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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1-18 11:5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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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文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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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花开-刘文翔

那时花开-刘文翔试读:

内容提要

那无言的结局里我选择了她,即使今生无缘,即使来生不再重回,但我始终为她祈祷一个我现在正爱着的人。

第一辑 初恋的味道

初恋不可承受之重

认识雪儿是在我心绪极为不宁的时候,当时我大学毕业分配在市郊的一所学校里,周围的环境不太好,到了晚上甚至没有任何供人调节情绪的去处,唯一慰藉我的只有从大学里带来的一些书和几盘温柔感伤的流行歌带。

下着蒙蒙细雨的一个黄昏,我和一位喜欢串门的同事到附近的一家医院玩,医院位于山脚边,专治风湿。同事怂恿我说:“去走走没关系,又不要你去谈恋爱!”路上有些泥泞,这使我后来每当回忆起初识雪儿的情景,就会涌上一种湿漉漉的感觉。女护士们的单身宿舍蜷缩在医院的角落。四周旺盛地生长着各类野草野花,但当我那同事推开他熟人的房间时,眼前整洁素雅的布置确实使我一惊;这与我们乱糟糟的房间真有天壤之别!房间里有四张床,除了我同事的熟人之外,还有一个女孩倚在床头看书,温馨的灯光在她的脸庞涂上了一层梦幻般的淡淡光芒。

见我那同事与熟人聊得起劲,我忽然涌上了一种与这女孩谈话的欲望。我问她看什么书,她笑了笑,很随意地给我看书的封面,《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一本有点档次的外国小说。

我笑道:“想不到今天我在这里会遇到一位爱好上的同路人,这本书我可是如饥似渴地连夜看完的!”她合上书,马上问我的阅读感受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我们谈得很投机。时间过得很快,后来同事不得不反倒催我起身。我提出借她几本好书的要求,她爽快地答应了。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雪儿。

接下来的事情是我所不敢奢想同时又万般希望的。我和雪儿共撑一把小雨伞,沿着医院背后山坡上的小道并肩缓步。季节和环境虽然潮湿,却更有利于芽的萌发、种子的生长。我的同事终于得知这一消息,他马上跑来。兴奋地给我一拳:“看不出你家伙还真有几下子,这么快就缠绵上了,教我几招吧!”

这年春末第一个炎热的晚上,我推开雪儿房间的门,惊讶地发现地板上堆有几只体积较为庞大的旅行包,雪儿的床上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看到我进来,雪儿的脸色似乎有些紧张,她向我介绍说这两位是她的父母,刚从四川成都来,顺便来看看她。我便马上热情招呼,还问吃过饭没有?她父亲没有来握我伸过去的手,只淡谈地说了句:谢谢你,我早已吃过了。我便在旁边的一张小凳上坐下,听他谈巴蜀风情。

但听着听着我却越发感到一种异样。雪儿父亲的叙述似乎语调夸张。脸上的五官随语言内容而极具丰富地变化。不加任何掩饰。我敢说他的叙述中夹着不少胡编乱造,而且作为长者,有些话是不应当着年轻人的面说的。我在小凳上坐了好长一会,始终觉得他不想同我交谈,于是起身告辞。然而此刻,他却对我感兴趣了,他对我说:“我们明天一早就走,行李太多,明天早上你来送送吧!”

第二天的我简直成了挑夫,雪儿父亲将大堆的行李都扔给了我,自己只提了一只黑拎包跟在我后面悠闲得很,好像在试验未来的女婿究竟有多大的承受力。当我好不容易将这一堆大包小包弄进城里弄进火车站时,彻底累坏了的我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一直保持演沉默的雪儿和她的母亲去服务台购站台票,雪儿父亲与我一同坐在候车室的塑料椅上。他侧过脸看了看我,咳嗽一声,语调冷酷而低沉。“我们要分别了,有一句话必须跟你说清楚,你完全弄错了,我们不是雪儿的父母,而是她男朋友陈涛的爹娘!陈涛在我们县里是中外合资企业的总经理,每月赚一万。我们这次是来看我望我们未来的儿媳妇的……。”

记不清接下来他还说了些什么,记不清后来他们是怎么离开的,我只记得我恍恍惚惚地沿着马路走,走路的姿势如同梦游。一回到市郊学校的宿舍我就倒在床上,蒙着毯子浑身疲乏四肢发硬像是死掉了似的。我绝对没有料到初涉爱河的我,一下子就被汹涌的水呛住,爱情在不堪承受的重压之下已扭曲成恨。

雪儿来到我的床边已是当天晚上,我意外地发觉她的脸上挂着两串泪珠,颤抖的手中还握着一封厚厚的信。“请允许我作些解释。”雪儿盯住我,语调硬梆梆地,“这一切本来我都不想告诉你。其实我早想和他散了,只是一直没能下决心。事情既然已经到这一步,我只能快刀斩乱麻了。你看,这是我下午刚给他写的信。请你我相信我,请你原谅我,请你理解我……”雪儿俯下身,双眼越来越变得火辣辣,她的嘴唇终于主动凑近了我,我们突然感到,这竟然是我们的初吻。

然而,接下来的两天里,天气变得异常恶劣,空气显得非常沉闷,天空中乌支翻滚,雷电始终悬在我们的头顶轰响。三天之后的一个黄昏,约好在她房间里见面的雪儿忽然间不见踪影。我忐忑不安地问她的同室,同室说雪儿的家乡好像来了不少人,雪儿跟随他们一起走了。环视四周,我还发现雪儿的不少物品竟已不翼而飞,顿时,我的后脑如同被人击了一下。脑子里涌出了种种不祥的预兆。雪儿失踪的那几天里,我真有点茶饭不思,连站在课堂黑板前都会走神,我简直要垮掉了。

一周之后的一个雨声哗哗的雨天,我收到了雪儿的一封短信,信显然是从她的家乡寄来的。

信封皱巴巴的,上面还沾有不少泥土,信里也只有极其简短的两句话:“我们终究不能承受太多太重,请你恨我吧。”

然而真正揭开这件事情的谜底却是两年以后。那是一个雪后的晴日,我惊异万分地再次收到了雪儿的来信。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这封作为故事结尾的信太出乎我的意料。

信居然是从遥远的青岛寄来的,没有回信地址,而且我也认不出极其模糊的邮戳上的详细地名。这封长信非常具体地叙述了雪儿与我分手以后的所有过程,信中说,那回,姓陈的接到雪儿的绝交信后兴师动众,他的父母特别是他的父亲立即行动。姓陈的虽然年龄偏大了些,可因陈家较富,雪儿的父母很早就有将女儿嫁给陈家的强烈愿望。他们连夜出发,索性将雪儿劫回老家,逼着她与陈同床共眠,并在陈的公司里干活,雪儿顿时成了无奈羔羊,差点还为陈家生下孩子……雪儿自然不愿意如此下场把一家也弄得够呛,这样折腾了快两年,她终于觅得一个机会,与老家的几个好友一起离开家乡。闯了青岛,此前她在青岛一家制衣公司当缝纫工。信末,雪儿说,尽管她不希望我们再见面,两人的感情不可能再延续(她说她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但在她的心灵深处,永远留着一块我的位置。

信已看完,但我依旧呆呆地坐在那儿回想着我的初恋。窗外的天空很明亮,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时光流逝得如此迅捷,而爱情不能轻易地烟消云散。我吻了吻信封,轻轻叫了一声雪儿。情不自禁地涌出两行热泪。

家常初恋

现在的你很幸福吗?和女朋友在一起时还那样“窝囊”吗?

那年那月的那个夜晚,月色清凉如水:月光透过树缝撒下点点细碎的阴影。四周很静,只听见微风拂过树时“哗啦啦”的歌声,一如我此刻不安的心情。

她似乎打了一个冷颤,两手抱拢了双肩。我下意识的想去拥抱她,然而我不敢。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约她出来,而引前我们几乎没说过话。我们并着肩,缓缓的走,不说话。似乎是还愿打破这份宁静,更觉是因互不了解而根本就找不到话题。

尴尬?那到没有。因为我看得出来,她是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至少不反感我,否则她是不会为我留下来的。我有些得意,也有些紧张;而她也分明以时时望月的方式来掩饰内心的慌乱,看着平日蹦蹦跳跳小嘴喳喳的她此刻文文静静的样子,我有些想笑。然而我知道约女孩子出来本身是件严肃的事。可是,蓦地无竟油然而生一种很沉重的失落感:难道大学里人人竞相追求的恋爱竟是如此的平淡么?有点意思而又全然没有意思!我奇怪,这并不像小说中描述的那般经典浪漫柔肠百转啊!“哎!你觉得咱们俩散步有意思吗?”她不头看着我,很调皮的眨眨眼,这种动作这种眼神后来曾伴了我三年之久。“这……这个……”一向善于言谈的我不知怎么竟口吃起来。这时,我才觉得自己很体。其实,当我从一群匆匆而过的女生中把她叫住的时候,我还是十分勇敢的。尽管“雨佳,你停一下”短短几个字费了我吃奶的劲,但我毕竟说出来了。而且,我还坚强的坚定的当然也不得不坚定的面对那群女生惊异的目光。“什么事?”当那群女生识趣地走后,她问我。“这……没什么,走走好吗?”我有些紧张。她犹豫了一下,无言。其实,已是默许。于是我们就这么走,缓缓的,默默的,直到她突然又问我这一句。可是,对付女孩子此刻我似乎已成“黔地之驴”,无技可施了。我这才感觉到约女孩子出来其实并不是一很轻松的事。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有意思。”“有什么意思?”她追问我,分明调皮的样子。“这……我……其实也没意思!”我们都笑了,笑出了一份温和,也笑去了几分紧张。“你看,月亮多圆呀!”她指着天空说:“对,圆!”我很笨的应和着,心想:鬼才在乎什么圆不圆呢?之后,我们又无关痛痒的聊了几句,真正的无关痛痒,以致说了什么现在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在校园的小径的尽头,我们又站着聊了一会儿,很没意思。我盯着她的脸,看她小嘴巴而不知所云,心想:下步该怎么办呢?总不能第一次便拥抱她吧?如果她不同意,那我不成流氓了吗?万一她同意那就得对人家一生负责呀!我可不想惹这个麻烦!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她提议回去,于是我们便往回走。可倒老的是,偏偏遇上了我们年轻的美丽的骄傲的体育老师,而当时我则是她唯唯诺诺的体委。看她惊异的的目光,我只觉头“嗡”的一大,心想:完了,一个纯洁的大男生形象在她眼中算是完结了!真是不幸,大学里第一次约女孩子就让教师给撞见了,这以后……唉,真真的如何是好?

于是我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我开始一遍遍地反省自己,忧虑自己在老师眼中是否这算个好学生。

嘟嘟囔囔的不知不觉的到了宿舍楼下,停住。她歪起头问我:“你怕她?”“嗯”,我实话实说。“我们女生才不在乎她呢?”她头发一甩,甩过一句经典:“你真窝囊!”然后,蹦蹦跳跳如往常一样,小燕子似的跳进楼道,飞上三楼去了。

而我,则也如释重负,飞也似的逃回了宿舍。

……

那年那月的那个夜晚,似乎一切都平平淡淡;然而那年那月的那个夜晚,又是如此而已的令我深深怀念。我时常想:初恋的美,最在回味的那一刻,因为人的爱情如同行路,大多时候是坎坷不平。然而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与伤痛之后,人会逐渐变的麻木与冷漠,也会逐渐变得易于怀旧,怀念从前简单真实的情感自我。而且,也只有在回味的那一刻,昔日的柔情才会给凝伤的嘴角带来几丝寂寞的笑容。

第二辑 岁月如歌

岁月如痕

范祺宇靠在床沿上,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寝室里一片漆黑,他没有把灯打开、窗外的雨滴嗒地往下落,还不时敲打着窗子,只有这一点微弱的声音让他感觉到世界的存在。

周围宁静得出奇,让他觉得地球停止了转动。然而,他不愿意中断这一份独处的寂静。

一刹那,仿佛时空已凝固,他努力地回想往昔。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半小时,当他再度睁开眼睛,面对他的仍是一片漆黑的世界,而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半个世纪。

三年前的今天,范棋字还是个高三的学生,那时候,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年轻的生命里居然有这样重大的变化,而那过去的一切,也只能作为永远的纪念了。

范祺宇出身在农村家庭,兄弟姐妹四个,范祺宇是最小的,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他记得念小学的时候他们家是村里的富户,父亲长期不在家,偶尔回来一次就带着大把的礼包和钞票。记得父亲第一次回家的时候,村里的人告诉他说你父亲在外面做生意发大财啦。家里的门被村民们挤得快要垮掉了,他觉得父亲荣归故里的气派够足的。那时候的范祺宇并不怎么认识父亲,他拨开人群,要看看款爷——他的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父亲可是一眼就认出他的小儿子来,他一把抱起范祺宇,还拿粗重的胡子在范祺宇的小脸磨来磨去,以示他对儿子的疼爱,扎得范祺宇脸上痒痒的,心里却美极了。范祺宇记得父亲每次从广州回来都带上烧猪——广东最美味的特色菜,大摆宴席邀请村上有名望的人,他也从而有机会认识了许多“大人物”,村民们当然十分尊重他、压根儿就把他当小少爷看了。范棋宇亲眼看见父亲最奢侈的一次:他把钞票撒在客厅里,让村民们去捡,并说这是“惠泽乡亲”。母亲埋怨父亲做得太过份,父亲却不以为然。范祺宇则呆呆地看着父亲,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若说为了荣誉、难道这东西很重要吗?他从书本上知道“俭以持家”的道理,父亲是个呼风唤雨的人——至少在他心目中,谁能料到将来会怎样呢?

年少的范棋宇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两个姐姐都已出嫁,哥哥在省城念中学,对于一个富裕的家庭来说,这一点负担根本不在话下。

日子平静地流逝,范祺宇自幼就跟随在母亲身边,因此也常常听母亲说起一些旧时的往事。等他稍稍长大时,一天,他问母亲:“为什么朋友们的父母比您年龄要小许多呢?”母亲没有打算隐瞒他,便说:“你原先还有个大哥,在十八岁那年患病死了,你父亲希望能添小男孩,后来决定把你生下来,生你那年我已经四十岁了。”母亲说话的语气很平缓,似乎已经忘了什么叫做恨、什么叫做痛。然而,她出神了好一会儿,终于落下了眼泪。从此,范祺宇觉得他的生命是大哥给的。

关于母亲的故事,范祺宇听堂兄、叔伯以及母亲本人说过,范祺宇的母亲出生在三十年代,她父亲是一个姓周的油坊老板,颇有一些积蓄。她十八岁那年嫁到范家,是坐着轿子过来的。范祺宇没有见过轿子,他觉得好新奇,这更增添了他对父母辈的种种恩怨感和神秘感。他想象中的母亲年轻时穿着一身白色的薄绸旗袍,上身披一件滚边月牙小背心,这是有钱人家女孩子的装束。

也许父亲是看上了母亲娴静的外表、指定要娶她为妻。五十年代之前;母亲倒是过上了几年好日子。范棋字的曾祖父是村中的地主;轮到祖父这一辈时已是家道中落,加上战事侵扰,家中的良田收成也越来越成问题。范祺宇的父亲是庶士,兄弟中排行第六,佃户们管他叫六少爷(后来自然就称为六爷了)。范家虽是落魄地主,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比起许多中富村户来说,生活还是宽裕了许多,和当时靠做小本生意致富的周家算得上门当户对。母亲嫁过来,并在范家生儿育女。

范祺宇的父亲年少时特好财,就像其他公子哥一样,终日游手好闲,偶尔也跟着叔公们学一些修补单车之类的小手艺活。结了婚之后倒是收敛了些许,但仅两三年的光景,他便开始外出闯荡江湖了。父亲先是从事贩卖黄金的生意,有一次黄金运往台湾,由于海关查得紧,父亲只好把一个家姐带去当“掩护”。那时候家姐三岁不到,不易被怀疑。父亲把金块放在家姐的裤带中,并吩咐她不要乱动。家姐穿的是松紧带的小花裤,沉甸甸的黄金直往下坠,家姐忍不住要将裤子往上提一些,却被父亲吓止了。父亲打天下的故事是母亲讲给范祺宇听的,他虽未见过,却觉得这些经历十分清晰,因为它们在家族里也广为流传。

时光不停地流着,物去人非的今天,整个宇宙依然不断地变化,而且会永无休止地运动下去。范祺宇燃一支烟,他熟练地夹着烟的上部,一股细细的烟从他唇缝里喷出,然后从鼻孔冒出来。他不去想象自己的表情,只觉得逝去的往事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最后会象周围的空气一样烟稍云散。

他狠命地抽了几口烟,仿佛要努力去寻找一种最好的释怀的方式。然而,他眼前的世界忽地朦胧起来。隐约跳跃着火红的星点,又象随风飘动的彩带。范祺宇掐灭香烟,双手反靠在枕上,尽量地拉长着身,似乎这样可以减少他的郁闷和痛苦。

他继续回忆他的家事,仿佛要对世人诉说一个百姓人家的普通故事。

范祺宇读到高三那年,他和班上的陈小婉恋爱了。小婉是班上的学委,人长得文静、清秀,个头不高,却很小巧。范祺宇当时是班上的篮球健将,人又长得英俊潇洒,早已深得小婉的爱慕。“美女爱英雄”,这是自古以来十分美丽的故事,就这样,他们的恋情开始在民间传开了。他们从冬季走到春季,校园操场旁边的两株夹竹桃开得正旺,它们虽不是诗人笔下永恒爱情的象征,但起码地,它们十分珍惜自己的生命,而且活得很好。爱情是美好的,每个人的一生总有一些经历,哪怕是小小的插曲。

也就在那年春天,父亲又回来了。这一次与以往大有不同: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一脸的憔悴、疲倦,人变得又黑又瘦,一只皮箱是他唯一的行李。范祺宇被父亲的样子吓坏了,别说那一副劳累的样子,原先那股光彩照人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父亲说:“我的地产赔了几百万,把剩下的钱拿去炒股,本来以为可以赚一笔,谁知股市暴跌,这下可全完了呀!”父亲又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我真是老了呀!”从此,家庭便开始陷入了困顿。母亲也像从前一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人们没有从他们身上看到任何特别的东西,倒是传出了父亲在外面养女人的说法。

一天,范祺宇忽然对母亲说:“妈,爸太对不住您了。”母亲瞪大眼睛看着他,大声道:“你别乱说,人家编谣言你也信吗?”他没有料到母亲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后悔说了刺激母亲的话。“妈,您别生气,”范祺宇抱歉地道,“我不应该在爸最不开心的时候说他的不是,还惹您伤心了”。母亲毕竟是个有涵养的人,她不怪儿子,便很希望儿子能明白她的苦衷。母亲缓缓地说:“我当初是为了你爸才嫁到这个家,你爸终年在外,我把一切委屈都往肚里吞。谁不知道你爸不是正房奶奶养的,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瞧不起咱们。你爸出人头地也是为自己争口气,我在家里尽量维持和姑婆们的关系,看起来一家子倒是相安无事,可我却处处谨慎小心,如今你也信起那些话来了。”范祺宇笑着说:“妈,都是我不好,其实儿子也想孝敬你的。”母亲也笑了:“所以你明白了吧:你是为父母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们全家都指望你干出一番事业。”范祺宇忽然觉得肩上责任重起来。他同情母亲,也佩服她的勤劳、坚强,但父亲的存在令他不得不去考虑许多问题。他知道父亲为他操了不少心,也知道父亲在外拈花惹草并不纯粹是谣言,既然是他的父亲,他就永远不能作出准确的是非评判。他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但既然有了生存的权力,就像支起地球支点,他就应该感谢生活的给予,正如感谢父母给他生命一样,虽然不尽完美,但他必须不断地去改善、塑造。

他和小婉的爱情无罪,然而终究不成熟,他们都还是学生,需要将精力放在学习上,恋爱不能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经济上不独立,他们的爱情当然就像水和砂泥合筑成的堤坝,随时倒塌。

现在又能怎样?他已经深陷其中,以后的幸福还是个未知数,他不能给出任何承诺。但他不敢提出分手,别说自己不能承受这种打击,离高考只有六十多天了,小婉又怎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调整心态、专心攻读呢?

一个飘着细雨的夜晚,范棋字和小婉肩并肩地走在操场上。沉默片刻,范祺宇开口道:“你想考大学吗?”他突然觉得这话太多余。“当然了。”小婉瞪大眼睛,读不懂地看着他。“嗯……好好努力吧!你一定能考上好学校的。”他木讷地说道。

小婉的声音很温暖:“你怎么不祝福自己?”

范祺宇冷笑道:“你为什么认为我能考得上?”

小婉十分明白他的话中带有某种意思,就是分手,因为他过去总说自己配不上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单纯、爱幻想?”

是的。几个月之后你肯定考上大学,而我被家里人押着来复读,那时候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小婉,我不能耽误你啊:小婉对他更加敬慕,因为这番话表明他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我知道我成绩好,那又怎样,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但你总不能这样低头不前啊!振作一点吧!只要努力一些,前途总是有的。”“可我现在理不清头绪,我父母对我期望很高,那对我来说是一种强大的压力,自己反而变得软弱起来了。”“不要害怕,我很想为你分担痛苦。”小婉很谅解地看着他。

范祺宇不知该从何说起,他确实不想让小婉卷入他的家庭故事中来。然而,他没有更好的解脱方式,于是,他开始讲述着他的祖辈、父辈和自己的身世以及现在的家境,让小婉觉得像在听一个距离遥远却又十分熟悉的传说,那沧桑之中带有些许凄美。

末了,他又说道:“我父母希望我把家族的传统延续下去,他们要我报考财经院校,这是不由得我自己安排的。”

小婉静静地听着,她决定用自己的热情去感化他。“我相信事在人为。不要小瞧自己,每个人都有通向成功之道。你爸也许是对的,他希望你更有出息,之所以想要你继续他的事,是因为他对自己过去的依恋。他想从你身上看到以前冲出大风大浪的自己,你要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其实你认为是或非的东西都不可下定论,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不适合从商,你没有亲身经历过,就不能说自己不行。”

小婉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她说到范祺宇的心坎上去了。

父亲没有直接说出他的心里话,但范祺宇是明白的,自从知道大哥去世和自己的身世有关以后,他就明白了。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就得承担一定的责任,而不是为享乐来的,至少,目前他是为父母而活着。

范棋字眉头紧皱;他觉得自己对小婉了解还是不够。“告诉我,你父母怎么看我们。”小婉的头略略往下垂,那闪动的长睫毛暗示着她的悲伤。

我父母对我交朋友的事情很敏感,他们都反对我谈恋爱,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必须分手。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完全尊照父母的旨意行事,他们对我很好,但那种封闭式的教育并不是我想要的。我爸并不赞成我有什么读书以外的爱好,记得有一次我拿了学校里的书法比赛二等奖,他却说:‘女孩子家,字写得好有什么用?’当时我还小,后来才知道他的所谓‘男尊女卑’是错误的。“后来我干脆不停地看书,之所以知道我父亲那一套不对,也是从书上学到的。”范祺宇把手搁在小婉的肩上,她是那么的瘦弱,他真的看不出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孩子居然有如此倔强的个性。

只要心爱的人陪伴在身边,许许多多的事情都不必担心。

那些历尽贫穷、艰辛、不幸的人、尚且能够潇洒地走过来,只为着一个个执著的目标,他们都顶住了,何况范祺宇和小婉这对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极普通的恋人。他们谈各自的家庭、理想,甚至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范祺宇想到这儿,顿了一下,在那时候能给小婉多一些关爱,就不致于勾起她的伤心往事了。无奈,范祺宇原本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小婉跟着他,也难免变得神经质起来,他知道那是家庭的缘故。

家,根的归宿,祖祖辈辈为维系那一段血缘关系,他们走过了风风雨雨。每一代人都肩负着沉重的担子,不管他们奋斗的路程多么坎坷,谁都离不开那一块阵地——家。

范祺宇父亲这一辈的人创业是比较辛苦的,但他们的成绩却震撼了整个家庭,并一代代地影响下去。范祺宇希望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但他有自己的人生观,也得学着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而不可能走出一条与父亲一模一样的道路。

事情总是如预料中一样不顺人心意,暴风雨还是戏剧化地到来了。

小婉的父亲是县公安局局长,我们需要花费一定的笔墨来描述一下这位局长大人。

他是一个事业大有前途,家庭幸福安宁的成功男人,在中国,这是一个理想的形象。当他得知女儿在学校里谈了恋爱之后,并不是大发雷霆,一方面为了保持自己的风度,但还有更深刻的原因,得由他去寻找更有效的手段。

原来,他打听到女儿小婉的男朋友范祺宇就是出生在与自己的家族有世仇的范氏家族。那是几代之前的事情了。民国初年,范家是村里的地主,和邻村的陈家都是全镇闻名的富户。

但是两家从不来往,据说两家不知哪一辈祖原因争夺皇上的俸禄而彼此得罪,从此积下仇恨。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四十年代,八路军经过这个镇时、两家都被抄了,谁也没有资格再斗下去。后来范家人希望重振祖业,将眼光放在外面的世界,到香港、广州沿海一带发展去了。而陈家人则开始祟尚“为官保国”,他们通过各种途径获得在政府当差的机会,成了有名的官家,人在艰苦的时候可以将一些恩怨抛于脑后,五、六十年代的动荡岁月里,范、陈两家各自忙着创业,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倒是相安无事。

历史发展到今天,两家似乎永远摆脱不掉原有的纠葛,它们的最年轻的一代——范祺宇和陈小婉正在不知不觉地以自己家族代表的身份走到一块,与以往不同的,他们是一对恋人。局长大人心里恨恨地骂道:“我决不让女儿与范家的人有任何瓜葛!”他觉得流着家族的血,就得为族里争气。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达种家族争端已经与当今的时代格格不入了。

或许,他认为非要把那早已被时间沉淀、滤掉的怨恨重新翻起,才表明他多么忠于自己的家族。

已是盛夏,蝉开始在柳树上叫开了,校园里的花竞相争艳,操场旁边的两株夹竹桃开得更旺。没有红硕的花朵,但那粉红的小花却意味着季节的奔放、热烈。往往是这种平实的小花才能绽放出真实的人生,它是美好的、富于青春活力的。

又是一个周末,范祺宇回到家中,父亲的训斥声还在身边萦绕。自从上次打退沙场后,父亲又试着出去找工作,但都因为年龄太老而吃了闭门羹。他没有原先开朗,脾气也暴躁了许多。父亲说你要给我专心念书,别整天想着打篮球,只要你考上财大我贷款也要送你。范祺宇夺门而去,他暗暗诅咒老天爷,心理骂他父亲。但他没有忘记几个星期前小婉说过的话:“我有信心考上大学,也有信心呵护这一段感情。爱情是美好的,也是实际的,读大学也是一样,我有自己的目标,所以是认真的。”

他那封尘已久的自信心又被唤回了,那种骄傲的感觉在父亲败落以后就无影无踪了,如今又真真实实地回到他面前,他为这意外的收获而狂喜。

春天温柔的气息早已过去,炎热的夏天预示着黑色七月的临近,小婉病倒了,高考前的一个月她发了三次高烧,经常跑医生打点滴。范祺宇当然陪着她,看着苍白、削瘦的小婉,他的心像被刀割似的痛着。

小婉的父母得知女儿病了,把她接回家去。在家中养病的小婉却气色未见好转,她吃不下饭,胃部常常痉挛地疼痛着,有时还会疼得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冷汗却一层层地冒个不停。

父亲的训话和小婉的病倒让范祺宇烦透了,刚刚筑起的心里防线又崩溃了。

一天,父亲很高兴地拿着一封信在全家人的面前晃了晃:“看,香港方面来信了,要我等两个月就过去,他们给我联系好了一家烟草企业,我又有生意可做啦!”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范祺宇也跟着飘飘然起来,只有母亲一个人暗自叹气。

不管怎样,这毕竟是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接下来的日子里,父亲忙着办手续,找熟人帮忙,还请了许多朋友,说话时也多了很多笑容。自从父亲生意赔本,家庭陷入经济困难之后,范祺宇的学费大部分由吃皇粮的哥哥来承担,最可憎的是村邻们不屑一顾的看法,这一点让范祺宇的自尊受到极大的侮辱,他开始懂得了钱是多么重要,又是多么来之不易。原来古人对钱财的贬低自有其社会背景,现在谁敢说没有钱也可以生存?范祺宇决心像父亲一样赚很多钱。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小婉了,范祺宇没有心思学习,唯一让他欣慰的是父亲又要重出江湖了,但面对他的却是漫长的等待。

高考结束了,范祺宇考得很糟糕,他沮丧极了。此时,他最牵挂的人是小婉。小婉的病很严重,她没能参加高考,这于学校、家长和她本人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损失。范祺宇没有机会去看她一次,因为局长大人是不可能让他行这个方便的,范祺字只以为这是家长对待子女严格的表现,没有料到还有其他的原因,他只好天天为小婉祈祷。

两个月的假期里,他得知自己落榜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提起当初他按照父亲的旨意在第一志愿栏中填上“西南财大”,心里就觉得可笑,父亲这回总该知道他儿子的“能力”了吧!然而,真正让他惊讶和伤心的是:小婉病故了。原来朋友们一直在瞒他:小婉患的是胃癌!

范祺宇无论如何要去参加小婉的葬礼,但她的父母拒绝接见他。这是什么天理啊!他努力试过几次,哪怕向她的父母慰问一声也好,然而他不能,几个月之前女孩那活泼的笑脸还那么清晰,现在怎么就变成真实而残酷的永诀了呢?他用冷水冲洗几度模糊的眼睛,却怎么也洗不掉小婉美丽的身影。当他从睡梦中惊醒,才不情愿地相信了这样的事实。

他曾经幻想过,但已经一无所有了。看着苍老的父母,他心酸,但父亲脸上的口气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看来必须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了,他心里想到。

一天,他回到家中就听到父亲气急败坏地说:“真是岂有此理,他以为自己是个破局长就可以随便否决我的出境材料,这叫公报私仇……这小子还敢欺负到我头上来,我跟他拼了。”范祺宇终于明白了,他无奈地问自己:“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吗?”是的,人算不如天算,父亲终究没有去得成香港,公安局把他的全部手续一并退回,其理由是:此人曾多次贩卖黄金,屡次人狱,行为不俭点,严重扰乱社会秩序,条件不足,有待查看。

在此后的时间里,范祺宇转入另一所高中读书,他知道大势已去,一切无谓的争执都与他无关了,眼前的处境是发奋读书去考取一所大学。

父亲在大受刺激之后不久重病身亡。范祺宇无力改变许多,但他没有忘记父亲的遗愿,也许将来他真的能赚很多钱,或者一贫如洗,却和妻子在暗淡的灯光下尽情地聊天……他的故事还要后人去说呢!

如今,范祺字考上了财经大学,虽然不是父亲生前所希望的财经大学,但他终于为父母、为家族争光了。很久没有去看母校了,但他相信那两株夹竹桃在春天到来的时候依然会开得很好的。

又是一个春天,那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湿润了他的双眼,在他刚毅而成熟的脸上写满了许多责任和希望。他用白纸折成一只纸鹤,摸出打火机将它燃起,那跳跃的火焰将黑暗驱走。他凝视着它,神情坚定起来了。

阴差阳错的事

菲真的很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做份家教,遇上这样的事,也是她始料不及的。

菲教的是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女孩,那女孩子其实很聪明,但为了保证每次考试都得第一名,她的父母还是给她请了一份家教。

女孩的母亲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家庭妇女,她待人很好,从不把菲当外人看。女孩的父亲则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平常很少在家,菲是在做了一个多月的家教之后,才见到他的。然而,也就是那一次相见,使菲的生活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变化。

菲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当她正在教女孩写作文的时候,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喊了一声女孩的名字,女孩就高叫着“爸爸”,扑进了他的怀抱。菲在看了他一眼之后,就迅速地低下了头,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着。她暗暗想道:“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忽然,她听到一个声音在说:“你就是小美的老师吧?”

菲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是是是,我就是。您……”“我是小美的爸爸,贱名刘可成。”他笑着自我介绍道。之后,很快就退了出去。

从此,“刘可成”这个名字便在菲的心中扎下了根。二

菲与刘可成的第二次见面,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天,菲觉得自己的话特别多。当然,这些话都是对小美的妈妈讲的,对刘可成却一句话也没说。菲甚至连看也敢看他一眼,只是用眼角的余光静静地窥视着他。

那次之后,菲发现一贯不注重打扮的自己,在衣着上所花的时候越来越多了。特别是每次去做家教时,菲都刻意修饰一番,同时,又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我这是怎么啦?我这是为着谁呢?难道……?可是,这有可能吗?”

菲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还在菲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就离婚了。菲从小和她的母亲生活在职一起,受她母亲的影响,对男性是没什么好感的。所以,虽然她成绩很好,长得也不错,可是,却从未有男生追过她——男生们都被她那冷漠的外表吓跑了。

然而,事实上,菲又何尝不渴望爱呢?尤其是异性的爱。异性中,又尤其是那些成熟男性的爱。菲对那些成熟的男性,总是怀着一种敬畏与依恋的心理。当然,还未产生过心跳的感觉,直到遇上他。三

刘可成是那种文化修养很高的商人,同时,又不失男性的魅力。这种男人,是最容易打动女人(特别是女孩)的心的,因为有钱有才又有貌。不过,菲觉得自己被他所深深吸引的,似乎却并不是这些,而是其它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东西。

自从与他见过第二次面之后,菲发现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对于这种现象,菲装作毫不在意,有时还刻意冷落他。每次见面时,菲总是点一下头就算了,连一点笑意也没有。可是,她的心却像“冬天里的一把火”,正在熊熊燃烧着。

虽然如此,菲却从不敢奢望在她和他之间能发生什么故事。只是冥冥中,菲又觉得,她和他之间必然会发生点什么。四

在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剪熬之后,菲终于决定放弃。她准备做完这一次家教之后,就不再做了。

上午,菲独自到一家商场去买东西,一转脸,却发现刘可成正迎而走来。菲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呆呆地站着。待到他越越走近时,她才惊慌起来,恨不得立刻逃走。

然而,已经迟了。他已走到她跟前来了,并高兴地说道:“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菲支吾着答道:“啊,是呀!怎么……你也在这里呢?”

他笑着说道:“下班路过这里,刚好有点东西要买,所以就走了进来。”

菲忽然想到辞职的事,心想,不如现在就对他说吧!于是,她说:“哦,那敢情好,我刚好有一件事要对您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便问道:“哦,什么事?请说吧!”

这时,菲反而有点犹豫。毕竟,要找一份家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这么轻松待遇又这么好的家教。不过,只迟疑了一会儿,菲很快又坚定了她的决心,毅然说道;“我想,从今天起,不再做家教了。”“什么?”刘可成显然很吃惊,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是的,他又怎么会懂呢?菲几乎有点悲哀地想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女大学生浪漫而又幼稚的幻想而已。

于是,菲又把她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这次,刘可成才像明白她说什么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情从他的眼中流露了出来。他问道:“为什么?是不是我们给的薪水太少了?”

菲摇了摇头,说:“不,是我自己不想做,与你们无关。”“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刘可成带着渴望的神情问道。

菲再次摇了摇头。是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如果这件事可以商量,那么感情的事可不可以商量呢?那种似有若无的感情,那种毫无希望的渴求,我受够了!我再也不要忍受这种煎熬了!

刘可成见菲态度坚决,知道再说也无益了。于是,他说:“好吧!既然你坚决不做,我们也不勉强你了。”说到这,他停了一下,神情有点沮丧,接着,再说道:“嗯,为了感谢这一年多来你对小美的辅导,你能接受我的一个邀请吗?”“什么……邀请?”菲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很平常,一顿午餐。”“这……”菲有点犹豫。

不容她有思考的余地,刘可成已说道:“你不会连这一点面子也不肯给吧?”

故事就这样发生了。五

刘可成用车载着菲,来到了一家豪华的餐厅。

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之后,刘可成望着菲,微笑着说:“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不做的原因了吧?”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菲的心充满了不安,也充满了喜悦。听着他的问话,她低下了头,轻轻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只是我们最近的功课比较忙。”

刘可成显然不相信她说的是真话,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和菲聊起了其它一些事情。菲的态度不是很积极,刘可成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此外,便不再多说。

突然,刘可成说道:“你好像有点怕我,是吗?”

毫无思想准备的菲心中一惊,忙说:“没……没有啊!”“那么,为什么你总是低着头呢?”“因为,我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呀。”

刘可成不信任地摇了摇头:“你看起来总是那么忧郁,能否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菲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就像一个说谎的人被人当场揭穿了一样,不知所措。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第一次抬头笑着说道:“刘先生你真逗!别人都说我是‘快乐天使’,怎么你却说我忧郁呢?”

看着她笑,刘可成的脸色显得有点黯然:“因为别人看到的都是你的表面,而我看到的是你的心里。老实说,你心里快乐吗?”

菲呆了一下,忽然就有种想哭的感觉。快乐?什么才叫快乐?我要什么没什么,不要的东西却尽往我身上来,这样的日子,我能快乐吗?但是,我的不快乐又何必跟他说呢?说了,他又能理解我吗?算了,还是别自讨没趣吧。

因而,菲冷笑着说道:“我怎么不快乐呢?能吃能睡,能写能算,要才有才,要貌要貌。正当……”说着说着,菲忽然觉得不对劲,因为她看到刘可成正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只惊慌失措的羔羊,这刺伤了菲的自尊,使她无地自容。很快,她起身就向门口跑去。

结果,当然被刘可成追上了。他抓着她的两只胳膊,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何必这样?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的心都快碎了!”

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当她明白过来时,第一个反应便是忍不住哭了。

就这样,一切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两个明知不能相爱的人还是走到一块,深陷在感情的漩涡里不能自拔。六

不知不觉中,一年多的时间又过去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菲自然是不再做家教了。即使想起小美和她的母亲,她也觉得心中有愧,又如何去面对她们呢?

现在,毕业在即,而对何去何从的问题,菲深感惶惑。经过长时间的考虑,菲终于决定:离开这个城市,这个曾给了她欢乐更给了她彷徨与痛苦的城市!

但她没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刘可成,只是在临走之前,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信是这样写的:成:在遇上你之前,我渴望爱,却从不敢轻言爱;害怕孤独,却又甘于孤独。可是,自从遇上你之后,我不但渴望爱,也渴望诉说爱;讨厌孤独,也不甘于孤独。然而,我们的相爱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呢?在没有得到你的爱之前,我惶恐、不安,备受思念的煎熬;在得到你的爱之后,我依然惶恐不安,除备受思念的煎熬之外,更备受愧疚的煎熬。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我不断地问自己:‘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是为了什么呀?’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我,没有!也没有人能使我平静,没有——你!你曾经问我我心里快乐吗?其实,不用我回答,你也早知道答案了吧,不是吗?为了不使小美重蹈我的覆辙,也为了减少一个像我母亲那样的怨妇,所以,我决定离开!虽然,这将使我难受,终生的难受!但,请让我走吧!让我走吧!别来找我!永远也别来找我!请多珍重!勿念!永远爱你的人菲×月×日

只为爱祈祷

我不是一个秀气文静像小绵羊一样呆在家里不出声的女孩。我玩得很疯,的士高、摇滚都很精通,喜欢光着脚丫在河滩上乱跑,更喜欢打篮球。连我自己也不相信,我这样了性格,居然被妈妈苦口婆心地逼着练了十多年的钢琴。音乐和我像两条直线交叉不到一起,它没法征服我,我也没有渗入其中,我常想,如果妈妈让人从小就指导我打篮球的话,我说不定就成了中国的乔丹。

那天打完球,正准备回宿舍洗澡,途经学校活动中心时,一首弹得很不熟练的《爱的祈祷》把我吸引住了。我抱着球,斜靠在玻璃门上,打量(不如说欣赏)起这里面的一对人儿一位很高的男孩正在一位很漂亮女孩弹钢琴,大学校园中随处可见这样的风景,平时我会不在意地走开,可是这一次我被那女孩吸引了,一袭长发,一身白裙,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含着骄傲与鼻下的小翘鼻。我不由暗叹她的美丽,再本能地摸摸自己的“鸦雀尾巴”,不由傻笑。

那男孩注意到了我,走过来很熟似的说:“又去打球了!”

我吃了一惊,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他的声音,我第一次听到这么美的声音。低低的,有点沙但不哑,很有磁性,是听到耳朵里想倒都倒不出来的那一种,我终于忍不住看了看他的脸,记住了那双洋溢着笑的黑眼睛——好像经常见到,但我想不起来。

他向我介绍了那位有着和她人儿一样美丽的名字,并对女孩说我就是那个喜欢打球的假小子,听了这句话我觉得心里酸酸的。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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