苦,不离婚也痛苦,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不离婚踏踏实实过日子更好一点。他只是觉得,就这么活下去,自己恐怕会变成行尸走肉,什么欲望都没有了。“没有欲望好,没有欲望,你就不会再出轨了。”苏梓看着他,犀利的眼神终于柔和下来。

邋遢男人把手机递给苏梓,告诉她自己手机里的所有秘密,请求她帮忙全删了。苏梓说:“就算我删了,你想恢复也有办法恢复,你要是真想明白了,就自己删掉吧。”邋遢男人点点头,选择了把手机恢复出厂设置。起身告别时,他突然朝苏梓鞠了个躬。他说,自己已经很久没在家睡过安稳觉了,今晚或许能睡踏实一点。

看着邋遢男人离开的背影,苏梓心里忍不住骂了几遍渣男,然后打电话给魏志刚,知道魏志刚和杨墨正在路边摊撸串,自己也打车过去了。

三个人一见面,就忍不住互相吐槽。

苏梓拍着桌子说:“渣男的案子终于处理完了,你们能想象吗?一个偷偷拍了跟情人约会的录像以此作为要挟,想逼情人先离婚的男人,居然从没跟自己老婆提过离婚的事,他老婆至今完全被蒙在鼓里,这得是多有心机的渣男,这样的男人居然有两个女人,真替那些单身汉感到不值。”

杨墨一边挠头一边说:“‘爆裂女侠’出轨的案子今晚上是大结局,她如果一念之差没踩刹车,车就撞飞了,我就变成这烤串了。到现在我腿肚子还是软的,今晚上真是九死一生,多亏穿着红裤衩,不然,这本命年怕是要熬不过去了。”

两人叨叨了半天,轮到魏志刚,魏志刚说:“哥们儿我虽然头上挨了一酒瓶子,现在有点晕,但是好消息是,我们有新案子了,还是个大活儿。山羊羔火锅连锁店的赵总,现在全权委托我们处理他与大堂经理刘幂幂之间的感情纠葛,希望能够低调、迅速、完美地让刘幂幂接受分手条件,不再打扰他们夫妻的正常生活。”

杨墨和苏梓异口同声地说:“又是有钱人作孽?谁爱干谁干!我肯定不干!”

所有自私的、失德的爱情都会毁掉婚姻

1.

在守望路这种既远离商业区又远离景区的小路上开一家咖啡屋,通常很快就会倒闭。魏志刚前几年做生意时,有人欠了他一笔钱,那人实在是还不上,便扔给他这么一间开在“荒郊野外”的咖啡屋,名字叫“喜旺”,欠债的交了三年房租,装修也花了些钱,房东不肯退钱,魏志刚只能硬着头皮做起来。

老城区,人流量少,“喜旺咖啡屋”这个名字再吉利也没用。魏志刚想了很多办法,推出外卖午餐,找同城的微信公众号做软文广告卖弄情怀,开交友俱乐部定期组织网友聚会活动,甚至特意养了两只猫——“法老”和“艳后”,可这些都没能让生意好起来。最后没办法,他忽悠来了老朋友杨墨,杨墨又忽悠来了曾经是离婚律师的苏梓,一起搞起了“婚姻治愈事务所”。

这个高大上的名字是杨墨起的,魏志刚最初用的名字是简单粗暴的“小三劝退事务所”,杨墨坚决不同意,宁可饿死也不屈服,苏梓也毅然站在杨墨这边,2∶1,魏志刚不得不接受。

于是咖啡屋门口挂起两块招牌,左边是“咖啡屋”,右边是“婚姻治愈事务所”,“喜旺”两个大字挂在中间,搞得跟对联似的。

魏志刚自作主张做了两块广告牌:一块列举了咖啡屋能做的各种饮品,另一块是婚姻治愈事务所经营的业务。本来他把“小三劝退”放在最醒目的位置,用了最大的字号,却被杨墨和苏梓以罢工相威胁,没办法,就变成了“情感咨询、婚姻治愈、夫妻守护、让爱延续”,在最底下才是用小号字体加上的“第三者劝退”。

魏志刚志得意满地看着,脑子里做着发财梦。杨墨和苏梓说,看看这花里胡哨的门头,他是活脱脱把高大上的事务所变成了一个野鸡机构啊。

转眼一年过去了,“第三者劝退”已经是事务所的主打业务,是他们最重要的经济来源。原因很简单,如今这年头,能危及婚姻存亡的问题,除了房子和钱,十有八九离不开出轨、偷情、养小三。按照杨墨的话来说,他们的工作职责跟街道刘主任基本相同,除了不负责抓黄赌毒、不负责发放避孕套、不负责组织广场舞,从介绍对象到处理家庭纠纷,再到打击出轨、劝退小三,跟婚姻有关的杂事都得管,尤其婚姻出了问题,他们是最专业的治愈师。

三个人分别熬过了惊心动魄的一个晚上。撸完串,魏志刚到家时,他老婆和孩子都睡了,他老婆已经习惯了他天天处理小三、出轨之类的烂事,开始还满心好奇地问问,后来听多了都差不多,再也懒得管。

大龄单身女青年苏梓一直跟老妈租房子住,老妈照例是只要她不回家就绝对不上床,就算坐在沙发上打瞌睡也不碰枕头。苏梓回到家,在她洗漱的时间,老妈又是一番唠叨,说她干的这份工作多么不靠谱,天天为了些破事半夜才回家,不如找个好人家嫁了,然后又说到相亲的话题,说得苏梓连保湿水都没拍就逃回了自己的小屋。

杨墨最惨。回到家,老婆黄静莉锁了卧室的门,沙发上给他扔了枕头和被子。杨墨发了几条微信,也没收到回复,躺在沙发上刚要睡着,黄静莉的微信突然发来,说:“我不管,我就要生下来!”

杨墨这一通解释,说:“生可以,这个不能生,那天晚上咱俩都喝了点酒,你总得对下一代负责吧?”等等。黄静莉又没了声音。

第二天早晨,杨墨和苏梓分别被微信消息的提示声吵醒,咖啡屋的兼职服务员马小小在“都是娘家人”群里发了条消息,说大清早来了一个脾气很坏的中年妇女,怎么劝都劝不住,非要找他们谈谈。

杨墨和苏梓挣扎着起床,几乎同时来到咖啡屋,一来就被中年妇女揪住了。“我的老公出轨了,这事儿我早就知道,可是现在,小三已经公开上门了,非要跟我光明正大地谈谈谁更适合我老公……这也太嚣张了,呜呜……”中年妇女边哭边滔滔不绝,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儿翻来覆去,叨叨个不停,“这不要脸的贱货,敢上我的门,还有没有王法?!你们说说,还有没有王法?!”“大……大姐……您先别激动……”杨墨有点结巴地说。“你叫谁大姐呢?”中年妇女很不高兴地拿纸巾擦了擦眼泪又擤了擤鼻涕,“你看你胡子拉碴的,咱俩还指不定谁大呢。”“你瞧我这嘴,妹妹,那肯定是我大,”杨墨赶紧说,“还没请问您贵姓。”“我姓林。”“林妹妹!”杨墨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苏梓,苏梓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林妹妹,按理说,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您就不该来找我们了,直接找离婚律师啊,告他们,让他们净身出户,看他们还能嘚瑟几天……”

苏梓一听赶紧掐了他一把:“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凭什么?呜呜……”林女士一听也急了,抽泣了两下,说,“我凭什么要离婚?凭什么狐狸精上门我就得腾地方?”

杨墨喝了一口可乐,说:“林妹妹,按照《婚姻法》的相关条款,只要您能拿出老公出轨的证据——”“你这位同志怎么老往外推我?”林女士再次打断他的话,把头转向了苏梓,“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要是想离婚或者想要钱,早去找律师了,还来你们这儿干吗?正因为我不想离婚,所以才来你们这个小三劝退事务所。”

杨墨跟苏梓对视了一下,意思是他已经尽力了,没法拒绝了。苏梓说:“我们是婚姻治愈事务所,对第三者的劝退服务只是我们其中的一项业务。”“对!没错,我就是需要这项业务。”林女士很坚决地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张看起来皱皱巴巴已经有些年头的报纸,摊在桌子上,“说实话,把小三轰走的那一瞬间,我是想离婚来着,我一边哭一边冲进卧室,收拾东西,这日子早就过够了,离就离!可是拉开抽屉,拿出所有衣服,看到柜子底下铺着的这张报纸,我又不想离了,就算走,也得先把小三轰走了。”

杨墨和苏梓看了眼报纸,报纸上有个醒目的大标题“揭秘小三劝退师,他们如何跟‘小三’们战斗”,两个人心怀鬼胎地对视了一下,尽量忍住不笑场。“你们看,”林女士找了找报纸上的内容,指着其中一行字给他们看,“这里写了,小三劝退师的方法包括移情法、移厌法、离间法,等等,你们就给我来个移情法,找个人勾引那个小三,把她拐跑了,让我老公也看看他找的这个狐狸精是多么水性杨花……”“林大姐,这只是报纸文章,不能信的,”苏梓有点无奈地解释,“这个公司后来被人曝光过,劝退的成功率不到20%,公司只靠着两三单大客户的生意赚了钱。在真实案例中,怎么可能简单地找一个人去勾引另一个人就完事了?第三者插足确实是不对,但是很明显,通过玩弄别人的方式也不能真正解决问题。”“报纸上说的还能有假吗?”林女士一脸疑惑地看了看苏梓,又指着报纸下面的一段话说,“你看这里,人家律师都说了,单纯从法律层面去处理婚姻关系未免太冰冷、太缺少人情味,小三劝退师的出现,是我们这个人情关系逐渐淡漠的社会的一种良性需要,不管怎么样,挽救一个家庭总比拆散一个家庭更有意义——”“林女士……”苏梓叫了好几句才拦住对方,她指了指报纸上的“责任编辑杨墨”这几个字,尽量憋住笑地指了指身边坐着的杨墨说,“这篇文章的责任编辑,如今就坐在您对面呢,另外……那个,报纸上提到的苏律师,就是我。”

林女士一脸茫然地看着苏梓:“你们……”“啊,哈。”苏梓一时语塞,用脚踢了杨墨一下。

杨墨搓了搓手,硬着头皮掏出一张名片:“林妹妹,那个……杨墨就是我,我现在的身份是婚姻治愈师。这事儿说来话长。当年在报社的时候,我确实觉得劝退小三只要不择手段吓退敌人就行,后来才明白,这种事没有那么简单。为了纠正自己犯下的错误,我带着苏律师义无反顾地辞了职,共同投身到治愈婚姻这项伟大而艰苦的事业当中……”

林女士蒙了,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你们该不会是骗子吧?”“怎么会呢?”杨墨一本正经地说,“我给您打个比方,婚姻好像一个正常的身体,第三者在您看来就是个恶性肿瘤,我们要做手术切除这个肿瘤得讲究个方式、方法,硬切,咔嚓一刀,肿瘤是没了,身体大出血也受不了。切完了,您痛快了,把肿瘤扔到别人身上,也不合适,对吧?”“林女士,夫妻双方离婚,那只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一条直线的关系。”苏梓接着解释,“但是,劝退一个第三者,需要涉及您跟第三者、您丈夫跟第三者、你们夫妻之间的三条线的关系,工作量至少是一场普通离婚官司的三倍。劝走一个第三者或许并不难,但是,假如您跟您丈夫之间的关系没有得到改善,或是您自己的心结没有真的解开,即便第三者没了,这日子还是没法过。您说对不对?”“那……那这报纸上……”林女士失落地看了看报纸。“既然是这份报纸让您想到了用劝退的方式挽救婚姻,也让您遇到了我们,那我们就会尽心尽力地帮助您解决问题,”苏梓的个人英雄主义又被激发出来,自己一个人大包大揽,“那些引诱、离间之类的方法并不可取,如果您还能信任我,就请您相信我的经验和工作方法。”

经过一个小时的耐心引导,林女士终于做出决定,签了一份《婚姻治愈协议书》,全权委托苏梓作为她的婚姻治愈师,处理自己遇到的老公出轨问题。把林女士送走的时候,杨墨忍不住地问:“林女士,我有个问题一直没好意思问,您受到的是一份两年前的报纸的启发,怎么能找到我们这儿来呢?”

林女士说:“我在常去的美容院的杂志上看到过广告,有你们的地址和电话。前些天做美容的时候还开玩笑说,如今这人没有不做的生意,没想到,自己真的用上了。”

苏梓一愣,好奇地问:“就是那个玫凯琳美容院?”

林女士点点头:“对!全市排名前三,最好的美容院之一。”2.

送走林女士,苏梓和杨墨一回头,看见了满脸堆笑的魏志刚。

苏梓冲他挤挤眼说:“老魏,你猜猜这个大姐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咱们的?”

魏志刚胸有成竹地说:“玫凯琳美容院的广告?”

苏梓竖起大拇指:“没错,终于有回报了。”“我说什么来着,这叫精准投放!”魏志刚得意扬扬地说。

两个月前,魏志刚背着杨墨和苏梓,从公司账上拿走20万块钱,给了玫凯琳美容院。美容院那时候正要更新自家的产品宣传册,印刷精美不惜成本,免费送给所有会员。魏志刚以出一部分印刷费作为交换,换来了在上面登广告的机会,当他先斩后奏地拿给杨墨和苏梓看的时候,遭到了两人无情的痛斥。如今,可算是有了成效。“我跟你们说,杨墨,您是从著名报社退下来的高高在上的中年知识分子;苏梓,你是为了拯救世界毅然决然辞掉高薪律师工作的文艺女青年,”魏志刚摇头晃脑地说,“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但我是商人,纯粹的商人。”“得了吧,你大概是我认识的最穷的商人了。”杨墨跑到吧台,又让马小小给他倒了一杯可乐。

苏梓也接着说:“我说商人,你先解释解释,为啥登广告时要把婚姻治愈事务所改称小三劝退事务所?我们的招牌又让你搞臭了。”“这叫精准投放,对待特殊客户群体的特殊营销。”魏志刚依然笑嘻嘻的。“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就林女士这样的案子能赚几个钱,什么时候才能把那20万块钱赚回来?”杨墨不屑一顾地说。

魏志刚把杨墨和苏梓拉到一起,一本正经地说:“问题就在这儿。对小三劝退需求量最大的就是有钱有闲的中年家庭妇女,但是,这样的女人顾家、抠门儿、舍不得花钱,靠她们,只能解决温饱问题,没法发财致富。”

杨墨和苏梓躲避着魏志刚的眼神,不肯与他对视,他们很清楚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发财致富还得靠另一个群体,有钱有闲、人老心不老的中老年企业家,这才是我们要抱的大腿!”魏志刚深深地陷在自己的歪理邪说里,“金主包养小三已经不是新闻;被小三纠缠不清,也不是新闻;花一大笔冤枉钱解决麻烦,更不是新闻。我们的工作,就是要把谈判筹码控制在合理范围内,既替金主省钱省事、少惹麻烦,又降低了发生社会负面事件的可能性……”

杨墨撇撇嘴:“你甭拔高道德水平,咱俩当初可说好了,我只帮助婚姻遇到困难的人,给金主擦屁股的事儿你自己干。”

苏梓双手做出小兔子耳朵勾一勾的动作:“Me too.(我也是。)”

魏志刚从包里掏出一份租房合同,扔在桌子上:“那就说点正事,马上到年底了,我已经接到了房东的短信通知,房租马上到期了,想续租,需要一次性支付三年房租,要不然,收拾东西滚蛋……”“三年?这不是明抢吗?”苏梓的直脾气,看见合同就炸了。“谁说不是?可是房东吃定了这咖啡屋已投进去几十万装修费,不可能随随便便扔了的事实。”看到苏梓还想说什么,魏志刚立马摆手说,“房租不是重点,关键是,两位同志,你们一个要还房贷养老婆,另一个现在还单身,也老大不小了,不考虑考虑自己吗?杨墨,纸媒行业的工资水平已经低到令人发指,你这种德高望重的中年知识分子还能去哪儿发挥余热?苏梓,你这种洁身自爱的大姑娘要是愿意跟只能拆散婚姻的离婚律师同流合污,当年就不会辞职投奔我,现在我能把好妹妹你重新推到火坑里吗?”

苏梓眨眨眼,说:“看来山羊羔火锅店是一笔大买卖啊。”“没错!”魏志刚拉过苏梓的手来,拍了一下,“赵总承诺,如果我们能安全平稳地解决好劝退问题,不惹是生非,他肯支付的报酬,我算了算,除了交房租、扣除咖啡店接下来一年的运营费用,剩下的钱咱仨平分,每人还有十几万。兴不兴奋?刺不刺激?开不开心?”

杨墨恍然大悟:“今儿从见着我们就笑得跟猪八戒他二姨一样,你是已经把婚姻治愈合同签了吧?”

魏志刚一脸猥琐地笑着:“真是没办法。要是普通的小三,你们不干我干。问题是,赵总招惹的这个姑娘叫刘幂幂。你们听听这名字,一个普普通通乡下打工妹,来城市几年已经混成大堂经理,要手腕有手腕,要谋略有谋略,要拼命还能拼命,昨天晚上一个人跟三个中年妇女对打,一点不落下风,绝对是个狠角色!所以,还得需要二位精诚合作啊……”

正说着,屋外路边停住一辆奥迪车,说曹操曹操就到,赵总夫妇来了,魏志刚赶紧出门迎接。

赵总一副老大派头,赵总夫人穿得很低调、干练,一眼看上去就跟普通的阔太太不是同一个档次。进店后,赵总四处打量着咖啡屋,点头说:“这里好,安静、没人,装修得也好,简单、大方,适合谈事。”

魏志刚把他们引到苏梓和杨墨的面前,说:“这是我们婚姻治愈事务所的两位婚姻治愈师。”马小小拿来菜单,问赵总夫妇要喝点什么,赵总果然对魏志刚特意开发的饮品“枸杞养生茶”很有兴趣,赵总夫人则要了茉莉花茶。

在等待茶品的时间里,气氛稍微有点尴尬。赵总跟魏志刚尬聊了几句,杨墨一听就知道这个赵总一肚子草,便懒得接茬儿。

尬聊越聊越尬,直到赵总夫人都听不下去了,主动开口:“时间有限,我们直接说正题吧。我已经跟刘幂幂以各种方式谈过几次了,关系一直比较僵,所以来找你们当中间人,做一下调解。我直接说说我的诉求……”

苏梓正昏昏欲睡,一听这赵总夫人的语气有点意思啊,情绪完全自控,语气不卑不亢,气场相当强大。“我的要求很简单,老赵给刘幂幂买的车和金银首饰,我可以全部不追究,甚至再给她一点现金我都能接受。但是,老赵用私房钱给她买的房子必须退回来,”赵总夫人说着,拿出一支烟,示意了一下,得到魏志刚的默许后,点着,吸了一口,说,“房子这事儿没得商量,其他的都可以谈。”

魏志刚满脸贱笑地问:“我能问一句吗?房子是个什么状况?”

赵总夫人没开口,等了几秒钟,赵总弱弱地说:“房子在海心广场,两室一厅,房产证上写着我跟刘幂幂两个人的名字。”

杨墨和苏梓的心里咯噔一下,著名的海心广场啊,三万五一平方米,房子没有小户型,都是100平方米起步。这资本家就是资本家,随随便便就送给了小三,让她直接少奋斗二十年。“买得早,买得早!”赵总有点尴尬,继续补充道,“那个,我对我老婆的所有诉求完全同意,你们就照这个办吧。”“嗯。”赵总夫人从鼻孔里轻轻哼出一个字,接着说,“老赵也跟我说了,刘幂幂比较要强,昨天公开打她,是我有点过分。我不会道歉,但是可以做出额外的补偿。”

赵总夫人的话让人不容拒绝,之后杨墨和苏梓又了解了一些刘幂幂的情况,互相加了微信,赵总夫妇有事就先走了。

赵总上了车,借口忘了拿东西,又跑回来刻意嘱咐道:“刘幂幂特别要面子,你们注意点方法,一切慢慢来,不要着急。”

魏志刚点头说:“没问题,我们经验丰富,请您放心。”

看着奥迪车开走,三个人各有所思地坐在咖啡屋门口的座椅上,难得天气晴好,还没有风,深秋里这么暖洋洋的日子不多了。“为了一套400万的房子,宁可放弃一辆价值30万的车、十几万的首饰和奢侈品、几十万现金,还要额外付给我们几十万的酬劳。”苏梓在脑子里算了半天,喃喃地说,“有钱人的世界真是挥金如土啊,听着让人犯晕。”“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魏志刚一脸干劲十足的样子,催促道,“说说吧,这个案子怎么个搞法?”

苏梓说:“别看我,我没时间,我刚接了林女士的案子,一堆麻烦事。”

杨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端上了一杯新可乐,不声不响地喝着。

苏梓纳闷地问:“我说墨儿,你不大对劲儿啊,怎么不要命似的将这可乐往里灌?”

杨墨说:“渴。”

魏志刚站起来,伸伸懒腰说:“光喝可乐不喝水,不渴才怪呢。”

杨墨打岔说:“赵总这案子我干吧。”“哟哟哟!”苏梓意外地咂舌道,“墨儿,没看出来啊,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变成见财起意的人了?”“谢谢您,麻烦以后叫我名字把那个儿化音去了,不然听着老觉得像小龙女叫‘过儿’,你占我便宜呢?”杨墨说,“不是钱的事儿,我本来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一见面,这赵总夫人不同凡响,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我想会会。”

魏志刚贱兮兮地说:“老女人劲儿大,你这老骨头可悠着点。”

杨墨瞪了他一眼,冲着吧台里正在玩手机的马小小喊了一声,马小小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脸灿烂地问:“墨墨叔,干啥?”“第一,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墨墨叔,搞得跟我玩陌陌一样;第二,这两天可能要找你演场戏,具体剧情我还得考虑考虑,先把你的档期定下来,不要用约会之类的借口放我鸽子。”说着,杨墨站起来。“墨叔叔,这次演出给报销服装钱儿吗?”马小小特意在“钱”字后面加了个儿化音,显得特别俏皮。“不加叠字不会说话是吧?这次事成之后,你们魏老板能给你包个大红包。”杨墨说着比了个“OK”的手势。

马小小一听,开心地撇出了东北腔:“墨墨叔,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档期全是你的。”

杨墨点点头,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是老婆黄静莉发来的微信:“我肚子不舒服。”

杨墨的脸色突然有点凝重,赶紧神秘兮兮地把老魏揪到角落里,悄悄地问:“你媳妇当年是在哪个医院生的孩子来着?”“怎么着?”魏志刚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我说哥们儿,你跟我弟妹可是坚持了十年的丁克家庭,擦枪走火了?”3.

既然接了案子,就要开始行动。苏梓用了两天时间联系林女士的老公,一直没有结果:打电话始终关机;微信加了几遍都没通过;去林女士老公的公司所在的CBD写字楼蹲点,一直没见他的车出现;打公司的电话,始终是态度和蔼的前台接电话,客气地让留下联系方式。苏梓甚至大着胆子去过一次林女士老公的公司,一上楼就发现办公室里闹哄哄的,好像正在处理什么纠纷,她只能趁乱离开。

没办法,苏梓又登门拜访了一次林女士,林女士很不理解,明明是自己要劝退小三,为何非要先跟老公联系。

苏梓说:“林女士,劝退这件事毕竟需要三方沟通,假如说,我代表您去劝退,但是您的先生并不同意劝退,甚至因为没有提前沟通,始终站在敌对的立场上,那么,不仅我的劝说毫无效果,还可能起到相反的作用。所以,请您务必协助我们,先联系上您的老公,我们先做一些必要的沟通,再考虑接下来用什么策略。”

林女士也很无奈:“我也奇怪,以前我们每次吵架,他躲几天就会回来,不回家也会关心孩子,这一次他彻底消失了,谁知道狐狸精把他藏到哪儿去了。”“亚东……东哥……亚东哥哥……”中午吃饭的时候,苏梓冲着人民警察张亚东开始撒娇。

张亚东是市公安局经侦科的警员,31岁的大龄剩男,追求苏梓三年未果。确切地说,以前他表白过一次,被苏梓拒绝了,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吧”。从此,他就只表现出朋友和哥哥的姿态,把爱意深深地隐藏起来。加上工作比较忙,他隔三岔五才能约苏梓一次,苏梓也就真把他当哥哥一样对待了。

这一天,张亚东好不容易有时间约苏梓吃个午饭,苏梓正好想请他利用职务之便帮个忙,找找林女士老公的踪迹,两人就约了一家饭店。一坐下,苏梓便迫不及待地开口请求,张亚东一脸正气地拒绝了。“就一次,真的,就一次!”苏梓哀求道。

张亚东坚决拒绝:“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这是逼着我犯错误呢,要答应早就答应了,你提这样的要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哼!”苏梓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嘟囔着开始看菜单,“我要点个最贵的菜,不对!点两份,吃一份,打包一份!吃穷你!”“随便点,随便点,”张亚东笑眯眯地问,“话说,你这次又想找谁?苏大律师人脉不是很广吗?连你都找不到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你看看,你看看。”苏梓以为有希望,赶紧拿出林女士老公的资料递了过去。“昌明集团董事长,顾昌明,”张亚东轻声念道,恍然大悟,“哦,是他啊,难怪你找不到。”

苏梓问:“什么意思?”“我只能在尽可能的范围内给你透露一点,我们现在正在追一个假发票的案子——团伙作案,跟了两年,最近开始收网。昌明集团是他们的主要客户,购买假发票逃税金额巨大,顾昌明和他们公司财务总监前几天已经被拘了。”张亚东有点纳闷地说,“但是,我同事应该早就通知家属了,他老婆不知道吗?”“完全不知道。”苏梓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惊讶,下意识地琢磨林女士是不是故意隐瞒了什么情况。“那可能是顾昌明告诉我们同事的联系人只有他公司的韦虹。”张亚东点点头,并不意外。

苏梓更不明白了:“韦虹?韦虹不就是他们公司的一个普通职员吗?”“看起来只是普通职员,实际上,根据我们的调查,韦虹已经是顾昌明一人之下的二把手,甚至,最近一段时间已经成为公司的实权人物。”张亚东不无佩服地说,“昌明集团现在不光是假发票的问题,还有非法集资、转移资产等一系列问题,按照法律相关规定,我们已经拘了顾昌明和他们公司的财务总监,但是对于这个韦虹,所有单据、报表上都没有她的签字和盖章,暂时没法动手,只做过两次传唤,那人说话滴水不漏,相当厉害。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怎么,你对她有兴趣?”“实不相瞒,顾昌明的老婆正在委托我们劝退他的出轨对象,正是这个韦虹。”苏梓脑子里有各种问号,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我本来以为就是个老板包养女职员的普通故事,没想到这么复杂。”“我劝你离韦虹远一点。我们正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张亚东很严肃地说,“别掺和进来。”“嗯嗯。”苏梓在想事,应付似的回答。“你听到了没有?”张亚东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正色地问。“听到啦,听到啦。”苏梓应和着,有句话试了几次,还是没有说出口。跟张亚东到饭店之后,去洗手间时,她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上面说:“苏小姐,你好,如果有时间,可否见一面?昌明集团,韦虹。”4.

黄静莉的肚子连着好几天不舒服,一会儿疼,一会儿又不疼。杨墨要带她去妇产医院检查,顺便抽血验一验到底有没有怀孕,黄静莉一直不答应,找了一堆借口。杨墨天天哄着,实在哄烦了,说:“让你验孕你不验,去医院你也不去,躺在家里天天这么折腾,是几个意思?”黄静莉说:“没听说过产前抑郁吗?”

杨墨很心烦,只能用工作转移注意力。

经过两天的走访调查,加上赵总提供的资料,基本掌握了他们要劝退的对象——火锅店大堂经理刘幂幂的资料。刘幂幂年龄:27岁文化程度:初中经历:十年前从农村来到城市,先后在排骨米饭连锁店、蓝心大饭店和山羊羔火锅店打过工,据说,跟三个店的老板都有过情人关系。网络中能搜到几年前的帖子,叫“怒扒蓝心大饭店老板出轨玩弄女性……”,其中记录过一个女服务员的故事:被包养两年,流过两次产,最后拿了一笔钱被甩,女服务员一怒之下在蓝心大饭店对面开了个川菜馆,川菜馆没撑够一年就关门了。这个故事虽没指名道姓,写的基本就是刘幂幂的惨痛过去。

单看刘幂幂的经历,没什么特别,但是亲眼见过她的,又是另一种评价。海心广场的火锅旗舰店开了不少年,杨墨的好几个朋友都是那儿的金卡会员,根据他们的一致意见,火锅店的服务员整体素质并不高,每次出状况,刘幂幂都能在第一时间迅速摆平。所有人对她的评价很统一:干活儿麻利,任劳任怨,态度和蔼,情商很高。

综合这些情报,杨墨想起了刘幂幂的爱好。赵总说,刘幂幂这个人忌妒心很强,自她跟自己在一起后,总是逼问他夫人去哪儿美容、买衣服之类的事情,自己全部照着做,甚至连按摩的技师都得是同一个人,就为了争个面子,满足一下虚荣心。

杨墨决定利用赵总夫人和刘幂幂都爱去同一家美容院的有效信息,让赵总夫人带着马小小去一次美容院。马小小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很有表演天赋,演什么像什么。

赵总夫人是超级VIP会员,美容院的态度非常热情,主动送马小小一次免费体验活动,负责按摩的就是固定给刘幂幂服务的技师姑娘。在按摩的过程中,马小小说自己是理财公司的分析师,希望那姑娘介绍几个有钱的阔太太,每谈成一笔合同给她500块钱提成,技师姑娘一口答应,推荐了几个微信给她,其中果然有喜欢显摆的刘幂幂。

马小小加了刘幂幂的微信,在杨墨的授意下,跟刘幂幂建立关系:上来先夸对方漂亮,然后吹嘘自己正在推广一款理财产品,收益率很高,希望有机会见个面,当面介绍一下。她几乎没费太多口舌,刘幂幂就答应见面吃顿饭。

周末的时候,马小小站在海心广场的十字路口。

今天她特意穿了一身黑色小西服套装,还有配套的小皮鞋,头发梳得规规矩矩,大黑框眼镜也没戴,换成一副金丝边的窄框眼镜,眉毛、口红都比较朴素,看上去少了三分学生气,多了两分小白领的韵味。

不一会儿,刘幂幂便开车停在了路边,两个人微信确认了一下,马小小主动打招呼上车,那嘴真叫一个甜,上来就把刘幂幂从头到脚、从气质到豪车夸了一遍,让她笑得花枝乱颤。两人一边寒暄,刘幂幂一边开车去已经约好的饭馆,马小小在她开车时,偷偷给杨墨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去哪个饭店,顺便说:“很奇怪,我觉得她一点都不像有痛苦或者陌生的感觉,倒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杨墨嘱咐马小小既来之,则安之,按计划行事,然后去了她们吃饭的餐厅附近,等马小小释放“信号弹”,再做打算。

跟着刘幂幂到了饭店包间,点菜时看到死贵的菜单,马小小没有露怯,一副很自信的样子,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闲聊。她像模像样地拿出一份理财产品计划书,讲述了整个产品的架构,资料和内容都是之前去银行装成客户免费弄来的,现学现卖。刘幂幂不太懂,也问不出什么太专业的问题,只是关心一年能赚多少钱、会不会亏本。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表示很愿意投资。

马小小已经在杨墨的指导下做过几次卧底,很有耐心和经验。吃饭时,她先把对话引到爱情方面,说出自己的现状,胡编说自己遇上了劈腿的渣男,等等,接着很自然地问起刘幂幂,问她最近是不是有心事,看起来不开心。刘幂幂大方地承认自己遇到了感情危机,马上就要失恋了,但是没说自己是小三的事实。

一看时机成熟,马小小委婉地说,自己的叔叔,当然也就是杨墨,是心理学专家,专门解决婚恋方面的问题,她失恋时全靠叔叔开导,让自己走出困境,一点没提推荐给刘幂幂的意思,只是渲染杨墨多牛,多善解人意。

刘幂幂貌似上钩了,主动询问杨墨的资料,又说自己不好意思,不想家丑外扬,最后在马小小的忽悠下,半推半就地答应见他一面。

于是,马小小当着刘幂幂的面,给杨墨打了个电话,甜甜地叫了一声叔叔,问他在哪儿,然后一字一句地学给刘幂幂听,说杨墨陪老婆逛街呢,他老婆突然被公司打电话叫去加班,被放了鸽子,正打算找个地方吃午饭。

刘幂幂客套着问:“要不叫你叔叔一起来吃?”

马小小假装客气了几句,强迫地“逼”杨墨答应了。

在一连串偶然的谎言编造之后,杨墨又拖了二十分钟,终于来到了饭店,跟刘幂幂有了第一次直接的对话。5.

跟两个第三者的第一次直接对话,在不同的地点、几乎相同的时间展开了。

苏梓收到韦虹发来的短信后,跟她约了两次,都因为她太忙而取消,一直到周末,韦虹才约了下午在办公室见面。而杨墨来到饭店后,刘幂幂大气地又点了两个菜,马小小找了个借口提前走了,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到了顾昌明的公司,苏梓被前台姑娘通知稍等片刻,说是韦虹正在见几个客人。苏梓趁着前台姑娘不注意,佯装找洗手间,在公司大厅里简单溜达了几步。整个公司周末没什么人,每个办公桌都很整齐,垃圾桶全部收拾过,地面也很干净,完全看不出公司正在遭遇困境的衰落感,一副很有战斗力的样子。

十几分钟后,韦虹送走客人,看到陌生的苏梓,主动过来打招呼。在跟着去顾总办公室的途中,苏梓仔细地打量了她。她的头发梳在脑后,用一个很大的深色发卡夹住;上身没有穿西服,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背影简单却很有几分性感;在走路的过程中还接了个电话,声音柔软,但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狠劲儿。

韦虹把苏梓请进顾总的办公室,没有请她坐在办公桌边,而是请她坐在小茶几旁边的沙发上。韦虹亲自出去用纸杯接了一杯水,回来时轻轻把门关上,然后坐在苏梓身边,而不是她的对面,双手递水给她喝,所有礼遇让苏梓很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在该做的仪式都做完后,韦虹开门见山地说:“不好意思,苏律师,公司会议室下午可能有活动,所以把你请到这儿来,比较安静,没人打扰。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猜,我跟你应该是同一种性格的人。”

一句话,简单直接,传达出几个信息:第一,虽然没有任何接触,但已经知道苏梓曾是律师,说明她已经调查过苏梓的底细;第二,说大家是同一种性格,相当于在暗示,如果你玩虚的,我也会,如果你玩阴的,我也会;第三,不主动提问,把第一次提问的机会扔给对手,说明信心很足,让出先手,见招拆招。

苏梓毕竟已经工作了好几年,各种大场面也见过,不会一上来就被对方唬住,于是不动声色地说:“韦小姐,你好,我是受到一个客户的委托,来找顾总面谈一些私事的,有些冒昧,约了几次都没找到他人。”

苏梓传达的意思也很明确:第一,不是找你;第二,是私事;第三,假装不知道你们公司的状况,这就好比斗地主时先出了一张废牌。

韦虹点点头说:“我们顾总最近比较忙,很多事情都委托给不同的同事打理,我只负责其中一部分业务和私事。”

苏梓听到韦虹撒谎,于是顺水推舟说:“哦,是吗?那我哪天才能见到顾总?”

两个人就这么小心翼翼地互相试探,刚说了没几句,突然有人敲门,韦虹起身去开门,苏梓听到前台姑娘着急地说:“警察又来了,要核实一些资料。”

另一边,见到刘幂幂的头一个小时,杨墨啥都没干,就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刘幂幂特意要的红酒,上来敬一杯,因为“认识大神很高兴”;又敬三杯,接下来“拜托大神帮助”;再敬两杯,“原来我们的生日那么近”;最后已经不需要理由,“喝喝喝,我都喝了,你好意思不喝?”。

杨墨小瞧了刘幂幂,他觉得这个姑娘只是能咋呼,不像真能喝酒的样子,头一次交手不能就这么输了,所以,虽然自己的酒量很一般,但他还是张嘴就喝。等到发现刘幂幂是海量的时候已经晚了,杨墨不知不觉有了几分醉意。他试图推辞,什么忙都还没帮,无功不受禄,但刘幂幂永远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睛忽闪忽闪的,开始没拒绝,后来更没法拒绝。

一来二去,杨墨已经脑袋嗡嗡直响,舌头也大了,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催促着说:“刘小姐,喝了那么多,该说正事了!既然是小小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自当尽力而为。”

看着杨墨已经红透的脸,刘幂幂没有着急,她先叫来服务员,撤下所有盘子和碗,又自作主张地点了两杯饮料当下午茶。在饮料上来之后,刘幂幂终于开始说事儿,不过没从被赵总包养开始说,而是从自己3岁开始,怎么出生在农村、父母常年在外面打工、自己无依无靠没人管、一直渴望得到父爱,等等,没完没了。她边说边靠近杨墨,眼眶也湿了,说几句就眨眨眼,做出一副强忍泪水的辛酸样儿。

杨墨的酒劲儿上来了,加上刘幂幂的表达能力实在有限,一会儿说5岁,一会儿说8岁,一会儿又回到6岁,听着越来越迷糊。他勉强睁着双眼,看着刘幂幂大“V”字领毛衣中间那道若隐若现的事业线,像被下了蛊似的,眼神都已经迷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刘幂幂感觉火候已经足够,她突然抓住杨墨的手,煽情地说:“杨老师,你能相信吗?我被强奸了……”

与此同时,苏梓已经等了好久。

市公安局经侦科的警察再次来调查取证,领头的就是张亚东。韦虹已经跟张亚东打过几次交道,深知对方的脾气,也不多说,要什么资料就给什么。张亚东很清楚自己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相,但不动声色,只安排同事整理和记录。

苏梓等得实在无聊,给杨墨发微信,问他进展如何,杨墨回了一句:“我快晕菜了。”苏梓又试探性地给张亚东发了条微信,问他韦虹公司的案子有什么进展,张亚东说自己正在韦虹公司呢,苏梓吓得不敢出去,生怕被人民警察撞见,又要训她不听话。

终于查完,离开,张亚东走后,突然发来一条微信说:“一定要远离这个案子。”

苏梓有点紧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韦虹已经回来,看起来心情已经相当糟糕,她说:“苏律师,很抱歉耽误你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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