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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11 10:0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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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毛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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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毒计1:幻灭

美人毒计1:幻灭试读:

第一章

1

武夷山脉东侧崇山峻岭的凹陷处,有个村子叫马坳村,村子呈条形摆开,中间大,两头小,村子背靠来龙山,像一个酣睡的孩子紧紧依偎在大山的怀里。

重重叠叠大小不一的山峰向东西两侧延伸而去,像一群战士呈半圆形,把村子、溪流、田野紧紧守住,把喧嚣的城市阻隔在千山之外,形成一个风光旖旎山青水秀的世外桃源。

马坳村坐落在闽浙两省交界处,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商旅歇息的关隘要地,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有不少和浙南人通婚的村民,因此,村民操着三、四种方言,杂居着畲族、彝族和汉族。

村子并不大,只有120户人家,600多人口,阳光下的村子鸡犬之声相闻,娘唤儿声频传,白色炊烟袅袅上升,非常温馨、和谐、宁静。

村民靠山吃山,毛竹、茶叶和烤烟是农民的三大经济收入,大多数人虽然不富裕,但只要勤劳节俭,日子可以过得有滋有味。

一层秋雨一层凉,山里头的天气凉得快,路边开始泛黄的草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田野里的稻谷被秋风吹黄了,等着人们去收割,因为久雨放晴,人们纷纷上山下田劳作。

2001年一个初秋日子。

中午时分,住在村尾的肖良田从山上拉着一板车的毛竹到村头,汗水顺着他额头往下淌,他又饿又渴,便停下板车,看了看张天向那栋黄土短墙的屋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开着的大门。

肖良田走到张天向的厅堂时,叫了两声:“天向,天向,你在家吗?”但没人回答他,从厅堂到后堂的木门是开着的,这是马坳村民的习惯,大白天各家各户都不关门。

肖良田见没人应答,向后堂走去,后堂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作为饭桌,右边是一座砌着三口大锅的炉灶,灶头上摆着一个大肚子的陶瓷茶缸,里面装着大半缸隔夜的茶水。

肖良田把盖在茶缸头上的大碗拿下,把茶缸推斜,让茶水从茶缸嘴里流出,倒满一大碗,头一低,嘴巴像抽水机一样,往肚子里猛吸,一碗茶瞬间被他喝光,接着又喝下了第二碗……肚子灌饱茶水后,他才深吸一口气说:“啊,真过瘾。”

肖良田坐在八仙桌边坐下,准备歇一会儿再回家,他心里有件小事想问张天向,也许等一等张天向就会收工回家。

他和张天向是不冷不热的朋友,偶尔会应邀来张天向家喝喝小酒,酒酣耳热时,会说一大堆肝胆相照的话,过后各自都不当一回事,但张天向风流成性的本质,他却不敢苟同。

张天向长得并不帅,除了个子稍为高点之外,甚至可以说是獐头鼠目,但是他有一张好嘴巴,能把树上的百灵鸟骗到手掌上,村里不少妇女都被他花言巧语骗上床过。慢慢地,他下流的名声传开了,他30好几了,还没女人愿意嫁给他,但他不急,乐于做村妇的大众情人,只是招惹了不少姘妇老公的嫉恨。但又不敢对他怎么样。因为他不仅身材高大,而且十分凶狠,村民都不敢惹他。

张天向快到不惑之年时,似乎如梦初醒:如果再这样下去,娶不上老婆,即使生下孩子,也养不大。于是,在媒人的张罗下,张天向在50里外的亭子村娶回个贤惠的弃妇王梅香。

张天向为什么肯娶一个被老公抛弃的女人?因为王梅香不仅贤惠,而且有几分姿色,身材高挑丰满,五官也很端正,好色张天向一眼就看上她,当日便给她2000元订金,半个月后办了结婚证。

王梅香给他带来个13岁的女儿,这让张天向喜上加喜,觉得省却了抚养子女的心力。王梅香的女儿跟王梅香姓,叫王凤枝,王梅香问张天向要不要让凤枝随他姓,他说无所谓,就算随他姓,也改不了她是别人的血脉。

娶了王梅香后,张天向的风流本性收敛了不少,但依然改不了好吃懒做的习性,大多日子他都故意喝得醉醺醺的,躺在床上做白日梦,把生活的重担压在王梅香和养女王凤枝身上,王梅香是个任劳任怨的女人,从来不叫他下地干活,把他宠得越发懒散。

肖良田想想张天向的种种劣迹,不想再呆下去,他抽身离开,走到门边,忽然闻到一股腥味,他嗅了嗅,感到腥味是从张天向的卧室里飘来。

他不想管事,但腥味越来越重,他不得停下脚步走上前去,把鼻子凑近门缝一闻,吓了一跳:这好像是血腥味!他觉得不妙,轻轻地把卧室门推开,残旧的木门“吱”一声开了,他边叫着张天向的名字,边向卧室里走。

卧室的窗门关上了,厚厚的遮光窗帘也拉上,里面光线昏暗,肖良田隐隐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浓重的血腥味就是从那里飘来的,他走到窗口,把窗帘“沙”一下拉开,光线瞬间把卧室照亮了,眼前的情景让大吃一惊:只见光着上身的张天向腹部被人捅了几刀,他身下的床垫被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石灰墙上溅满鲜血……“杀人啦,杀人啦,快来人啊……”肖良田大叫起来,边叫边往外跑,他的叫声惊悚而颤抖,瞬间打破宁静的小山村。

中午收工回来的村民纷纷向张天向的屋子跑来。

不一会儿,张天向的卧室被村民挤得水泄不通,人们都大声议论着是谁杀死了张天向,却没有一个人敢去动张天向的尸体。村主任叶利维闻讯赶到,他立即拨打了乡派出所的电话报警。

派出所民警答应立即赶到。

叶利维还有点保护现场的意识,他把前来看热闹的村民全部劝离现场,只留下他和两个村干部在卧室里守着,保护现场,等待派出所和刑警队的民警赶到。

叶主任同时派人去张天向的茶山,把张天向妻子和养女叫回来,有人看见王梅香和王凤枝上自家的茶山采茶去了。

2

王梅香和王凤枝从茶山跑回家,看见穿着裤衩的老公横死床上,一下扑到张天向的身上,“哇——”一声地哭起来,边哭边喃喃自语:“你走了,抛下我们母女俩怎么办,怎么办啊?。”

王凤枝站在她妈妈旁边,边掉眼泪边拉扯着王梅香的衣襟,劝她别哭,大不了她不再上学,回家帮妈妈干活养家。一个13岁的女孩,能在家庭重大变故的时候如此坚强冷静,着实在场的每个人为之动容。也许她认为继父活着,并不能给她带来多大幸福吧?

这时派出所和松荫县刑警队民警已经赶到,一共来了五个人,他们把王梅香拉开,把所有人劝离现场,拉起黄白相间的警戒带,对现场进行勘查。

带队的是县刑警队长黄峰,带领一个郑法医,一个江一山刑警;派出所的来了刘所长和干警陈华,他俩当他们的助手。

黄峰仔细看现场:只有一个门能进入卧室,唯一的窗口是铁条窗,凶手不可能从窗口进来,也没必要从窗口进来,因为大门、后堂门都是开着。但卧室的门是否开着是个未知数。

黄峰从肖良田那里得知当时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这说明凶手是从卧室门出去,如果凶手没戴手套作案,那么应该会在门上留下指纹,但木门的表面比较粗糙,想从中提取指纹非常难。

地上虽然是潮湿的泥地,便于提取脚印,但地上的脚印杂乱无章,凶手的脚印肯定被后来的观望者覆盖了。但他们依然按照程序认真地勘查。

张天向被凶手一共捅了四刀,都在腹部,三刀在肠胃部,不是致命伤,其中一刀捅入心脏,这刀才是致命的,杀害张天向的刀具不在现场,可能被凶手带走了,这就排除了自杀的可能。死者没有离开过床铺,说明死者是在睡梦中被人捅死的,也有可能是醒时,猝不及防被人捅死。

从伤口来判断,杀害死者的是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刀部刺入尸体12—15厘米不等,需要倒模伤口,才能确定刀的型号、长度和宽度。从力道和伤口的深度上判断,可能是个女人,或者未成年人,以及力气不大成年男子。假如是个有力气的成年男人,刀部刺入尸体应该更深一些。

尸斑还没形成,尸体比较柔软,这说明死者死亡时间在三个小时之内。

民警们顾不上吃午饭,一直在现场工作,叶主任从村中的饼店买了30块光饼,让他们充饥,他们就着茶水,匆匆忙忙吃完后,继续仔细地勘查,一直忙到下午5点才收工。

他们从地上提取出了25种新鲜脚印,从卧室门的不锈钢门把上提取了3种不同的指纹,从床沿和床栏杆上提取出4种指纹。还有各种毛发、皮屑、汗渍等。

王梅香整个下午都在哭,已经哭沙哑了,黄蜂不忍心对她进行询问,他把王凤枝叫来,坐在八仙桌边,开始问她,王梅香怕她太小,说不清楚问题,跟了过来,坐在边上随时准备回答他们的提问。

黄峰见状,干脆直接问王梅香:“张天向怎么会大白天在家里睡觉?”

王梅香想了想,叹一口气说:“我老公经常这样,他好喝几口酒,喝着喝着就迷糊了,便躺在床上困觉。”“他睡觉时,会关门吗?”“一般情况下不会关门,除非大冷天。”“他今天早上喝酒吗?”黄峰觉得从早上喝酒的人很少。“喝了,他三餐都要喝,没有酒他活不了。”“你家有剔骨刀吗?”“有一把。”“放在哪里,去拿来看看。”

王梅香起身向厨房走去,黄峰跟着她,王梅香走到刀架旁边,看了一眼,愣了一下说:“我家的剔骨刀没了——”“你家剔骨刀都插在刀架上吗?”

王梅香点点头。“是什么样的剔骨刀?多少长多少宽?是不是商店里卖的那种不锈钢刀?”“不是,是村里毛师傅打的那种剔骨刀,有这么长——”她比划着长度和宽度,按照她的说法,就是那种杀猪刀,长近30厘米,最宽处大概在6厘米左右,有一个橄榄形的木柄。“一般来讲,农村人都不用这种刀,你老公会杀猪吗?”“他年轻时跟人杀过猪,打了一套杀猪家什,后来他嫌起早摸黑太累,才干半年就不干了,这把剔骨刀有十几个年头了。没承想……”王梅香眼红了。“你老公得罪过什么人?”黄峰问,江一山在做笔录。“没有,只是……”“只是什么?”“我老公是桃花性子,听说村里不少女人和他相好,肯定会招惹他相好的老公嫉恨,可这事在村子是家常便饭,村民也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总不至于嫉恨到杀人的田地吧?”“他和哪些女人相好过?”“……这,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我只是听说,又没亲眼见过,警察同志,我总不能乱说吧?”“好,我不逼你,这事只要一调查,就会水落石出,你好好想想有谁和你老公有仇,如果发现什么新情况,请马上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一定会为你老公伸冤。”黄峰递给她一张名片。

王梅香点点头,她身边站着女儿王凤枝,黄峰发现王凤枝是个非常漂亮的小美女,身上的碎花衣裳和牛仔裤已经非常破旧,但却很干净得体,衬出了她颀长的身材,五官小巧精致,皮肤细腻白皙,明亮的大眼睛隐隐流露出淡淡的忧郁,这忧郁不是因为继父之死而造成的,而是长年累月郁积于心的结果。她气质坚忍顽强,不像是那个年龄段女孩所应有的。

黄峰突然觉得王凤枝像某部电影中的某个人,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像谁?总之,她像个有故事的女孩。

黄峰说要把张天向的尸体拉回去尸检,王梅香犹豫不决,黄峰问:“尸检是找出杀害你老公凶手最好的办法,你难道不想为你老公报仇吗?”

王梅香点点头。

这时,殡葬车来了,收尸员把张天向的尸体抬上车,发动了车子,向县城方向驶去,望着车轮扬起的滚滚尘土,王梅香心被掏空了,软软地坐在大门的门槛上。

3

尸检结果表明:张天向为失血性休克死亡,其中致命的是刺向心脏的那一刀,造成冠状动脉出血压迫心脏,引起心包膜填塞,因此,在一分钟之内他就死亡。张天向血液中的酒精含量等于80mg/100ml,说明死者较重醉酒,死者是在酣睡中被人杀死的,死亡时间为2001年8月30日上午9点到11点之间。

杀死张天向的刀法比较乱,像是不常使刀的人干的,从伤口上倒模出的刀伤分别为12到16厘米不等,最深的一刀为16厘米,是插入心脏的那一刀。从以往的经验判断:凶手的力道不足,而且行凶时比较慌张,凶手怕张天向不死,所以又多补了三刀。

马坳村自从解放以来没有发生过凶杀案,张天向被杀轰动了远近的十几个乡村,影响非常不好,马坳村的罗支书年近60,已经当了30年村支书,是省劳模,市党代表,当天晚上他来到分管刑侦的林副局长办公室,要求刑警队快速破案,严惩凶手。

林副局长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尸检报告出来后,林副局长立即召开案情分析会,并成立专案组,由他亲自担任组长,由黄峰任副组长,由江一山、刘所长、陈华和郑法医任组员,务必尽快侦破此案。

组员们很有信心,这种乡下凶杀案犯罪嫌疑人的智商不可能很高,技术含量也少,无非是熟人之间的仇杀和情杀。因为张天向的家里没丢失任何东西,基本可以排除财杀。

黄峰带着四个组员开车来到马坳村,在村委会的办公楼里住下,虽然说是办公楼,但很简陋,是石头砌成的三层石木结构楼,二楼是会议室,三楼只有两个招待客人的卧室,里面共有四张木板床,不够五人睡,江一山主动要求打地铺,因为他刚刚从警校毕业,工作不到一年,年纪也最轻,吃苦是应当的。

根据张天向的为人分拆,专案组认为情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经过三天的排查,走访了上百个村民,深入了解情况,原来张天向并不像村民所传言的那样风流成性,姘妇无数,和他有姘居关系的只有三个妇女,她们分别叫:马小英、李妹、罗秋菊。

张天向同时和这三个女人保持着关系,姘居时间最长的是马小英,然后是李妹,最后是罗秋菊。

马小英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今年38岁,干事风风火火,上山打柴,下田插秧,回家做饭洗衣,样样能干。她丈夫得了“痨病”,长年躺在床上,较少下地干活,整个家都由李妹操劳着,一路撑过来。她丈夫对她和张天向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妹是邻村嫁过来的,也是38岁。她丈夫是个十巴掌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只知道起早摸黑地干活,性格内向得像根木头,整天难说一句话。

罗秋菊年轻多了,刚刚满30,丈夫常年在广东打工,有时忙得连年也不回家过,没几个女人能挺过这种寂寞的日子,所以,张天向乘虚而入,又和她姘居上了。

当然,自从张天向娶了王梅香之后,他的心似乎从她们身上收回来了,一是因为王梅香都比她们漂亮;二是王梅香很宠他,把他当宝贝似的,宁愿自己和女儿干活劳累,也顺着他,从不勉强他干活,他过着神仙日子。

这样的妻子哪有地方找?人心是肉长的,他不愿意再像以前那样,把钱都铺到姘妇的床上。

也许是这原因,其中一个姘妇被打入冷宫后,怀恨在心起了杀意?假如这样,其中哪个女人最有可能杀张天向?

专案组分析结果:她们中每个女人都有这种可能,很多嫌疑人看似没有杀人动机,但到最后,所有证据都指向那个最不被怀疑的人。

必须对她们一一进行深入排查!“你和张天向是什么关系?”坐在马小英的厅堂里,黄峰开门见山地问马小英。“没,没,我和他只是邻居。”马小英抬起长满雀斑的脸,看了一眼黄峰,然后迅速把眼光移开。“根据我们调查,你和他是相好。”黄峰尽量不用姘居等刺耳的词语。“那是村里人胡说!”马小英有些尴尬。“别隐瞒了,连你丈夫都承认你们的关系了。”“我,我……是他欺负我,逼我干的……”马小英哭了,双手捂着脸,双肩不住地颤动着。“现在张天向已经死了,你说什么都好,死无对证了。”“是真的。”“好了,我们不来管你们的男女之事,8月30号上午,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8月30号?”她有些疑惑。“对,就是张天向死的那天上午。”“那天?我想想,嗯,我应该在田里除草,对,是在除草。”“有谁证明?”“我在玉米地里除草,玉米快有一人高,我弯下腰除草,应该没人能看得见。”“如果没有人证明,那么你有杀人嫌疑,好好想想吧。”

马小英双手抱着头,使劲地挠头,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来说:“我早上去除草时,在路上遇到了三叔公,还遇到放牛娃罗小小。”“这不行,你干了一会儿后,有可能会回来杀人。”“天啊,这怎么可能?我会那么丧尽天良吗?他可是我的……”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赶紧把话头按住。“你还得想想,谁能证明你一直在地里除草。”“哦,我想起来了,林明在垅头上犁地,我的地在垅下,我和他相隔一百步左右,他肯定会看到我来,看到我收工。”“林明是谁?”“村里的耕牛人。”“好,我们会找他调查,在张天向案子没有侦破之前,你最好不要离开马坳村,我们会随时找你。”“嗯,我一定照办。”马小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似乎卸下了身上的大石头。

经过调查,林明的确看见马小英一直没离开过玉米地,因为从垅上看垅下很方便,而马小英的家离村子来回最少得一个小时。当黄峰问他为什么那么肯定时,林明说他也喜欢马小英,所以经常停下活来看马小英。

对李妹、罗秋菊调查也和马小英一样,她俩一个在山上采茶,一个在地里干活,都有不在场证明。

接下来专案组扩大了排查范围,但都毫无结果,原本以为这是一件简单容易的案子,但调查了半个月之后,竟然陷入了僵局。

4

难道是外地人作案?他们按这方向去调查。

经过几天细致的排查,8月30日那天没人看见有外地人来过马坳村,也没外村人来串亲友,可以排除外地人作案的可能性。

专案组像在黑夜中摸黑前行,看不到一丝曙光,有个别组员已经开始心浮气躁,他们完全低估了凶手的能耐。

案子进入了死胡同,黄峰召集组员开会,鼓励大家打起精神,耐心调查,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他们重新开始梳理案情,最后想了一个笨方法:把全村所有满15岁以上的村民都进行提取指纹,然后和门把上那3个残缺不全的指纹进行比对,从中锁定嫌疑人。

两天后,指纹提取的工作全部完成,经过比对,其中门把上的指纹两个指纹是肖良田和王梅香的,另一个指纹却找不到它的主人,这个指纹是嫌疑人的可能性极大。

但是,假如凶手是戴着手套作案呢?那么,凶手就不可能把指纹留在门把,按常理来说,一般的凶手都有可能戴着手套作案,即使没有刑侦常识的人,刑侦电视剧看多了,也知道戴手套作案。

目前只能先假设凶手没有戴手套作案,首先要找到那枚指纹的主人再说。

可是,它的主人在哪里呢?难道凶手真的是外地人?黄峰把那枚指纹带回局里,叫技术科的人在指纹库里进行比对,比对结果没有匹配的指纹。

正在专案组一筹莫展之际,村主任给专案组带来一个好消息:他儿子叶轮在8月25日和同学马小杰喝酒时,马小杰曾经和他说过:总有一天他会杀了张天向。

黄峰叫上江一山,一起到叶主任家,叶主任把儿子叫到面前来,叫他好好配合警察叔叔办案。叶轮犹豫不决地走向前来,端坐在他俩面前。

叶轮是一个刚满17岁的男孩,今年读高二,他在县城重点中学上学,是马小杰的同班同学,俩人玩得很好,要开学的前几天,他俩在村里的小餐馆里喝酒,俩人喝着喝着就喝多了,各自把心里话掏出来,马小杰说:我爸爸妈妈被张天向欺负了半辈子,总有一天,我要杀了张天向!

当时叶轮以为他酒后开玩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没承想,五天后,张天向被人杀死了,叶轮是9月1号开学的,他和马小杰一起进城注册,所以没有提取马小杰的指纹。这不是专案组的疏忽,而是没把工作做到那份上。

专案组所有人认为马小杰有重大杀人嫌疑,一是他有杀人动机;二是那天他正好在家里。马小杰家离张天向家才20米,中间只隔着一幢房子,马小杰从小到大在张天向家玩耍,对他家的环境很熟悉,知道张天向家的剔骨刀放在哪里。

做完叶轮的笔录后,黄峰和江一山驱车到县一中,找到校长,把情况粗略的说明了一下,校长把马小杰的班主任叫来,当班主任得知马小杰是嫌疑人时,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说:“不可能吧?马小杰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

黄峰听了之后,想想了说:“这样吧,我们先把他带到刑警队做笔录,提取指纹,到时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为了不惊动其他学生,给马小杰的名誉带来损害,班主任亲自陪马小杰到刑警,并耐心地劝马小杰好好配合警察办案,警察一定会还他一个清白。尽管班主任和风细雨地劝说,但马小杰依然惴惴不安,甚至有些烦躁,这一切都被黄峰看在眼里,认为他害怕了。

坐在刑警的问讯室里,高大英俊的马小杰浑身燥热,毛茸茸的胡须上渗出点点汗珠,白皙的脸庞因为烦躁泛起一片潮红,眼神在躲闪着。

黄峰说:“马小杰,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把你叫来吗?”“我,我不知道。”

“8月30日上午你在哪里?”

马小杰想了想说:“应该在家里吧。”“在家里做什么?”“复习功课。”“复习一个上午吗?”“是。”“没有离开过你的家吗?”“没,没有……”“你可想好了,如果你说的和我们的调查不对,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听说你是个好学生,可能考上一流的大学,我们不想你自毁前途。”“警察叔叔,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恨张天向吗?”“我不恨他,从小到大他对我都很好,我怎么会恨他呢?”“可是有人听你说过:恨不得杀了张天向,这怎么解释?”

马小杰一愣,喃喃问道:“谁说的?”“这不用你管,我们不会无缘无故找你来的。”“我可能在喝醉的时候说过,对,那天叶轮请我喝酒,我喝多了,好像是说过这话,但那是酒后胡言,不能当真。”“你没听说过酒后吐真言这句俗语吗?”“对有些人来说是这样,但对我来说是酒后胡言。”

黄峰见马小杰不肯承认,对他说:“我相信事实会让你开口的。”

黄峰叫江一山把马小杰的指纹提取出来,先把马小杰关在问讯室里,等24小时之后再放,这样做是要给马小杰的心理造成重大压力,让他说出真话。江一山觉得没必要那样做,如果马小杰的指纹和门把上的指纹相符,再传讯他不迟,但江一山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他要尊重领导的意见。

这时,黄峰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政法委白书记打来的,马上接了:“白书记您好!请问您有什么指示?”“小黄啊,马坳村的罗支书来我办公室两次了,说都一个月了,杀害张天向的案子还没有一点眉目,他带几个村干部来我这里,询问你们什么时候能破案,你知道,他这是给我压力啊……你们能不能加大工作力度?尽早侦破此案?我怕罗支书仗着是省劳模和市党代表,把情况向高层反映啊……”“白书记,你放心,我们已经锁定犯罪嫌疑人了,不用一星期应该就能破案。”“好好好,很好,我需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小黄你辛苦,代我向专案组的每个同志问好!”

黄峰挂断了电话,内心的压力又加重了。

5

经过对马小杰的指纹比对,门把上那个未知的半截指纹是马小杰的,而从现场提取的25个脚印中,有两个是马小杰的。这结果让专案组兴奋不已!当然,马小杰的脚印不能作为证据,因为马小杰常到张天向家玩,又常在张天向的卧室教王凤枝做作业。

但是,马小杰的半截指纹可以证明他在肖良田之前开过张天向的卧室门,虽然马小杰的指纹部分被肖良田的指纹覆盖了,但因各人手握门把的方式不同,从而留下马小杰的半个指纹。

马小杰升级为重大嫌疑人!

为了把证据做实,专案组回到马坳村,对马小杰家周围的群众进行细致调查,重点讯问没有下田劳作的村民。

一个名叫刘满山的大爷说,当时他在自家的阳台上翻晒稻谷,看见马小杰向张天向的家走去,没一会儿,马小杰又慌慌张张从张天向的家跑出来。

黄峰问他有没看错人?他说:不可能看错,当时马小杰穿一身天蓝色的校服。为了试试刘满山的眼力,黄峰指着从远处走来的一个村民,问他能认出来吗?

刘满山说:那不是村里的郭独眼么?

叶主任向黄峰点点头,表示没错,黄峰这才放心。

有了这么关键的证词,不怕马小杰不开口。

马小杰再次被传唤到刑警队。“马小杰,8月30日上午你穿什么衣服?”“应该是蓝色的校服。”“是,还是不是?”“是。”“我再问你一遍:30日上午你有没到过张天向的家?”“没有,绝对没有。”“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小小年纪竟敢跟我耍滑头!”“我没耍滑头。”“经过我们调查,有人亲眼看见你在那天上午11点左右去过张天向家,你怎么解释?”“……可能那人看错了吧?”“绝对不会看错,他在三楼的阳台上晒谷子,看见你慌慌张张从张天向家跑回你家中。”“不不不,肯定是他看错了,我没有。”“你不用狡辩了,快把你杀害张天向的经过坦白出来。”黄峰的声音加大了。

马小杰一震,可怜兮兮地说:“我真的没有杀张天向叔叔啊。”“不要装了,你没有杀他,他家门把上怎么会有你的指纹?”“我经常去他家教王凤枝做功课,当他家是自己家,门把上肯定会留下我的指纹。”“你当我们警察是吃白饭的?那门把被很多人握过,你的指纹清晰地留在上面,如果当天你没去过张天向的家,你的指纹早就被别人的指纹覆盖了。”“警察叔叔,也许我抓门把的方式和别人不同,所以才会留下我的指纹?”“不可能,你不要嘴硬,快坦白吧,要不有你好受的。”“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发誓我没有杀张天向叔叔!我连杀鸡都不敢,怎么有胆杀人?”“我们不想听发誓,相信事实。”

马小杰汗流满面,神情茫然、害怕、无奈、疑惑,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专案组审讯马小杰整整大半天,但他死不承认自己杀张天向。

看来用常规的方法问不出马小杰什么来,专案组商议一下,决定用疲劳审讯法来对付马小杰。

专案组抽调几个民警,分成三个班,对马小杰进行轮流审问,把马小杰扣在固定的铁椅子上,除了上厕所的几分钟,都让他坐在椅子上,他刚刚睡去就被警察拍醒,搞得他筋疲力尽精神恍惚。

在第三天晚上,马小杰怯生生地问黄峰:“如果我杀人了,会被判死刑吗?”

黄峰和江一山对望一下,意识到马小杰顶不住了,一种如获重释的喜悦泛上心头,黄峰说:“你未满18岁,按法律规定不能判处你死刑。”“那我要判多少年?”“最多是无期徒刑,如果有坦白情节,最多只判20年,在监狱里表现好的话,还可以减刑,甚至减至15年到10年都有可能。”

马小杰的喉结轻轻“咕”一声,撑开铁门般沉重的眼皮,用手搓揉了一下干涩的眼睛,呆滞如鱼目的眼睛望着黄峰,想了想,狠狠咬一下嘴唇说:“好吧,我承认,是我杀了张天向。”“你慢慢说,说得越详细越好。”

“8月30日那天上午11点左右,我去他家找他的女儿王凤枝,结果王凤枝不在家,我叫了几声,没人答应我,正准备出来时,听到了张天向的卧室里传来阵阵鼾声,我以为王凤枝在睡觉,我推开她的卧室,结果看到张天向躺在床上酣睡,嘴角涎着口水,样子丑得像一头猪,我小时好几次看见他欺负我妈妈,还欺负我爸爸,我对他恨之入骨,我发誓长大后,一定要杀了他,这正是个千载难逢好的机会,我从他家厨房的刀夹上,取下那锋利无比的剔骨刀,悄悄地摸到他的床边,闭上眼,狠狠地连续捅了张天向四刀,他只哼了两声,挣扎几下就不动了,我看见满床是血,害怕得赶紧逃走了。”“你把杀人的刀藏在哪里了?”“刀?……这个……”“快说!”黄峰吼了起来。

马小杰身子一抖:“……我,我把它扔到马坳河里了。”“哪个河段?”“就……就是马坳桥下的河里……”“走,带我们去马坳桥下找刀。”

专案组带马小杰去马坳河里找杀人的剔骨刀,马坳河并不大,水不深,水很清澈。马坳桥下有个水潭,马小杰指着水潭说就扔在那里,水潭泛着幽幽的蓝光,看去很深的样子,但村民说水潭只有一人多深。

江一山的水性最好,能在水里潜游两分钟,他脱了警服,一头扎进水里,去寻找剔骨刀,他在只有3米宽4米长的水潭里找了两小时,不见剔骨刀的影子,他穿上衣服,对黄峰摇摇头。

黄峰问江一山是不是找得不够仔细?江一山说水底下碗那么大的石头一共559个,他一一摸过数过,已经仔细得不能再仔细了,一把35厘米长刀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

入秋以来,没有发过洪水,沉重的剔骨刀不可能被大水冲走,唯一的可能就是马小杰说谎。

黄峰意识到马小杰在耍滑头,觉得他是个难缠的对手,看来马小杰的智商很高,难怪会从乡下初中考上县城重点中学。马小杰在作案之前可能读过不少侦探小说,如果找不到杀人的剔骨刀,那么就少了最重要的证据,这样警方拿他没办法。

他们再次逼问马小杰把藏在哪里,马小杰东说一下,西说一下,根本不着边际,警察们找了十几处,都没找到凶器,但到最后,马小杰才认定把刀扔在村后的风火林里,叫他说具体的位子,他说当时太慌张了,不知具体的位置。

村子背后的风火林将近有50亩,如果凭专案组五个人,想在短时间内找到刀子很难,黄峰从公安局里抽调出10民警和两条警犬配合对风火林进行搜查,结果一小时后被一条警犬找到了。

但是,专案组没能从刀柄上提取出马小杰的指纹,首先,因为张天向已死了一个多月,其间下过三场大雨,早已把刀柄上的所有痕迹洗净了;其次,因为刀柄表面比较粗糙,不适合提取指纹。但技术科的民警从刀身上提出张天向的血迹。

至此,8·30凶杀案水落石出了。

黄峰在写结案报告之前,问江一山有什么要补充说明的,这是黄峰对江一山的尊敬,因为江一山是刑警队唯一从省警校毕业的。

江一山想了想,欲言又止的样子,黄峰说:“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我总觉得这案子哪里不对。”“请举例说明。”“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主要是证据还不够充分。”“人证、物证、口供、杀人动机都有了,怎么会不充分?我敢肯定把案子移交给检察院后,不会被驳回。”“我也相信结果会这样,黄队……”“好了,小江,县委左书记催着我们早日结案呢,这事就这样定了,相信专案组的智慧吧。”黄峰拍拍江一山,笑着着走了。

江一山陷入了沉思之中……

果然不出所料,检察院认为马小杰杀人案犯罪证据确凿充分,犯罪事实清楚,没把案子驳回,而是向法院提起了公诉,半个月后,法院判决马小杰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马小杰没在规定的时间内上诉,因此,此案有了完满的结局。

第二章

1

白露已经过了,天气还那么热,天上的太阳炉火般烤人,地上的蒸腾起阵阵热气,直往人的裤管里钻,紧贴着人的肌肤,久久不肯散去,豆大的汗水从王凤枝的身子里渗出来,把衣服紧紧粘住,背蒌里的茶青被晒得蔫了。王凤枝望着不远处的王梅香,看她正弯着腰,双手在茶树枝头上鸡啄米般采茶,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她冲着她喊了一声:“妈妈,这日头要毒死人了,歇一会儿吧。”

王梅香就像没听到似的,继续采茶,对于王梅香来说,多采一两茶,就意味着多收入两块钱,但因为采的是秋后茶芽,一天最多只能两斤,当然,最好的采茶工一天能采3斤多。

王梅香自从老公被马小杰杀死后,她像被魔鬼吸去了灵魂,精神变得恍惚萎靡,手脚变得迟钝,整天像梦游一样,所以,她每天比以前要少采一斤茶青。

王凤枝看不惯妈妈这点,不就是没了男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像他这样的继父不如没有好呢,他在的时候最多只能养活自己,并不能给她们的生活带来甜头。

王凤枝跑过去,把王梅香的背蒌扯下,不让她采,把王梅香拉到茶山边的一棵大树下歇凉,王梅香只好叹口气,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母女俩望着远方金黄的田野,谁也没说话,各自想心事。

天好像个大盖子,把群山紧紧盖住,透不进一丝微风,知了在树不停地鼓噪,一声声叫得人心发慌,王凤枝想说出想了很久的话,但话刚说到嘴边又打住了,后来她实在憋住:“妈妈,我什么时候能去读书?”

王梅香惊讶地看着她说:“什么?读书?我们已经这样了,还读什么书啊?”“我们怎么样了?又不是癌症晚期,妈妈不是说埋了叔叔后,就让我去读书吗?”“我是说过,可是现在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你的功课肯定跟不上了。”“我会努力跟上的,只要妈妈让我去读书,我能考个好成绩。”“我们的生活都成问题,你叔叔欠人家一屁股债,够我们还好几年。”“不是说人死债烂吗?他欠债干吗要我们还?再说了,那是叔叔以前找女人欠的债,我们根本没义务还。”“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没良心?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再说我现在是他老婆,就得帮他还债。”“妈妈,我想读书,现在读书又不用什么钱,我周末和放假会回家挣我自己的费用。”“不行,你得一起帮妈妈还债,读书有什么啊?马小杰成绩那么好,还不是成了杀人犯?”“妈妈,我求你了,我真的很想读书,让我去读书吧。”她心酸得想流泪。“我看你是想逃避劳动,不行,读书的事,你想都不用想,趁早死这颗心吧。”王梅香咬着牙,狠心地说。

王凤枝听到妈妈那决然的口气,她知道再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从此,她将永远和美好的校园生活告别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潸然泪下,王梅香看到此情此景,把王凤枝抱进怀里,痛哭起来,边哭边说:“凤儿,我们不能怪谁,只怪我们命苦,也怪妈妈天生一条克夫命……”

王凤枝听了,停止哭泣了,她哽咽着问:“妈妈,我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

王梅香一愣,摇摇头说,迷茫地说:“我也不晓得。”“听人说爸爸跟一个有钱的骚女人跑了?”“差不多吧,是被一个做茶叶生意的女人勾引走了,那女人又有钱,又洋气,还开着小车来,你爸爸禁不住诱惑,无声无息地跟她跑了,可怜啊,你那时才3岁多,唉……妈妈对不起你。”“明明是爸爸对不起我们,怎么说妈妈对不起我呢?”“因为你爸爸长得帅,我不应该嫁给那么帅的老公……”“妈妈,你这是什么想头嘛。”“凤儿,不要再提你爸爸了,也不要再去想他,他是陈世美,不值得咱俩去想……”“不,总有一天,我要找到爸爸,问他为什么那么没良心,要抛弃我们!”“也许这一辈子你也找不到他了。”“他是不是去了国外?”“没有吧,听人说他们在省城安家,凭那个女人的财力,出国的可能性不大。”“那我就能找到他!”王凤枝望着省城的方向说。

可能因为劳累过度,也可能心里太想爸爸,王凤枝天天都梦见爸爸,梦中的爸爸还像小时候那样疼她,让她骑在他肩膀上,不停地旋转,他们不断地哈哈大笑……忽然,飘来一团黑雾,爸爸突然不见了,她哭着喊着,没有爸爸的回答,只有空谷传来她空洞的回声……

上山采茶时,妈妈凄楚地望着王凤枝说:凤儿,你天天梦里都叫着爸爸,以后不要再想他了好吗?

王凤枝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又点点头,但她心里更想爸爸了,突然,她有了一种冲动:去省城找爸爸!对,一定要找到爸爸,要不就回家!

因为白天采茶很累,王梅香很早就上床睡觉了,王凤枝见状,悄悄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把平时存下钱塞进书包,书包只有一身换洗的衣裤,一本她最喜欢看的《德伯家的苔丝》,然后,从院子里推出那辆旧的单车,脚一蹬,跳上单车,向县城方向骑去。

半小时之后,她路过乡中心小学,三年级之后,她从村小学到这里寄宿读书,读到了六年级,在这里整整过了三年的校园生活,她语文成绩全班第一,英语成绩全班第二,但数学的成绩仅仅及格,所以,她很讨语文老师喜欢,刘常常把她的作文当作范文,在班上表扬她,叫同学们向她学习,她五年级时就能看懂古今中外文学名著了,并能理解和背诵部分唐诗宋词。

她的人缘很好,同学们很喜欢她,男同学公认她是班花,都以和她交朋友为荣,她大大方方地享受着同学们对她的掌声……但是,这美好的一切从那天开始,就不复存在了……

王凤枝停下车子,悄悄地走到学校围墙的塌缺处,看着刘老师的窗口,刘老师还没睡,窗里亮着灯,偶尔站起来走动一会儿,他那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她多希望刘老师的手像以前那样,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对她说着鼓励和赞扬的话啊,但是,这种平常的情景已成为不可能的奢望……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像一弘清泉。

许久之后,她擦干眼泪,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心里默默地说:别了,美丽的校园,别了,亲爱的老师同学们。

当然,王凤枝没想到这一别竟成永诀!

2

王凤枝踩了30公里单车,才到达县城。

夜,已经很深了,街上却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许多人在划拳喝酒、聊天、吃点心,甚至发酒疯,但这一切都和她无关,她又饥又渴,想买一瓶水和一块面包解渴充饥,大多数的店铺已经打烊,她竭尽最后一丝力气,踩着单车,沿着大街寻找店铺,一会儿,她找到一家小店,买了一块面包、一瓶水,只花了两块钱。

一块面包吃下后,她还觉得饿,想再买一块,想了想又忍住了,她要把钱省下来当作车费。

她来到汽车站的候车室,倚靠在铁椅子上,把包里的钱一枚枚拿出来数,结果只有37枚一元和7枚五毛的硬币,一共才44元5毛钱,这点钱只够她进地区市的车费,而从市里到省城还要80元。

怎么办?她身边唯一值钱的就是那辆破单车,最多值50元,这点钱还远远不够啊……她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想不出办法来,她干脆不想了,她实在太累了,瞌睡虫一阵阵向她咬来,她终于抵挡不住,一歪头,躺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嘈杂的人声把她吵醒,她睁开迷蒙的双眼,天已经蒙蒙亮了,鱼肚白的曙光从候车室的大门渗透进来,伴随着卖早点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她一看,放在她身后的单车竟然没了,她一凛,赶紧起身去找,在汽车站周围找了好久,却没有单车的影子,一定是被哪个缺德鬼给偷走了。

那是陪伴她四年的单车,虽然破旧,但是很好骑,是她三年级上中心小学时,妈妈买给她的,她保养得很好,经常给单车擦机油,骑上它,就像会飞似的,没想到一进城就被人偷走了,那可是她的路费啊,以后可怎么办?她不禁哭出声来。

哭声引起许多旅客回头看她,她被看得很尴尬,强忍心中的委屈,擦干眼泪,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让人看笑话。

怎么办?没有车费肯定到不了省城,要不回家吧?不!不!不!开弓没有回头箭,绝对不能在那个地方呆下去,那不是家,只是一个有妈妈的地方,却是个极其丑恶的地方,充斥着淫乱、凶杀、贫困、愚昧、劳累的地方,丝毫不值得留恋。

她毅然走向售票口,买了一张去市里的汽车票,车票34元,还剩下10元5毛,可以买10个面包,省吃点,可以吃10餐。

三小时后,她来到了市火车站,候车室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她盯着售票口,极其羡慕那些掏出厚厚钱包买票的人,她幻想他们不小心掉下100元,好让她去捡。但她站那里看了一下午,没奇迹发生。

只有逃票这条路可走了。

进省城的火车每小时一趟,如果能躲过查票员进入站台,就有机会混进火车,直达省城。

她曾经听说过班里男同学逃票的经历,模仿他的逃票方法可能有效,万一被车站内的管理人员抓到怎么办?大不了把她遣送回家吧?反正我一无所有,想罚我钱不可能,当然,他们不可能打骂一个13岁的小女孩。

说做就做,王凤枝在22点过后,她从旅客的手中借过一张市地图册,打开细看:铁路从北方而来,穿过本市后,向南方的省城而去,市内的一条天仙大道和铁路平行向北延伸而去,只要沿着天仙大道一直走,一定有路或者缺口进入铁路,然后沿着铁路往回走,就能进入站台。

她站起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走了一小时后,果然看到一个围墙的缺口,她翻过围墙进入了铁路,她非常兴奋,忘了一路上的苦和累,进入铁路后,她绻缩着身子,眼睛机警地盯着前方,时慢时快地前行,也许是夜深人静了,工作人员放松警惕,虽然她看到过2个铁路警察,但都被她巧妙地躲过,凌晨1点后,她进入了站台。

这时,正好有一列火车从本站出发到省城,不少旅客已经上车了,她不敢从正面上火车,而是从背面寻找上火车的窗口,虽然好从窗口开着,但因为火车太高,她爬不上去,她求好几个男人拉她一把,他们都不愿意,眼看火车就要开了,她急得想哭,正在这时,一个很帅的少年向她伸出援手,把她从窗口下拉进了火车。

上车后,她刚想向那男青年表示感谢,但她看见从远处走来一个乘务员,她赶紧钻到座位底下,乘务员边走边提醒旅客们把东西保管好,以免丢失,并不是来查票的,王凤枝完全没必要躲避。

乘务员走后,王凤枝从座位底下爬出来,那位少年已不知去向,她感到微微失落。

她很困,又不敢睡去,她找个空位坐下,眼睛时刻观察着有没乘务员来查票,看得她的眼睛发疼,脖子发酸。

凌晨三点,车厢那头有两个乘务员向她这边走来,她的心狂跳不止,她赶紧向另一头车厢走去,走过了5节车厢后,她躲进厕所,再也不敢出来。

20分钟后,有人敲厕所的门,她以为是乘务员查票来了,她不敢出声,但外面的人敲了一会儿,就走开了,她听见他骂着:“哪个猪佬,在厕所里拉这么久。”

她终于舒了一口气,正在庆幸的时候,又有人来敲门,外面的人问:“有人吗?我是乘务员,火车快到站了,请别使用厕所了。”

真是虚惊一场,她赶紧回答说:“阿姨,我很快就好了。”她怕乘务员用钥匙开门进来,赶紧解开裤带,捊下裤子,蹲在屎坑上,她竖起耳朵谛听,直到乘务员走远了,她才穿好裤子站起来,打开门向前后张望,看到没有乘务员时,她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这时,广播里传来了即将到站的通知,她才知到到达省城了,一路的煎熬终于解脱了。

但是,她出站时,看到检票口有人检票,她立即逆着人群往回走,心想:怎么办?只能边走边看了,这时天已经微亮,她装着若无其事地向前走,然后左转弯,走了500多米时,她看到一个食杂店,她太饿了,向店老板买了一块面包,这才发现食杂店的门通向大街,她太激动,一下子从店里跑到大街上,心里欢呼着:省城,我来了,我曾经多少次梦见你啊!

3

出了火车站后,天已经大亮,晨曦轻轻铺在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上,反射出刺眼的金光,城市比想象中更美丽啊。

王凤枝望着熙熙攘攘的茫茫人海,心里很迷茫,不知应该往哪去?去干吗?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车,这么多人,害怕自己随时会被人海淹没。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无力地向前走去,现在她最需要的是找个落脚的地方,再想办法呆下去,要想在这座城市呆下去,必须找一份工作,可是谁会要一个才13岁的小女孩呢?

她茫无目的走着,走了很久,她看见一家餐馆门口写着招工广告,她站在门口犹豫很久,最终下决心上前去打听,老板站在柜台后面,她鼓起勇气问:“老板,要招工吗?你看我行不行?”

老板一看,愣了一下,捂着鼻子生气地说:“去去去,哪来的叫化子,浑身的臭气,这下要臭一星期了。”

她一听,愣住了,这不是污辱人吗?“怎么还不走?再不走我叫保安拎你出去!”老板黑着脸大声说道。

她逃也似地跑出来,嗅了嗅自己,她果然闻到一股馊味,是啊,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也没换衣服,身上的臭味差点把自己给熏死了。现在最重要是找个地方洗澡。但是,没钱进澡堂,哪有地方洗澡呢?

她边想边走,这时,不远处出现一个公共厕所,她像看到亲人似的向厕所跑去,厕所干净整洁,她在厕所的镜子照了一下,吓一大跳,原来她的脸像抹灰一样黑,眼睛没一点神气,难怪老板说她是小叫化子。

她把书包挂在隔间的墙上,走出来看见洗手池边有个塑料盆,她把水龙头掀开,接满一盆水,把脸盆端进隔间里,脱下衣服,开始洗澡,一脸盆水不够,她穿上衣服后,又出来取水,如此反复进出,直到洗干净为止。

洗完澡之后,换上唯一的一套衣服,继续沿着大街走,尽管她已累得快倒下,但她依然想在天黑之前找到工作,这样就有地方睡觉了。

在一家快餐店门前,她再次看到招聘广告,这回她自信许多,但依然底气不足,她怯生生地问一个在门口洗菜的女工:“阿姨,请问这里招工吗?”

阿姨看了看她说:“老板在里面,你自己去问他吧。”

她走了进去,看到老板说:“老板,请问你要招工吗?”“要啊。”“你看我行吗?”

老板有些惊讶地望着她说:“你多少岁了?”“我15岁了。”她撒了个谎。“你有身份证吗?”“没有。”“你能为我做什么?”“择菜、洗碗、送餐、买菜——我都会,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老板摇摇头说:“不行,你太小了,我看你不到14岁。”

老板拒绝了,她慌了,紧紧拉着老板的袖子说:“老板,求求你了,我爸爸不要我和妈妈了,我妈妈得了尿毒症,要我挣钱养家啊。”“不是我不肯收你,如果我雇佣童工,会被劳动局罚款的。”

她还是不死心:“我不要你工资,给我一口饭吃就行了,你行行好,就说我是你的亲戚吧。”“不行,不行,纸包不住火,我已经被罚过两次了,再也不做这种倒楣事。”老板边说边把她向外推,她真想跪下求老板给她一次机会,但看到老板很不耐烦的样子,她没再强求。

夜幕降临了,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渐次喧哗起来,把城市渲染得无比华丽,繁华灯火下的王凤枝,越来越害怕,身上已分文不剩,自从早上吃了一块面包后,到现在没吃过任何东西,她走进好几家餐馆去应聘,看着餐桌上客人剩下香喷喷的饭菜,不敢向老板要,只能把涎出的口水咽回肚子里。

她累得走不动了,今天她最少走了30公里路,她一辈子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她饿过头了,饿麻木了,已经感觉不到饿。

这时,她看到一个服务员拿着一碗客人吃剩的饭,正准备往潲水桶里倒,她条件反射一样冲上去,紧紧抓服务员的手说:“大姐,让我吃一口饭吧,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没说完她就把饭抢过来,往嘴里塞……

服务员看了心疼,走进餐厅,端了一碟红烧茄子倒进她的碗里,叫她慢慢吃,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吃饱后,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散了架,再也走不动了,她在天桥下找两张报纸铺在地上,倒头便睡。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她感觉脸上痒得不得了,她走到一辆摩托车边,在倒车镜上一照,满脸都红点子,原来是被蚊子钉的,她成了丑八怪了。

她继续沿着陌生的街道往前走,希望能遇到一个好心的老板雇佣她,给她饭吃,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她的要求不高啊,为什么没有人愿意要她呢?她百思不解。

然而,第二天和头天一样毫无结果,又徒劳走了几十公里,中午,她只在垃圾桶边拣到半盒饭,晚饭还着落,她希望能像中午那样再次拣到饭菜,但她翻遍了十几个垃圾桶,都令她失望。

她想找个餐馆,期盼能从服务员那里得到剩饭,可她走了好久,都没见到餐馆,夜已经深了,再找不到东西吃,她就没力气走路,这时,她看见一个小公园,她想公园里一定有公共厕所,先进去喝点自来水吧,既解渴又充饥。

她走进了厕所,双手捧着哗哗响的自来水猛喝,直到肚子很胀了才停下,然后走了出来,坐在草地上,准备歇一会儿,没想到她一下就睡去了。“喂,喂,喂,你醒醒,醒醒啊。”王凤枝被人推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她面前蹲着一个年龄和她相仿的少年,一双老鼠般的小眼睛正盯着她,她以为这是他睡的地盘,赶紧起身说对不起。

他问:“你也是来流浪的吧?”“流浪?不,我是来找爸爸的。”“骗人吧?那你爸爸怎么会让你睡在这个地方?”他的眼里透出江湖混子特有的狡黠,以此来证明他是不好唬弄的。“我把爸爸的电话弄丢了。”“又骗人吧?你爸爸的电话你怎么会记不住呢?可惜我没爸爸,也没妈妈,要不,我一定会记住他们的电话。”

她被他说得想哭,不再理他。“我叫毛毛虫,我今年13岁,我5岁得了绝症,被父母丢在大街上,后来被一个好心的老大妈领养,老大妈把我带到医院去看病,医生说我没啥子病,只是体弱,需要营养。可惜好日子没过两年,老大妈病死了,从她死去那天开始,我就在街上流浪,跟着老大混,一直混到现在。要不,你也跟我们老大混吧,虽然没啥钱,可总不会饿死,不会被日头晒死,更不会被蚊子咬成大花脸。”他指着她的脸笑了。“你老大是干吗的?”“只要能挣钱的事,他都干,他手下有一大帮兄弟为他挣钱。”“具体是干吗的?”“坐街、捞鱼、打架什么的。”“什么是坐街和捞鱼。”“你不要问那么多,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走吗?”“有地方吃饭和睡觉吗?”“这是肯定的,要不,我老大白白在街上混了十几年,我老大是谁你知道吗?他是白云区大名鼎鼎的震山白老虎。我们都叫他白哥。”“好吧,只要有吃有住我就跟你去。”她说,但心里有些犹豫。“不过,你得女扮男装,要不,可能会吃亏。再说了,我们白老大不喜欢女孩。”“为什么?”“女孩跑不过男孩,也爬不高,万一……”说到这里,毛毛虫打住了。“你老大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听不出我是女声?”“你可以学男人的声腔说话啊。把声音放慢点,用肚子里的气说话,不就得了吗?”“好吧,我试试看。”想着有饭吃有床睡,她答应了毛毛虫。

4

毛毛虫够义气,带她去吃了一笼小笼包,一杯甜豆浆,两根油条,那味儿太美了,是她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吃完后,他带她到一家简陋的理发店里,把长发全部剪下,理成寸头。然后为她买两套男T恤和牛仔裤,学着像男人那样大幅摇摆走路,毛毛虫没想到她在短短一个上午,竟然学得很像男孩。他惊讶她的表演天才。

假如她有钱去学当演员,一定会走红,可惜她投错了胎,像我一样成了没爹没娘的流浪儿……

他俩坐摩的从市区向郊区驶去,一刻钟之后,他俩下车,走进了一个大杂院,院子被高墙围着,里面都是平房,非常简陋,用红砖砌成四排低矮的房子,每排房子10个房间,一共有40个房间,上面用水泥瓦盖住,听说以前是生产队的仓库,只有一个公共厕所,充斥着各种混合的臭味,地上胡乱堆着各种生活垃圾,风一吹,满院子都是纸片、灰尘、塑料袋。

房间不大,不到10平方米,月租50元到90元不等,每间房间住着4个不到15岁的流浪儿。

他们大多数只有9到13岁,还有5、6岁的,小的专门负责乞讨,稍大一点负责假装被车子撞倒,然后打电话叫人来向车主索要疗伤费。再大点的负责偷盗,偷盗的身手要好,要能在夜里爬上5层以上的防盗窗,用竹竿和钳子偷盗屋里的贵重衣服和钱包,如笔记本电脑、数码相机、智能手机,以及轿车和摩托车的钥匙。

院子里还住着拣垃圾、钟点工、骑板车、骑摩的等社会底层人物,人员来自五湖四海,非常杂乱。

毛毛虫把她带到一个房间里,里面只有一个20多岁的青年,长得高大帅气,可惜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他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吸烟,毛毛虫叫道:“大哥,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小兄弟,他想加入我们的帮子,你看他行吗?”

那人缓缓地坐起身子,看了看王凤枝,不咸不淡地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叫凤儿……”她尽量装作男孩的声音说。“怎么像是女孩子的名字?”“我们老师说过凤是雄性,凰是雌性。”她有超强的应变能力。“什么雄性雌性,乱七八糟的,我搞不懂。”他边说边深深地瞟了她一眼,好像x光能射透她的身体,看得她心里发毛。“大哥安排一下他的吃住和工作吧。”毛毛虫说。“让她和做饭的婆婆住在一起不就得了?他刚来能做什么?让他帮江婆婆做饭,干一段日子再说。”“大哥,他是男子汉,怎么安排和江婆婆住在一起?”“怕啥子呀?我看他毛还没长成,有啥子男女之分?”

王凤枝抢过话头说:“只要江婆婆同意,我愿意和她住在一起。”她有自己的小九九:和婆婆住在一起,正好歪打正着,女扮男装的事,迟早会让人发现,和婆婆住一起,就没那么容易被发现。等到他们发现她是女孩时,她已经站住了脚,和老大混到有感情后,老大也许不会赶她走。“好,就这样定了,毛毛虫,你帮凤儿收拾下床铺。”

王凤枝住下来后,天天帮着江婆婆洗菜做饭,江婆婆很喜欢聪明伶俐手脚勤快的她,相处一段日子后,江婆婆看出她个女孩后,更加疼爱她,还帮她在别人面前隐瞒她的真实身份。

江婆婆和她只要煮好午饭和晚饭,让21个出外“工作”的流浪儿填饱肚子,菜式很简单,最多只煮三道菜,一般都是一荤二素。江婆婆的工资不高,每月400元,王凤枝每月100元,她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干了几个月,一直到了2002年的春天,王凤枝才被白老大升为巡视员。这是个轻松活,就是骑着单车在各个乞讨点偷窥,看在乞讨的小孩有没贪污,一旦发现谁贪污了一块钱,将会受到老大的严刑责打,甚至被打断腿脚。

大部分时间是她和毛毛虫一起去巡视,毛毛虫已和她建立了比较牢靠的友谊,什么话都会跟她说,他说那些乞讨的小孩是老大从街上拣来的,没有父母和亲人,老大想怎么样打骂他们,他们只能默默接受,老大为了博得人们的同情,亲手把几个小孩的腿打断,然后故意错位接骨,用中药把伤口敷好,伤好之后,他们就变成残疾人,这样方便在街上乞讨。所以,那些乞讨的小孩就像老鼠怕猫一样怕白老大,根本不敢独吞讨来的钱。

但是,老大是个多疑的人,放心不下,还要派巡视员监视他们,毛毛虫说能成为巡视员是白老大相信他们,要王凤枝以感恩的心来回报白老大,讨白老大的欢心。

春天来了,省城地处亚热带的沿海,冬天刚过不久,天气骤然温暖起来,女孩们迫不及待地穿上五彩缤纷的薄裙,似乎向每个男人暗示她们身材有多么诱人。

午夜时分,王凤枝和几个兄弟坐在大杂院门口喝酒抽烟,正在酒兴上,毛毛虫走过来,示意她走开一会儿,他有话对她说。

她放下酒杯,走到边上问他什么事?毛毛虫说:“大哥叫你去他那里一下。”“有什么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大哥没说,我也不晓得。”

她向白大哥的房间走去,她敲了一下门,白大哥说:“进来吧。”原来门是虚掩的,她推开门,忐忑不安地走进去,白大哥坐在床边边喝酒,他说:“我刚才路过大门口时,看见你和几个兄弟在喝酒,那些低劣的白酒有什么好喝的?来,跟大哥干一杯。”他把满杯的白酒递给她说。

她受宠若惊地举起杯子和他“当”地一碰,一仰脖子,把二两白酒喝光。看她喝完后,他把香喷喷的烤鸭夹到她碗里,叫她吃。

她把烤鸭塞进嘴里撕咬起来。“凤儿,今年多大了?”

“14啦。”“哦,长大了,差不多可以去娱乐场所混了。”“我?混啥子呢?”“去当三陪啊,那可比干这个挣钱多了。”“去当鸭子吗?我可不去,我愿意跟大哥一辈子!”“我怎么看你说的都是假的呢?”“……”她沉默了。“你晓得我为啥留你吗?”“大哥心肠好。”“别打岔,我这辈子干的坏事,够下十八层地狱了。因为我看你是个女孩,还有你脑子反应特别快,是个能办大事的人,所以才留你。”

她大吃一惊,原来以为谁也不知道她女扮男装,没承想第一眼就被他看透:“谢谢大哥慧眼识珠!”“我想把你变成掌上明珠,永远也不放手。”他色迷迷地钉着她,她这才知道他叫她来的真正目的。她觉得自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她突然冲到门口想跑,但不知什么时候门被反锁了,她想完了……

他跑上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满口酒气的嘴往她的耳窝里喷,他说:“只要你顺了大哥,大哥保证你一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她大叫起来,但她的嘴被他的大手捂住,扔到床上,他像一座山一样地压下来,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心里大声叫着:爸爸,你在哪里呀,你的女儿正在被一头禽兽凌辱,你为什么不来保护女儿啊……

5

王凤枝回到自己房间后,躺在床上痛哭,今天江婆婆煮好晚饭后,就去她女儿打工的地方看女儿了,说不回来睡觉,让她有放声痛哭的机会,她用枕头紧紧地捂住了嘴鼻,不让隔壁的兄弟听到,这事绝对不能被他人知道,要不,不知有多么丢脸。

以后怎么办?继续在这里混下去,继续被老大糟蹋吗?可是能往哪里去呢?她一没身份证;二没技术;三是未成年人,找到工作的可能微乎其微,不,我不要过那种饿肚子,睡马路的日子……

正想着,有人来敲门,她赶紧忍住哭泣,起身去开门,原来是毛毛虫,她问:“这么迟了,你来干吗?”“老大说让你受委屈了,让我这500元送过来给你。”“不,我不要他的臭钱!”

毛毛虫愣了一下,问:“你怎么了?敢和老大作对?”“我……我被老大……”“是不是挨打了?”“……不是,我被他……”她转身一下扑到床上哭起来。

他似乎明白一些:“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让老大晓得你是个女孩?”“……他一开始就晓得了,所以才安排我和江婆婆同房……他设下的套子等我往里钻……”她断断续续地抽泣着。“这,这是好事啊,从此你就是老大的人,谁也不敢欺负你,你可以过上好日子,老大是个讲义气的人,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再说了,女孩子都要经过这一关的,别把那事看得太重,心里就会舒服点。”“可是我才14岁啊……我没一点准备……我想离开这里。”“姐,你大我两个月,我把你当作亲姐姐,你千万不能有这想法,全城的地盘都有大哥的人,他关系通天呢,如果你被找到了,非废了你不可,再说,大哥没女朋友,你正好当他女朋友啊,多少人求之不得呢,你没发现大哥长得很帅吗?”毛毛虫在耐心劝说她,慢慢地,她停止了哭泣。“毛毛虫,你是我好兄弟,这事你一定要为我保密,我不想当大哥的女朋友,我今后要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我还是以前的我,听到了吗?”“嗯,我一定为你保密,如果从我嘴中泄露出去,我不得好死!”他看着屋顶指天发誓。

在毛毛虫的安慰下,她的痛苦慢慢褪色,毛毛虫见到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觉得任务已经完成,对她说:“已经凌晨两点了,我们都睡觉吧,我明天还要做事呢。”

她点点头,他走时又看她一眼,觉得她不可能自杀,于是把门关上,放心地走了。

她又想了很久,直到天已经发亮时,才沉沉睡去。

她连续一星期不干活,说自己生病了,她想看看老大对她有多关心,老大心知肚明,买了很多水果、零食、补品来看她,还叫毛毛虫去麦当劳买汉堡包和鸡腿给她吃,她的心情才稍稍好转。

老大偷偷乐了:原来小女孩这么好哄。

白老大要派给她新的工作,工资从每月100加到500,工作做得好时,还有奖金。这让王凤枝惊喜,她太需要钱了,但她不知道工作内容是什么?

两天后,白老大叫王凤枝去他房间,说要培训她如何工作,王凤枝常去他房间,她不再那么害怕了,不管什么事重复多了,就习惯了麻木了,就像谎言传了一千个人,就变成真理一样。

她走进他的房间,他顺手把门反锁了,她以为他又要她陪他睡觉,但是,这回她想错了,白老大从床铺底下拿出个银行用来输入密码的输入器,她不解地望着他,他笑笑说:“凤儿,我现在把你当作最亲的人,如果你愿意做我老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等你长大了,我会和你结婚,所以,我要教你做大事,记住:除了你和毛毛虫,不能让任何晓得你们在做什么。听清楚了吗?”“嗯,晓得了。”“好,你看,这是输入器,银行里用来输入密码,你也晓得,主人只有正确输入的密码,才能从银行取到钱,我今天要教你的是:你要看懂我输入的数字,然后记在纸上,再编上号码——这是第一步,也是关键一步,只要你成功了,后面的工作才能成功。你好好看看,输入器上的每个阿拉伯数在哪个位置,然后牢记在心里。”

她接过他递来的输入器,只看一会儿就记住了。

他说:“输入器一半被挡住了,我现在在上面输入密码,你认真看好,记在脑海中,再用笔记下我在上面输入的数字。”说完,他用食指按下了6个数字。“记住了吗?”“记住了。”“说吧。”“是445566。”“天啊,你真是天才哪,好,刚才是简单的,我们来复杂一点的。”白老大又摁下6个数字,问她是什么数字。

她说:“658913。”“不对,你判断错了,这不能怪你,我输入的是658912,你只在2和3的位置之间判断错误,如果你肯用心去学,不用多久,你就完全能胜任这份工作。”这一天,她都呆在他房间练习他输入的密码,到傍晚她已经很少看错了。

为了犒劳她,白老大带她去南方大酒店吃海鲜,然后陪她在酒店睡了一晚上。她觉得像梦游一般不可思议:原来有钱这么好!住在豪华的酒店里,自己就像公主一样。

练习了一星期之后,她凭超强的记忆力和位置判断能力,已经能把他输入的密码全部判断出来,正确率达到95%。

从此,她和毛毛虫天天到银行的自动提款机周围转悠,选择好最佳角度,偷看客户输入的密码,然后把手伸进用来隐藏的提包,把密码记在笔记本上,再编上号码,这工作由王凤枝来做。毛毛虫负责拣客户随手扔到地上或者垃圾桶里的凭票。把号码编好,和密码对上,然后整理好,晚上交给白老大。

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他俩有时站在天桥上,或者躲在楼顶,用望远镜来偷看客户输入的密码,毛毛虫则在取款机旁边拣凭票,看她在远处用手势比划编号,他一一把编号写在凭票。

他俩每天都换不同的地方偷窥——这是白老大交待的。他俩坚决执行他的命令,丝毫不敢放松。

他俩每天都能从取款机里得到2到8组密码和凭票。

白老大对他俩的工作很满意,鼓励他俩好好干,一旦成功后,他就会很有钱,然后带他俩远走高飞,不再回到那个臭气熏天大杂院。除了工资外,他常常拿钱给她用,她说不要,500元工资已经够她花了。他说这是奖金,她只好把钱收下,因为没有身份证,她不能把钱存入银行,除了随身携带几百元,她把钱偷偷藏在枕芯里,几个月后,她把钱拿出来数,竟然存了5000元,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啊,她感到很满足,很有安全感。庆幸自己那天没有离开白老大,要不,这一切她想都不敢想。

夏天过去了,中秋来了,王凤枝和几个兄弟坐在大杂院门口喝酒,以庆祝中秋,酒到酣热尽兴时,突然警笛大作,两辆警车迅速向他们开来,停在大杂院的大门口,从车上下来10个警察,留两个警察把守大门口,其他的冲进院子里,看来是抓人。

王凤枝想进去看怎么回事,但所有人都被警察挡在外面。她预感到白老大可能出事了,她知道近半年来,白老大比以前有多钱了,经常带她出入酒店和夜总会。

她感到不妙,马上跑到街对面,躲在隔离带的花丛中,远远地盯着大杂院的大门口,一会儿,他看见白老大被铐上手铐,从门口走出来,然后被押上警车,随着警车呼啸而去。

她知道自己的靠山倒了,警方可能还会从白老大的口中说出她和毛毛虫所做的一切,不能再在大杂院呆下去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第三章

1

王凤枝身上只带500元,她首先找个便宜的旅社住下,因为跑得匆忙,她什么都没带,她的衣服和钱还在住所里,她必须把钱拿出来,那些旧衣服倒不重要,要不,不知以后怎么生活。

但是,如果警方派人蹲守在大杂院,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当然,警方也许不会派人查找他们的下落,因为她的兄弟们个个都是未成年人,是受白老大控制、引诱和强迫,干了一些偷鸡摸狗的小事,警察未必会部署有限的警力去追查。不管怎么样,等明天再说吧,她在疑虑重重辗转反侧中睡去。

第二天,她吃过早餐,决定去大杂院试探一下,为了不让警方认出她来,她去地下商场买来了假发、口红、裙子和高跟鞋,买完这些,她身上只剩下50元了,如果没办法从大杂院取回枕芯里的钱,她又得睡街头、饿肚子了。

她回旅社把长假发戴上,穿上碎花连衣裙和高跟鞋,再抹上口红,一照镜子,她从一个假小子一下变成了身材高挑、风情妩媚的少女了,她为自己的破茧成蝶感到无比激动:原来我竟然这么美丽!开心之后,她看了又看,唯一的遗憾的是自己的胸部不大,可白老大说就喜欢她苹果一般小巧坚硬的双乳,想到这,她又笑了。

这个样子即使警察当面遇见她,也认不出她。

她叫上一辆摩的,直奔大杂院,她在大杂院的街对面下车,站在那里观察着大杂院的动静,大杂院里像平时一样人来人往、井然有序,并没什么异常,应该没有警察出入,她又看了一会儿,觉得一切正常。

她穿过大街,向大杂院的门口靠近,在大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假如警察蹲守在大杂院的某个房间里呢?她犹豫着是否走进去,这时,她看见一个小兄弟一瘸一拐走出来,他只有7岁,是长年在天桥底下乞讨“小老头”,她等他走近,立即走上去,把他拉到边上,对他说:“‘小老头’我是凤儿……”“凤儿?你怎么变成娘们了?”“一时半会说不清,大哥昨晚被警察抓了,情况怎么样了?”“大哥的关系好,听说二哥说,他肯定能把大哥捞出来。”“不可能吧?进去哪有那么容易出来?再说大哥进去了,二哥正好可以当老大,他怎么可能尽力帮大哥?”“二哥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二哥很讲义气。”“有没警察问你和兄弟们话?”“警察只问了几个哥哥,没有问我们做小弟的,只随便问一下就走了。”

她不相信事情会那么简单,她不想跟他解释,对他说:“我现在要你帮我办一件事。”“什么事?”“你到我房间,把我的睡的枕头拿出来。”“这么近,你自己去不就得了?”“不行,我这样子……我给你10元钱,你去帮我拿好吗?”“好好好,我这就去。”他一看到钱就动心,转身向大杂院走去。“等等,要带上我的钥匙才能开门,你晓得哪个枕头是我的吗?”“当然晓得了,绣有两朵红玫瑰的那个。”“对,如果江婆婆问起,你就说我叫你来拿的。”‘小老头’点点头,走远了。

一会儿,‘小老头’把她的小枕头拿来交给了她,她把10元钱付给他,她用手摸一摸枕芯,感觉到里面的钱还在,她笑了,手在微微颤抖,像遇到久别的亲人似的。

她把枕头抱回了旅社,把门紧紧关上,拆开枕头一看:50张百元大钞一分不少地藏在里面,她抓起全部钱,用力往天花板上扔去,边扔边叫:“我有钱啦,我有钱啦——”红色的钱像秋天的枫叶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下去,大多落在床上,她一头扎进床铺上,亲吻着那些钱。

兴奋过后,她开始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回大杂院绝对不可能,这回她没被警察逮住,已经是万幸,这点她很清楚,跟白老大混了一年多,她的脑子更加聪明了,即使没被警察逮去,她回大杂院还要干违法的事,最后的结果还要沦落成为二哥的女朋友——这是她最不愿意干的事!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大杂院的事。

目前最重要的是找份工作,先养活自己再说。要不,只能坐吃山空,5000元不到半年就会被花光。可是她没身份证……对,首先要找人办一张假身份证,这样才能骗过雇工的老板。

她走出旅社,买了一支笔,把到墙上办假证的手机号码记在手上,一共记了3个电话。她买了一张磁卡,插进电话机,拔通对方的电话,第一个没打通,对方已经停机。

她拔出第二个电话,一拔就通了,对方答应100元帮她办身份证,她同意了,他问她在哪里?她说住在贡献路的光明旅社205房。对方说他离光明旅社很近,马上过来找她。

她回房间等他,一会儿,他来敲门,很礼貌地为她照相,收取了她50元订金,说明天他就把身份证送过来。

拿到假身份证之后,她去小商场买了一套裙子,一套运动服,一支香水,当她看到胸罩时,站在那里犹豫了很久:从来没有穿过胸罩,不知会不会被人笑?但是,穿上胸罩会把没长成熟的胸脯衬托得丰满一些,这样就应该没有人怀疑她是未成年人吧?而且会招男人喜欢……

在试穿的时候,她发现效果非常好,双乳一下子胀大了好多,甚至像个大姑娘了,最后,她咬牙买下两件碎花胸罩。接着她又去买各种日用品,一共花了2000元,她回旅社拿出钱包一数,微微吓一跳:钱怎么那么快就花出去了?

连续几天,她沿着大街漫步,希望能找到工作,但老板不是嫌她小,就是嫌她没工作经验,每天她都失望而归。

她有些着急,每天的开销最少要100元,这样下去,不到一个月,所有的钱都会花光,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在垃圾桶里拣饭吃,必须尽快找到工作,哪怕去餐馆洗碗也行。

这天,她走进一条小巷,因为两边都是6、7层高的楼房,光线非常昏暗,巷子里开着一溜儿的发廊,发廊门前的彩灯发出艳俗暧昧的光,王凤枝看见一家发廊贴着招工广告,里面坐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孩,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看电视;有的翘着腿在闲聊,她壮着胆子走上去,问一个像老板娘模样的女人:“老板娘,请问你们要招工吗?”

那人说:“是啊,你多大了?”“我16岁啦。”“有身份证吗?”“有。”她把身份证递给老板娘。老板娘接过去看了看问:“你会洗头吗?”“不会。”“那你会做什么?”“我会煮饭煮菜。”“你这么小就会煮菜,真的吗?”

她肯定地点点头。老板娘说:“好吧,我这儿正好缺个煮饭煮菜的,你留下干几天试试,不行的话,你还得走人哦。”

王凤枝又点点头,老板娘叫她把行李搬过来,就住在发廊的小阁楼上,晚上,她抱着充满阳光味道的被子想: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真好!

2

王凤枝在紫罗兰发廊正式开始上班,像大杂院里一样,她只需煮午饭和晚饭,让小姐们吃好吃饱就行了。

小姐们从来不吃早餐,每天都睡到中午才醒来,有的睡到傍晚。发廊里一共6个小姐,她们都住在发廊的楼上,那是老板娘租来的楼房,一共租用两层,每层三房一厅一厨一厕一阳台,王凤枝每天都在二楼的厨房里煮好饭菜,然后把三楼的小姐叫到二楼来吃饭。

老板娘没住在那里,听说住在别墅区里,每天都开着小车来发廊上班,经常来和她们一起吃晚饭,老板娘说王凤枝的红烧鱼特别好吃,其它的菜也很可口,所以经常来。

王凤枝烹调技术是跟江婆婆学的,江婆婆对她说过:煮菜没什么技术,只要多放调料,掌握好火候就能煮出可口的菜,说煮青菜时锅温度要高,不能煮太久,久了青菜会变色,煮肉类锅温度可以稍为低一点,煮的时间应该长点,慢慢地把油脂煎出来,让调料的一点点地渗入肉中,这才好吃……王凤枝触类旁通,认真严格地按照江婆婆的说法去做,因此博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一个月后,老板娘把她的工资从200元加到300元,这充分说明了她能胜任这工作。老板娘鼓励她好好工作,以后还会给她加工资。

发廊里的每个小姐都不会剪发,只会洗发,开始王凤枝不明白老板娘是怎么挣钱,后来慢慢知道了其中的玄机。原来那些小姐都是做鸡的,有客人来店里,看上哪个小姐后,客人便到小姐的房间里办事,办完事后,小姐把从客人那里收来的钱,分30%给老板娘,因为店里的小姐都年轻漂亮,老板娘又很善于笼络小姐们的心,对客人的服务也很周到,所以来店里的嫖客特别多。老板娘简直日进斗金。

听说老板娘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也是靠做鸡为生的,积累到一定本钱后,带两个姐妹来省城打天下,在省城开起了发廊,她的家乡至今还贫穷落后,但姑娘却个个水灵清秀,她有源源不断的人力资源,这是她得天独厚的条件,所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省城买了小别墅和小车。

她教小姐们怎么样更好地为客人服务,叫她们一定要敬业,对客人不得有一丝怠慢,一旦有哪个客人来向她投诉,那么,这个小姐必须马上走人,如果哪个小姐受到了客人的赞扬,老板娘则奖励她100元,小姐们在她的言传身教之下,个个对客人媚笑如花,温柔体贴,极尽所能让客人舒服快乐。

小姐们对老板娘奖罚分明手段十分臣服。

王凤枝有很多的空余时间,因此,她买来许多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慢慢读,看不懂的字,就查字典,她喜欢读侦探小说,特别爱高智商犯罪小说,对《肖申克的救赎》、《无人生还》、《嫌疑人X的献身》等这些经典小说百读不厌。她的工资大部分用来买书和借书上。

这种相安无事的日子过了半年,转眼就到了2003年了,王凤枝又长了一岁了,老板娘见她长高长熟了,身材越发苗条,容貌更加清秀妖娆,不再让她煮饭,而是让她当小工,也就是专门帮客人洗头捶背,有意培养她和客人接触的胆量。

客人们总爱和她开着各种玩笑,说她比范冰冰还漂亮,要叫她做他的女朋友啦,情人啦,小老婆啦,她都能从容地用笑容把他们的话挡回去,又给客人留有余地,把那些想吃嫩草的老牛的胃口吊得高高的,但她就是不肯就范。“凤儿,余老板又来找你了。”坐在门口的老板娘说。“管他呢。”“他那么有钱,长得又帅,对你又好,难道你就不动心?”“可他是别人的老公,孩子都上小学了。”

余老板走进发廊,看到王凤枝,立即眉开眼笑:“凤儿,你今天好漂亮啊,像一只出浴的凤凰,我都涎口水了。”“余老板,你说笑呢,我哪有你老婆漂亮。”“那我和老婆离婚娶你好不好?”“下辈子吧,余老板,你今天要洗头吗?”他来发廊从来不找别的小姐,是专门为看她而来的,最少来过20次了。“全身都要洗,你帮我洗好吗?”“去去去,你想得美!”她嬉笑着说,在他看来这就像打情骂俏,把他的心挠得痒痒的。余老板从手包中拿出一块口香糖,递给她,她把口香糖剥开,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她把瓶子里的水喷到余老板的头发,抹上洗发水,慢慢地为他搓揉,做颈部和头部按摩,但还没洗完,她就觉得阵阵睡意向她袭来,她手脚软绵绵的,今天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这想睡?她把余老板的头冲洗干净,还没等余老板走,便爬到小阁楼上,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一直睡到早晨才醒来,她用手一摸,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她陡然一惊,开灯一看,两腿间流着一种又稠又黏的液体,这时,她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一定是余老板迷奸了她……她眼泪不知不觉流淌下来。

她的枕边放着1000元人民币,她触电似的把她抓起,想把钱撕碎,但想想又停止了:谁跟钱有仇啊。“凤儿,醒了?”

老板娘在楼下问她。她带着哭腔应了一声,老大娘爬上了阁楼,见她满脸泪痕,叹口气问:“你迟早要走这条路,有啥好伤心的?迟走不如早走,我们都是乡下来的苦孩子,一没靠山;二没文凭;三没社会关系,不干这行能干什么?不如像我一样,多挣些资本,以后有能力自己做生意挣钱,一辈子都不愁吃穿。”老板娘从来不忌讳过去的身世。“可是我才15岁……”“你不是17岁了吗?”“我身份证是假的。”

老板娘诧异看了看她,想了想说:“本来余老板想给你2000元的,后来只给你1000元,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凤枝使劲地摇摇头。“因为他说你不是处女。”

她一听,好像当众被人剥光衣服一样,羞得满脸通红,不知说什么才好。“你既然以前有过对付男人的经验,又怕什么别的男人呢?男人还不是就那样吗?跟不同的男人睡觉有什么不一样呢?多和一个男人睡一次,我们身上没少任何东西,却多了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有钱才是最亲最靠得住的……”

老板娘的一番长篇大论,说得她目瞪口呆。

3

自从王凤枝同意接客那天起,她从发廊的小阁楼搬到二楼的出租屋去住,她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和空间,在她搬到202房之前,这房间是个名叫阿芳的姐妹住的,阿芳在这里干了三年,呆得比较长,不知是年纪大了点,还是别的原因,她的客人越来越少,没办法,客人都喜欢新面孔,这是这行铁的规律。

王凤枝的生意非常好,一天能挣好几百,甚至上千,很多客人喜欢她的娇嫩和青涩,她成了紫罗兰的头牌小姐,几乎每个客人一进来就看中她,这自然招惹了个别小姐的嫉妒。

生意大多数在晚上10点之后才开始,一直营业到凌晨4点。白天她们睡大觉,养精蓄锐,去应付晚上的工作。

这天11点过后,陈老板走进了紫罗兰发廊,老板娘一看到他,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陪着职业的笑脸说:“陈老板,您来了?请坐下,先喝杯茶吧?”老板娘招呼着客人。“茶就免了,我是慕名而来‘办事’的。”陈老板人高马大,年近50,脖子上挂着一条硕大的金项链,足足有8两重,样子粗俗卑劣,从他口中喷出阵阵浓重的酒气,迅速在房间里弥漫开。“陈老板好爽快,你喜欢哪个小妹啊?你慢慢挑,别看走眼呵。”老板娘的语气像棉花一样柔软。

他环视着坐在不同位置上的7个小姐,一下就看上了王凤枝。手指着她,对老板娘说:“这小妞够嫩,就她啦……”他满口的广东腔,把“啦”字拖得特别长。

老板娘示意王凤枝上楼去,但王凤枝就像没看到一样,不理她。

老板娘走到王凤枝的面前扯了扯她的袖子,王凤枝依然视而不见。老板娘轻声问她怎么了?王凤枝说来‘大姨妈’了,不能干那事。老板娘不信:“你‘大姨妈’不是刚走吗,怎么又来了?”“反正我不想要这种客人,一脸的恶心相。”她翘起嘴说。“只有客人挑选小妹的,哪有小妹挑选客人的?这不是反了嘛?听话,这个可是个大老板,以前他都在蓝月亮消费,是被我挖过来的,你不干怎么让我下得了台?”老板娘和风细雨地劝她。“……不,我宁愿去死,也不接这种客人。”她决然地说,老板娘明白不能得罪客人,但也不能得罪王凤枝,王凤枝为她每天挣的钱最多,如果她不高兴,跑到别的发廊做,那损失可大了,她了解王凤枝的性格,她年纪虽然小,却很倔犟。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黄丽丽站起来,走到陈老板面前,把手放在他的胸部上,轻轻摩挲着说:“大哥,我们的凤儿今天不舒服,让我来伺候大哥好吗?”

陈老板一看风骚入骨笑靥如花的黄丽丽,心一动说:“好吧,就你来陪我。”黄丽丽双手抱着他的手臂,挎着他上楼去了。老板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嗔怪地看了看王凤枝,想对她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下班后,王凤枝来到了黄丽丽的房间,请她吃宵夜,黄丽丽爽快地答应了,她俩坐在烧烤摊边吃羊肉串和烤鸡腿,王凤枝知道黄丽丽最喜欢吃鸡翅膀和淡水虾,便点一大堆,想让黄丽丽吃个够。

在紫罗兰,黄丽丽对她最好,黄丽丽大她5岁,王凤枝叫她丽丽姐,平时在发廊里,她叫其他小姐都是直呼其名,虽然那些名字并不真实,大多数是她们的艺名。

她俩叫老板抱来了一箱啤酒,准备喝个醉,俩人先干了一杯酒后,黄丽丽问:“凤儿,怎么想请我吃烧烤?”“因为你今天帮我挡住了陈老板。”“这有啥呀,我也是为了挣钱,我还得谢谢你给我挣钱的机会哩。”“算了,丽丽姐,你就别做好事不留名了,我知道你对我好。”“凤儿,话说回来,今天可是你不对哦,男人还不是一样吗?只不过尺寸大小不同而已。”“不,丽丽姐错了,你听说过吗?上世纪80年代后期很多中国到美国去,有的中国人去嫖妓,那些职业妓女都不肯接待呢,妓女们嫌中国人的素质差,还有,你知道李香君吧?”“不知道,她是谁?”“她是明末清初的南京名妓,美丽无敌,她从来不接待看不顺眼的人……”“哦,我看过这部电影,那可是历史名人,我们怎么能和她相比?”“都是人,怎么就不能比了?”“我可没那资本,也许你就不同,老板娘要靠你挣大钱,舍不得赶你走,再说,你又有文化……”“我哪有什么文化,我小学刚毕业呢。”“那你怎么能看懂砖头一样厚的书呀?”“看不懂就查字典呗。”“我真羡慕你能看懂书,我可一天学也没上过,我5岁就跟着爸爸妈妈在山上放牛羊。不过,话说回来了,做我们这一行的,能看懂那些书有啥用?只要学会双腿夹紧一点,让男人快点出来,从男人那里拿到钱就是本事。”黄丽丽和王凤枝碰了一下,一仰头把一大杯酒灌到肚子里。“难道我们要做一辈子鸡吗?”“那倒没这样想过,何况青春不等人,等过了28岁,最多30岁,挣够钱了,帮父母盖一栋房子,再找个本分的男人嫁了,生儿育女,在乡下踏踏实实地过一辈子,这就是我的理想,我是不是很没出息?”黄丽丽接着又喝下一杯,好像要把心中的愁苦浇灭似的。“就没想过要改变一下生活?”“我一个没文化的乡下妹子能改变什么?”“我也不晓得,我可不想回那个穷得要死的乡下去,我要是有钱,一定要在城里做一番事业,要像城里人那样开轿车住洋房,挺起胸脯做人。”“我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有这么大的志向。”“丽丽姐,不说这些了,我要求你一件事。”“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不说一个不字。”“我床铺底下已经堆了不少钱,我想把钱存进银行,可我的身份证是假的,我想借用你的身份证存钱。”“谢谢你信任我,好,我马上把身份证给你。”黄丽丽掏出钱包,抽出身份证,递给王凤枝,她接过身份证,伸手紧紧地把黄丽丽搂住说:“谢谢丽丽姐,如果我有发达的一天,一定不会忘记你。”

一箱啤酒被她俩喝光,俩人也喝醉了,王凤枝买完单后,勾搭着黄丽丽的肩膀,一路唱歌,一路大骂着:死男人臭男人短命男人……回紫罗兰去。

4

王凤枝上午11点醒来,她几乎每天都比其他小姐醒得早,这是她的习惯,在等吃保姆做的午饭时,她喜欢坐在沙发上看书,因为大厅的光线比她的房间好,房间里要开灯才能看书。黄丽丽也醒了,看见王凤枝在看书,便问:“凤儿,这是什么书?你都看了好几遍了。”“《德伯家的苔丝》,是英国著名作家哈代写的长篇小说,我越看越喜欢,每次读她的感受都不一样。”“是什么内容?”“描写一位纯洁姑娘的不幸命运。主人公苔丝是位美丽的农村少女,因受假冒的少爷亚历克诱迫而失身怀孕。她后来和安奇尔相恋结婚,结婚的那天晚上,她向安奇尔坦白了自己的过失,可是安奇尔觉得这是不可接受的事情,从而离开了她。从此,这一耻辱的事一直烦扰着她。她重见亚历克,亚历克在传颂圣经。亚历克再次缠住苔丝,这时,苔丝一家由于父亲的突然去世,流落街头。亚历克乘虚而入,并多次强调苔丝已经被抛弃,她的丈夫不会回来。于是苔丝与他同居了,不料,这时她丈夫回来了。苔丝为了自己的真爱,毅然杀死同居的少爷,在与丈夫逃亡的途中,感受到了甜蜜与满足,五天后,苔丝被警方抓捕,走上了绞刑架。”“真是个可怜的姑娘,死得好惨!”“苔丝的命运是叫人流泪,但也是她的智商不够高,要是我,绝对不会让警方抓获。”“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杀人总有一天要偿命的。”“不一定,警察又不是神仙,有很多命案破不了,这要看什么人作案。”

黄丽丽不可思议看着她,正想说什么,忽然传来很大的电视声,原来是罗可可起床了,她打开了电视,把声音开得很大。王凤枝说:“可可,把声音关小点,你没看我正在看书吗?”

罗可可乜斜她一眼,反而把声音开得更大了,王凤枝有些生气:“罗可可,你到底有没听见我在说话?”“我当你是放屁,你要看书干吗不回自己房间看?这大厅是公用的。”“你……你哪来那么大火气?是不是昨晚让嫖客白干,没给钱啊?”王凤枝毫不退让,罗可可的生意不好,她嫉妒王凤枝挣的钱多,又讨客人喜欢,平时在心里的积怨在此时爆发了。“你他妈的才让人白干呢,小学没毕业,根本看不懂书,假装有文化,天天盯着不知所以的书,以为自己比别人高尚,还不照样和我一样卖B吗?”罗可可边骂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摆出想和王凤枝打架的架势。黄丽丽见状赶紧站起来,横在她俩中间,叫罗可可别吵。

罗可可身材比王凤枝高大,年纪也比她大六岁,黄丽丽怕打起来王凤枝会吃亏,王凤枝清楚自己打不过罗可可,在黄丽丽的劝说下,王凤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罗可可似乎还不解气,冲着王凤枝已经关上的房门大声叫骂,但王凤枝不理她,她知道什么叫以退为进。

王凤枝很生气,但她不想和罗可可这种女人一较高低,她很清楚,打起来她未必输给罗可可,因为黄丽丽肯定会站在她这一边,黄丽丽也许不会和她一起打罗可可,但她肯定会拉偏架,来帮王凤枝。

她俩吵架的事,被老板娘知道,老板娘觉得罗可可无理取闹,她想立即把罗可可赶走,但想到罗可可可能会怀疑王凤枝搞鬼,所以她没有立即把罗可可赶走,而是过一个月之后,才对罗可可说她不适合做下去了,因为马上有新小姐要加入。

罗可可只好到蓝月亮发廊去做。

一天,游老板点名要罗可可,老板娘说:她已经不在我们这里干了,你选其他的小姐吧。

这个人其实不是老板,是酒店的厨师,已经成家了,孩子已经5岁,经常来紫罗兰发廊找罗可可玩,有人说是罗可可的相好。但罗可可不承认,说每次她都收他钱。

他一眼就看上了王凤枝,付了一百元嫖资后,和王凤枝上到202房,他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把王凤枝压在床上,当他进入的她的体内时,王凤枝突然感到像一条烧红的铁棍插入下身,她痛得大叫起来,但她的嘴立即被他紧紧捂住,他的体重将近200斤,她在他的身下不停挣扎,无奈她就像恶狼口中的小兔子,怎么挣扎也逃不出他的尖牙利齿……

当他发泄完之后,“哼哼”两声,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王凤枝极速跑进厕所,把淋浴的喷头旋开,把水管塞进体内不停冲洗,边哭边大声骂着:“变态佬,我操你祖宗十八代的,你不得好死……”

原来游老板在安全套涂满了万金油,所以王凤枝才觉得下身像火烧一般疼痛。她在这里干了一年多了,从没遇见过这种嫖客。

在水的冲洗下,她的疼痛慢慢退却,怎么会遇上这种倒楣事呢?难道游老板要在虐待女人中才会得到快感吗?她忽然灵光一闪:不,一定罗可可那婊子叫他来虐待她的。她本想把这事告诉黄丽丽,想想又觉得不妥,就当自己吃了哑巴亏吧。

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毛毛虫在阳光酒店楼下电话亭里打电话:“你好,110吗?”“是的,这是110报警中心,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我发现阳光酒店602房有人卖淫,希望你们能去查一下。”“好的,谢谢你!我们马上派人去调查。”

10分钟后,一辆警车无声无息地停在阳光酒店边,四个民警下车后直奔602房,民警们敲了很久的门,不见有人来开门,民警叫来服务员,用钥匙打开房门,见一男一女躲在衣橱里,两个人都光着身子,在瑟瑟发抖……

第二天,老板娘对小姐们说:“你们以后跟客人去开房要小心点,最好不要做那种生意,昨晚罗可可和游老板和阳光酒店开房,被警察逮住了,游老板被罚款5000元,叫他老婆去派出所领人,罗可可被罚款3000元,送回原籍管教。”“是不是被人举报了?要不怎么那么巧?”“可能吧。”“这下罗可可的脸丢大了……”“罗可可活该。”

小姐们纷纷议论着,王凤枝什么也没说,一丝笑意从她的嘴角泛起。

5

王凤枝在紫罗兰发廊干了两年多,经历过无数男人的调教和洗礼,她愈发风骚妩媚,她不再青涩,身体更加成熟饱满,性爱技巧更加娴熟细腻,眼神更善于传情达意,她穿戴都是名牌衣服和饰品,用的都是进口化妆品,有如被清水洗过的宝石,闪烁着迷人的光芒,简直风情万种魅力无限,每个和她上床过的男人都有重生的感觉,因此她的回头客更多,客人对她出手更加大方。

唯一让老板娘不开心的是:她依然如故地选择自己喜欢的客人,老板娘再怎么教化,都无法使她改变。

2005年夏末的一天,老板娘单独请王凤枝在酒店吃饭,点了一桌子的好菜,其中海鲜特别多,是王凤枝最喜欢吃的河虾和大闸蟹,王凤枝心生疑惑:老板娘很少单独请小姐出来吃饭,莫非有求于她吗?

老板娘和她慢慢品酒吃菜,海阔天空地闲聊,迟迟没进入正题,王凤枝有点憋不住:“叶姐,你有啥事,请说吧。”“也没什么大事,有一单生意,想请你出马。”“这有啥呀,我去接就是。”“这是一单很大的生意,做好了,你半辈子可能不愁吃穿。”“这是天大的好事呀。”“是好事,不过对方是个60岁的老头,我怕你不愿意,所以才来和你商量,他是一家医疗器械销售公司的懂事长,代理十几家国际国内名牌的医疗器械,姓方,身家上亿……”“这种大老板怎么会看上我?”“我是在钻石音乐会所认识他的,和他吃过两次饭,两年前她老婆得肝癌去世了,一个人总难免会寂寞,我了解他有叫小妹陪睡的嗜好,于是我暗示他手下有很多漂亮小妹,他叫我把照片给他看,我从手机里调出了姐妹们的照片给他看,他一眼就看中了你,问了你多少岁?喜欢什么?我说你喜欢看小说,他一听,就答应让你去试试看,他是个爱好读书的经销商,可能适合你的胃口。”

王凤枝听了之后,没说什么,心里暗暗欣喜和期待,假如自己让对方喜欢上了,可以向他讨教做生意的办法,或者被他包养……老板娘以为王凤枝在犹豫,接着说:“虽然年经大了点,但他保养很好,看上去就40多岁……”“叶姐,谢谢你,我愿意接这单生意。”“不过,他不会来我们发廊,要我亲自送你去他的别墅。”“他不怕被家人发现吗?”“他家里只有一个保姆和两个保镖,他儿子在上大四,自己在学校附近租房住。”“好吧。”

晚上10点过后,老板娘接到方老板的电话,挂断电话后,老板娘示意王凤枝和她一起出去,王凤枝早已化了淡妆,喷上香奈儿香水,穿上红色的阿玛尼连衣长裙,裙子的颜色是她精心挑选的,一个月前她花2800元在世贸商场买的,她认为去做老年人的生意应该庄重些,不能给人轻佻的感觉,这样才能显露出自己特有的气质,所以,她不穿暴露的短裤和背心。

她和老板娘一起走出发廊的巷口,老板娘的车子停在路边,她打开车门,叫王凤枝坐在副驾位上,启动车子,沿着环城公路驶去,她在想:方老板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会不会看见后,被他退回来呢?不会吧?自己从来都很自信,此刻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车子来到了城郊结合部,停在一栋别墅的大门前,老板娘打通方老板的电话,镂花的铁门缓缓打开,老板娘和王凤枝下车,走过别墅的院子里,这是一个占地近20亩的大院子,院子里有假山、喷泉、亭子、游泳池,四边种着竹子、松柏、芭蕉等常绿植物,还有各种名贵花儿,清爽的晚风飘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院子里灯火阑珊扑朔迷离,几只青蛙在悠然地唱着,夜显得特别宁静,恍惚间,王凤枝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一条鹅卵石路通向别墅的大门,别墅一共三层,是欧式风格。她俩一到大门前,“卡”一声微响,门自动打开了,一楼是个偌大的客厅,装修十分华丽,二楼的楼梯口两边各摆着一尊石雕的纳斯和大卫像,和人差不多高。

老板娘带着王凤枝向二楼走去,在二楼走廊最里面,有个房间的门开着,不太明亮的灯光从里面泄出来,她们向那间房走去,一个高大而微微驼背的背影对着她们,听到她们轻微响动的脚步,他转过身来:“你们好,请坐吧。”“方老板,我还有事要赶回去,您看给您带来的小妹中意吗?”

他微微瞄了一下王凤枝,说:“行,挺好的。”“那就留下了?”“留下吧。”

老板娘走了,走时轻轻把厚重的橡木门带上。

方老板果然看去比较年轻,他穿一件丝绸睡衣,脸上的表情轻松而沉静,并不像年轻人那么着急,他看王凤枝还站在原地,叫她走上前去,轻轻地拉着她手,从客厅走到卧室,然后,让王凤枝去洗澡,王凤枝说刚刚洗过了。

方老板让她坐在床边,他拿来两杯极品葡萄酒,边品酒边和她聊天,其中聊得最多的是文学,他说年轻时很喜欢看小说,特别喜欢《红楼梦》,王凤枝顺着他的心意聊文学,方老板对她的文学知识大为赞赏,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王凤枝并不当真,男人好听的话她听多了。

聊着聊着自然而然地聊上了床,王凤枝知道这位金主不可有丝毫的怠慢,极尽所能让方老板开心……

第二天早晨,王凤枝向方老板告辞,临走时,方老板说:“你是个最能让我快乐的女孩,把我所有的激情和潜能都激发出来了,我的钱放在沙发上,你自己拿吧。”

王凤枝走到沙发边,看上面放着10000元,她说:“方大哥,我不用这么多钱,我最多只收2000元。”“我高兴给这么多,你就拿去吧,我想再睡一会儿,你先走吧,记住:从院子的后门走,我怕你遇到人。”

王凤枝拿走钱,放进挎包里,脚步轻快地走到门边停下,回头给方老板一个飞吻,方老板愉快地含笑点头,王凤枝轻轻把门带上,她心情非常愉快,差点唱出歌声来,但意识到这是别人的豪宅,立即收声了。

王凤枝刚刚走出别墅大门时,看见院子的铁大门缓缓打开,一辆奔驰S600轿车从外面开进来,她怕被人看见,赶紧躲在芭蕉树下,从浓密的芭蕉叶里探出头偷看——

奔驰车开进车库后,一位20出头的青年走出来,步履轻快地走在铺满了凤凰花瓣的鹅卵石路上,金色柔和的晨光照在一张朝气蓬勃英俊帅气的脸上,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茸毛,一双大眼睛像两颗钻石,闪着耀眼的光芒,他的乌黑的长发在晨风中飘动,像钢琴上跳动的音符……树上几只小鸟在婉转鸣叫,他俏皮地把手指塞入嘴巴,“吱——”地吹出一声响亮的哨子,把树上的小鸟惊吓得骤然飞起。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阿迪达斯运动服,身后跟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

王凤枝突然被电住了,呆呆地愣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他没入别墅的大门,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陡然间变成这样?是什么样的力量瞬间把她击倒呢?美男子她见多了,但她从来不为谁痴迷癫狂,可此时为什么会如此意乱情迷呢?

许久,王凤枝慢慢清醒过来,不知为什么,她竟然哭了,她已经好久没哭过了。

第四章

1

王凤枝自从见到那个美少年时起,她拒绝了所有生意,她又骗老板娘说来“大姨妈”了,老板娘虽然不信,但拿她没办法。

可以吃午饭了,王凤枝还没起床,黄丽丽纳闷:平时都是她最早起床,今天她怎么了?难道生病了吗?黄丽丽走到王凤枝的门口,轻轻敲响她的门,没人回答她,黄丽丽以为她睡死了,加重了敲门声,连续敲了十几下,还是没回应,黄丽丽想她可能上街买东西了。

黄丽丽走到沙发边坐下,发现沙发上有一串钥匙,上面挂着一只塑料小熊猫,她一看就知道是王凤枝的,这就奇怪了,王凤枝的记性好得出奇,去逛街怎么可能把钥匙丢在家里呢?

黄丽丽预感王凤枝可能出事,她拿起钥匙,打开王凤枝的房门,王凤枝没在床上,所有东西都井然有序地摆放着,似乎没少任何东西,这时,她看见床头柜上用一块玉兔压着一张纸条,黄丽丽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丽丽姐,我知道一定是你第一个看到这张纸条,因为你对我最好,谢谢你两年多来对我的关心照顾,我要走了,我不能再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我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我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你,当然我用过的东西不值钱,唯一值钱的是这块玉兔,留给你作纪念吧,这才不枉我们姐妹一场。不要找我,不要报警,你们找不到我的,因为我要切断一切耻辱的过去……

黄丽丽看呆了,她怎么回事啊?怎么没有任何预兆就走了呢?她会去哪儿呢?会不会想不开?不可能吧,她坚强又乐观,绝对不可能走绝路!黄丽丽百思不得其解。

王凤枝离开紫罗兰后,只穿一条连衣裙、一部手机、一个钱包和一本存折,她打车到海边度假村,住进了黄金海岸大酒店1818房,她用房卡打开房门后,把自己扔在柔软的大床上,闭上眼睛想:自己这样做值得吗?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看见了方老板的儿子后,自己的情绪不受理性的控制?难道冥冥之中早有安排?还是内心的呼唤?

值得,为了理想中的生活和伴侣,肯定值得!自从看到方公子的那天起,她就被弄得魂不守舍神游八极了,根本无心做任何事,她必须抛弃过去丑恶屈辱的生活,努力向方公子的方向靠近,才有可能得到方公子的青睐,即使到头来他看不上自己,但决不后悔!

方公子是一块强大的磁石,深深地吸引着她。

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方公子,但她想好几天都想不起来,莫非自己在梦中见过他?或者在潜意识里千百次描绘过他这类型的男子?不,绝对不是,她有超强的记性,绝对不可能是梦里和潜意识里,只有现实中见过,才可能那么熟悉。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呢?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破开,把记忆重新清洗一遍。

远处传来若隐若现的火车汽笛声,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见一列火车从远方开来,然后快速远去,此时,她突然灵光一闪,她想来了:原来他是她来省城逃票时拉她一把的少年……她突然大叫一声,兴奋得从地上蹦跳起来,“上天啊,谢谢你,这是上天有意安排呀!”她坚信她和他有缘分。

她再次为自己毅然告别过去的生活欢欣鼓舞。

但是,她觉得还缺少点什么?是什么呢?对,是一种仪式!一种告别过去的仪式……可惜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要不,请亲朋好友大醉一场也算是一种仪式,要不要打电话给黄丽丽,叫她出来陪她大醉一次?不,绝对不能和过去再有任何联系。

她眼前是蓝得醉人大海,很多男女老少在海边游泳,尽情嬉戏,近处是绵绵无尽的白色沙滩,沙滩上一对穿游泳衣的情侣十指相扣在漫步,洁白的浪花不时拍打着他们的腿脚,男的偶尔挨近女的去亲吻她,女的便闭上眼,陶醉在他的亲吻中……他们多么幸福啊,可是我的幸福在哪里呢?不,我一定要比他们更幸福,是那种华丽无比的幸福,绝对不是平淡如水的幸福!

晚上11点过后,突然起风了,风很大,掀起了阵阵浪花,拍打着礁石,发出一声声闷响,大风带来了大雨,倾注在沙滩上,沙面被打成点点小窝……望着窗外的风雨,王凤枝拿起手机冲进了暴风雨中……

她发疯似的向海边飞奔而去,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和裙子,雨点打痛了她的脸和眼,但她不在乎,她要去实行那个脱胎换骨的仪式。跑了半小时后,她来到一块高高的礁石上,冲着大海叫喊“风啊——雨啊——再大些吧,再狂一些吧——把我所有耻辱和肮脏的过去都冲洗干净吧——”。

她把手中的苹果手机使劲扔进大海,接着撕开了裙子,把裙子、胸罩、内裤全部脱光,一扬手,扔进海里,她一丝不挂地站在那儿,她双手伸向天空大叫:“上天啊,我要重生,给我力量,给我勇气吧——”她不停叫着,任凭风吹雨打,她觉得这样才过瘾,才能真正向过去告别。

突然,一阵巨浪向她打来,她被巨浪冲得摇晃一下,她竭力想保持平衡,但巨浪的力量超过了她的力量,她被冲进海里……

她瞬间被灌入几口又苦又咸的海水,幸好她从小就在马坳河里抓鱼长大的,游泳技术不错,她使劲地划水,不让自己的身子沉下去,但是,海浪实在太大了,她被海浪冲昏了头脑,失去了方向,看不见应该游向何方?她知道: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会耗尽体力,最终被大海吞没,她的体力慢慢不支,身子开始下沉,她开始绝望了,天啊,难道真的就要死了吗?巨大的恐惧向她袭来……

突然,她感到她被一双大手拉住了,然后被那双大手托了起来,她一阵狂喜,庆幸自己正从地狱飞向天堂。

当她被拉上岸边时,她迷迷糊糊看见救她的是一个男人,男人把她赤裸的身子放在膝盖上,头向下,使劲拍着她的后背,让她肚子里的海水吐出来,吐完以后,她清醒了一点,她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地面对一个中年男人,难免有些害羞,她想跑回酒店,突然脚心一陈刺痛,倒在粗砺的礁石上,再也走不动了……

男人跑到她面前,蹲下来,对着她的耳朵大声说:“你别害羞,我是医生,女人的身体我见多了,你现在需要我的帮助,你不要动呵……”他的语气温和关切,有一种安全感,她点点头,他抓起她的双手放在肩膀上,背起她,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公路走去……

2

救命恩人把她背到路边,打开停在路边的车门,把湿漉漉的她放在车后排坐位上,然后打开驾驶室的门,打开车内的灯,拿出他在跳海救她之前脱下的T恤和裤子,叫她穿上,她接过衣裤问:“你自己呢?”“我是男人,就穿短裤开车吧,反正已经凌晨1点了,应该没有人会看到我的囧样。”他的声音富有磁性,语调沉稳,带有一种临危不乱的特质。“谢谢你救了我!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她感动地说,语气非常真诚。“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要得到回报的。你干吗跑到狂风暴雨中的海边去?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吗?”当时他和朋友聚会回家,他的车灯在转弯下坡时,正好照在她线条优美的裸体上,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在这暴雨之夜的海边,怎么可能有个裸女站在那里?莫非是聊斋里跑出来的狐仙?但认真想想,觉得自己可笑,他是医生,怎么会相信人间有狐仙呢?出于好奇,他把车停下来观看,但是,没想到一阵巨浪把她冲进了海里,他大叫一声不好,脱了衣服向海边跑去,一头扎进海里去救人。“没有想不开,我想重生。”她认真地说。“重生?是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差不多吧。”她不能告诉他真相。“凭你绝美的容貌和身材,还怕没有男朋友吗?”“谢谢你的赞美,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懂得珍惜,比如说有的男人家里有漂亮温柔的老婆,他照样在外面找肮脏丑陋的女人。”“那也是……现在你想去哪里?”“不知道敢不敢回酒店,我住在黄金海岸大酒店。”“你这样子,保安肯定不让你进去,你要信得过我,去我家住一晚吧,我家就在这附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不过,你太太看见你带个狼狈不堪的女孩回家,一定有意见的。”“我就一个人住,我女儿在21中学寄宿,我太太去日本留学了。”“那好吧。”

他启动了车子,沿着滨海公路缓缓驶去,外面的风雨更大了,雨刮器在快速地扫着玻璃上的雨水,能见度很低,只能看见10米之内的景物,想想今晚的奇遇,王凤枝觉得像梦一般不真实:在危急关头遇到贵人相助,一定是个好吉兆。

车子开进了一个别墅区,别墅区建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别墅与别墅之间的间隔不大,每栋别墅只有两层,造型大同小异,占地面积不大,200多平方米,只因靠海边,远离尘嚣,从而得到中产阶级的青睐。

他把车子开进车库后,把她车里扶下来,打开车库通往客厅的大门,摁亮电灯,客厅不很大,装修简约明快,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因此显得宽敞明亮。

他扶她在真皮沙发上坐下,从厨子里拿出医药箱,让她躺在沙发上,把她的脚搁在沙发扶手上,观察了一会儿,从医药箱里拿出镊子说:“你的脚板里有小石子,一定要取出来,要不不会好。你要忍着点呵,取石子时很痛的,要不,我给你打麻醉针?”“不用了,我忍得住。”她这才看清她面前男人的模样:国字脸上肌肤因为年龄的成熟而微微松驰,流露出儒雅的书香气质,眼睛大大的,带着职业严谨的明亮,似乎被他看一眼,就能把人心看穿。她喜欢这类型的男人。

他把镊子伸进她的伤口,只用了3秒就把石子取出来,虽然脚底下传来了一阵巨痛,但她咬紧玉牙,不叫一声疼。他把伤口用药水洗好,涂上药膏,用沙布包扎好,才让她坐起来,整个过程非常娴熟流畅。

她说:“谢谢您,大哥。”“我名叫马大生,我是长安医院的外科医生,你就叫我马医生吧,你呢,叫什么名字?”马医生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她。“叫我凤儿吧。”“凤儿,我去找一件我老婆的衣服给你穿,你坐着别动,多动的话伤口很难愈合。”

她感激地点点头。

马医生拿出一条崭新的套装裙子递给她换,她说:“我就穿旧的吧。”“没关系,这是我老婆嫌太窄不穿的裙子,是她在淘宝网买的,她没想到自己一下胖了那么多,淘宝网店主说这不是他的错,是她自己选错码了,不给退,所以,我老婆就放在衣柜里没穿。我看应该适合你的身材,不过,给你穿会显得老成一些。”他耐心地解释,生怕她不穿似的,她不好意思再拒绝,他见她同意了,走进卧室,把门头上,叫她换好了再叫他出来。

她把包装打开,剪掉了吊牌商标,把身上和T恤和裤子脱下,她不急于穿上裙子,她查看自己的身上有没伤痕,结果发现身上多处被礁石刮伤,虽然几处出血了,但并无大碍,于是,她慢慢把裙子穿上。她好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没有一点害羞感。也许马医生是个让她放心的人,也许她潜意识里有某种隐隐的期待?

裙子果然很合身,就像专门为她量身订做一样,穿好后,她叫马医生出来。马医生笑着说:“这裙子好像是专门为你买一样,你身材好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谢谢夸奖!”王凤枝嫣然一笑,如玫瑰绽放。“看你的气质和年龄,应该是大学生吧?”“刚好到上大学的年龄,可惜我没那福分。”“怎么了?是家庭条件不允许吗?”“不是,因为早恋被老师点名批评,班主任说要开除我,我觉得没意思,就退学了。”“想上大学吗?”“那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啊,可惜我只有初中文凭,上大学是下辈子的事。”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才小学毕业。“哦,我看你说话不像初中生。”“也许是我喜欢看小说的原因吧。”“很多初中生都当作家,比如海岩,还有莫言小学没毕业……”“我也曾想过当作家,但只是个美丽的泡影而已。”“目前你在做什么?”“什么都没做,来看初中时就和我恋爱的男朋友,他今年刚刚上大学,没想到他一进入大学门坎之后,就提出和我分手,所以我跑到海边去,想忘掉过去,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于是你把衣服脱光……好有胆量的姑娘,我佩服你,接下来你想干吗?”“当然想在省城呆下去,然后干一番事业,让以前的男朋友后悔莫及。”“能说点实际的吗?”“我想去念职业学校,最好是医学方面的。比如医疗器械之类的……”这是她越来越强烈的欲望,因为方老板正是经营医疗器械的。“好,我支持你,我有个同学在南方职业中专当校长。”“如果这样,真太感谢您了,也许您的帮助将是我辉煌的起点。”

不知不觉,天亮了,马医生愣了一下,自己怎么会和一个小姑娘聊个通宵?而且没感到疲倦。他叫她去睡觉,她说就睡在沙发上好了,他也不勉强,从衣橱里抱出一条毛毯给她盖,把空调打开,他知道白天会比晚上热,然后回到卧室里睡去。

3

王凤枝继续住在黄金海岸大酒店,被马医生救生的第二天傍晚,她被马医生送回酒店,是她自己要求回酒店,因为马医生要上班,她不能继续麻烦他。

一星期后,她的伤口差不多愈合了,她带着信用卡,去商场买衣服和手机,她要把自己装扮得像个学生,所以,她买的衣服都不贵,买了5套衣服,三双鞋子和一部苹果4手机,才花去8000元。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一本真的身份证,绝对不是马坳村的真实地址,最好是四川和安徽一带的身份证。

她虽然把以前的手机扔进了大海,但她记得以前帮她办过假证人的电话,她买了一张不记名的神州行电话卡,拨通了对方的电话:“你好,请问你是蓝老板吗?”“是啊,你是谁?找我有事吗?”“我是王小姐,三年前,你曾经帮我办过身份证,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你有时间和我见面吗?”“我不知道你是哪个王小姐,如果你有钱让我挣,我当然有空啦。”“肯定有,对你来说是一笔可观的数目呢。”“好吧,你在哪里?”“我现在住在黄金海岸大酒店,你到了就打电话给我,酒店楼下有个茶馆,我在那里等你。”“不行啊,那里太远,打摩的来去都要好几十块。”“你到了以后,不管我们的生意是否能成交,我都付你100元车费,行了吧?”因为她的脚伤还没痊愈,她不想到市区跑来跑去。“好好好,我马上过去,40分钟后我在酒店大堂等你。”

王凤枝笑了,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这社会人人都太现实了。

她换好衣服,化了淡妆,乘电梯下来到大堂,大堂的左手边往里走20米,有个清心茶馆,正是傍晚时分,茶馆的大厅没几个人喝茶,她向服务员要了个小隔间,服务员拿来两泡王凤枝爱喝的金骏眉,服务员穿着紫色的旗袍,坐在边上帮她烧开水,水刚刚开时,蓝老板来了,她走出隔间,引导他进来。

王凤枝对服务员说:“小姐,我自己来泡吧。”泡茶小姐知趣地走了。“蓝老板,你还记得我吗?”“你?对不起,我记不得了。”“三年前我住在贡献路的光明旅社205房,你曾经为我办过身份证,你的礼貌和敬业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哦,我想起来了,真的不敢认了,没想到你变得这么漂亮!当年你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现在在哪里发财,住这么好的酒店?”他谦卑而羡慕地问。“跟老大瞎混日子,没发啥财,不说这些了,我要你帮忙。”“只要我能做到的,我竭诚为王小姐服务。”“我需要找一张真的身份证,听清了,不是伪造的,是能通过二代身份证读卡器验证的身份证,你帮到我吗?”“这有点难,只有身份证主人不小心弄丢了,让我们拣到,才有可能是真的……”“拣来和偷来的都没用,我要主人不在世上的真身份证。”“这个……比较难,不过应该有可能办到,只看你出的价钱……”

“10000元一张,你看够吗?”

他微微一惊,这价钱实在太高了,两个月做成一单这样的生意都划算呢。他说:“价钱挺合理。”“身份证上的照片要和我相似,地址和姓名都要真实,岁数不能超过18岁。我还要到实地去查看是否真实。”“好,没问题,接下来我专门为你去办这件事。”“我先付给你2000元订金,货到手后我再付清全部款项。”“你不怕我把的订金吞了?”“当然不怕,你要2000元,还是8000元?这傻子都知道的道理,而且,我相信你是守信用的人,你上次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所以我才会找你,这事办好了,我以后还会有生意让你做,比如出国护照……”“知道了,我一定让你满意。”他听了护照两个字,眼都发光了。

她把2100元和一张她的照片交给他,让他对着照片去找身份证。他笑着把钱放进钱包里,喝完一杯茶:“王小姐,我走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一星期后,蓝老板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里?说要带身份证给她看,她说还住在黄金海岸大酒店。

他骑上摩托车向酒店奔去,在清心茶馆里,他拿出两张身份证给她看,两张都挺像她,其中一张照片更漂亮,名叫兰雅凤,家住四川绵阳市东大路118号,正好是1990年出生,和她同龄,只比她大两个月,名字和她一样有个“凤”字。她心里已经选择了这张。

她拿出在网上买的二代身份证读卡器,把身份证放在读卡器的感应口,结果证明这是一张真的身份证。

从此,王凤枝就改名为兰雅凤了。

兰雅凤把剩下的8000元付给蓝老板,他低头哈腰地接过钱:“为了这张身份证,我亲自跑到绵阳去,在帐蓬里住了5天,才在朋友的帮助下,花1000元买到的,这一家人都在地震中死了,兰雅凤也失踪了,绝对没有后顾之忧。”“请记住:万一有人问你,你就说从来没见过我,更没有为我做过这事。”“一定!一定!以后还望王小姐多多关照呵。”“那当然。”她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回答他,他感觉她幕后有大老板。

有了身份证后,等于有了通行证,她真正有新生的感觉。

兰雅凤离开酒店,在一个叫“绿苑”小区,租到了一套一房一厅的房子,房子在5楼,有一个很大的阳台,阳台上种着各种长青树和盆景。这是她看中的一点。另外,这里安保措施很好,陌生人进大门都要登记,监控器长年开着,24小时都有保安值班,房租也不高,每月1100元。

她已下决心要去读职业中专。

她给马医生打电话,一拨就通了:“马大哥,我是凤儿……”“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给我?”他的口气有点急,这让她微微感到开心,这说明他把她的事放在心上,由事及人……“哦,我忙着找房子呢,我上职业中专的事,你帮我联系好了吗?”“早就联系好了,我和南方职业中专的肖校长说好了,说你是我的小表妹,要去他那儿读医疗器械,他立马满口答应。他说他们学校有医疗器械销售的专业,我想应该适合你。”马医生意识自己太着急了,把语气放缓了。“马大哥,他们学校需要什么证件吗?我只有身份证。”“够了,先入学再说,已经开学半个月了,我怕你学习跟不上,肖校长是我老同学,一切都我说了算。”他肯定地说。“那我准备一下,明天早上你带我去见肖校长行吗?”“好,明天早上我没空,下午我去你那儿接你吧。”

4

马医生开车来到她的小区,在楼下等她,她站在阳台微笑着向他招手,示意她马上下去。兰雅凤的微笑总是那么灿烂,让他感到亲切,心里泛起了一丝甜蜜。

他们把车子开进南方职业中专,在马医生引领下,走进了校长办公室,办公室没有其他人,肖校长见他俩来了,立即起身向马医生走来,紧紧握住他手说:“大生兄,久违了,你还是那么年轻,你看我,头发都白了,还是搞学术好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哪里,你也很年轻嘛,当校长肯定比当医生好,管着好一千多号人,要不,咱俩换换?”刀医生调侃着。“行啊。这就是你小表妹?”“是啊。”

肖校长冲着兰雅凤微笑点头,双方坐下来之后,肖校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兰雅凤。”“哪里人?”“四川绵阳的。”“哦,一个不幸的地方啊。你有身份证和家庭户口本吗?”“有身份证,户口本在地震中被埋了,我的父母也被埋在房子底下,永远出不来了……”一弘清泪瞬间从她眼眶中奔涌而出……马医生走上前去,将右手放在她颤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无言地安慰她,她用感激的目光回应他,表示自己的悲伤会慢慢平缓。

肖校长沉默了一会儿,说:“好吧,你先去交费注册吧,需要的证明以后再补办。”

整个交费办手续过程全由肖校长亲自陪同,不到一小时,他们就把所有手续办好,住宿也安排了。

傍晚他俩要走时,肖校长硬拉住马医生,一定要请马医生吃饭,说哥俩久别重逢,怎么一餐饭都没吃就走呢?马医生拗不过肖校长,只好留下来吃饭。他们坐在餐馆边喝酒边聊着当年同窗时的种种趣事,不停地感叹时光易逝,青春不再。

兰雅凤因为在紫罗兰当小姐时,经常被客人约出去喝酒,而且经常喝到通宵,她喝酒一是为了发泄心中的郁闷;二是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因此,她的酒量很好,而且有点贪杯,所以,一到酒桌上,她的酒虫子就从心里爬出来。

今天她面对的是校长和救命恩人,她频频敬酒,嘴巴比蜂蜜还甜,敬得两位长辈心花怒放。她没有一丝轻浮,她时时告戒自己:千万不能像以前那样用媚态对待他们,自己现在是个学生,应该用矜持、真诚、庄重的态度对待他们,当然,偶尔来两句乖巧俏皮话能使自己变得可爱。

这餐欢宴直到晚上10点才结束,肖校长喝得有点醉,这是她频频相敬的战果,校长还开玩笑说:“兰雅凤同学,你酒量这么好,人又长得漂亮,以后学校有重要客人来访,我叫你出来喝酒,你一定能在酒桌上为学校争光。”

她赶紧说:“谢谢肖校长栽培,我一定不负肖校长厚望!”

肖校长把车子放在餐馆的停车场,准备打车回学校,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学校。兰雅凤说自己要回旅馆拿行李,明天再回学校上课。正说着时,一辆出租车来了,肖校长有点不舍地上了出租车,挥手和他俩告别。

马医生酒量也不错,但他喝得比肖校长少,因为兰雅凤很少敬他酒,她有意要保护他。“现在要去哪里?”马医生问。“马大哥,我还想喝酒。”她似醉非醉地说。“好啊,我奉陪到底,要不,我们去唱歌吧?边唱边喝。”“歌厅的酒好贵,又很多假酒,我不想去。”“要不去我家喝?我家的酒绝对不会冒牌,有葡萄酒、马爹利、人头马,都是上好的美酒,你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好啊,去你家。”她很兴奋。

到马医生家时,已经10点半了,马医生烧好开水,准备泡茶让她醒醒酒,但兰雅凤不让,问他有哪些葡萄酒。马医生说:“葡萄酒只有两种,一种是拉菲干红,一种波尔多顾多堡干红,你喜欢那种?”“我喜欢喝拉菲干红。”

马医生从酒柜里拿出两瓶干红,放进冰箱速冻,拿出两个水晶杯,用开水把杯子烫好后,也放进了冰箱,把冷气调到最低,他说喝葡萄酒要在15度左右最爽口。

她只好先喝几杯茶,这茶叶是武夷山产的金骏眉,她小时和妈妈采的茶叶就是用来制作金骏眉,一想到妈妈,她愣了一下,她已好久没想妈妈了,也从没给妈妈打过电话,在她心里,妈妈是一个软弱又可恨的女人,甚至有些肮脏……尤其不让她上学这件事,更令她气愤,没什么值得想的,但是,她毕竟是她的妈妈,偶尔也会想起她,但只一会儿,别的事情把妈妈代替了。“凤儿,你怎么了?眼睛湿湿的,是不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没……”“是不是想妈妈了?”

她点点,马上笑了,问:“马大哥,酒冻好吗?已经半小时了。”“哦,应该好了,你想喝就将就点吧。”马医生打开冰箱,把酒拿出来,用力摇了摇,让酒‘醒’来,然后用起子把瓶盖打开,把酒倒入水晶杯里,递到她手里。

她举起杯,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种兰花般的香味直扑她的鼻腔,她闭上眼,陶醉了一会儿,然后把半杯酒灌入嘴里,让酒在嘴回旋一会儿,接着一口喝下。

马医生又给她倒了半杯,她马上喝下去,好像抢酒喝似的,马医生笑了:“喝红酒要慢慢品,才能品出味道来。”

她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是个急性子,以后常跟大哥多学点。”

那个“常”字让他有点兴奋,他非常希望和她的关系能长期保持下去。

一瓶酒很快就被他俩喝光,此时,已是凌晨1点,她打了个哈欠,似乎有点睡意,他叫她去睡,他睡沙发,她睡卧室,她说要先去洗澡,忙了一天,一身都是汗水。

他拿出一套干净的睡衣,交给她,又到浴室里帮她放好热水,她把睡衣带到浴室,把衣服脱光,躺入宽敞的浴缸里,水的温度调得正好,她把头搁在浴缸沿上,竖起耳朵谛听着客厅里的动静,进浴室后,她故意把门虚掩着,还留下一条缝儿,这对他是一种暗示,马医生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用意。

她躺了好一会儿,见外面没有任何动静,看来对付他这种成熟稳重的人,用守株待兔的方法行不通,他的自尊心肯定很强,也许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但是,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男人,假如他一直不进来怎么办,看来只能采取主动进攻的办法了。

她从浴缸里站起来,把挂在钢管上的浴巾故意丢进水里,冲着客厅轻声叫道:“不好了,马大哥,我不小心把浴巾丢进水里了,你能再给我拿一条来吗?”“哦,好好好,我马上就来……”她听出他的声音有点激动,她想:这下老牛肯定会来吃她这棵嫩草了。

马医生拿着浴巾走进浴室,没看到兰雅凤,觉得有点奇怪,他再向前走一步,浴室门突然被关上,他一看愣住了:只见兰雅凤一丝不挂地倚靠在门上,堵住了门,她的身材高挑而苗条,雪白的肌肤因被热水浸泡而微微发红,两个乳房饱满坚挺,像两只展翅欲飞的白鸽,脸上泛着迷人的绯红,醉眼迷离地望着他,那是一种极度让人渴望的眼神,没有男人不被她迷倒……

他浑身的热血沸腾了,一股热流往下身冲去,这股热流的力量很强大,他再也无法把持自己,伸出双手,一下把她拉进怀里,于是,两股热流绞在一起,变成更大的热流,把他俩都溶化了……

极乐之后,他问她为什么?

她说:有恩必报是她做人的原则,她什么都没有,只能以身相报。

第五章

1

兰雅凤因为迟到半个月去上学,所以被老师安排在最后一排坐位上,幸好她个子高,不至于让前面的同学挡住视线,她的视力很好,黑板上再小的字,她都能看得见。

她一进班级,立即引起同学们的频频注目,好像老师是站在她身后教书,而不是在前面,每当有俏皮的男生回头来看她时,她立即低下头,躲避着他的目光,像一只看到野狼的小兔子。

有个大胆的男同学竟然在她面前公开朗诵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恰似一朵水莲花

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啊,你不是沙杨娜拉,你是兰雅凤!”

她心里暗暗发笑:这个叫杨龙的竟然把日语“再见”误作人名,可见他何等肤浅!杨龙是班上最坏的男生,但他的成绩却名列前茅,人也很帅,听说他老爸是什么局长。她喜欢被男生爱慕的感觉,但她不喜欢他那种大胆甚至狂妄的表达方式。她喜欢温婉、细腻、浪漫的暗示,话说回来,她只限于喜欢,但绝对不会爱上这种浅薄的奶油小生。

她在名字频频出现在男生的卧谈会上:“兰雅凤她妈是怎么生的,生出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儿。”“仅仅用漂亮能形容她吗?那巧夺天工的五官,那比雪还白的皮肤,那比狐仙还迷人的眼神,那一低头的害羞,啧啧,简直无法形容嘛……”“对,168的个子,84的胸围,62的腰围,86的臀围……太标准了。”“你量过,那么清楚?”“我已在她身上目测过一百遍了。”“色狼,去,有本事把她弄上床,好好测几次,那才准。”“好啊,我们一起努力,看谁能把她弄上床,我们大伙儿凑份儿请他上五星酒店撮一餐。”

兰雅凤特别低调,从来不在同学们面前表现自己受宠,和男生交往有礼有节有度,她会收下他们赠送的小礼物,却拒绝价值百元以上所有人送的礼物,和他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害得那些心急的男生直跺脚。

卢娜娜放学后,去学校门口的杂货店买东西,回到宿舍,走到阳台去收胸罩,一看胸罩没了,她以为被风刮下楼了,她跑到楼下四处寻找,但没找到胸罩,她边走边想:肯定是被兰雅凤偷的!那个胸罩是她今年生日时,妈妈花了200元买来送她的,是名牌曼妮芬。宿舍里总共有6个舍友,兰雅凤是唯一从外省来的,听说还很乡下,肯定买不起,刚才她进宿舍时,只有兰雅凤和关蕊在床上看书。

这个兰雅凤就是爱抢她的东西,在兰雅凤没来之前,她是班上最漂亮的,被同学们公认的班花,兰雅凤一来,让她自豪的班花之名,立即被她抢走,更可气的是:原来杨龙一直在追她,可是兰雅凤一来,杨龙马上把追求目标转向兰雅凤,这不是抢吗?一定要利用胸罩失窃的事好好整治她。

卢娜娜一口气跑到三楼的宿舍,劈头盖脸地问:“兰雅凤,你是第一个进宿舍的吗?”

正在看书的兰雅凤听到卢娜娜生气的口气,有点莫名其妙:“是啊,怎么了?”“你刚才是不是去收衣服了?”“是啊。”“你看到我的胸罩了吗?”“没有。”“你胡说,我的胸罩明明挂在晾衣架上晒,怎么会无缘无故没了?难道我的胸罩长翅膀飞了吗?”“你的意思是怀疑我偷了你的胸罩?”“不是你,还能是谁?”“证据?”兰雅凤严肃地望她,并不生气,她觉得没必要跟一个脑残的女人生气。“这还要证据吗?是你最先进来的,其他人还在班级里没回来呢。”“这能说明什么?会不会被风吹走了?”“今天没有风,这谁都知道,怎么可能被风吹走?我刚才去楼下找了,没有,别赖了,我要搜查你的箱子。”“你想好了,如果我箱子里没有,怎么办?”兰雅凤觉得她幼稚得可笑。“什么怎么办?肯定在你的箱子里!你做贼心虚是吧?”“请你注意用词,这是对我人格的污辱。”兰雅凤有点生气了,但她马上平缓了心中的怒气,她想好好读书,以优异成绩毕业,不想得罪任何人。“什么污辱?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卢娜娜瞪她一眼,摆出一种不搜死不罢休的样子。

这时另一个舍友车玫把卢娜娜拉开,说:“算了,娜娜,为了一件胸罩,大动干戈地得罪同学,值得吗?”“不行,我一定要搜,要说得罪也是她先得罪我的。”卢娜娜不服气。“好吧,你搜吧。”兰雅凤在宿舍里的年龄最大,胸怀也最大,她打开密码箱,这是个大箱子,兰雅凤所有的衣物都装在里面。

卢娜娜把兰雅凤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仔细地查看,连卫生巾也拆开看,最终没有从中搜到她的胸罩。

卢娜娜又急又气地说:“肯定是你把胸罩藏到哪去了,是不是戴在身上?”她想搜兰雅凤的身。“娜娜,你不要血口喷人得寸进尺啊,如果你要搜身的话,去叫班主任来作证,要不,你休想!”兰雅凤实在忍无可忍了,她陡然从床边站了起来,手指她说。

兰雅凤的个子比卢娜娜高半个头,卢娜娜有点怵了,车玫赶紧把卢娜娜拉开:“算了,娜娜,我刚才看见凤儿换衣服,她穿的不是你的胸罩。”

卢娜娜依然不觉得理亏,她还是怀疑兰雅凤,但她被车玫拉到外面去了。

兰雅凤纳闷:卢娜娜的胸罩会被谁偷走呢?她觉得有必要找出这个偷胸罩的人,要不,很难洗清她的嫌疑。

兰雅凤周末都回到绿苑小区的家中,她和舍友们说她市区有位亲叔叔,每个周末都要回叔叔家住两夜,要不叔叔就会不高兴。

她周末喜欢一个呆在家里看书,因为她的基础差,只能靠努力学习来补偿,但这个周末她必须腾出半天时间去逛商场,一是要买一台笔记本电脑;二是要买五件号码不同的胸罩送给舍友。

周一,她把惠普笔记本电脑和胸罩带到宿舍,把每件胸罩分别送给五个舍友,当兰雅凤把胸罩送到卢娜娜面前时,她黑着脸不肯接受,兰雅凤一笑而过,也不强求。

舍友们打开包装后,都惊叫起来:“哇,黛安芬呢,是在中国商城专卖店买的。”“是真的,每件580元呢,雅兰姐,谢谢你,这也太奢侈了吧?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内衣耶!”车玫大惊小怪地叫着,说罢当众把衣服脱下,把胸罩穿上:“呀,大小正合适,柔软又舒适!”“雅兰姐,你怎么那么有钱?”另一个舍友叶灵问。“我哪能那么有钱啊,我是借我叔叔的花,献给各位仙女的。”“你叔叔是干吗的?”“贩卖海鲜的,也没什么钱,我叔叔不能生育,叔叔婶婶都把我当作是他们的亲女儿,只要我开口,他们什么都会满足我。”

兰雅凤这样做的效果很好,舍友再也不敢瞧不起她,更不会怀疑她会偷卢娜娜的旧胸罩。卢娜娜有点失落,她再也看不下舍友们欢呼雀跃的样子,默默地走了出去,她想:也许胸罩真不是兰雅凤偷的,那又会是谁呢?

周五放学后,兰雅凤笑着把卢娜娜拉到没人的花丛边,说:“娜娜,我知道你还怀疑我偷你胸罩,如果你听了这段录音,你就会明白了,这录音是我牺牲色相换来的,你一定要耐心听呵。”

兰雅凤把手机打开,摁下播音键,从里面流出一段对话:“杨龙,你喜欢我吗?”“你是个大美女,当然喜欢了,不,我爱你!”“那你肯肯我做件小事吗?”“绝对没问题,只要我能做到。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什么要求?”“让我亲你一下。”“不,这绝对不行。”“我只亲你脸,不亲你的嘴,这总行了吧?”“……这,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要先把事做完了再亲。”“好,你说吧,什么事?”“我们302宿舍女生的胸罩丢了一件,你知道是谁搞的吗?”“这……”“说呀,怎么敢做不敢当啊?你平时不是很胆大吗?”“你怎么知道的?的确是我和林子标拿的。”“三楼那么高你们怎么拿?”“我俩是用篮球扔下来的。”“你们变态!”“我们想闻一闻你的体香。”“香吗?”“香,非常香,比麝香还是香。”“那是卢娜娜的胸罩。”“啊……?我们明明看见是你晒的。”“是我帮卢娜娜晒的。”

卢娜娜听不下去了,她泣不成声地对兰雅凤说:“风儿姐,对不起,我错怪你了,这个杨龙,我饶不了他!”“算了,他就是个花心大萝卜加变态狂,你和他认真干吗?交友不慎会给自己带来很大伤害,晓得吗?”

卢娜娜边感激地点头边擦眼泪,从此对她既敬佩又尊敬。

2

兰雅凤没事的时候喜欢上网,找朋友聊天,自从买了笔记本电脑之后,她一星期内就学会了用五笔打字,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打字越来越快,最快时一分钟内能打100个字,她打字的动作非常优美,就像钢琴家在演奏钢琴曲。

同学们约她去逛街、打球、野炊,她一概拒绝,她要把时间花学习上,老师夸她是全班学习最勤奋的。

冬天来了,她喜欢把网线插入电脑,把铝合金电脑架放在床上,用被子盖掉下半身,泡上一杯金骏眉慢慢喝着,慢慢和网友聊天。

不到一个月,她的网友已经增加到120个,她网名叫“风月无边”,她的个人资料上都是虚拟的,但她的QQ头像是真的,网友们一看到她的头像那么漂亮,都要加她为友,她一一笑纳。

她有个原则:喜欢加成熟的男性为友,不喜欢小白脸小青年,她认为这些小青年的智商太低,根本跟不她的思维,她特别喜欢交40到50岁男性朋友,只有他们的智商才能和她相媲美。

有一个小青年要求加她,她问他:“10两棉花重还是一斤铁重?”

对方说:“当然是一斤铁重了,这还用问?”

她当场气晕了:“脑残!”

对方问:“难道我有错吗?”“你多大了?”“快17岁了。”

她把他打入死牢——黑名单。

从此,她要求加她的人必须回答她多少岁,否则拒绝加入。

她很少主动去加别人,偶尔也有另外,有一次她在“城市达人”的朋友推荐中,看到一个42岁的男人,是茶叶经销商,网名叫“千年老妖”,他的QQ签名让她心微微一动,是这样的写的:只要用毕生的精力去做一件事,一定会成功!

她觉得他说的话很精辟,也许这句话可能不是他自己创作,但至少说明他对这句话深刻理解。于是,她要求加他为友。

周末,她在家里把地板拖干净,把衣服洗好后,打开电脑,她点击QQ,登录后,系统告诉她,“千年老妖”已加她为友,可以直接和他对话了,她发一个微笑的表情给“千年老妖”。

他立即回她一朵玫瑰花,她说:“你好,谢谢你加我为友。”

千年老妖回答:“应该谢谢你才是。”“为什么?”“你QQ的头像是你本人吗?”“假一赔万。”“难怪我昨晚梦见前路铺满了盛开的挑花,原来是今天会结识花一样美丽的网友啊,呵呵……”“你真会说话,一定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到目前为止,我的感情天空一片蔚蓝,一丝白云也没有,更别说是彩霞满天了。”“呵呵,你的文笔不错啊,可以当作家了。”“如果能当作家就好了,可惜只能天天当‘坐家’”“坐家?”“对啊,不是坐在办公室,就是坐在家里,好郁闷啊。”“不错啊,功成名就的人士才有条件享福,开着车满世界跑,不如坐在家里喝茶惬意呢。”“那是,小妹妹,你是干吗的?”“是个穷学生。”“在哪里读书?”“在本市——蓉城。”“哦,我也是蓉城人,说不准咱们认识呢。”“不可能,蓉城上千万人口,你认识我的概率为千万分之一。”“这千万分之一不是发生了吗?”“晕,我上你当了。”“别晕倒,你身边没人,晕倒没人扶你,我过意不去。”他本来想说:我会心疼的。但知道对方是个学生,又是第一次认识,没把玩笑开得那么亲切。“要不,你从网线里钻过来扶我吧。”“我又不是孙悟空,哪能说变小就变小啊?”“你是做什么的?”“自己开了个小茶叶公司。”“哦,那好啊,自己当老板。”“现在生意难做,没什么利润。”“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听说茶叶的利润是翻倍的。”“那是零售,我们搞批发的,只有8%左右的利润。”“那也总比打工好多啊。”“那当然。”“对不起,我同学来找我去逛街了,有空再聊吧,我会想念你的。886。”

千年老妖回复给她一个流泪的表情,表示对她恋恋不舍,这点她很明白,也很自信,她就是要这种效果,要把对方的胃口吊起来,让他欲罢不能。其实兰雅凤什么事也没有,她把QQ关掉后,又重新登录,这次她用隐身,她不能让千年老妖知道她骗他。

星期天,她照常睡到中午才起床,随便吃了午餐后,她开始上QQ,登录后,有好几条消息在电脑的右下角闪烁,原来是千年老妖发给她一朵玫瑰花,问她在不在?

她把别人的消息全部忽略,回个谢谢的表情给千年老妖,千年老妖问:“怎么现在才上线?”“学校的宿舍吵死了,经常睡不好,周末没人吵,正好乘机睡个好觉。”“睡得香吗?”“很香,好像满床都铺满兰花,沁人心脾令人沉醉。”“你挺会用词的,文笔一定不错。”“小说读多了,被潜移默化了。”“真好,以后我不用读诗了,就和你聊天。”“为什么?”“你的语言比诗还美呀。”“晕,我被你真的夸晕了。”“呵呵,是真的。你在什么学校读书?”“南方职业中专,这么低档的学校很没劲是吧?”“并不所有北大出来的学生都能成为社会精英,比尔·盖茨大学没毕业呢,他却能成为世界首富。只要你的智商够高够努力,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谢谢你的鼓励,你的茶叶是从哪里进货的?”“武夷山,现在人都爱喝红茶。”“你对武夷山很熟吧?”“当然,那是我生长的地方。”“你是武夷山市出生?。”“不是,我出生的地方离武夷山还有100公里。”

兰雅凤的心突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刺痛,她手都没力气打字了。“风月无边,你怎么了?”“没怎么,刚刚喝了一口茶,呛着了……我去武夷山旅游过,不知你是哪个乡哪个村的?也许我到过你出生的地方呢。”“唉……往事不堪回首,我们不谈这些好吗?”“好啊,你喜欢聊什么,我陪你聊啊。”“你今年多少岁?”

“18岁,快过年了,过完年就19岁了。”“那么小,真羡慕你啊,可我怎么觉得我们没有代沟呢?”“那不更好吗?我怕自己太幼稚,跟不上你智慧的头脑。”“哪里哪里,你过奖了。”“你多大了?”“说出来,你可能会把电脑砸坏。”“绝对不会,我发誓!”“我42岁了。”“挺好啊,男人40是精品,50是极品,那我以后就叫你大哥,你贵姓?”“姓刘,叫刘伟。”“好听的名字。”“你名叫什么?”“兰雅凤。”“名字跟人一样美。”“谢谢刘大哥夸奖,我要去洗衣服了。”她发给她一个再见的表情,立刻把电脑关了,倒在床上进入苦思冥想之中。

3

千年老妖几乎天天都在QQ给兰雅凤留言,叫她有空一定要回复他,语气带着急迫,似乎透出某种特殊的味道,那种味道应该是爱慕的味道,如果对方是个年轻有为的人,这种味道让她闻起来会更加浓烈。

兰雅凤虽然看到他的留言,但不理他,她阅男无数,深知男人的心理,反应越慢,越是让他着急,越着急她的身价就越高。

直到周末,兰雅凤才会回复他,千年老妖一看她上网,立即问:“风儿,你怎么不理我啊?”“对不起,刘大哥,我从周一到周五都不上网,我要努力学习,将来像你一样当老板。”“当老板不要什么文化的,是靠精明的头脑和坚强的毅力。我初中还没毕业呢,我手下有十几个大学生帮我打工。”“真的?我以后去你公司打工好吗?”“没问题,你来当公关小姐,我保证给你最好的待遇。”“可是我还有两年多才毕业呢,到时你反悔了怎么办?”“怎么可能?我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吗?”

兰雅凤嘴角泛起一嘲讽的微笑:“但愿刘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凤儿,你在哪里上网?”“在我叔叔家里。”“就你一人在家吗?”“不是,我在房间,他们在客厅看电视。”“我们视频好不好?”“这……我没视频。”“你骗人。算了,不勉强你了。我只想看看你的样子。”“好吧……”兰雅凤把视频发过去,几秒之后,他接了,一看,她比照片还漂亮,照片是小的,也是死的,而视频里的人那么灵动那么风情那么温婉,表情俏皮又可爱,在这大冬天,他忽然觉得春风扑面,无比爽快。“你比照片漂亮10倍。”“你也很帅啊,成熟又稳重,有儒商的气质。”“老了,和你比是天上地下,能看到你真开心,觉得春天提早到来了。”“我看到你倒觉得夏天到来了。”“为什么?”“你的热情像夏天。”“可惜不可能把你溶化。”“怎么没可能,刘大哥不是说过:只要用毕生的精力去做一件事,一定会成功吗?”“希望如此。你谈过恋爱吗?”“谈过,后来又失恋了。”“一定是你不要他吧。”“恰恰相反,是他考上大学后不要我了。”“你们爱得很深吗?”他想知道她爱到什么程度。“不知道深不深,反正我们同居了。”她很清楚他要的就是这个回答。“你们那么小就那么开放?”“那有什么呀,我们学校大部分的情侣都同居了,正因为年纪小,才迫不及待想尝尝爱的滋味。”“不,应该说性爱的滋味。”“对,刘大哥的用词更恰当。”“你现在有男朋友吗?”“像刘大哥一样,感情的天空一片蔚蓝。”“除了上网,你还喜欢什么娱乐活动?”“唱歌、跳舞、喝茶、听音乐,几乎所有女孩喜欢的我都喜欢。”“改天我请去唱歌好吗?”“真的吗?我只有周末才有空。”“那就好了,你喜欢去哪里唱歌?”“随便哪个歌厅都行。”“我们去经典娱乐城唱好吗?”“耶!是海景酒店的那家吧?那是四星级酒店的歌舞厅,真的好期待哦。”她在视频里翘起大拇指,然后给他一个飞吻。

他浑身顿时充满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像空气一样紧紧包裹着他,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但随之而来,他隐隐约约有一种罪恶感,为什么要约心智尚未成熟的女孩出来?这不是引诱吗?可这想法很快就被他赶走,他强烈的期待完全把罪恶感淹没,他给自己一个理由:现在有钱人哪个不找小三啊?许多女大学生都被人包养,在外面买房子,提早进入了小资生活,何况他的期待不一定会实现呢。

他们继续聊着,越聊亲密,越聊心的距离越近,他有意把话题往男女之事上聊,没想她也跟随他的话题,什么暧昧的话她都敢说,什么玩笑她也敢开,但她并不下流,而是用优美的文字来表达。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她陶醉,自己也陶醉,就像性爱一样,俩人同时到高潮最完美。

他约她下个周末去经典娱乐城唱歌,她说好啊。

天慢慢黑了下来,她说要去吃晚饭了,饭后她要赶到学校,因为明天是周一。

他依依不舍地给她一个飞吻,然后关掉电脑,靠在老板椅上,仔细地回味着和她聊天的整个过程,甜甜地笑了。

周六下午,下起毛毛细雨,纷纷扬扬地飘洒着,有点冷,紧紧地粘在头发上,叫人心烦意乱。

兰雅凤为了去见刘伟,她特意到耐克店去买一套白色运动服和一双白鞋,回家后,把头发洗了,吹干,把头发扎成辫子,觉得自己这样更像个学生,她涂上隐形口红,喷上香奈儿香水,正在打扮时,刘伟的电话打来了:“凤儿,你叔叔家在哪儿,我开车去接你吧。”“不用,我自己打车去吧,我怕叔叔看到你。”“那有什么呀,又不是去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今天全球最少有一百万人去会见网友呢。”“还是我自己打车去吧。”“好吧。”刘伟很了解小女孩的心。

兰雅凤到了海景酒店后,她一下车,远远就看见刘伟,他正在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她从他后面悄悄绕上去,走到他背后时,她“嗨”地大叫一声,手用力拍一下他的后背,他一愣,回头一看:一身洁白的兰雅凤正站在他后面,不停地向他眨眼呢。“凤儿,你好俏皮呀。”“我不是凤儿,大哥,你认错人了,我是凤儿的同学,她有急事没空,让我来代替她。”兰雅凤认真地说。“小丫头,还要骗我,看我等会儿怎么惩罚你!”“哈哈,我们同学差不多都这样,没办法,这是我们这个年龄段的特质。”“俏皮好,让我充满了青春活力。”

他俩边说,边往二楼的餐厅走去,刘伟在二楼订了一个小房,他们准备吃饭后再去五楼唱歌。

走进包间,里面已有一男一女坐在那儿,男的年龄和刘伟差不多,女的很年轻,也就20岁出头,脸上浓妆把她特质掩盖掉了,看去像个风尘女子。他们互相介绍,男的是刘伟的客户,广州人,都叫他发哥,女的叫小雨,是河南来蓉城淘金的,大家认识后,刘伟叫服务员上菜开酒。

兰雅凤说不会喝酒,只能喝一点点。刘伟说好,就喝一点吧。兰雅凤说喜欢喝红酒,刘伟便叫服务员拿一瓶波尔多红酒来。他们喝剑南春,在刘伟的暗示下,发哥和小雨频频向兰雅凤敬酒,兰雅凤对刘伟的用意心知肚明,但她装聋作哑,每次喝完一杯后,都说不能再喝了,但其他三人不依不饶,结果兰雅凤把一瓶酒喝干了,她故意频频上洗手间,大声地呕吐,让外面的人听到,其实,她再喝两瓶也不会吐。

饭局吃到8点结束,四人一起来到经典娱乐城唱歌。包厢里的音响全市一流,是从英国进口的玛田套装音响,一套将近20万,非常有震憾力和穿透力。兰雅凤从没来过这么豪华的地方,她非常兴奋,唱了好几道流行歌曲,每次唱完一首歌后,都有掌声和美酒相送。

唱歌时,他们喝的是轩尼诗VSOP干邑白兰地,38度,兰雅凤极少喝这种酒,她要求换啤酒或者葡萄酒,但发哥和小雨死活不肯,她只好喝了。

刘伟说兰雅凤的歌声像杨玉莹,甜到人的心里去,很多男人都被杨玉莹的歌声打动过。刘伟要和兰雅凤合唱,小雨帮他们点了《东方之珠》、《知心爱人》、《选择》等经典对唱歌曲,刘伟的嗓音也不错,低沉中带着磁性,雄浑里带着悠扬,他唱歌时很投入,表情随着歌词而变化,俩人完美的配合,博得了发哥和小雨的声声尖叫。

发哥和小雨的歌声就不敢恭维了,他们唱了几首,觉得很没趣,抓住兰雅凤不停地喝酒,直到把兰雅凤喝醉了,躺在沙发不动,发哥善罢干休。

这时已凌晨一点,发哥和小雨明白刘伟的用意,先行告辞,发哥临别时对刘伟暧昧地一笑,笑意里饱含羡慕和祝贺。

刘伟并不十分醉,他拉起兰雅凤问:“醒醒啊,凤儿,我送你回家啦。”

兰雅凤这才睁开醉眼说:“不,我不回家,我一身酒气回家,会被叔叔骂的。”“那怎么办?”“在客房部开间房吧。”

刘伟一听,喜上眉梢,他要的正是这种结果,他扶着兰雅凤乘电梯来到10楼客房部,开了个双人间。

当刘伟把兰雅凤扶到房间时,兰雅凤说很热,把鞋子蹬掉,把衣服一件件脱下,然后跑进浴室去洗澡。

刘伟坐在沙发上望着她赤裸的背影犹豫不决:我要留在这里吗?如果留下,兰雅凤会生气吗?肯定不会,要不,她怎么会当着他面脱衣服?这不是很明显的暗示吗?也许她醉了,根本不知房间里有个刚认识的男人?不,她不可能醉到那种程度。

他向浴室门口走去,轻轻推一下门,结果门没锁,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正是个好机会,但他怕这样鲁莽地闯进去,她会生气,弄不好会被告诱奸……正在犹豫着时,里面传来了兰雅凤甜美的声音:“刘大哥,别站在门外,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到床上去好吗?”

他一听那来自天堂的天籁之音,热血瞬间冲上脑门,倏地把门推开,一下把她横过来,抱到床上去,他急不可耐地脱掉衣裤,和她在床上翻云覆雨起来……

这一夜他都紧紧抱着她,不肯放手,他的手臂被她枕麻了,他不在乎,那种醉到骨子里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4

放寒假了,同学们各自打道回府,回家过年的喜悦代替了同学之间的惜别之情,兰雅凤最后一个离开学校,望着空荡荡的宿舍、教室和操场,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同学们都能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去,享受爸爸妈妈的疼爱,而她只能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一个人独自面对整个寒冷而漫长的寒假。

蓉城的冬天虽然不很冷,但多风多雨,一下雨,就会连绵不断地下好几天,天空铺满铅一般厚重的乌云,遮住了暖阳,搞得人的心情特别忧郁。

兰雅凤的心情和天气一样,她想找件快乐的事,赶走内心阴霾,她想起了刘伟,但她不敢给他打电话,她担心让他老婆看到电话,做有钱男人的情人,就像这阴天的太阳,总是躲在乌云的背后,偷偷地透过云层窥视人间,难得的露脸的时候。

她想起马医生,虽然马医生老婆在国外,但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上班,上班时她即使打电话给他,他也没空出来,如果是上手术台,他连手机都关机。

正想着时,她的手机怪叫起来,她一看是刘伟的电话,马上乐了:“刘大哥,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呀?”“不是教你叫我老公吗?怎么又叫大哥?”“你是别人的老公,我叫不出口,要不我叫你别人的老公吧。”“好了,我不勉强你。我想你了。”“口是心非吧?”“真的,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别发誓了,想我怎么这么久不理我?”“你是我的心肝宝贝,我舍得不理你吗?年终了,很多事要处理,忙得不可开交呢,你有空吗?”“正不知怎么打发漫漫长日呢。”“那我们去国色天香喝茶,一起吃晚饭,晚饭后再去唱歌,我今天豁出去了,陪君醉笑三千场。”“到底谁陪谁啊?”她嗔怪着说。“好好好,你陪我行吧?你在学校吗?我去接你。”“你忘记了我们的约法三章吗?”“对不起,我光顾高兴,忘了。”

她不许他到她学校和叔叔家看她接她,这是最主要的一条。她打车到海景酒店,这是他俩经常幽会的地方,一是海景酒店离她的住处很近;二是从酒店的一楼到二十八楼都能看见一望无边的大海;三是酒店的海鲜特别新鲜。酒店设有酒楼、KTV、咖啡厅、茶馆、客户部、保龄球馆等,想玩什么都有。

国色天香茶馆在海景酒店的顶楼,装修古色古香简洁雅致,一走进门,便听到淙淙的流水声和悦耳的鸟叫声,仿佛身处在鸟语花香的春天。

刘伟是这里的常客,这个茶馆每年最少要在他公司进30万元茶叶,因此,他和老板非常熟悉。

来之前他已经给经理打电话,预留了一个靠海的小包间,刘伟坐下后,刚刚把水烧开,兰雅凤就来了。

兰雅凤今天穿了一套紫色的连衣裙,裙摆长到鞋面,裙子很束身,把她玲珑的曲线尽显出来,另有一番风情。刘伟看呆了。“看什么看,我是外星人吗?”“你以前都是穿学生装,没想到你穿这裙子像个贵妇,更是风情万种,我恨不得马上把你抱到床上去。”“去去去,少来了,本公主是发廊的鸡吗?说上就上?”说到这里,她愣了一下,怎么会提发廊的小姐?想到这里,忽然有些黯然神伤。“凤儿,怎么了?”刘伟阅人无数,何等敏感,尽管她神伤的表情像阵风从眼底一闪而过,但依然被他捕捉到了。“没什么。”她赶紧掩饰。“要回家过年吗?”“回哪里?父母双亡,无家可归,哪像你那么好,在家有老婆孩子共享天伦之乐,在外面有我让你开心。”她的眼睛开始发红了,噙着的泪水很快要掉下来。“过年时,我尽量挤出时间陪你,我也想天天和你在一起,我一看到家里的黄脸婆就心烦。”他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在她的脸上亲一口。“算了,我可没那福气。”她挣开他,低下了头。“好了,别伤心了,我有两个朋友会来和我们一起吃饭,让他们看到你眼睛肿了,以为我欺负你哩。”他拿出纸巾,为她拭去眼泪,好像在拭七彩肥皂泡似的怕它破了。“快过年了,你有什么礼物送我?”兰雅凤止住了眼泪。“你想要什么礼物?”“什么都想,想你送飞机和游轮,你买得起吗?”“那你嫁给比尔盖茨吧……我看这样吧,我真的很忙,要不,我给你钱,你自己去买吧?”“好啊,拿来——”兰雅凤闭上眼睛,伸出双手向他要。刘伟拉开手包,从里面拿出两万元放在她手上,她觉得挺沉的,心里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数目,便睁开眼睛,看到果然是两万元,她甜甜地笑了。

刘伟见她笑得那么灿烂,也乐开了花,有钱真好,什么都能买到。当然,他想不到这只是刚刚开始。

傍晚时分,刘伟的两个朋友来了,一个是朝阳区税务分局的丁副局长,一个是市茶叶贸易协会的会长,他们一起喝了一会儿茶,然后去二楼吃晚饭,晚饭后又去五楼唱,丁局长要拉着兰雅凤跳舞,兰雅凤从来没有学过跳舞,丁局长说教她,在对方的引领下,她很快就学会了慢四,而且很对音乐节奏,丁局长对她的天资大加赞赏,说她是一个难得的才女。

丁局长和她跳舞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她说:“小兰,你做我女朋友吧,我一年给你100万。”

兰雅凤笑着对他说:“我不卖身。”“小兰啊,怎么说得那么难听呢?‘姿本’不用,过期作废,女人的青春稍纵即逝,就像艳丽的桃花,花期只有半个月。”“丁局长,谢谢你的青睐,我还是个学生,也许我们的缘分没到吧,咱们来日方长。”

丁局长赶紧说:“是是是,此情可待,来日方长。”他要了兰雅凤的手机,叫她有空打电话给他。她说一定会的。

歌舞结束后,她和刘伟回到客房部开房,一到房间,兰雅凤就埋怨他说:“你那什么朋友嘛,竟然叫我做他的小三,一年付给我100万,真不要脸,气死我了,我是那种随便买卖的人吗?”

刘伟感到有压力,这不等于向他说明有人愿意一年出她100万包养费吗?但他笑着说:“人家和你开玩笑吧,有什么好当真的?”“我看他嘴上是半开玩笑,内心是当真的。他是不是很有钱?”“不一定有钱,当然,如果他要钱的话,也很容易,但都来路不正。总有一天会蹲监狱。”“哼,原来是个贪官污吏!我最讨厌这种喝百姓血养肥的人。”“好了,你又不是检察官,我们不管这事,我们管自己的事吧……”刘伟一下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俩人立即缠绵在一起。

5

年很快就过了,元宵节过后,就要开学了,兰雅凤打电话给刘伟,叫他帮忙付学费,刘伟问她要多少钱,她说一万多吧。刘伟二话没说,约她到海景酒店,给了她三万元现金。

开学了,所有同学都回到学校,像千条涓涓细流汇入大海。和同学老师在一起,兰雅凤感到特别放松,心情非常愉快,只有在同学中,她才能找回本真的自我,学校是她心灵的芳草地,可以让疲倦的灵魂随时休憩。

宿舍里兰雅凤年龄最大,加上有主见,为人又大方豪爽,其他五个舍友把她当作大姐,有什么事都要找她商量解决。

中考后的一天晚上,卢娜娜约兰雅凤去学校附近的心语咖啡馆喝咖啡,这是一小咖啡馆,装修简洁明快,四边墙上摆放着各种书籍,供学生边喝咖啡边看书,旋律优美的背景音乐在流淌,老板努力营造着浪漫温馨的环境,每杯咖啡10元,很适合学生消费。

兰雅凤经常约舍友在这里消费,六个人坐一晚上下来,一两百元就够了,但卢娜娜比较少请客,今天她单独请兰雅凤,肯定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咖啡上来了,卢娜娜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咖啡,把咖啡送到兰雅凤面前,然后去接她自己的咖啡。“娜娜,有什么话,你直说吧。”“我……我恋爱了。”她似乎有些害羞。“和谁?”“杨龙。”她怯生生地说。“恭喜你!”兰雅凤真诚地说。“雅凤姐,你不是反对我和他恋爱吗?”“既然已经成为现实,只能祝贺你了。”“我和他同居了。”“这很正常嘛。”“但是……我最近胃口很不好,老想吐,我怀疑怀孕了……”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想哭的样子。“你去医院检查了吗?”“没有啊,我不敢去,我怕……”“去药店买一张试孕纸试一下看看就知道了。”“我不敢去。”“我陪你去,我去买,你站在边上什么话都不用说。”“谢谢凤姐!”卢娜娜忧伤的眼泪变成了感动的泪水。“谢什么,谁叫我们是好姐妹呢?这事你有没和别人说?”“我怎么敢和别人说啊,丢死人了。”“那好吧,这事只限我和你晓得,绝对不能外传,要不对你的名声不利,让学校晓得了,可能被开除。”

兰雅凤把试孕纸买到后,她们回宿舍,卢娜娜急忙跑到厕所去取尿样,取好尿样,把试孕纸的一头插入尿样中,过了5秒钟后,取出来,又过5分钟,一看试孕纸呈阳性,卢娜娜身子顿时软了下来,一下坐在马桶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兰雅凤见卢娜娜在厕所里呆了20分钟还没出来,就去敲门:“娜娜,我是雅凤,你怎么样了,开下门好吗?”

卢娜娜伸手把门打开,让兰雅凤进去,卢娜娜见了她,一下扑到她怀里抽泣起来。兰雅凤安慰她说:“傻瓜,这有啥好哭的?每个女儿都要经过这一关,这至少能证明你有孕育能力,好了,别哭了,让其他人听到可不好。你出去,这里让我来处理。”

卢娜娜擦干眼泪,走出厕所,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在国色天香茶馆的包间里,兰雅凤坐在刘伟的对面,她对刘伟说:“刘大哥,我怀孕了,怎么办?”神情焦急而忧伤。“不可能吧?你怎么知道的?”他十分惊讶。“是女人就会怀孕,什么不可能?”她幽怨地看着他,把挎包放在桌子上,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玻璃瓶和试孕纸,瓶子里装着淡黄色的尿液,她把瓶子打开,拆开一张试孕纸,把它的一头伸进瓶子里面,5秒钟之后,把试孕纸取出来,放在桌子上说:“5分钟之后,你就会看到结果。”

一会儿,试孕纸果然呈阳性,刘伟知道她说的没错,是怀孕了。“怎么办啊?”“到医院去做手术,还能怎么办?”“我想生下来,毕竟是我和你的骨肉呀。”她咬着下唇说,眼里含着泪水,像早晨晶莹的露珠,随时会从草叶上滑落。“不行,这绝对不行,别说你是学生,没能力抚养,就有能力抚养,我也不准你生下来。”刘伟又惊又怕。“你们男人就是自私,你那么害怕,当初就应该做好安全措施,可你每次都不肯戴安全套,说那一层薄膜会影响快感。”兰雅凤生气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刘伟,好像要把他自私的面目都看透似的。“唉,事到如今说那些有啥用?我过几天陪你去医院流掉。”“不行,你给我钱,我自己去做人流,让人看到我和一个半老头子在一起珠胎暗结,我没脸见人,假如被同学知道,我宁愿去死!”她的口气十分坚决,不容商量。“好吧,只要你同意流掉,我给你钱,要多少?”“我以前和男朋友在一起时,就流过一次了,那时我们没钱,为了省钱,我们到私人医院去做人流,可能留下了后遗症,现在子宫还偶尔会疼,这一次我要到最好的省立医院去做,检查费、手续费、住院费、营养费大概要4万多吧,你给我5万。”“怎么做个小手术要那么多钱?”“你不给钱,我就生下来,儿子长大后,和你现在的儿子老婆争家产,那应该能争到一两百万吧?”

刘伟一听,头都大了,赶紧说:“好,我给你5万。我去银行打到你账户上去。”“不行,我要现金。”“为什么?”“万一你老婆去查,查到你打钱给我怎么办?”

刘伟像看怪物地看着她,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会有这么重的防人之心?她的聪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把拉进怀里,手抚着她的头发说:“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没想到你这么聪慧。”“什么聪慧?这是常识嘛。”

兰雅凤回宿舍时,看见卢娜娜正躲在被窝里抽泣,宿舍里正好没人,兰雅凤问她怎么了?卢娜娜一下从被窝里坐起来,紧紧抱着兰雅凤大声哭泣:“杨龙他不肯陪我去医院做手术,还说孩子不一定是他的。”

兰雅凤拍拍她颤抖的双肩说:“早就和你说过,杨龙不是好人,你偏偏不听,唉……要不,我陪你去吧?”“真的?雅凤姐,我太感谢你,你就是我的亲姐啊。”卢娜娜立即转悲为喜,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周末,兰雅凤带卢娜娜去省立医院妇科做人流,卢娜娜很害怕,一是担心疼痛;二是担心让人知道。兰雅凤安慰她说:“现在都是无痛人流,不用担心,怕让人知道的话,就用我的名字吧。”

卢娜娜一听,大喜过望,对兰雅凤又是感激一番。

卢娜娜的手术很快就做好了,只在医院住一晚,第二天就出院了。因为卢娜娜不够钱,兰雅凤为她垫付了1200元。

半个月后,兰雅凤把做手术的发票和病历等交给刘伟看,刘伟问:“看什么呀?”“刘大哥,我怕你不相信我,所以给你看啊。”

刘伟摇摇头说:“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6

左边是古希腊高大的神庙,洁白的大理石圆柱高入云霄,神庙下一条很长很长的走廊,右边是一望无际的桃树林,正开着灼人眼睛的桃花,阵阵春风轻拂而来,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幻化成千百万只彩蝶和蜜蜂……

她站在走廊这头,望着走廊那头,一位白衣少年向她频频招手,她向他飞奔而去,白衣少年脸上荡漾着水一般温柔的微笑,双手张开迎接她,她一下投入他宽厚的怀抱,他们的身子飘了起来,缓缓地向天上飞去,飞过神庙,飞过高山,飞过白云,突然一阵黑雾飘来,她什么都看不见了,白衣少年也不知去向,她一下从云端掉下来,落到一座别墅的游泳池里,她一看,好像是方老板的别墅,正当她从游泳池里爬上来时,一条恶狼一下向她扑来,咬向她的脖子……她“啊”地一声惊叫,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己躺在宿舍里的床上做梦。

这种相似的梦她做了好多次,兰雅凤认定那个白衣少年就是方公子,他依旧是那副俊雅的面容,轻捷的脚步,俏皮的微笑。

几乎每次醒来后,她都会打开电脑,在做梦网和周公解梦网上去查梦的寓意,虽然说法不同,但都大同小异地说她可能会走挑花运,而且对方是个地位显赫的成功人士。

这种解释让她很振奋,她再次认定自己和方公子有缘分,要不,怎么会经常梦见他呢?

但是,令她沮丧的是:她至今还不知方公子的姓名,他在干吗?今年多大?大学毕业了吗?总不可能跑到他家门口去蹲守吧?不,不能那样轻率,一定要矜持,不能让他认为自己没有教养。

怎么办呢?认识他已经快两年了,还没办法和他见上一面,必须了解他的基本情况,不打没有准备的战。

她忽然想起前几天上网时,看到有私家侦探在网上做广告:想知道老公出轨的证据吗?想了解老婆是否红杏出墙吗?想收集商业对手的秘密吗?请来找我吧,我将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当时她并不在意,嘲笑私家侦探是否能挣到稀饭吃,此时,她觉得自己想错了,因为她现在就需要一个私人侦探帮忙。

她打电脑,去找那个侦探所,但是,她已经忘记在哪个网站看到,她知道不是个大网站,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小网站,她努力回想着,但想不起来,她极少把看过的网站加入收藏夹里,只好去浏览记录中去找。

最后终于在一家情色网站找到了那个广告,上面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有QQ和电话,她觉得QQ会有对话记录,让人不放心,她拨打了上面的电话:“你好,请问你是光辉侦探所吗?”“是的,这是光辉私家事务所。我是陈小姐。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你的侦探所在哪里,我去找你好吗?”“在光辉大厦904,很好找的。”“好的,我现在就过去找你。”“我恭候你到来。”

光辉大厦在东风东路,是个比较旧的写字楼,在这种地方办公的公司,营利状况应该不会很好。

兰雅凤打车到光辉大厦,找到904房,门上写着“光辉私家侦探事务所”几个字,门是关着的,她摁了一会儿门铃,门开了,一位年轻的小姐:“你是兰小姐吧?”“对,我是。”“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漂亮,我们的吴总正在办公室等你。”小姐带领她走进吴先生的办公室,她泡好两杯茶后,轻轻地把门带上,出去了。

吴先生和她握手后,在她的对面沙发上坐下,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下的眼神闪着精干的光芒,让人联想到福尔摩斯。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打着领带,头发一丝不乱,显得成熟、稳重、严谨。“兰小姐,请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他开门见山,连铺垫也给省略了,她喜欢这种讲究效率的作风。“我要你们帮我调查一个人,他是健民医疗器械公司方总经理的儿子。”“方总我知道,我有和他接触过,你要调查他儿子的什么情况?”“他的姓名和爱好,现在在哪里?在干吗?有没女朋友?等等,只要有关他的任何信息,我都感兴趣。”“这个不难,算是浅度调查。”“哦,那什么叫深度调查呢?”“比如说他干了什么坏事,要搜集他的违法行为的证据等,这就比较难了。”“哦,需要多少费用?”

“3000元吧。”“好,成交。”“什么时候用?”“不急,一个月内能完成就行了。不过,你们要绝对为我保密。”“这是当然的,我们要签一份协议,上面有保密条款。”“如果警方来查,你们还可能保密吗?”“可以啊,我们帮你调查完成后,可以把调查协议烧毁,这样警察就找不到任何证据了。”吴先生诚恳地望着她。“这样我就放心了。”

吴先生为兰雅凤的茶杯续上开水,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协议,交给兰雅凤:“兰小姐,你先看看这份协议,如果有需要补充的,我叫助理重新打印一份。”

兰雅凤点点,接过协议,仔细地看着,上面有八条协议,无非是双方如何履行自己职责的条款,这是一份公平的协议,她看没什么问题,便在上面签字了。吴先生也在上面签了字。

兰雅凤先付一半的钱给了吴先生,收下收据后,离开光辉私家事务所,打车回学校。

半个月后,吴先生叫她过去拿调查资料,她拿到资料后,回到绿苑出租屋,打开资料袋,里面只有四张打印纸,上面写着:

蓉城健民医疗器械公司方总经理,真名叫方雄伟,住在东北风路8号别墅,其子叫方俊,1985年8月18日出生,于2007年从省金融学院毕业,2008年9月到美国斯坦福大学自费留学,攻读金融管理,他爱好网球、泡茶、国学、听音乐、看小说等,目前还没有女朋友……

看到这份资料,兰雅凤甜甜一笑,如沐春风,非常惬意。

7

放暑假了,兰雅凤最怕漫长而炎热的暑假,不知为什么,一离开学校,她便感到离开了纯真与轻松。

兰雅凤来到翡翠小区,在小区内闲逛,这是一个中档小区,建于本世纪初期,都是三房一厅和二房一厅的小户型,当初这里一套房子大概在30到40元万元之间,现在已经涨到了100万以上。

为了来小区了解刘伟老婆和孩子的情况,兰雅凤到租车行租了一辆北京现代小车,在小区里逛完一圈后,便坐进小车,打开冷气,打开音乐,把音量调到恰如其分,边欣赏音乐,边盯着12栋的202室,这里住着刘伟的老婆和孩子,此时是中午时分,兰雅凤是吃过午饭开车到这里来的。

她看了很久,没看见刘伟老婆出现在阳台上,没关系,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他老婆出现。

等到下午两点半时,刘伟老婆下楼了,兰雅凤在刘伟的QQ空间相册里,看见过他的老婆和孩子的照片,本来刘伟的相册是加密的,但禁不住兰雅凤一再要求,刘伟把密码告诉了她。所以她牢牢记住了他老婆和孩子的相貌。

兰雅凤离一楼的大铁门50米左右,她看见刘伟老婆打开铁门走出来,出现在兰雅凤前方的是一个漂亮的中年妇女,身着淡蓝色的碎花连身裙,身材已经发胖走样,她手里提着一个挎包,远远看去,好像是LV的,兰雅凤赶紧把尼康D5100相机对准刘伟老婆,连续拍下了一组镜头,然后,打开摄像机,镜头一直追随着他老婆进行拍摄,直到她消失在小区门口。

她打开拍下的照片,一共拍了25张照片,她选择了10张觉得比较满意的照片,删除了15张。然后收起相机,启动车子,向小区门口驶去。

她来到17中学,用同样的方法拍了刘伟的孩子,这是一个13岁的小女孩,五官几乎和刘伟一模一样,样子清纯可爱,尤其是那对如清泉般的大眼睛,特别透明亮丽,兰雅凤看了后,微微有些嫉妒。

躺在海景酒店客房的床上,兰雅凤见刘伟还在沉睡,她嘟着嘴,吹着刘伟的耳窝,刘伟被她弄醒了,一看手表,才早晨8点,他有些微生气:“干吗不睡啊?”“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还在睡懒觉。醒来啦,懒猪。”她柔软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胸口,她的手很神奇,每时每刻都能唤醒他的激情。“怎么了,你又想了?”刘伟问。“谁想了,我才不会像你那么贪心呢,都40多了,一夜还要来三次。”“谁叫你那么诱人?好吃的东西人人都想多吃点嘛。”“我有事和你商量。”她望着他的眼睛。“什么事啊?”他依然睡意朦胧。“我想去韩国整容。”“什么?整容?”他一愣,顿时清醒过来。“有什么不对吗?”她的眼睛俏皮地眨巴几下。“你已经够完美了,再整容就是毁容啊。”“不行,同学们都说的鼻子不够高,胸脯不够大,睫毛不够长。”“胡说!如果你去评校花,一定当之无愧,你那些同学什么眼光嘛?”“不许你说我同学坏话,刘哥,你就满足我好不好嘛?”兰雅凤撒娇地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她的头发把他刺得痒痒的。“不行,我不同意。”刘伟明白她又是巧立名目让他出钱,他大概算一算,认识她两年多来,他在她身上至少花了100万,再这样下去,他已经承受不起了,何况他老婆已有所怀疑,因为公司账面上的钱有些不对,为了不让他老婆知道,他只好东借西凑去填补亏空,甚至叫会计做假账。有时,他真想离开兰雅凤,但是,每次看见她时,她的魅力一秒钟就打败了他的意志,他只能骂自己不争气。

兰雅凤似乎看出刘伟心思,看来要向他拿钱,必须用些手段。她从被窝里坐起来,赤裸着上身,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挎包,两只饱满的乳房随着她的动作颤动着,简直像维纳斯的乳房一样完美。

兰雅凤从挎包里拿出尼康相机,说:“刘哥,我前几天去你住的小区,拍了几张照片,你看好不好看。”

刘伟是一愣:“你跑到我家去干吗?”“没跑到你家去,只是在你家楼下逗留了一会儿,拍到了你老婆的照片,你看——”她打开相机给他看。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照片,他不仅看到好多他老婆的照片,还看到好多他女儿的照片,他震惊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拍我老婆和孩子的照片干吗?”“没干吗,因为爱你,想看看你生活的环境,没承想竟然巧遇你老婆。”“那我孩子呢?总不会是巧遇吧?”“这个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吧,总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爱屋及乌,请刘哥谅解呵。”她微笑着,刘伟觉得她微笑的背后,有一种看不见的阴森,使他的心发毛。

刘伟明白她偷拍是想从他这里拿到更多的钱,假如他不同意出钱,她可能会做出不堪设想的事来,要是兰雅凤跑到他老婆面前去,把包养她的真相说出来,凭他老婆的性格和能力,那么,他的将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他深知他之所以有现在的成功,完全是依赖老婆的支持,要不,他什么都不是,更可怕的是:他将会失去漂亮聪明的女儿,他女儿是他的心头肉,绝对不容别人对她有一丝的伤害!为了息事宁人,他只能向兰雅凤妥协。“凤儿,你要多少钱?”“最少20万。”“什么?20万?我哪有那么多钱,最多给你10万。”“不够啊,我算过了,整容最少要10万,来去的机票费、翻译费、酒店费,我还打算去济州岛旅游,吃喝玩乐都是要钱的。”“你可以在国内整容,现在国内的技术也很好。”“韩国的整容技术是全世界最好的,国内的水平和韩国差一大截,国内好多名星都有整容失败的例子,我不想冒那风险。”

刘伟知道她说的都是借口,最后他咬咬牙,答应给兰雅凤15万,但兰雅凤还不太高兴,他感到压力像空气一样地包围着他,也许是应该考虑和她分手的时候了,当初认识兰雅凤时,以为她是个很单纯的小姑娘,十分庆幸遇到她,认为是上天对他的眷顾,没想到她一点也不单纯,甚至可以说很聪慧,不,应该说很狡猾,他感到后悔。

8

兰雅凤没有去韩国整容,她只在蓝天整容医院把鼻子垫高了,种了一些睫毛,她没有隆胸,她对自己饱满而坚挺的乳房非常自信,隆胸只能增加虚假感,她不想变成假人。她只花了5000元,把从刘伟给她的15万悉数存进银行。

自从她从刘伟那里拿到15万之后,刘伟对她的态度转变了不少,她打电话给他经常不接,有时甚至挂断,让电话处于通话中的状态,让兰雅凤很恼火,她明白再也无法从刘伟那里得到什么了,她想:和刘伟决战的时刻到了。

兰雅凤直接赶到刘伟的公司,他公司在中天大厦805房,她一走进公司门口,前台小姐前来寻问她找谁?她说找刘总,是刘总的客户,要和他洽谈业务。

前台小姐不认识她,看她气质端庄说话礼貌,把她带到刘伟的办公室,刘伟的办公室正好没人。

刘伟一看见兰雅凤,愣住了,他赶紧对前台小姐说:不管任何人来找他,都说他不在。前台小姐点头之后走了,刘伟赶紧把门关上,反锁了。

他用责怪的眼神看了看她,问:“你怎么可以跑到我公司来?”“谁叫你不接我电话,怎么样,害怕了?”她冷嘲热讽着,高傲地翘起鼻子,一副尽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样子,好像他欠她一千万没还似的。“我没有不接你电话,我这段真的很忙啊。”“你见鬼去吧,忙到连电话也没时间接吗?你以为你是日理万机的国家总理?”她咄咄逼人。“好了,我错了行不行?你找我有事吗?”“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快毕业了,毕业后我就无处栖身,我想买一套房子,你给我100万吧。”她说得很自然。“什么?100万?你要我的命吗?自从认识你以来,你前后从我这里已经拿走了120万,我公司已经严重亏空,别说100万,就是1万我也拿不出来。”刘伟非常愤怒,没想这女人竟然狮子大开口。“你不给也得给,给也得给。”“凭什么?”“因为这钱本来就应该属于我的。”“什么?我赚的钱怎么会是你的?你太胡搅蛮缠了。”“好,那我就慢慢说给你听。你原来名叫刘伟树,生长在武夷山竹山村,你24岁那年娶了王梅香为妻,生下一个女儿名叫刘凤枝,在你女儿快要四岁那年,你认识了省城来竹山村收购茶叶的江美华,你贪图江美华的姿色和钱财,抛弃了你的老婆和女儿,和江美华远走高飞了。你来到省城后,怕原来的老婆女儿找到你,你把名字改成了刘伟,由于你的精明和努力,慢慢在省城的茶叶市场站住了脚,有了自己的公司,买了车子、房子,生下了女儿,取名为刘珊珊……”“你怎么那么清楚?”“因为我就是刘凤枝!后来我妈妈改嫁到马坳村,我也随妈妈去,把姓也改成妈妈的姓,叫王凤枝……”“不,不可能!你叫兰雅凤,四川绵阳的,你别想用你收集我过去的资料来敲诈我!”刘伟大叫着。“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应该记得,竹山村村头的木桥边有一棵很大的香樟树,我们家就住在大树旁边,我三岁的那年夏天,你把我放在小木桥上,爬到香樟树上抓麻雀,当时,我不小心掉进了小河,差点被河水冲走,后来你再也不带我去河边玩了。”

刘伟惊讶得目瞪口呆,假如兰雅凤真的是刘凤枝,那他不是奸淫了自己的女儿吗?不!不!不!绝对不可能!但是,这些细节她怎么会那么清楚?对,肯定是她雇佣私人侦探,去调查他的过去,所以她才会知道得这么详细,目的就是为了钱!“你真会编故事。”他冷笑着说。“你心里很清楚,我的话句句是真,想不到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真是可恶!你知道吗?你抛弃我和妈妈后,我就开始过地狱般的生活,妈妈整天以泪洗面,甚至把气撒在我身上,打我骂我,不让我和小朋友玩,小朋友们都骂没爹养的孩子,我只能整天躲在家里。后来我随妈妈嫁给马坳村的张天向,在我13岁那年暑假,我被继父张天向强奸了,而且不止一次,13岁啊……”兰雅凤说不下去了,她已经泪如雨下。“……为了来省城找你,我身无分文,一路逃票到省城,我想找个工作,却没有任何人给我机会,我差点饿死在街头。后来我被黑帮白老大收容,我再次被他强奸,并被强迫当他发泄肉欲的工具,那年我才14岁,后来白老大被抓了,我又沦落到发廊做小姐,从15岁做到17岁,这三年多来,我被无数的男人糟蹋过,多次被虐待狂虐待过,那种日子真生不如死啊,可你却坐办公室里享受空调和香茶,你的女儿过着贵族般衣食无忧的生活,而我……”兰雅凤的双肩不住地颤抖着,她已泣不成声了。

刘伟听呆了,好像被人敲一闷棍,脑子一片晕眩。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是有直接的责任,但是,他不相信她的话是真的,也许她为了钱故意编造出来的。看她的气质根本不像做鸡的小姐,完全是个纯真的学生,难道一个小姑娘能把过去隐藏得那么深吗?她有那么智慧吗?一个小学生怎么以优异成绩从职业中专毕业呢?“我受这惨无人道的苦,都是因为你无情抛弃我们的结果,难道你用100万来赎罪会多吗?”“……你在胡说!我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你这丧尽天良的衣冠禽兽,当然不会承认了。但是,我有证据证明我是被你抛弃的女儿。”兰雅凤从挎包里拿出了几张纸,摊开放在他面前说:“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不知道。”“这是两份DNA检测证明书,检村是你的精液和我的血液,上面写清清楚楚,两者DNA的相同率达97.9%,可以肯定你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不,你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一个父亲怎么会奸淫自己女儿呢?”她怒目横眉地盯着他,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去。

但刘伟还是不相信,他和兰雅凤在一起那么久了,深知她太多的诡计,为了钱她会不择手段,如果检材不是他的精液呢?或者说另一个检材不是她的血液呢?

但兰雅凤所说的细节不是外人能知道的,哪怕是再高明的侦探也不可能了解到那些细节,尽管已是初春季节,乍暖还寒,刘伟却已经浑身燥热,大汗淋漓。“只要你给我100万,从此我们恩断义绝,绝不再来找你麻烦。”兰雅凤铿锵有力地说。“我不相信你的DNA证明,如果是真的,我宁愿倾家荡产,付给你100万。”刘伟做最后的顽抗。“好,这可是你说的。”兰雅凤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针筒,挽起袖子,紧握拳头,一下把针扎进血管,顿时,一股鲜红色血液向针管里慢慢流出。抽完血之后,她把血液注入一个密封的小玻璃瓶里。“这是我血,绝对不会假吧,一星期后,我再来找你。”没等刘伟说出什么来,她转身就走了,留下刘伟独自在那儿发呆。

9

DNA结果出来了,刘伟一看,脑子顿时“嗡”地一声,感觉自己手脚软绵绵的,再也迈不开脚步。自己真是作孽,不仅让女儿受了那么多苦,还包养了她,这不是乱伦吗?看来只能用金钱来补偿她了,别无选择。

可是公司赚的钱,根本不够开销,自从认识兰雅凤那天开始,他的心思全放在她身上,公司经营不理想,加上兰雅凤像流水一样地从他那里拿钱,公司已亏空了几十万,连他家的房契也拿去贷款了,如果要再弄100万给兰雅凤,只能向财务担保公司借钱,但担保公司的利息很高,月息一般在2.5和3分之间。

如果能从担保公司那儿借到100万,从此和兰雅凤断绝来往,重新把精力投入到事业中,也许可以慢慢把钱还掉,他思前想后想了很久,最终决定通过朋友介绍,向担保公司借钱。

担保公司的业务员来他公司调查,了解到他茶叶公司的经营状况还不错,同意借钱给他。金星财务担保公司的月息为三分,只需刘伟的身份证和营业执照复印件就行了。金星公司的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他们就派人把100现金放在刘伟的面前。因为兰雅凤要求给她现金。

刘伟打电话叫兰雅凤过去提钱,兰雅凤打车前往,见到刘伟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她脸上露出得意的嘲笑。刘伟一看她那双可怕的眼睛,赶紧避开。

兰雅凤拿到钱之后,把钱悉数存进银行,看到存折上有200万元,她笑了,只要动动脑子,张开双腿,就能轻易赚到这么多钱,真太爽了,比做鸡强一万倍!

但兰雅凤不想这样轻易放过刘伟,她的一切不幸都是他造成的,她必须让他吃更多的苦头!

第二天,兰雅凤用公用电话打电话给江美华:“请问你是江美华女士吗?”“是的,请问你是谁?”“哦,我是金星担保公司的业务员,你老公刘伟向我公司借了100万元,你有和他一起偿还的责任,所以我通知你一声。”“什么?我老公向你们公司借了100万?这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我们已经把钱给他了,收据锁在我们公司保险柜里,不信你自己去问他吧。”兰雅凤挂断电话,得意地笑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江美华是个急性子,她一听,立即怒火中烧,她明白:他们公司的生意很稳定,每年都能赚到40到50万,有些好的年景,还能赚到60万,刘伟向担保公司借钱干吗?为什么要瞒着她借钱?难道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美华打电话给刘伟问他在哪里?刘伟说在公司里,她叫他不要走开,她马上来公司。江美华在环市路开个茶叶店,负责管理店里的生意,刘伟负责管理公司,江美华很少过问公司的事,刘伟一听她要来公司,从她咄咄逼人的口气中,他已经闻出了火药味,他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

江美华先到公司财务吕小姐那里了解公司的财务状况,吕小姐告诉她,公司的营业状况良好,但不知为什么,所有工人已经两个月没拿到工资了,江美华一听,愣住了:出了什么状况,连工资都发不出去了?这太严重了!

江美华风风火火赶到刘伟的办公室,见刘伟精神萎靡地坐在那儿,厉声问:“刘伟,你为什么向金星担保公司借100万?”

刘伟一听,头都大了,不知如何回答,他当然不能说把钱给了兰雅凤,如果让她知道了,必将会闹得满城风雨,甚至离婚,他将永远失去女儿和公司。如果被好事的记者把真实情况报道出来,他将没脸见人,也没有朋友会喜欢一个乱伦的人。那时,他将失去一切……

刘伟只好说:“我前段炒股亏钱了,只好向金星担保公司借钱。”“你骗鬼吧?炒股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和我商量?胆子越来越大嘛。我现在要你把所有股票卖掉,把100万退还给金星公司。”“股票被套牢了,卖掉要亏很多钱。”“你当我白痴吗?你昨天刚刚拿到钱,就算你昨天就进仓,今天再跌能跌到哪去?”“不是啊,是我以前向朋友借钱买股票亏空了,现在把钱还给朋友。”“你什么朋友?把他电话给我,我打电话给他证实一下。”江美华已看出刘伟的骗她。“我……我……我不能把他电话给你。”刘伟已经语无伦次了。

这时,江美华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她一看,信息写着:你老公的钱都是花在一个叫刘凤枝女人的身上。

江美华气得咬牙切齿:“好你个刘伟,你竟然把钱都花在刘凤枝的身上,她是谁?你怎么会在她身上花那么多钱?”

刘伟沉默不语,汗如雨下,他感到世界末日来临了。江美华看他似乎默认了钱的去向,她气打一处来:“好啊,你竟然背着我在外面搞女人,把整个公司都搞空了,我要和你离婚,公司归你,房子和孩子归我……”

刘伟突然向江美华下跪,紧紧抱着她的脚说:“老婆,你别离开我,没有你和孩子我活不了啊。”“那你就去死吧。”江美华使出浑身力气,一脚把他踢开,气冲冲地走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刘伟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几行字:我对不起所有爱我的亲人,我走了,也许天堂里没有痛苦和诡计。

他签字后,把纸放在桌子上,然后乘电梯来到18楼,爬上护栏,在上面站了一会儿,最后看一眼蓝天下这座美丽的城市,然后双脚一蹬,整个人就飞出去了……

第二天,卢娜娜在《蓉城日报》上看到刘伟自杀的全部内容,她对舍友说:“这个刘凤枝也太可恶了,拿走刘老板的100万,还逼他自杀。”

兰雅凤听了后,冷笑一声:“刘老板那种花心的男人本来就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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