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英)肯尼斯·格雷厄姆
出版社: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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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林风声试读:
原著者简介
《柳林风声》是英国著名作家肯尼斯·格雷厄姆(1859—1932)的代表作。这部作品一问世,便受到了世界各国小读者的喜爱,成为儿童文学的经典名著。这本书以蟾蜍、鼹鼠、獾和河鼠的历险故事为主要线索,对它们的丰富多彩的生活做了详细的描述。故事是从一只鼹鼠开始的。一只鼹鼠厌倦了地下的生活,便悄悄地来到了河岸上。在这里,它和河鼠成了好朋友。然后,鼹鼠就住在了河鼠的家里,结识了许多生活在河岸边的小动物,比如:蟾蜍、獾、水獭等。
蟾蜍迷上了马车,便带着河鼠和鼹鼠,驾车到外面去旅行。但是,当它们走到公路上的时候遇上了汽车,这场旅行也就随着汽车的出现而终止!鼹鼠对河对岸的野树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在这里,它体会到了野树林的恐怖,幸亏河鼠及时出现。在返回的途中,它们碰巧拜访了獾,在这里它们受到了热情的款待。
同时,蟾蜍像着了魔似的迷上了汽车。河鼠、鼹鼠和獾想尽办法劝阻它,可是,做了很多努力,终归也没有阻挡住蟾蜍的疯狂举动。蟾蜍由于偷车,锒铛入狱,遭受了牢狱之灾!
后来,蟾蜍经历了重重险境,终于逃出了监牢。可是,蟾蜍太虚荣了,接下来又惹出很多麻烦。为了教育它,朋友们煞费苦心,对它进行了百般的说服教育。最后,它们联合起来,用智慧战胜了黄鼠狼。蟾蜍非常感动,便改掉了身上的臭毛病,变成一只好蟾蜍。
通过这些故事情节,作者为我们成功塑造了几个重要的动物形象,比如:鼹鼠胆小怕事,酷爱冒险;河鼠热情好客,生性浪漫;獾侠义十足,具有领袖风范;蟾蜍喜欢吹牛,追求刺激。
除此之外,这本书还对季节的更替、大自然的变化,以及动物们生活中发生的点点滴滴,做了细致的描述,生动地刻画了弥漫在大自然中的那份深情厚谊。
导读 恋旧的情结
《柳林风声》的文字华美而又充满忧伤,就像一首哀感顽艳的抒情诗。那些具有恋旧情结作家的作品,文字都是美不胜收的,光滑、细腻、绮丽。他们的风格是抒情的,这是他们的一大特征。因为他们对往昔的生活、岁月、人际、环境拥有了太多的爱。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的一生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爱与展现自己所爱的对象。《柳林风声》是非常典型的此类作品,正如批评家所言的:《柳林风声》主要是为已经和正在逝去的英国田园诗式的农村生活所唱的挽歌。也许,对孩子们说“思想”一词过于生涩、过于沉重了。但是,他们会说:《柳林风声》里的生活和风景美极了。《柳林风声》叙述的是鼹鼠离家以后的所见所闻以及它的遭遇。书中的鼹鼠、河鼠、蟾蜍、獾都有强烈的象征意味,它们基本上代表了两种生活方式和两种生活观念。其中的蟾蜍对现代生活、现代文明十分向往,并且热烈而又疯狂地追逐着。它喜欢豪华的生活,后来又迷恋上了汽车。这个丑陋、夸夸其谈、外强中干的家伙,实际上是作者嘲弄、同情和憎恶的对象。也许,格雷厄姆在选择主人公时,就已经表达了他个人的态度和观点。除此之外,其他主人公都是作者钟情与迷恋的对象,因为它们是田园诗式的生活的维系者和拥护者。它们的生活是稳定的,而且排斥变动不居的新生活,这种排斥不是绝对的。格雷厄姆在它们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与感情,我们毫不费力就能把握住作者的思想与情绪。这些风景——迷人的——与主人公是相互依恋的关系,它们不是陪衬,而是那些热爱它们的人们的血肉之中的一部分。生命与自然是和谐的,融洽的,且相互敬重。那些具有恋旧情结的作家长于抒情,因为他们要表现情、爱、美与和谐。尽管他们的作品看起来似乎离我们时下的生活远了一点(对儿童更是如此),但它们表现的却是人类永恒的主题。这些作品就像母亲小时候给我们讲过的遥远的故事,当我们有一天长大了,也有了儿女,我们会对我们的孩子继续重述母亲讲过的故事。因为真、善、美的东西,是永远值得我们怀恋并追求的。
第一章 春天里的柳林河岸
好忙啊!整整一个上午,勤劳的鼹鼠都在家里努力地干着活儿。他正忙着为自己那温暖的、小小的家进行春季大扫除呢!他先用扫帚扫地,接着用掸子将落在物品上的灰尘掸去,然后爬上梯子、椅子,走上台阶,提着灰浆桶,拿起刷子刷墙。直到他感到腰也酸了,背也疼了,才肯停下手来。瞧瞧,他那一身乌溜溜的毛皮上已经溅满了白色的灰浆,但是,他依然认真地忙碌着,浑然不觉。
春天来了,那柔柔的气息在鼹鼠头上的天空中弥漫着,在他脚下的泥土里慢慢游动着,在他的四周悄悄地飘荡着。春天那奇妙的感觉、神奇的渴望,甚至偷偷地钻进了鼹鼠那阴暗、低矮的小屋里。鼹鼠猛地把刷子往地下一扔,大声地嚷道:“烦死人了!讨厌死了!什么春季大扫除,让它见鬼去吧!”
鼹鼠连大衣都没顾得上穿,就兴冲冲地冲出了家门。因为他觉得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正在急切地召唤着他。鼹鼠急急忙忙地向着陡峭的地道奔去。峭直的小地道,原来和地上的碎石车道是相通的。而那些碎石车道是属于那些更靠近空气和阳光的动物们的。
一想到这里,鼹鼠就觉得异常的兴奋。他加快了刨地的速度,用手又掏、又挠、又挤,小手一直忙个不停。他一边忙着刨地,一边不住地念叨着:“我要上去喽!我要上去喽!”不一会儿,就听见“扑哧”一声,鼹鼠的鼻尖就钻出了地面,伸到了阳光里。紧接着,他的身子就在一块大草坪上暖暖的软草里连续地打起滚儿来。
在洞穴里蛰居了那么久,鼹鼠感觉自己的听觉都似乎变得有点迟钝了,就连小鸟们欢快吟唱的声音,他听起来都觉得跟大声喊叫一样。生活的这种欢乐,春天的愉悦心情,再加上自己逃离了大扫除的烦恼,让他感到无比欢快。“哟嗬!太棒了!太棒了!”鼹鼠自言自语地说,“这可比粉刷墙壁有意思多了!”温暖的阳光晒在他的毛皮上,暖烘烘的,微风轻轻地抚摸着他发热的额头。鼹鼠腾起四肢,纵身一跳,飞快地奔跑,一直跑到草坪尽头的篱笆前面。“站住!”篱笆豁口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怪吓人的!
鼹鼠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老兔子。老兔子将自己的一对圆眼睛瞪得大大的,对着鼹鼠严肃地大喝一声:“要想从私人道路通过,你得交六便士!买路钱!”
鼹鼠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情,此时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他昂首阔步地沿着树篱走着,显得很不耐烦,态度极其傲慢,根本没把这只老兔子放在眼里。
看到这只鼹鼠如此的“大胆”,老兔子很是气愤,气得舌头都打结了。他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你……”鼹鼠补充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便顺着篱笆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鼹鼠一边欢快地跑着,一边逗弄着别的看热闹的兔子,开着玩笑。兔子们一个一个地从洞口探出头来,窥探着他,因为,他们想知道外面到底在吵些什么。“笨蛋!”鼹鼠嘲笑着说,不等兔子们想出一句解气的话来回敬他,他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一来,兔子们便七嘴八舌地互相埋怨起来。“都怪你啊,为什么不对他说……”“哼!那你为什么不说呢?干吗非得让我说……”“你应该好好地教训教训他……”大家都在为刚才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但是,终究已经太晚了。因为鼹鼠早就消失在篱笆丛里,不见了。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鼹鼠开心地奔跑着。他跑过一片又一片绿油油的草坪,沿着低矮的树篱笆,穿过一片又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悠悠地闲逛着。他看到了鸟儿们都在忙碌地做窝筑巢,看到了花儿们争先恐后地含苞待放,看到了叶子们挨挨挤挤地在那儿激烈地争执着……
万物都在忙碌着,欢快地迎接着这个春天。鼹鼠分外开心,因为他再也听不到良心在自己的耳朵边嘀咕“刷墙!刷墙!”了,他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去度假了。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多么令他开心和值得庆祝的事儿啊!
鼹鼠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不知不觉,越走越远。他绕来绕去地越过了一丛野草,突然,鼹鼠停住了脚步——事实上,鼹鼠是站不住的,因为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又细又长的河。
鼹鼠见过大雨后洼地上的积水,却从来没见过这么长的一条“水”。其实,对于我们人类来说,不过是我们所熟知的河而已。
鼹鼠惊奇万分,沿着河岸,默默地看着。鼹鼠弄不清楚这只光滑、蜿蜒、身躯庞大的动物到底是什么,弄不清它为何总是不停地追逐,轻轻地欢笑。鼹鼠弄不清楚,眼前的这个家伙每每抓住什么,就会咯咯地笑起来,而时常又会哈哈大笑。还经常变着花样,一次又一次地扑向新的玩伴。当玩伴挣扎着离开的时候,这个家伙会再一次地逮住玩伴,颤动着身体,搅起漩涡,冒着白沫……眼前的景象简直把鼹鼠看呆了。这么美妙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到哪里去呢?
鼹鼠心驰神往,就像是着了魔一样,沿着河边,迈着小碎步不断地跑着,跳着。他时不时地还会向水里看看,好像在听着什么故事一样。他跑啊,跑啊,终于跑累了。鼹鼠在岸边停了下来,他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坐下来,看着变化着的河水。忽然,他发现水里有一只鼹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姿势动作也相同。鼹鼠心里疑惑了:这是什么呢?其实,这是鼹鼠在水中的倒影,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罢了。
鼹鼠坐在草地上,然后便将目光转到了河水的另一边。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希望还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出现。忽然,他发现,在河岸的另一边有一个洞口,黑乎乎的,正好在水面的上边。他默默地想,如果一只动物对自己的生活没有太高的要求,没有太高的标准,只希望能够在河边有一处安静的小住宅,涨潮时淹不着,就可以满足了,这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地方,蛮舒适的,蛮惬意的!如果自己是这样的一只小动物,一定会选择这样的地方来安家的。
鼹鼠呆呆地凝望着,忽然,凭着第六感的反应,他发现在洞穴的中央闪过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这小东西,忽隐忽现的,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像一颗天上的小星星。看着看着,那个亮亮的小东西竟然冲着鼹鼠眨巴了一下小眼睛。鼹鼠也紧紧地盯着他,生怕他突然就不见了。
接着,在那只小眼睛的周围,便渐渐显出一张小脸来,就好像是一幅嵌在画框里的画。这是一张棕色的小脸,在腮帮儿的两边还挂着两撇胡须。小脸圆圆的,上面的表情严肃而可爱,在他的眼睛里还闪着微微的光,就是一开始引起鼹鼠注意的那种光。这个小东西还长着一对精巧的小耳朵,浓密的毛发顶在那圆圆的小脑袋上,就像细丝一样——这是一只河鼠!
鼹鼠站起身来,接着两只动物便面对面站着,谨慎地互相打量起来。鼹鼠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动物,不知道该不该向对方打招呼。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叫什么名字。“嗨,鼹鼠!我是河鼠!”河鼠先开腔了。他挺直了身子,伸出手来,向鼹鼠打招呼。很显然,对方认识鼹鼠这种小动物。“嗨,河鼠!”鼹鼠也抬起手来回应着。这样,两只动物就算是认识了。“你愿意过我这边来吗?”河鼠向鼹鼠发出了邀请。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可动物之间的交往礼仪,他们还是熟知一些的。为了让鼹鼠听见自己的声音,河鼠放大了声音。“嗳,当然想了!可是,这么宽的河,想过去也不容易啊!”鼹鼠回答着。他望了望河流,长长地叹了口气。因为,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河流,对水上的生活习惯一点都不熟悉,更不知道这些水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河鼠听了,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将腰弯了下来。他解开一条绳子,拽拢来,轻轻地跨进一艘小船。鼹鼠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艘小船。虽然他们之间的距离比较远,可鼹鼠还是看清楚了。小船的外面被漆成了大方的蓝色,里面则被漆成了干净的白色,虽然他还不太清楚这个东西可以拿来做什么用,鼹鼠的心却一下子便飞到了小船上。鼹鼠想:这是多么奇妙的东西啊!可爱的小东西!
河鼠撑起船桨,手脚麻利地把船划到了鼹鼠所在的岸边,一看划船的技术,就知道他已经是一个划船的老手了。看着河鼠将这艘小船指挥得服服帖帖的,鼹鼠想:如果我会划船该多好啊!小船停稳之后,河鼠便将自己的一只前爪,伸向了鼹鼠。鼹鼠毫不犹豫地便和其抓在了一起。然后,在河鼠的帮扶下,鼹鼠一步步地接近了小船。“扶好了!”河鼠说,“现在,轻轻地跨进来!小心点!”鼹鼠按照河鼠的提示,小心地将自己的脚迈进了船里。脚底有点晃,身子有点摆,不过很快就稳当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船尾,他的心情紧张极了,根本不敢往远处看,生怕一不留神掉到河里。
过了很长时间,鼹鼠才回过神来。这时候,鼹鼠惊喜地发现,自己已经上了一艘真正的小船,坐在了船的尾端。
鼹鼠看了看远处的风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远离了陆地,到了水里!这种感觉真是太新奇、太好玩了!鼹鼠感到无比的惬意,他用自己的小爪子摸摸船舷,不由得感慨起来:“今天,感觉真是太妙了!”这时候,河鼠已经把船撑离了岸边,将双桨拿在了手里。
鼹鼠对河鼠说:“知道吗,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坐船!”鼹鼠用手从船舷的下面,捧起一点水,目不转睛地看着。河鼠看了他一眼,惊异地张大了嘴巴,说:“什么?第一次坐船!你从来都没有……哎呀……那你以前都干什么来着?你整天都是将自己关在家里吗?哎呀!真是太可惜了!”“我一直都是生活在地底下的。那里,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鼹鼠给河鼠做了解释,“那里,连这样的小河都没有,怎么会有船呢?”河鼠听了,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说:“真是太可惜了,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河流。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你瞧你,错过了多少美好的东西啊!”
鼹鼠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坐船的感觉真的就那么美吗?真的是无可比拟的吗?真的是其他游戏替代不了的吗?”这时候,他正斜倚在座位上,仔细地打量着船上的物件——坐垫、桨片和桨架,以及所有那些令人心驰神往的东西。其实,当他体验到小船在自己的身下轻轻地摇曳起来的时候,他对这些早就深信不疑了。“美!这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好事情!是最棒的一种游戏!”河鼠俯下身子,划起桨来。鼹鼠的兴趣被激发了起来:“这是最美的事情?难道比生活在地底下要快乐许多,是吗?你在地下生活过吗?地下的生活也相当不错!”
河鼠一边划着船,一边梦呓般地喃喃说:“请相信我,朋友,世界上再也没有……绝对没有……比乘船游逛更有意思的事啦。这时候,我们什么也不用干,只是游逛,坐在船上,到处游逛,游逛……一边划船,一边欣赏两岸的美景……还可以和水里的小动物说说话,聊聊天……”
忽然,鼹鼠发现了什么,他惊叫一声:“河鼠,小心!前面!”说完,鼹鼠便用手将自己的眼睛盖住了。可是,已经太迟了!小船一头撞到了岸边,随着“咔嚓”一声巨响,鼹鼠便四脚朝天,跌倒在了船底。河鼠也被撞倒了!
看到这个情景,坐在船底的河鼠开怀大笑起来。他一骨碌爬起来,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说着:“我们既可以坐在船上欣赏两岸的美景,也可以跟着船到处游逛……这才是真正让人着迷的地方。具体选择哪种方式,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不管你要去哪儿,或者是离开哪儿;不管是想到达目的地,还是想到达另一个地方……好啦,不说了,仅仅是听听很多感觉都体会不到的!如果今天上午你确实没有其他事情要做,那咱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划到下游去,逛它一整天?你会体会到真正的快乐的。到时候,你就会相信我的话了!”
鼹鼠当然乐意了。他听了,开心得直晃脚丫子。他腆着自己的小胸脯,舒心地长吁一口气,然后便惬意地躺倒在了软绵绵的座垫上。天空瓦蓝瓦蓝的,几朵棉花糖似的白云在上面飘着,鼹鼠真想上去咬它一口。“一定特甜!”他舔了舔嘴唇,然后便说:“今天,可真要痛痛快快地玩一天了!咱们快点出发吧!我都等不及了。时间过得很快,如果晚了,咱们会错过很多东西的!”“好的,不过需要稍等一会儿!我还得回趟家!有些东西需要带上。”河鼠说完之后,便快速地摇了几下,将船停在了岸边。他把缆绳从码头上的一个环穿过来,系住。做完这些之后,他便走下了船,到了岸上,爬进了自家的洞里。鼹鼠一直都在盯着他看,他想:这个洞果然是一个小动物的家!
没过多长时间,河鼠便摇摇晃晃地捧着一只胖大的藤条午餐篮子出来了。等他走近的时候,鼹鼠看了看那个洞,用手指指,问:“那是你的家,一直以来,你都是住在河边的,对吗?”河鼠把篮子递给鼹鼠,说:“是的!把它放到你脚下面。”然后,便解开缆绳,走进船来,重新拿起了双桨。
鼹鼠又说:“你每天都能见到河水,真是太羡慕你了!这是一件多美的事情啊!”这时候,虽然鼹鼠还没有亲身经历河水的乐趣,可是,他相信,这里一定比地底下好玩得多!河鼠呵呵一笑,说:“条件便利,当然了!”
看着鼹鼠羡慕的眼神,河鼠心里美美地,每次只要一有人听到这件事情,他就觉得无比自豪!是啊!有谁每天都能有划船的乐趣呢?鼹鼠指指脚下的篮子,然后扭动着身子,好奇地问:“这个篮子这么大,里面都装了些什么?”“都是一些好吃的,等咱们休息的时间吃。有冷鸡肉、冷舌头、冷火腿、冷牛肉、腌小黄瓜、沙拉、法国面包卷、三明治、罐焖肉、姜汁啤酒、柠檬汁、苏打水……”河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连气都没喘一下。“好啦,好啦,”鼹鼠眉飞色舞地喊道,“够多的了!”他感到满意极了。一想到自己不仅可以坐小船,而且还可以吃到这样丰盛的午餐,鼹鼠觉得自己真是太运气了!“你真的认为够了?咱们可是两个人呢?”河鼠一本正经地问,“一般出来玩的时候,我都会带上这些东西,它们可是我的宝贝,不过刚刚够吃。其他动物嫌我带得少,还说我是个小气鬼!不过,我今天还特意多带了一些,有你在嘛!”
可是,河鼠的话,鼹鼠半点都没有听进去。此时的他正将一只脚伸进水里,做着长长的白日梦。他深深地陶醉在了这种新奇的生活里,陶醉在了波光、涟漪、芳香、水声、阳光的融合之中。河鼠的心地非常善良,他能够体会到鼹鼠的这种心情,因为他也有过第一次,有过这样的感动。他稳稳当当地划着桨,尽量不去惊扰他,渐渐地将目光移向了远处。天空中,飞来一只燕子,“喳喳”地叫着,快乐地与河鼠打着招呼。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河鼠才开口说话:“我特别喜欢你这身衣服,朋友。有一天,等我手头宽裕了,我也要给自己搞这样一件黑丝绒西服。你是从哪里买的啊?贵不贵……嗯……我想,一定很贵!”
这时,鼹鼠已经清醒过来:“你说什么?这件衣服吗?不贵,不贵!……河鼠,在你说话的时候,我却在想自己的事情,或许,你觉得我很不懂礼貌吧!可是,对我来说,这一切真是太新鲜了。原来,这就是一条……河!一条伟大的河!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不!是这条河!”河鼠马上给他作了纠正。鼹鼠接着问:“那么,你真的是生活在这条河边吗?多美呀!你就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厌烦吗?再好的东西,接触的时间长了,都会厌倦的哦!”“我和这条河生活在一起的,有时我在河上,有时我在河里,”河鼠认真地回答,“对于我来说,这条河,不仅是我的兄弟姐妹、姑姑姨姨,还是我的伙伴、我的朋友。它不仅为我提供吃的喝的,还为我提供足够的洗刷条件,它就是我的整个世界!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时光是多少美妙啊!不管是春天,还是夏天;不管是秋天,还是冬天,它总是充满了趣味,给我带来兴奋。怎么会厌烦呢?”
随着河鼠的讲述,鼹鼠的眼睛里闪现出了点点亮光!这种亮光里,闪烁着一种亮晶晶的东西,一种无可比拟的美妙感!
河鼠发现了鼹鼠眼中的异样,接着说:“每年到了二月份的时候,河水都要涨潮。这时候,我的地窖里就会灌满不干净的泥汤,这时候,就连黄褐色的河水也会从我的窗前淌过。可是,等到潮落以后,一块块的泥地就会显露出来,河道里还会淤满像灯芯草之类的水草。每到这时候,我又可以在河床上随便溜达了,绝不会弄湿鞋子;既可以找到一些新鲜的食物,还可以发现一些粗心大意的人从船上扔下来的东西。”“是不是,有时候你也会感到有点无聊?觉得很没意思?”虽然鼹鼠觉得这样问很不妥,但他还是壮着胆子问,“这里只有你和河?没有别人吗?你们难道不会觉得孤独吗?”
虽然鼹鼠说错了话,可是河鼠却没有和他计较,而是宽宏大量地说:“没有其他人?……咳,这也不能怪你!今天,你是第一次来,当然不清楚了。这个地方生活着很多人呢,现在,河上的居民已经饱和了。有些人忍受不了这种拥挤不堪的生活,已经迁走了,要不然会更多!想当初,水獭呀、鱼狗呀、松鸡呀等等,整天围着你转……大家在一起玩的时候,可开心了!可是现在,唉!河上的光景,已经远远比不上从前了!”
鼹鼠又看到了一样东西,他扬了扬手,指着河那边问:“那边是什么?黑乎乎,灰蒙蒙的!”在那片草地后面,有一片黑幽幽的森林。河鼠看了看,简单地回答说:“那个吗?哦,是野林。河上的居民,几乎没有哪个人去过那边。那边不安全……算了,不说了,以后再告诉你。”“他们……那边的居民,不好吗?是不是总欺负你们?他们都不喜欢和人交往吗?”鼹鼠感到有点不安,便急忙问,他也不知道这样问合不合适。
河鼠用手敲敲脑袋,回答说:“嗯,让我想想。松鼠,倒是不坏。兔子嘛,有的还好,不过兔子有好有坏。当然,还有獾。他就住在野林正中央。亲爱的老獾!那可是一个热情好客的家伙!可是,他的事情比较多,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不会去打搅他。”随后,河鼠又意味深长地加上一句:“最好别去打搅他……”“怎么,会有人打搅他吗?人们为什么要去打搅他?他怎么不自己出来和大家一起玩儿呢?他没有朋友吗?”鼹鼠有点搞不明白了。这个獾是怎样的一种动物呢?
河鼠吞吞吐吐地说:“嗯,当然有了!另外一些动物,比如:黄鼠狼呀……白鼬呀……狐狸呀等等,他们会干扰獾的生活。不过,他们也不一定都很坏,我和他们就相处得不错。如果遇到了,我们还会在一起玩一会儿。只不过,有时候他们会成群结队闹事,没法真正相信他们。他们就住在野林里,跟我来往得不太密切。”
鼹鼠知道,一味地谈论将来可能发生的麻烦事,即使只提一下,都是不合乎动物界礼仪规范的,所以,便岔开了这个话题。他问:“那么,在野林以外远远的地方,又是什么?那个地方蓝蓝的、模模糊糊的,也许是山,也许不是山,有点像城市里的炊烟,或者只是飘动的浮云?你去过那里吗?那里有你的朋友吗?那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呢?”“在野林外边,可是一个大世界,”河鼠看了看远处,不紧不慢地说,“那个地方太大了,跟你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去过那儿,今后也不打算去。如果你头脑清醒,不是傻瓜,最好不要去。这件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一点都不现实,离咱们的生活太远了。好啦,静水湾到了,这就是咱们的第一个目的地,该在这儿吃午饭了。你一定饿坏了吧,快把篮子拿出来。”说着,他们便离开主河道,驶进了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乍一看,像陆地环抱的小湖。树边,有一块广阔的坡地,上面长满了绿茸茸的青草,中间还夹杂着一朵朵的小花。一根根褐色的树根像蛇一样曲曲弯弯的,在幽静的水面下发出微微的光芒。
在正前方,是一座高高隆起的银色拦河坝,坝下泛起了一股股的泡沫。与这个坝紧紧相连的是一个水车轮子,不停地转动着,不时有水滴滴下来。水车不停地转动着,发出了一阵阵隆隆声,十分单调。轮子上方,是一间磨坊,外面是灰色的山墙,从里面不时地传出阵阵清脆欢快的说话声。
看到这个情景,鼹鼠情不自禁地举起了前爪,他激动极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哎呀!哎呀!哎呀!真是太奇妙了!居然有这么美的地方!真是太美了!”
河鼠把船划到岸边,确定靠稳之后,便把笨手笨脚的鼹鼠安全地扶上了岸。然后,他把午餐篮子扔了出来,扔到岸上。鼹鼠提起篮子,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将篮子放下。
鼹鼠看了看篮子,里面的食物正吸引着他。他对河鼠说:“不好意思,请问我能自己打开篮子取食物吃吗?”
河鼠大方地说:“当然可以了!”然后,河鼠便将自己的整个身子伸直了躺在草地上,任由兴奋的鼹鼠朋友自己去摆弄。
鼹鼠先小心地将餐布抖开,铺在地上。然后,将篮子里的神秘东西一种一种地取出来,井井有条地摆好。只要一发现新奇的东西,他都会惊叹一声:“哎呀!哎呀!真是太棒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全都摆好之后,河鼠便从地上爬了起来,说:“现在,朋友,开吃!我的肚子都开始叫了。”鼹鼠非常乐于从命,因为他这一天过得太累了,肚子早就向他提出了抗议。早上一起来,他便按照常规进行春季大扫除,马不停蹄地干,既没吃饭,也没喝水。而后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就像是过了好几天。
一番风卷残云之后,他们俩的饥肠辘辘已经得到了缓解。鼹鼠把眼光稍稍移开餐布,投向了其他地方。河鼠也随着他的眼光看了看,可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便问:“你在看什么?那么仔细。”鼹鼠指着河面,说:“你看,水面上移动着的一串泡沫,怪好玩的。真有意思。”“泡沫?啊哈!”河鼠高兴地笑起来。然后,便听着“吱喳”一声,就像是在对谁发出邀请一样。这时,一张宽扁发亮的嘴从岸边的水里冒出来。是水獭!水獭从水里钻出来,抖掉外衣上的水滴,一眼便看到了岸上的食物。他靠拢过去,说:“贪吃的家伙!鼠兄,怎么不邀请我呀?这么多好吃的!”
河鼠一个劲儿地解释,说:“这次野餐,我们可是临时决定的!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鼹鼠。”“很高兴认识你!”水獭和鼹鼠握握手,两只动物很快便成了朋友。“今天,到处都是闹哄哄的!”水獭似乎有点不太满意,接着说,“好像整个世界都到河这边来了。我来这里,本来是想图个清静,没想到又遇到了你们两位!至少是……啊,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知道的。”水獭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突然,从他们的背后传来了一阵窸窣声,是从树篱那边传来的。树篱上,头年的叶子还厚厚地挂在那里。一副高耸的肩膀架着一个带条纹的脑袋,从树篱后面探出来,瞅着他们。
河鼠一看,就知道是谁来了,便大声喊起来:“过来呀,老獾!快点过来,就差你了!”老獾听到喊声,向前小跑了两步,突然咕噜了一声:“哼!有同伴!”随即,便掉头跑开,跑进了灌木丛。
河鼠有点失望,他对鼹鼠说:“他就是这么个人!他不喜欢与人交往,任何社交活动他都不参加!我想,今天咱们再也看不到他了。”河鼠将头扭向水獭: “好吧,告诉我们,到河上来的还有谁,除了你,还有哪些动物?”“蟾蜍,”水獭脱口而出,“他驾着一只新赛艇,还穿了一身新衣服,什么都是新的!威风着呢!”水獭一说完,便和河鼠对视了一眼,互相大笑起来。
鼹鼠被他们的笑声搞得莫名其妙,便问怎么回事。“蟾蜍,是个自高自大的家伙,对任何东西,都是三分钟热度。前段时间,有一阵子,蟾蜍迷恋上了帆船,没白天没黑夜地在水上玩。”河鼠说,“可是,没多长时间便玩腻了,接着又玩起撑船来。那时候,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整天只知道撑船,惹了不少麻烦。去年的时候,他迷上了宅船,就是一种带住所可以居住的船,我们都陪着在那里住过。他还说,自己的后半辈子就要在宅船上过了。可是,不管迷上什么,结果总是一样,没过多久他就腻烦了,这不,现在又迷上了新的玩意儿。”
水獭想了想说:“人,倒真是个好人,值得交往。可就是不管做任何事情,都坚持不下来,不稳当……特别是在船上!简直就是一个怪人!简直有点不可理喻!”
就在这时,一只赛艇出现在了水面上。划船的是一个又矮又壮的汉子,他用力地划着桨,打得水花向外四溅。虽然身子在不停地随着船来回摆动,可他依然在用力地划着。河鼠站起来,挥着手冲他打招呼:“喂,过来!蟾蜍!小心一点儿。”可是,那个划船的却摇摇头,认认真真地划他的船。
河鼠一边说着,一边又坐了下来。他看着水面说:“如果老这样滚来滚去,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就会被甩出船外!到时候,咱们可有好戏看了。或许,明天就可以上报纸头条了!”
水獭忽然想到了什么,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我相信,他肯定会摔出来的!我给你讲过那个有趣的故事吗?就是关于蟾蜍和水闸管理员的?给你讲过吗?蟾蜍他……”
这时候,一只随波漂流的蜉蝣,满怀着对生活的美好憧憬,正歪歪斜斜地逆水游来。忽然,水面卷起一个漩涡,“咕噜”一声,蜉蝣就不见了。紧跟着,水獭也不见了。
鼹鼠急忙低下头去看,从脚下一直望到天边,却没看到一只水獭。水獭的话音虽然还在耳边,可是,他趴过的那块草地上却什么都没有。水獭消失了!
河面上,又泛起了一串泡沫。河鼠哼唱起一支歌曲。鼹鼠想对水獭的突然离开表示一下自己的意见。可是,他突然意识到,按照动物界的规矩,要是你的朋友突然离开,不管有没有理由,你都不该随便议论。否则,是非常不礼貌的!
河鼠说:“好啦,好啦,咱们该走啦!不知道咱们两个谁该收拾碗碟,这些讨厌的小东西,我最不喜欢收拾的就是它们了。”语气中,河鼠透露出了微微的不乐意。河鼠就是这样的动物,不喜欢洗洗涮涮的东西!
对方提供了一顿美味,自己怎么着也得有所表示吧。于是,鼹鼠将洗刷收拾的责任主动承担起来:“哦,让我来吧,反正也没事干。我动作快点儿,等会儿咱们就可以走了。”这正是河鼠想要的结果,当然乐意让他做。
一直以来,收拾篮子这种活儿,都不像打开篮子那样令人高兴。不过,鼹鼠生来就对所有的事情都感兴趣。他先把篮子装好系紧,然后又将盘子重新装好,最后将叉子放进去……经过努力,工作总算完成了,鼹鼠体会到了少有的快乐。
这时候,太阳已经渐渐向西移去,他们决定要回去了。河鼠摇动着船桨,大家一起朝着回家的方向驶去。河鼠一边出神地轻轻地摇荡着双桨,一面自顾自地低吟着什么诗句,没怎么理会鼹鼠。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主要工作是划船,保证将朋友安安全全地送回家。
肚里已经装满了丰盛的午餐,鼹鼠感到一阵心满意足。他仔细地看着河鼠的姿势,突然心中升起一种渴望,他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忽然说:“喂,鼠兄,现在我想划划船!可以吗?这么有趣的事情,我想做做。”
河鼠看了看他,微微一笑,摇摇头说:“现在还不行,我的朋友,等你学几次再划吧。划船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有时间了,我就将划船的方法教给你,其实也不是很难学。只要你积极主动一些,很快就会学会的!”
鼹鼠无话可说了,可是,他却越来越羡慕起河鼠来。看着河鼠划起船来轻松有力,鼹鼠的自尊心开始嘀咕起来,说:“我就不相信了,我也能像河鼠划得一样好。一定的!”突然,鼹鼠跳起来,从河鼠手中一把夺走了船桨。
河鼠正呆望着水面,默默地吟诵着一些什么小诗,没提防鼹鼠这一招。鼹鼠这一“夺”不要紧,竟然让河鼠仰面翻下了座位,又一次四脚朝天跌倒在了船底。鼹鼠获胜了,抢占了河鼠的位子,信心十足地握住了双桨。
河鼠躺在船底,企图制止他,大声喊着:“住手!你这头蠢驴!你干不了这个!你会把船弄翻的!快住手!危险……危险……”
可是,鼹鼠才不管这一套呢!他使劲地把双桨往后一挥,可是,桨根本没划在水面上,而是深深地插进了水里。然后,鼹鼠的两只脚便高高地跷了起来,自己的整个身子都重重地跌倒在了河鼠的身上。慌乱之中,鼹鼠挣扎着想去抓船舷,可是“扑通”一声,船翻了过来。
鼹鼠在河里扑腾着挣扎起来。冰冷的河水,湿透了他的全身!他越沉越低,只听得水在耳边轰轰作响。几分钟之后,鼹鼠的头出现在了水面上,他又咳又呛,吱哇乱叫;随后便又沉了下去,深深地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之中。
这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后脖颈。那是河鼠!鼹鼠能够感觉到,河鼠是在大笑!他的笑,从胳臂传下来,经过手,一直传到了鼹鼠的脖子根。
河鼠先把两只桨塞到了鼹鼠的腋下,然后,在后面用力一推,便将可怜巴巴的鼹鼠推到了岸边。河鼠上了岸,把鼹鼠从水中拽上来,放在岸上。此时此刻的鼹鼠已经成了一堆,湿漉漉的、软瘫瘫的、惨兮兮的。
河鼠伸出双手,在鼹鼠的身上搓揉了一阵。他将鼹鼠衣服上的水拧去,说:“现在,你就沿着驿道来回跑,跑到身上暖过来、衣服干了为止。我先潜下水去,将咱们的午餐篮子捞上来。你好好待在这里,千万不要走开啊!”
惊魂未定的鼹鼠,看着湿漉漉的身子,觉得羞愧难当。按照河鼠的指示,他在河边来回跑着步,终于,身上干得差不多了。这时候,河鼠已经钻进了水中,他抓回小船,把它重新翻正、系牢;然后,又把散落在水面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寻上岸来;最后,他潜入水底,带着午餐篮子,奋力地游上岸来。
一切都安排停当之后,他们又要起航了!
鼹鼠一瘸一拐地走上小船,垂头丧气地坐到了船尾的座位上。他情绪激动,断断续续地低声说:“鼠兄,我宽宏大量的朋友!我真是太愚蠢了,简直是不知好歹!实在是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差一点就把那只美丽的午餐篮子弄丢了,真是一头十足的蠢驴。你能原谅我这次行为吗?能跟过去一样和我相处吗?”
河鼠语气轻松地回答说:“没什么,祝福你!没有出现大的危险。这件事倒没什么,我可是一只河鼠,湿点儿算什么?要知道,我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待在水里的。离开了水,我会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你就别想了,真希望你能跟我一起住段时间。我的家虽然很普通,很简陋,可是,我一定会让你过得舒舒服服的。而且,我还会教你划船、游泳,你很快就能和我一样,在水上行动自如了。”
河鼠的这番话,说得亲切体贴,鼹鼠一阵感动。此刻的鼹鼠已经无话可说了,只能用手背偷偷地将流出来的眼泪抹掉。善解人意的河鼠把目光移向别处,不一会儿,鼹鼠的情绪便缓和了过来。
这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叫声:“瞧!你看那是什么?在船尾!”原来,有两只松鸡正在岸边聊天,其中的一只发现了坐在船尾的鼹鼠。一只松鸡急切地向这边眺望,说:“让我仔细看一看,哦!好像是只鼹鼠,怎么弄成这样了!真搞笑!活像一堆烂泥巴!”另一只松鸡便呵呵地笑起来:“是啊!烂泥巴!烂泥巴!呵呵!”
鼹鼠听到了他俩的谈话,猛地站起来,大声冲着两只松鸡说:“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吗!少见多怪!”说完,便从船上捡起一个罐头盒扔过去,松鸡急忙躲避。小船继续前进着,河鼠没有理会鼹鼠,全神贯注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像个士兵一样。
一回到家,河鼠便着手在客厅里生火。他找来几根干木头点燃,火越烧越旺,不一会儿便照亮了整间屋子。他给鼹鼠拿来一套换洗的衣服和一双干净的拖鞋,把他拉过来,安顿在炉前的一张扶手椅上。鼹鼠将自己的脏衣服一件件地脱下来,然后将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河鼠也坐下来。他们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河鼠给鼹鼠讲了很多发生在河边的逸闻趣事,直到吃晚饭。
鼹鼠是一只生活在陆地上的动物,对于他来说,这些发生在河边的故事是既惊险又有趣的。河鼠给他讲了很多的故事,比如:宽大的拦河坝、突发的山洪、跳跃的鱼狗、乱扔硬邦邦的瓶子的汽船、苍鹭……除此以外,河鼠还将自己的一些冒险经历告诉了他:自己是如何到阴沟探险的,是如何和水獭一起在夜间捉鱼的,是如何和獾一起在田野里旅游的……
身上暖和之后,河鼠便离开了鼹鼠,一个人在厨房忙碌起来。很快,饭桌上便被摆满了,这时候,鼹鼠的身上也被烘干了,热乎乎的。热情的河鼠招呼鼹鼠一起吃饭:“嗨!过来吧!我们一起吃饭。”鼹鼠立刻站起来,来到了餐桌边。这顿晚饭吃得痛快极了!或许是因为太饿了,鼹鼠觉得,自己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饭。
饭后没多长时间,鼹鼠的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上眼皮和下眼皮,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想往中央挤。鼹鼠打了一个哈欠,他觉得困得不行了:“朋友,我的房间在哪里?”河鼠知道,鼹鼠一定是累了,便指着楼上说:“上面!”说着,殷勤周到的河鼠便把他送到了楼上。
一进卧室,鼹鼠便一头栽倒在了枕头上,他既没有对自己的这个临时住所多看一眼,也没有向自己的朋友道声晚安。他躺在那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安宁和满意。对于从地下居室解放出来的鼹鼠,这一天,只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随着盛夏的来临,自然界的万物都成熟起来,白昼也一天比一天长,鼹鼠的生活也一天比一天过得有趣。鼹鼠积极努力,在河鼠的帮助下,他不仅学会了游泳、划船,还尝到了与流水嬉戏的甜头。伴随着一阵阵的微风吹过,芦苇丛成了鼹鼠经常去的好地方。有时候,他还会在芦苇丛中,偷偷地把自己的耳朵贴近芦苇秆,窃听风的小声说话呢。
第二章 公路上的奇妙旅行
夏天来到了,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一天早晨,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河鼠和鸭子朋友们在河里一起嬉戏玩耍。一直以来,鸭子们都非常喜欢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扎进水里,而将自己的屁股撅起来露出水面,今天又是这样。他们都将自己的脑袋扎进水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比赛看谁坚持的时间最长。河鼠绝对不会和他们一样,而是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潜到了水底下。河鼠是只比较调皮的小动物,只要一看到鸭子的脖子,他便会伸出手去,给他们挠痒痒,一个劲儿地挠。
鸭子们受不了,只好赶紧钻出了水面。鸭子们扑打着羽毛,有的气急败坏地冲他大喊大叫,有的则用自己的大翅膀拍打河鼠的头:“讨厌的河鼠。”“该打!”“滚开!”最后,河鼠看到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只好灰溜溜地溜走了。离开之后,还抛下这样一句:“不跟你们玩了!你们以多欺少!”
河鼠离开了鸭子朋友之后,便来到了河岸上,这里的太阳暖烘烘的。他坐下来,享受着日光浴,看着河里的鸭子们。忽然,他眼珠子一转,一时兴起:“对!给这些鸭子编一首歌!”想着,想着,他便一句一句地说了出来:鸭谣:沿着静水湾,长长灯芯草,鸭群在戏水,尾巴高高翘。公鸭母鸭尾,黄脚颤悠悠,黄嘴隐不见,河中忙不休。绿萍水草稠,鱼儿尽兴游,食品储存库,丰盛又清幽。人各有所好!头下尾上翘,鸭子的心愿,水上乐逍遥。蓝蓝天空高,雨燕飞又叫,我们戏水中,尾巴齐上翘!……
这时,鼹鼠走了过来,他小心翼翼地说:“这首歌到底有多好,我说不上来,鼠兄。你喜欢作诗,只有你才懂得诗歌的真正含义!”鼹鼠知道,自己不是诗人,不能胡乱对诗歌做出评价,只能实话实说。而且,对待朋友,他通常都是坦诚相待的,根本就不会说假话,他觉得那样太虚伪了。
河鼠对他的评价并没有太在意,而是开朗地说:“我相信,鸭子也不懂!一直以来,他们都坚持这样的论调——要让他人在高兴的时候做他们高兴做的事。如果你说‘为什么要坐在岸上对别人挑三拣四,还要编些歌嘲笑人家’,我一定会否定你的!”
鼹鼠看看水中的鸭子们,他们还在水中自由自在地玩着。鼹鼠对河鼠所说的话表示赞同:“说得对!说得对!他们就是那样子的,一点都不错!”可是,突然,河鼠生气了,他语气生硬地说:“不,说得不对!”
鼹鼠可不想因为这个与河鼠争吵,于是,他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架势,说:“好啦,就算不对!可是,你能不能抽时间带我去拜访一下蟾蜍先生呢?我听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特想和他认识认识。你能带我去吗?”“当然好啰!我也很长时间没和他见面了,正想去看看他呢。先准备一下,咱们等会儿就去。”河鼠向来好脾气,说着,便一跃而起,把诗呀什么的全都抛到了脑后。说着,便向家的方向走去。
没走出多远,河鼠便扭头看了看鼹鼠,说:“去把船划出来,咱们马上就去他家。任何时候,我们都可以去拜访蟾蜍。不管是早上还是晚上,蟾蜍都会乐呵呵地招待你。他可是一个非常好客的人哦!见到你,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要知道,他很喜欢交朋友的!”
鼹鼠自言自语地说:“他一定是个非常和善的动物,大家一定都喜欢跟他交往。”接着,鼹鼠便走到船边,将小船划了过来。
很快,河鼠便回来了。鼹鼠坐在船上,一个劲儿地向河鼠喊着:“快点!河鼠!”河鼠快走几步,飞快地跨上了船。这一次,由鼹鼠来划桨,鼹鼠俨然对划船已经非常熟练了。他提起双桨,河鼠则心安理得地坐到了船尾,说:“不错嘛!鼹鼠!你的划船技术已经这么高了!”
鼹鼠偷偷一乐,心里美滋滋的:“是啊,你以为呢!我再也不会将咱们的小船弄翻了!如果獾来咱们这里,也可以让他指点指点我的划船技术。”
河鼠看着远处,说:“獾?是啊,他的确是个非常不错的动物!他的性格特别单纯,一点私心杂念都没有。与他相处的时候,他还挺温和的,从来都不会对别人恶语相加。他特别重感情,无论哪个朋友有了困难,他都会尽力帮忙。或许,他不太聪明,有点喜欢吹牛,有些自高自大,可是,他的优点真的很多。这就是他独特的地方,也是吸引我的方面,正因为这样,我们的关系处得不错!”
小船绕过一条河湾之后,他们便看见了一幢老式的红砖房子,美丽的、庄严的、古色古香的。砖房前面,是一块草坪,平平整整的,很显然被人刚刚修整过,一直延伸到了河边。
河鼠指着那里,对鼹鼠说:“那就是蟾宫,蟾蜍的家!在宫殿的左边,有一条小河汊,上边立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私人河道,不得在此登岸’。这个河汊可以直接通到他的船坞,咱们就是在那儿停船上岸的。宫殿的右边是马厩,里面有一匹老马……你现在看到的是宴会厅,每次蟾蜍都是在这里开聚会的……据说,这些建筑年代已经很久了。知道吗,蟾蜍相当富有,这幢房子可是这一带最讲究的,只不过,我们从来都没有当着蟾蜍的面这样说过。蟾蜍太自高自大了,如果我们夸奖他,他还不得飞起来啊!”
这时候,小船已经不知不觉地荡进了河汊,他们在一所大船坞的屋顶下停了下来。鼹鼠把桨收进船舱,抬头向四周看着。这里,停着许多漂亮的小船,有的挂在横梁上,有的吊在船台上,可是,没有一只船是在水里……就像是被主人废弃冷落了一般。
河鼠向四周看了看,说:“我知道了,看来,他已经厌倦玩儿船了,再也不想玩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又迷上了什么新玩意儿,应该跟别人打听打听……走,瞧瞧去,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这只蟾蜍啊!”
他们离开小船,几步便上了岸。不一会儿,一片鲜花装点的草坪便出现在他们眼前。“看!那就是蟾蜍!”河鼠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这个老朋友。鼹鼠顺着河鼠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个动物。此时的蟾蜍正坐在一张藤椅上,盯着什么东西看着。
鼹鼠和河鼠走近之后,看到在蟾蜍的膝盖上放着一张大地图。蟾蜍全神贯注地盯着,似乎没有意识到附近有人来了。河鼠喊了一声:“看什么呢?蟾蜍!这么专注!”
蟾蜍抬起头来,他发现了河鼠和鼹鼠,开心地跳了起来:“啊哈!太好了!我正想着你们呢,真是心有灵犀啊!不愧是好朋友啊!”“蟾蜍,这是我新交的朋友……”可是,还没等河鼠介绍,蟾蜍就热情洋溢地同他俩握起手来,“你好,你好!”
蟾蜍围着他俩又蹦又跳:“真好!你知道吗?河鼠,我正要派船到下游去接你呢!现在,我非常需要你……你们两位!现在,你们想吃点什么?快进屋吃点东西吧!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多巧啊!咱们又可以做点事情了。”
河鼠一边招呼鼹鼠,一边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了下来:“蟾蜍,安静一下,咱们先坐一会儿吧!”鼹鼠在他旁边的另一张扶手椅上坐了下来,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便开始对蟾蜍的宫殿赞美起来:“你的住宅真可爱!”“这可是沿河一带最讲究的房子,”一说起自己的房子,蟾蜍都会滔滔不绝,他无比自信地说,“在任何地方,你都找不到这么好的房子。这房子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据说已经有好几代蟾蜍在这里住过了……”
这时候,河鼠用胳臂轻轻地捅了捅鼹鼠,他知道,蟾蜍又要开始大说特说了。这一幕,当然没有逃过蟾蜍的眼睛——蟾蜍正好看见了。蟾蜍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又有些言过其实,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跟着是一阵难堪的沉寂。不过,很快蟾蜍便哈哈大笑起来:“得啦,鼠儿,我说话就这么个德行,你知道的!不用跟我一般见识,再说,这房子确实不坏,是吧?我知道,大家都这么说。”
鼹鼠肯定地点点头,这个房子比他见过的所有房子都要好、都要大:“是的,这可是我见过的最大的房子!如果我能生活在这个地方,该……”
河鼠看了看鼹鼠,说:“好了,我们先听听蟾蜍想做什么吧。”鼹鼠还没有说完,河鼠便将他的话打断了,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恭维对蟾蜍一点好处都没有。
蟾蜍接着说:“先不说这个了,想看房子,以后有的是机会!当然,你们也可以和我一起住在这里,只要你们愿意。不过,现在,你们得帮我个忙,这可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河鼠知道,蟾蜍要提的这件事情,肯定他们以前都没遇到过,否则,蟾蜍不会这样兴奋。可是,他依然假装糊涂,说:“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和划船有关系的事吧。你进步得很快嘛,虽然还是会溅些水花。只要再耐心些,再加上适当的指导,你就可以……”
蟾蜍打断了他的话,显得十分厌恶的样子:“噢,呸!什么船!那是小男孩们喜欢玩儿的愚蠢玩意儿。很早以前,我就不玩儿了,玩它们简直是浪费时光!看到你们把自己的全副精力都花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真叫我感到痛心。那些船早就被我丢到一边了,噢!让我想想……好像都在船坞那边。”
这时候,鼹鼠突然想起来路上遇到的那些“废弃”的小船,这时候,他什么都明白了。
蟾蜍越来越兴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现在,我又找到一件新的事情,可以说是一个真正的事业,我打算把我的余生都奉献给它。一想到过去将那么多时间都浪费在了无聊的琐事上,我真是后悔极了。河鼠,你们也都参与进来吧,这样,你们这辈子就不会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了。这件事情,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河鼠有点坐不住了,不是因为想去看个究竟,而是不想再听蟾蜍说话了。可是,这时候,蟾蜍却一把抓起他的胳膊,说:“跟我来,亲爱的鼠儿!如果肯赏光的话,这位朋友也来吧。不远,就在马厩场院那边,走几步就到了。相信我,你们一定会像我一样惊叹不已的。到了那儿,你们就会看到你们想看的东西了!”
虽然河鼠有十二分的不愿意,可碍于朋友的面子,还是站了起来。鼹鼠倒是对这个东西挺感兴趣的,自从在河边住下之后,他已经见到了很多不同于地底下的东西。这些东西,每次都能引起他一阵激动。这次,看到蟾蜍这么激动,他相信:这绝对是一个“宝贝”!
在蟾蜍的带领下,他们一行人向马厩场院走去。河鼠一脸狐疑,紧紧地跟在后面。到了马厩之后,蟾蜍便一头钻进了马厩。很快,他便拉着一辆崭新的、锃亮的吉卜赛篷车出来了。它的车身被漆成了金丝雀般的淡黄色,周围缀满了绿色的纹饰,车轮则是大红色的。“看吧!”蟾蜍叉开双腿,腆着肚皮,喊叫着,“这辆小马车代表的生活,才是你们要过的真正的生活。在这种生活里,不仅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大道,还有尘土飞扬的公路;不仅有广袤的荒原、茂密的树篱,还有绿油油的草原、崭新的帐篷、古老的村庄、时尚的城镇和都市,而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属于你们!有了这辆小马车,咱们就什么都有了!”
鼹鼠将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面前这个“宝贝”!
蟾蜍没有停下来,继续兴奋地说:“你们可以随时变化环境,积极寻找乐趣。今天可以在这里,明天可以在那里。只要你们愿意,到处都充满了乐趣和刺激!这辆车是同类车子里最精美的一辆,绝无仅有。进车里来吧,看看里面的设备,这可都是我自己设计的!”
鼹鼠兴致勃勃地听着,听了蟾蜍的最后一句话,便急不可耐地跟着蟾蜍踩上了篷车的踏板,进了车厢。河鼠则轻轻地哼了哼鼻子,他把手深深地插进裤兜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车厢里,确实像蟾蜍说的那样,布置得非常紧凑而舒适。这里,不仅有几张小小的卧铺,还有一张靠壁折起的小桌子;不仅有炉具、小食品柜、书架、鸟笼,还有各种型号和式样的高锅、平锅、瓶瓶罐罐和烧水的壶。
蟾蜍得意地打开一个小柜,对鼹鼠说:“不错吧,应有尽有!所有的生活必需品都在这儿了,瞧,饼干、罐头龙虾、沙丁鱼……凡是需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这个是苏打水,那儿是烟草、信纸、火腿、果酱、纸牌、骨牌……”
鼹鼠的眼睛里闪出了点点光芒,他表示赞同:“真是不错,不错!真是难以想象!”
踩着踏板下车的时候,蟾蜍继续说:“东西都在这里了,今天下午咱们就启程!你会发现,咱们什么都不会漏掉。咱们一定会吃得饱饱的,睡得舒舒服服的……”
下来之后,蟾蜍好像又要对鼹鼠说些什么,可是河鼠打断了他。他将一根稻草嚼在嘴里,慢条斯理地说:“对不起,我好像听见你刚才说什么‘咱们’,什么‘启程’,什么‘今天下午’,什么意思啊?”
蟾蜍双手抱拳,讨饶地说:“得啦,亲爱的好老鼠儿,别这么冷酷嘛!有点人情味不好吗?别用那种尖酸刻薄的腔调对我说话,好吗?你明明知道,你们是非来不可的!没有你们,这么多事情,我可忙活不过来!我要你们和我一起去旅行!”
他看了看鼹鼠,语气坚定地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要和我争辩了!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守着那条乏味的臭烘烘的老河,成天待在河岸上的一个洞里,待在船上吧?我想让你出去见见世面!我要把你打造成一只思维开阔的动物,伙计!这里实在是太狭隘了!”
河鼠非常固执,还是不肯做出让步:“我才不稀罕!我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打算,就是不跟你去!我就是要守着我的老河,要住在洞里,要驾船。而且,鼹鼠也要跟我一起去做同样的事!是不是,鼹鼠?”说着,他用视线扫了一下鼹鼠。
鼹鼠看了看河鼠,诚挚地说:“当然了!我永远都会陪伴着你的,鼠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这玩意儿看起来像是怪有意思的,是吧?快说句话吧!”鼹鼠又将自己的目光定在了马车上,这可是一件奇妙的东西!
其实,对于鼹鼠来说,探险生活可是一件新鲜事儿,又惊险又刺激。这件事情,对他有着很强的诱惑力,在他第一眼看见那辆篷车和它的全套小装备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它。只不过为了不驳河鼠的面子,只能这样说。
河鼠知道,鼹鼠说的都是假话。通过观察鼹鼠的神情,河鼠已经看出了鼹鼠的心思。他不想让别人感到失望,尤其是鼹鼠。就在这一刻,他的决心动摇了——就当是为了朋友!
蟾蜍站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他俩的动静。为了让大家轻松一些,蟾蜍转换了话题:“你们一定饿了吧,咱们先进屋吃点午饭吧!然后,再耐心地商量商量。不要这么急着就决定,好好想一想。其实,我倒不在乎,只不过想让你们俩高兴高兴罢了。你们知道的,我的处世格言可是‘为别人活着’!”
午餐,准备得非常精美,就像蟾宫里的所有事物一样。吃饭的时候,蟾蜍又开始了自己的演讲。他随口乱说一气,一边还不着边际地对一些事情作着自己的评论,好像对所有的事情了解得非常清楚一样,俨然将自己看成了一个大人物。他把河鼠撇在一边,专门挑逗缺乏经验的鼹鼠,他要从这里找到突破口,让河鼠主动投降!
蟾蜍天生就喜欢夸夸其谈,借助自己的想象力,他把这趟旅行的前景、户外生活和途中的乐趣描绘得天花乱坠。
鼹鼠激动得坐都坐不住了,加入了蟾蜍的计划设想中:“对!还有,要多带点食物,要不咱们几个可要挨饿了!”
河鼠虽然还心存疑虑,但是,看着两位朋友兴高采烈的劲头,最终还是投降了:“好吧!就按蟾蜍说的,我们一起去!”河鼠是一个非常和善的小动物,不忍心使两位朋友扫兴,最后,他终于妥协了。
就这样,河鼠、鼹鼠和蟾蜍终于达成了协议,旅行的事也就这样定下来了。吃完午饭之后,他们制订了一份详细的出行计划,做出了种种设想,预计了种种可能,就连未来几周里每天的活动都安排好了。
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大获全胜的蟾蜍便领着伙伴们来到养马场。蟾蜍打算让自己的老马驾车,这匹老马已经在这里闲置了很长时间了。可是,由于事先没跟老马商量,老马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一肚子的怨气,一会儿跑到左边,一会儿跑到右边,瞎折腾,就是不套车。蟾蜍说了很多好话,可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为了让老马安静下来,河鼠和鼹鼠只好一起去逮:“老马!……停一停!……快点,停下来……”与此同时,蟾蜍又往食品柜里塞进了更多的必需品,还在车厢底下又吊了一些东西,有几个饲料袋、几网兜洋葱头、几大捆干草、几只筐子。
最后,老马终于被说服了。他停了下来,慢慢地走到马车前面,极不情愿地担负起了自己的工作。很快,马车便出发了。
那天下午,阳光灿烂,就连扬起的尘土也弥漫着阳光的香味,令人感到心旷神怡。三只动物各随所好,有的跟着车走,有的坐在车杠上,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热闹地谈论着。
蟾蜍说:“听我的不错吧!我相信,这一定是一次伟大的旅行!”河鼠一边走一边看着远处的风景。而鼹鼠则坐在车杠上,和老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在大路的两边,有一片长势喜人的果园。一个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都静静地看着这队人马,他们很奇怪,不知道这些动物要去哪里。树上落着一些鸟儿正欢快地叫着,当看到有马车经过这里的时候,便欢乐地向他们打招呼,吹口哨。
这里有很多动物来来往往,见到这辆奇怪的马车,也都议论纷纷。有的说:“真是太奇怪了!”有的说:“我还是头一次见!”……有的动物从他们身旁走过时,也会向他们道声好,或者停下来,说几句中听的话。
走着走着,突然,从树篱下窜出一群白白的东西,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一群小兔子。这些小兔子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马拉的车,新奇地看着,嘀咕着。一个个都举着前爪,连声赞叹着:“哎呀!”“妈妈,这会是什么啊?”“哎呀,我也要坐,我也要坐!”兔妈妈及时阻止了他们:“这么奇怪的东西,咱们还是离它远点好!快,孩子们,往后退!往后退!”
听了兔妈妈的话,鼹鼠想向她解释一下,想告诉她这东西不可怕,可是,由于马车越走越远,他也就没有张开嘴巴。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这时候,他们离开家已经有一段距离了,虽然感到有点疲乏,可是,一想到途中的情景,大家的心情却是愉快的。于是,他们便在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这里远离人烟,是个休息的好地方。他们卸下马具,让马自己去吃草。老马又获得了自由,别提多高兴了,他找到一处青草茂盛的地方,便张口大吃起来。
其他人,在车旁的草地上坐下来。蟾蜍一坐下,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向大家谈论起自己未来几天的打算。天空中,布满了亮晶晶的星星。一轮黄澄澄的月亮,也不知道从哪儿悄悄地突然冒了出来,偷偷地听着他们的说话。
河鼠和鼹鼠则在一边忙碌着,将自己带的食物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很快,食物便摆满了一草地。蟾蜍不再说话了,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吃完饭之后,他们连盘子和碗都没有收拾,便一个个地钻进了篷车,爬上了各自的铺位。
蟾蜍实在是太困了,他躺在那里,将自己的两只脚伸开,迷迷糊糊地说:“伙计们,晚安!这才是像我们这样的绅士应该过的生活,幸福的生活,惬意的生活!以后,就不要再提你们那条老河了!谁提,我就跟谁急!”“我并不想谈论我的河,可是,我还是有些话想说!”河鼠将微微闭上的眼睛睁开,不紧不慢地说,“蟾蜍,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现在的日子固然不错,可是,我心里却依然在思念它!”他凄凄切切地低声说:“对我来说,这条河是非常重要的!我想念它……一直在想念它!”
鼹鼠将自己的手从毯子下面伸出来,在黑暗里摸到了河鼠的手,轻轻地捏了一下。“鼠儿,只要你自己愿意,不管干什么,我都支持你。”他悄悄地说,“如果你想回去,明天天一亮,咱们就离开这里,回到咱们亲爱的河上去,回到咱们的老洞去,好吗?”“不,咱们还是坚持下去!”河鼠的声音很低,可是,黑暗中,听得却非常清晰,“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得守着蟾蜍,直到这趟旅行结束为止,一直到蟾蜍安全回到家里为止。将他一个人放在这里,我有点不放心。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件事情一定不会拖很久的!他的怪念头,从来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我对这点深信不疑,就这样,晚安!”这次旅行,果然被河鼠说中了,结束得比预料的还要早。
蟾蜍比较懒惰,这一觉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第二天早上,大家都早早地起来了,可是他却依然在睡大觉,怎么推都推不醒他。鼹鼠和河鼠没办法,只好自己不声不响地动手干起活儿来。河鼠又给老马喂了点食物,之后,他还重新生了火,烧开水之后,将前一天晚上用过的杯子、盘子、碗等干干净净地清洗了一遍,接着,便开始忙忙碌碌地准备早餐。
鼹鼠离开了他们,他快走几步,因为他要到最近的村落里去购买一些早餐需要的牛奶、鸡蛋,以及忘带的一应必需品。如果走得慢了,回来就赶不上吃早饭了。
等到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之后,两只动物都累得气喘吁吁的,而蟾蜍却一直在车上睡觉。直到他们坐下来休息的时候,蟾蜍这才懒洋洋地从车里探出头来。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好,挥挥手,兴致勃勃地向他俩喊叫着:“现在,我们是多么轻松愉快啊,再也不用像在家里那样操劳家务啦。这些家务,真可以将一个人累死!提起来都让我感到害怕!你们说,是不是?”
很快,美食便摆在了草地上。吃过饭之后,他们便慢慢地踱着脚步,在四周悠闲自在地游逛起来。他们驶过绿茵茵的草原,穿过窄窄的小径。欣赏着大自然五颜六色的美景,沐浴着温暖的空气。夜幕降临之后,他们才渐渐安静下来,这天晚上,他们还是一起在空地上过的夜。
晚饭之后,河鼠说:“蟾蜍,这次该你收拾碗碟了吧!”鼹鼠附和着说:“是啊,自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可一件事情都没做呢。”在两只动物的强烈要求下,蟾蜍不得不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他默默地洗着盘子和碗,越想越生气:“我,伟大的蟾蜍,怎么能做这种下等的活儿呢!”最后,他索性一甩手,偷偷走了。河鼠和鼹鼠怕他偷懒,一直在悄悄地盯着他,可怜的蟾蜍没跑几步就被抓住了。
第二天早上动身的时候,蟾蜍一句话都没说,即使河鼠和鼹鼠找他说话,他也一直将自己的嘴巴闭得紧紧地。像这样“生活是如何的单纯简易”之类的话,再也没从蟾蜍的嘴里蹦出来过。他有点没睡醒,一心想回到他的铺上再补会儿觉,可是,每次都被另外的两只动物硬拖了起来。
队伍按照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穿过窄窄的小径,越过一片片的田野,到了下午时分,他们才上了公路。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条公路,可是,就在他们美滋滋地行走在路上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祸事正在等待着他们。
这件事情,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灾难,对蟾蜍今后的生活,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这件事情对他们的影响,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一行人悠闲自在地在公路上缓缓行进着,两边的树木一棵棵地向后倒去。树上的鸟儿看到了他们,啧啧地叫着:“哦,大家快看啊!他们又回来了!”说完,鸟儿们便开始议论起来。“你看我说得对吧,这辆车,你没有见过吧!”“快看,快看!”“是啊,前面的那匹老马倒挺辛苦的!”
或许老马也听到了这些鸟儿的话语,突然,他默默地嘀咕起来:“你们几个在后面说话,将我一个人丢在前面!真没良心!”老马意识到自己被冷落了,很不高兴,行走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鼹鼠意识到,想想自己确实有点太自私了,便快走几步,赶上了老马。他和老马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说话。看到有人上来了,老马当然高兴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蟾蜍和河鼠跟在车子后面,互相交谈着,还不时地发出一阵阵的笑声……其实,一直都是蟾蜍在说话,说到兴奋之处,他还会捂住肚子笑一笑。河鼠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插上一句:“是呀,可不是嘛。你跟他说什么来着?”心里却在想着他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从后面老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隐隐的警报的轰鸣声,就像一只蜜蜂在远处嗡嗡嘤嘤。蟾蜍回头一看,只见后面出现了一团滚滚的烟尘,中心还有个黑黑的东西在移动,正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他们冲来。这种低微的“扑哧扑哧”声,就是从烟尘里发出来的,像一只惊恐害怕的动物在痛苦地呻吟着。
几个动物都没太在意,继续着自己的事情。拉车的拉车,说话的说话,想事情的想事情……丝毫都没有觉察出危险的临近。或许,如果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多想想,下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就在一瞬间,宁静的局面突然被打破了。随着一阵狂风和一声怒吼,后面的那个东西向他们的队伍猛地扑了上来。锃亮的厚玻璃板和华贵的摩洛哥山羊皮垫,在他们眼前一晃而过。原来,那是一辆富丽堂皇的汽车。接着,汽车便大吼一声“嗖”地远去了,很快便缩成了一个小黑点,最后又变成了一只低声嗡嗡的蜜蜂。
汽车的驾驶员正聚精会神地紧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全然没有顾忌这些路上的小动物。汽车开过之后,搅起一团团的尘土,将天空整个盖住,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了。
老马本来正在慢悠悠地往前踱步,突然遇上这么个难对付的局面,不由得狂躁起来。他不是向后退,就是向前猛冲,要不一个劲儿倒退。不管鼹鼠怎样使劲拉他的马头,怎样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他保持冷静,全都无济于事,硬是把车子往后退到了路旁的深沟边。
由于事情发生得突然,一时间来不及躲闪,最后队伍走投无路,被逼到了路旁的沟渠里。车子晃了晃,紧接着便出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破碎声。最后,整个黄色的篷车便横躺在了沟底,成了一堆无法修复的残骸。
河鼠站在公路当中,暴跳如雷,气得直跺脚。他使劲地挥舞着双拳,跳上跳下,大声吼叫着:“这帮恶棍!这帮流氓!这帮坏蛋,这帮强盗,你们……你们……这帮路匪!……我要控告你们!我要把你们送上法庭!”
这时,河鼠对家的想念已经减弱了,他俨然变成了一艘淡黄色航船的船长。看到自己的船被一群敌对的船员肆无忌惮地逼上了浅滩,他生气极了,便开始尖酸刻薄地痛骂起那些小汽船的老板来:“真是太不像话了!简直是头猪!愚蠢的家伙!蠢蛋!”
蟾蜍则一屁股坐在满是尘土的大路当中,两条腿直挺挺地伸在前面,眼睛定定地凝视着汽车开走的方向。他呼吸急促,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宁静而满意,嘴里还不时发出一阵阵“扑哧、扑哧”声,轻轻的。
鼹鼠看到老马没有受伤,说:“没事的!老马,真是太幸运了,你没有受伤!”本来还在生气的老马,听鼹鼠这样一说,也就欣慰起来:“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完好如初,已经是万幸了!”老马的心理暂时得到了安抚,很快,便镇静了下来。
接着,鼹鼠便来到了那辆横躺在沟底的车旁边。门窗全都被摔得粉碎,车轴弯得不可收拾,一只轮子也脱落了,沙丁鱼罐头掉了一地。他痛心地说:“真是太惨了!可怜的马车!”
这时,河鼠走了过来,他对鼹鼠说:“咱俩一起收拾一下吧!”于是,他们便一起干起来。他们先把那些食物之类的小东西一个个捡起来,收拢在一起,然后,就动手开始扶车子。可是,河鼠和鼹鼠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把车子扶起来。“喂!蟾蜍!”他们冲着蟾蜍喊道,“下来帮一把手,行不行?不要老在那里坐着。”
可是,蟾蜍一句话都没有,静静地坐在路上一动不动。河鼠和鼹鼠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便快速走上了公路。他们俩来到蟾蜍身边,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他们发现,蟾蜍正迷迷糊糊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地方。
蟾蜍根本就没打算挪窝儿,他嘴里不断地嘟哝着说:“多么灿烂,多么辉煌,多么激动人心的景象啊!……诗一般的动力!这才是真正的旅行!这才是旅行的唯一方式!今天在这儿……明天就到了别处!一座座村庄、一座座城镇,飞驰而过……多幸福啊!多奇妙啊!扑哧扑哧!哎呀呀!哎呀呀!”
鼹鼠看着他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冲着他大声喊起来:“别这么呆头呆脑的,蟾蜍!快过来,动一动。”可是,蟾蜍还是原地不动。两只动物一时间也没有了办法。“想想看,我对这玩意儿一点都不了解!”蟾蜍继续梦呓般地自言自语着,“在过去,我虚度了多少时光啊!不但不知道,连做梦也没有梦到过!现在,我可全明白了!从今以后,展现在我面前的,该是多么光辉灿烂的锦绣前程啊!我要在公路上横冲直撞,要在身后卷起漫天的尘土!我要威风凛凛地疾驰而过,把大批马车推下沟渠!哼!讨厌的小马车!平淡无奇的小马车!淡黄色的小马车!”
鼹鼠关切地问河鼠:“现在,咱们拿他怎么办?你看他那副样子,是不是该帮帮他。”他要从河鼠那里得到一些办法。“什么也不用干,”河鼠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说,“事实上,咱们也没什么可干的。我太了解他啦,他现在是走火入魔,又迷上了一个新玩意儿。一旦遇到类似的情景,开始的时候,他总要把自己折磨成这个德行。接着,接连几天,他都会像疯子一样疯疯傻傻的。不过,没关系,根本就不需要理他。咱们还是去看看怎样收拾那辆车吧,可怜的车!”
于是,两只动物又走下了公路。经过仔细观察,他们发现,现在即使把车扶正过来,也没法再乘上它旅行了。车轴已经破损得一塌糊涂,脱落的一只轮子也已经完全粉碎了。
河鼠把缰绳拴在马背上,一手牵着马,一手提着鸟笼,神情严肃地对鼹鼠说:“走吧!最近的小镇,离这里有两三千米的路程。咱们只能靠脚走了,所以得趁早动身。”“可是,蟾蜍怎么办?”上路前,鼹鼠看了看蟾蜍,不安地问,“看他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咱们总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路当中吧!那太不安全了,万一又开过来一辆汽车什么的,怎么办?”“哼,去他的!”河鼠看都没看蟾蜍,便怒气冲冲地说,“从今天开始,我跟他断交了!以后,再也不和他来往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鼹鼠想说一些调解的话,可是,看着河鼠决绝的表情,只能跟在后面快步离开了。
可是,他们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后面传来了“吧嗒吧嗒”的脚步声。蟾蜍撵了上来!他气喘吁吁的,两眼发直,依然盯着空空的前方。蟾蜍一上来便说:“等等我,你们怎么不等等我?说走就走,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狠心的家伙!”“你听着,蟾蜍!”河鼠严厉地说,“前面有个小镇,一到镇上,你就直接上警察局打听打听,看看这是谁的车,哪里的车,然后再想办法起诉他们。然后,去找一家铁匠铺,要他们把马车给修理好。鼹鼠和我去旅馆,找几间舒适的房间住下。等车修好,你的精神恢复过来,咱们再走。”
蟾蜍就像在睡梦中一样,他喃喃地说:“什么?警察局!起诉!修马车!我和马车永远永远拜拜啦!我再也不想见到马车,不想过问马车的事啦。鼠儿啊,你同意和我一块儿旅行,我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你才好!因为你要不来,我就不会来,也就永远看不到……多亏了你呀,我最好的朋友!”
河鼠无可奈何地掉转脸去。他隔着蟾蜍的头对鼹鼠说:“瞧见了吗?简直不可救药!算了,拉倒吧。等我们到了镇上,就去火车站,运气好的话,也许能赶上一趟火车,今晚就可以回到河岸了。你瞧着吧,今后我再跟这个可恶的家伙一块儿玩乐,才怪!”
河鼠愤愤地哼了一下鼻子。这段旅途沉闷而乏味,一路上,河鼠只跟鼹鼠说了几句话。一到镇上,他们便直奔火车站。河鼠和鼹鼠先把蟾蜍安置在一个二等候车室,然后花两便士托一位搬运工好好看着他。接着,他们把马寄存在了一家旅店的马厩里,并吩咐人看管好,说过两天来取马。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一列火车,虽然是慢车,但也能够满足他们回家的愿望了。河鼠和鼹鼠又一次来到二等候车室,因为蟾蜍在这里等着他们。接下来,他们俩便拉着蟾蜍搭上火车,很快就到了离蟾宫不远的站上。
看到蟾蜍迷迷糊糊的样子,他们决定先把他护送到家。到家之后,他们便让管家弄了点东西给蟾蜍吃。吃饱喝足之后,他们给他脱去衣服,照料他上了床。看到有仆人照顾蟾蜍,两只动物便放心地离开了蟾宫。
之后,河鼠和鼹鼠从船坞里将自己的小船划出来,或许是回家心切,他们很快便划到了河下游的家中。这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两只动物简简单单地弄了一些吃的,当他们的肚子微微隆起的时候,河鼠才感到一阵微微的欣慰。
第二天,鼹鼠起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给自己放了长假,要让自己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河鼠拜访了几位朋友,后来,便溜达着过来找鼹鼠。一看到鼹鼠,他便告诉他一条大新闻:“听到新闻了吗?今天,整条河上,大伙儿都在谈论一件事。今天一大早,蟾蜍就搭早班车进城去了,听说,他订购了一辆汽车,又大又豪华。”
河鼠夸张地说:“果然是条大新闻啊!简直是特大新闻!可以上头版头条了!”
第三章 野树林中的探险
早在很久以前,鼹鼠就想和獾认识一下了。根据动物们的传言,獾可是一个大人物,非常了不起!大家都非常佩服他、尊重他,虽然,在公共场合一般都看不到他,可是,周围的居民似乎或多或少地都受到了他的影响。
鼹鼠向河鼠提了好几次,希望他能够帮自己引见一下。可是,每当鼹鼠向河鼠提到这个问题,河鼠就会胡乱编一些理由来推掉,比如:“没问题,总有一天,獾会来的……”“獾经常会出来的……到时候,我一定会介绍你们认识的。”“那可是个顶呱呱的好人哪!一定也希望认识你!”“不过,我们并不需要亲自去找他,在适当的时候一定会遇上他的。”
这天早上,吃过早饭之后,鼹鼠又提起了獾。他向河鼠提议说:“你看,能不能邀请他来我们这里做客,来玩一玩。我想请他吃顿饭,或者什么的……这样我们就可以认识了。我真是想见见他。”
河鼠听了,知道鼹鼠想要做什么。可是,他却说:“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来的,快死了这条心吧你!不管是谁邀请,他都不会来的,我敢保证!獾最讨厌别人请他吃饭了,一般他都会拒绝邀请。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了!”
鼹鼠还是不想放弃,他不禁问道:“那,要是咱们真心真意地专门去拜访他呢?外人可以随便去他家吗?有人去过他家吗?他不是很好客吗?”
河鼠没想到鼹鼠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惊恐地说:“我相信,他一定不喜欢咱们这样做!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这点还是可以肯定的。他这人有点怕羞,咱们亲自去拜访他,一定会惹他生气的。虽然说,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可是,我一次都没去过他家。而且,咱们怎么去呢?他可是一个人住在野林的正中央,野林,想起来就害怕!……这事根本办不到!”“害怕?”鼹鼠一点也搞不明白了,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你不是说,野林那里并没什么问题吗?比较安全吗?怎么不敢提呢?野林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一聊起来,你就会害怕!”“嗯,是的,没什么问题,”河鼠吞吞吐吐的,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不过,我觉得,咱们现在还是不要去的好。野林离咱们这里可远呢!这么远的路!况且,在这个季节,他一般都不在自己的家里。你还是在我这里安心等着吧,总会有机会的。不要太着急,我们一定会有机会的!”
鼹鼠没办法,只好耐心地等着。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獾一直都没有来,自己也没有遇到过。在这期间,河鼠和鼹鼠每天都玩得很开心,渐渐地,他们便将这件事情放下了。
夏天过去之后,天气也渐渐变冷了。天空中飘来了轻柔的雪花,伴着地上的冰水,道路上布满了泥泞。没办法,他俩只能长时间地逗留在屋子里,在屋里玩,在屋里吃饭,在屋里睡觉,在屋里烤火……窗外的河水湍急奔流而过,涨得满满的,就像在嘲笑他们是胆小鬼。这时候,即使他们想出去划船,也出不去了。
生活过得一天比一天无聊,这时候,鼹鼠又想起了那只獾。一想到他在野林正中的洞穴内,独自过着孤寂的生活,鼹鼠心中一阵心疼。他一定会感到孤单的!怎么没人关心他呢?最后,鼹鼠终于下了决定——要独自去拜访一下老獾!
在冬天,河鼠是很贪睡的,虽然每天上床很早,可是总是起得很晚。这个时节,白天是很短的,为了打发时间,他不是胡乱地编一些诗歌,就是在屋里做点零星家务。当然,时不时总会有些动物来串门聊天,因此,河鼠也了解到一些有关春夏的趣闻轶事,还得到了很多的消息和意见。
当凄风冷雨拍打着动物们的门窗的时候,他们就会安逸地躲在洞穴里,回忆起日出前依旧凛冽的凌晨。那时,白蒙蒙的雾霭紧紧地贴在水面上,还不想离去。可是,用不了多长时间,灰色便会化成金色,大地又会呈现出五彩缤纷的色彩。
春天一到,动物们便会沿着河岸奔跑跳跃起来,欢乐地号叫着。他们再一次体验到早春下水的刺激的时候,大地、空气和水都会变得更加光彩夺目了。
他们在一起聊着天,回顾着夏天发生的一切,这时候,他们突然意识到,那段时间是多么绚丽多彩啊!在那里,有许多五彩缤纷的插图,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的:在大河的两岸,有一支盛装的游行队伍,他们在持续庄严地行进着,展示出一个富丽堂皇的景观。
珍珠菜第一个登场,小小的,紫色的。她将自己那乱丝般丰美的秀发抖落开来,垂挂在河水边沿。河水中的倒影,向她发出了微微的笑意。
紧随其后的是柳兰。她们摆弄着自己那婀娜多姿的身子,就像是桃色的晚霞一样,紧紧地跟在珍珠菜的后边。
之后,便是一朵朵的雏菊,紫的、白的,美丽极了。大家友好地将手牵起来,手拉着手,悄悄地钻了上来,很快便在队列中占了一席地位。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羞怯的野蔷薇也加入到了欢快的队伍中。野蔷薇的出现,就是向大家宣布:六月来到了!
这时候,在整个的画卷中,似乎还缺少一个重要的角色——牧羊少年!他可是水仙女追求的对象。水仙们倚在自家的窗子上,远远地遥望着,她们用自己的吻轻轻地唤醒了沉睡的爱情王子。
最后,笑靥菊穿着自己的琥珀色紧身背心,也步履优美地登上了舞台。这时候,好戏便开场了……
那是怎样的一出好戏啊!
一天中午,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在灌木丛的绿荫下,河鼠和鼹鼠正在午睡。阳光透过浓浓的树荫,洒下小小的金色斑点。中午过后,他们找来自己的小船,又一起起航了。他们还跳进水里,游起泳来。他们沿着尘土飞扬的小径,穿过黄澄澄的田野,无忧无虑地遨游着。
黄昏到来的时候,温度已经降低了很多,一阵阵凉风微微地吹来。动物们又汇集到了一起,他们在一块草地上坐下来,友好地交谈着。对明天的行程,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虽然这样的时间不太长,但是他们只要聚到一起,便可以找很多话题来聊。
可是,对于鼹鼠来说,还是有大量的空闲时间的。鼹鼠暗暗下了决心,要独自出门,去那座野林里看看。他猜想着,或许,自己还能遇到獾先生。如果真是这样,就不用老是缠着河鼠了。
一个寒冷静谧的下午,河鼠坐在圈椅上。一炉熊熊的火,将周围的空气熏得暖暖的。他不是打一个盹儿,就是随口编一些不成韵的诗。鼹鼠趁河鼠不注意,悄悄地溜出客厅,来到了屋外。外面是寒冷的冬日,虽然外面远没有屋里暖和,但他依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他的头顶上,是一望无际的天空,正像纯钢似的发着幽幽的青光。四周的旷野光秃秃的,一片树叶都没有。鼹鼠抬头向四周看了看,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像现在一样看得这样远、这样透彻。他真后悔,应该早点来这座野林看一看。
大自然已经进入到了她一年一度的酣睡期,每到这时候,她就会将全身的衣服一一脱掉,将身体裸露在空气中,等待纷纷扬扬的大雪给自己盖上暖暖的棉被。如果是在草木茂盛的夏天,矮树林、小山谷、乱石坑等之类隐蔽的地方,可是动物们进行探险的神秘宝地。而现在,这些地方却把它们自身的秘密暴露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看着眼前的一切,鼹鼠一阵兴奋。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实现自己的愿望了,他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现在的原野已经剥去了华丽的衣装,鼹鼠觉得这些不加修饰的原野,是那样的质朴。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深深地进入到大地的裸露筋骨中,才能体会到其中的美妙滋味。那是美好的、强健的、纯朴的。
鼹鼠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路边长着许多的苜蓿,让人看起来暖融融的,可是,鼹鼠不喜欢。青草虽然也轻轻地摇摆着自己的籽粒向他打招呼,可是,鼹鼠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远处的山楂树篱、山毛榉和榆树翻滚着一波波的绿浪,向他致意,他也不在乎。
鼹鼠美滋滋地朝野林快步前进着。很快,野林便出现在了他的前面。黑乎乎的,怪吓人的,整座野林就像是在平静的南海里隆起的一排暗礁。鼹鼠一见,便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有点发虚,可他还是继续前进着。因为,他知道,只有进到里面,自己心中的谜团才可以解开。他自言自语地说:“不要害怕!马上就有答案了!”
刚进野林的时候,虽然周围有点冷清,可是,并没有什么东西让鼹鼠感到害怕的。树上的枯枝断了,躺倒在地上,任由他踩在脚下,发出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树干横倒在一边,好像在有意和他玩耍一样,时不时地会绊住他的腿,阻止他前进的脚步。在长相难看的树桩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蘑菇,就像是漫画中的怪脸一样,乍看还会吓他一跳……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奇怪而有趣的,使鼹鼠兴奋不已。
在和大自然的游戏中,鼹鼠一步步地往前走着,渐渐地,他便进入到了林中的深处。树,越来越密。这时候,在他的两边,出现了很多的洞穴,都张开了丑陋的大口,看着他,好像就要把他吞进去一般。鼹鼠索性不去看它们,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渐渐地,太阳的余光消失了,周围的暮色迅速地向他逼拢过来,将他团团围住。鼹鼠上了一个土坡,就在这时候,一个个的鬼脸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前面、后面、左边、右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突然,在鼹鼠的肩后,出现了一个鬼脸。鼹鼠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将头掉转过去,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张面孔。这是一张邪恶的三角脸,正从一个洞口向他窥望,恶狠狠的,仿佛就要向他扑过来一样。可是,等鼹鼠回过头来正对它看时,那东西却忽然消失了。
鼹鼠心里一惊!他加快了脚步,嘱咐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因为越想越害怕。他飞一样地走过一个又一个洞口。突然,又有一对恶狠狠的眼睛,在一个洞口闪了一下,可是,很快便没有了。鼹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停下来犹豫了一下,接着又壮起胆子,给自己鼓了鼓劲,强打精神往前走。
可是,突然间,从每个洞里都钻出一张脸来,忽隐忽现,可怕极了。他们都用恶毒、敌对的眼光盯着鼹鼠,所有的眼睛都是凶狠的、邪恶的、锐利的,好像就要向鼹鼠扑过来一样!为了减少自己的恐惧感,鼹鼠便将自己的目光集中起来,他让自己只看前面。
鼹鼠知道,只要能够离开土坡,离开这些洞穴,就再也不会看到那些面孔了。走着走着,他突然拐了个弯,离开这条小径,朝着林中一块杳无人迹的地方走去。看到将那些小脸远远地抛在了后面,鼹鼠心中的紧张感也慢慢消失了。可是,这里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
鼹鼠继续赶路,这时,在他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响起了一阵哨音,微弱的、尖细的。鼹鼠犹豫了,想退回去,可是,想想又不妥。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犹豫着,突然在他的两侧也响起了一阵阵的哨音,一声接一声传递过去,穿过整座树林,直到最远的边缘。
鼹鼠虽然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可是,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是警觉的,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而他自己呢?却是孤单单的一个人,赤手空拳,孤立无援。想到这里,鼹鼠急忙捡起一根树枝,拿在手里。他想,与其这样等死,倒不如跟他们厮打一番,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他站在那里,头脑中出现了自己和这些恐怖的东西厮杀的情景。
黑夜,已经临近了,很快,周围的一切都被黑幕掩盖了。然后,鼹鼠又听到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他突然醒了过来。鼹鼠将自己的耳朵竖起来仔细倾听,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那只不过是树叶从树上落下来的声音,因为声音很轻很细。后来,声音渐渐响了,而且还发出一种有规律的节奏。这时候,鼹鼠明白了,这不是别的,是小脚爪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什么动物呢?
鼹鼠焦虑不安地听听这边,听听那边。到底是在前面,还是在后面呢?很快,“啪嗒”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杂乱,最后,竟然从四面八方迅速地朝他逼拢过来,好像就要将他包围起来一样。
鼹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侧耳倾听。突然,从树林中蹿出一只兔子来。鼹鼠看清楚了,他等待着,希望兔子能够放慢脚步,或者拐向别处。可是,兔子却向他的身边冲了过来。幸亏他及时躲了一下,否则就被兔子撞到了。
兔子在不远处停下来,看看鼹鼠。他眨巴着自己的圆眼睛,好像在思索,在如此寒冷的夜里,为什么会有一只动物出现在野林里?一看是只兔子,鼹鼠来了劲。他阴沉着脸,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冲着兔子大吼一声:“滚开,你这个笨蛋,滚!”兔子似乎被吓到了,急忙掉转身子,绕过一个树桩,“咕噜”一声,便钻进邻近的一个洞穴,不见了。
鼹鼠继续前进。在这寂静的黑夜里,鼹鼠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响,就像是突然降下来的冰雹,打在四周的枯枝败叶上一样“啪啪”直响。在这黑夜的静寂里,显得尤为恐怖。鼹鼠觉得,整座树林仿佛都在奔跑,都在拼命地狂奔、追逐,周围是什么东西?也许是什么人?
想到这儿,鼹鼠害怕极了,他撒开两条腿猛地跑起来。他漫无目的地跑着,既不知道该跑向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跑到了哪里……他神色慌张,忽而撞上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忽而摔倒在什么东西上,忽而落到什么东西里,忽而从什么东西下面穿过,忽而又绕过什么东西……最后,他来到了一株老山毛榉树下。
鼹鼠看了看周围,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在树下坐了下来。他呼呼地喘着粗气,仿佛要将心中的热气都吹出来一样。等心跳平稳下来之后,鼹鼠恢复了神智。这时候,他才发现,这里有一个深深的黑洞。鼹鼠心中一阵惊喜:“终于找到了庇护所!”
鼹鼠爬到洞里,他实在太累了,再也跑不动了。他将洞里的枯枝败叶收集在一起,压在自己身上,希望能暂时避避难。他躺在那里,浑身哆哆嗦嗦的,一双小眼睛紧紧地盯着外面。外面,哨声和脚步声一阵阵地传来,时而高,时而低,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其他小动物最害怕见到的那种可怕的东西,不是别人,而是野林的恐怖!这种感觉,真是太吓人了!
此时此刻,河鼠正暖和舒服地坐在炉边打盹儿。完成了一半的诗稿从他的膝上滑落下来,他后仰着头,微张着嘴,梦中的他正在那碧草如茵的河岸上徜徉。突然,一块煤不小心从火炉里滚落了下来。“噼啪”一声,一股火苗蹿了出来,河鼠惊醒了。他急忙从地上捡起诗稿,冥思苦想了一阵,突然想到一个关于韵脚的问题。然后,他回过头来找鼹鼠,想向他请教一下,看看他是怎么认识的。
河鼠大声喊起来:“鼹鼠!伙计!你在哪里啊?”可是,没人回应。
河鼠连着喊了几声“鼹鼠!”还是没人回答。他只好站起来,走到鼹鼠的房间。这时候,他才发现,挂在钩子上的帽子不见了。那双一向放在伞架旁的靴子,也不翼而飞。
河鼠走出屋子,仔细地观察着泥泞的地面,希望能够发现鼹鼠的足迹。很快,足迹便被他找到了。没错!由于靴子是新买来准备过冬的,所以后跟上的小突起有着非常清晰的轮廓。河鼠看着泥地上的印痕,又看看脚印的方向,顿时明白了。野林!獾!
河鼠神情严肃,站在那里,沉思了一两分钟。随后,他便转身进了屋子。他先将一根皮带紧紧地系在了腰间,然后将几把手枪插到皮带上,接着又从大厅一角抄起一根粗棒,最后便大步朝野林走去。
河鼠走到林边的第一排树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虽然这里又阴又冷,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径直钻进了树林。他借着月光,焦急地东张张,西望望,寻找着朋友的踪迹:“鼹鼠,鼹鼠,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可是,他的声音很快便被周围的黑暗吞噬了。
走上小土坡之后,河鼠走得更快了。听到河鼠的脚步声,一张张不怀好意的小脸,都从洞口探出头来,狠狠地向外张望着,就像鼹鼠经过这里的时候一样。可是,当他们看到这位威风凛凛的动物,看到他的那排手枪,还有紧攥在他手里的凶神恶煞的大棒,就立刻消失了。不一会儿,各种各样的哨声和脚步声也都消逝了,一切又都归于宁静。
河鼠果敢地穿过整座树林,一直走到尽头。然后,他撇开所有的小径,横穿过树林。他一边仔细地搜索着整个林区,一边不停地大声呼叫着:“鼹鼠,鼹鼠,鼹鼠!你在哪儿?我来啦……鼠儿来啦!说话啊!”
一个小时后,河鼠终于听到一声细微的回答。他喜出望外,循着声音的方向,穿过越来越浓的黑暗,来到一株老山毛榉树脚下。他又大声喊起来:“鼹鼠!鼹鼠!你在哪里啊?”这时,从树下的一个洞里,传出一个微弱的声音,说:“鼠儿!真的是你吗?你可来了!”
河鼠爬到洞里,一眼便看到了浑身发抖的鼹鼠。“哎呀,河鼠啊!”鼹鼠将自己的手伸出来,抓住河鼠,大声说,“吓死我了,简直想象不到!真是太可怕了!”“噢,我能理解,”河鼠蹲下来,安慰他说,“你真的不该来,不该这么干,不该不听我的话,鼹鼠!我曾极力劝阻过你的,可你就是不服气,我可都是为你好!我们这些生活在河边的动物从来都不会单独上这儿来的,如果真要来,起码也得找个伴儿一起来。而且,来以前还要学会上百种的口令、暗号,那些我们都懂,可你不懂。同时,还要带上一些装备,学习一些逃避的方法和巧技。作为小动物,你必须学会这些,否则就会遇到麻烦。你看看,自己是不是遇到了?”“那,勇敢的蟾蜍先生,他一个人是敢来这里的吧?他也会害怕吗?他不是就住在这里吗?”鼹鼠又想到了獾。
河鼠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老蟾?他独自一个人才不会在这里露面呢。即使你用整整一帽子的金币贿赂他,他也不会来。我太了解他了!不过,他不害怕!”
听到河鼠那爽朗的笑声,看到他手中的大棒和亮闪闪的手枪,鼹鼠大受鼓舞。他不再发抖了,胆子也壮了,情绪也恢复了:“好了,现在不紧张了,比刚才好多了。真是太感谢你了,没有你恐怕我今天晚上都没法过了!”“现在,”河鼠鼓励着,接着说,“咱们必须打起精神,趁天还有一丝丝亮光,赶回家去。咱们不能在这里过夜,你明白。至少是,太冷了,会冻感冒的。如果晚上再降温,咱俩会被冻坏的!看你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亲爱的鼠儿,”鼹鼠眨巴着小眼睛,可怜兮兮地说,“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咱们在这儿多歇会儿,恢复一下体力,好吗?实在对不起,我也想和你马上离开!可我真是累坏了,确确实实是累垮了,除了体力上的,还有精神上的!你明白吗?”“好!”和善的河鼠说,“那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反正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外面什么也看不到,咱们即使现在走,也会弄伤自己的。待一会儿,就会有点月光了。或许,到时候再走,比现在会更容易些。”
鼹鼠又一次深深地钻进了枯树叶中,他惬意地伸开四肢,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这一次,他睡得比较踏实,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不用害怕了。为了取暖,河鼠也尽量把身子捂得严实一些,他一只手握着手枪,躺在一边,耐心地等待着。看着鼹鼠睡去的样子,河鼠不免有点心疼,唉,可怜的鼹鼠!
终于,鼹鼠醒来了。这一次,他的精神好多了,又恢复了先前的精神。河鼠将身上的枯树叶扒拉开去,坐起来,说:“好啦!我先去外面看看,看看外面的情形怎么样,如果没什么事情,咱们就该开步走啦。”
河鼠来到洞口,将头伸了出去,向外望望。然后,便自言自语地说:“嗬,嗬,麻烦啦!咱们遇到大麻烦啦!……大麻烦!”“出什么事儿了,鼠儿?”鼹鼠听到了,心中闪过一丝丝不安,“是不是咱们被那些敌人包围了!”鼹鼠想起了野林中那些邪恶的小眼睛。“没什么敌人!是下雪了,”河鼠简短地回答,“下得可大呢。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噢!”鼹鼠不那么害怕了,他也钻出来,蹲在河鼠身旁。他向外望去,这时候,那座曾经吓得他失魂落魄的树林,已经完全变了样。洞穴、坑洼、池塘、陷阱,以及其他一些恐吓路人的东西,统统迅速消失了。黝黑的树干,也一下子变得异常清晰。一层晶莹闪光的仙毯,蒙盖了整个地面。漫天飘洒着细细的粉末,落到脸上,痒痒的,怪舒服的。“唉,没办法,”河鼠想了一会儿说,“我看,咱们还是出发,碰碰运气吧。有了雪,咱们就可以看清路了。只不过,我辨不清咱们的方位了。这场雪,使一切都变了模样。如果有个什么东西能够帮咱们指指方向就好了,呵呵。”
确实如此。鼹鼠简直认不出,这就是原来那座树林了。不过,他们还是勇敢地上路了。他们选择了一条看似最有把握的路线,互相搀扶着,装出一副所向无敌的样子兴冲冲地前进着。
约莫过了一两个钟头,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长时间了,已经走了多远了,只知道,那个树洞已经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已经看不见了。他们累得浑身酸痛,摔得皮破血流;他们曾经掉进洞里好几次,弄得浑身湿漉漉的。最后,他们实在走不动了,便在一根横倒的树干旁边停了下来。他们又沮丧,又倦乏,又迷茫,然后便坐在了树干上。该怎么办呢?
越往这边走,树变得越稠密,也越来越难以区分。树林仿佛无边无际,没有尽头,也没有差别,最糟的是,没有一条走出树林的路。雪已经积得很厚很厚了,他们的小腿一旦踩进去,几乎就拔不出来了。“咱们不能在这里坐时间长了,”河鼠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说,“再加把劲,想点其他的办法。天太冷了,如果雪再积得深点,咱们就不过去了。转动一下脑筋!”
鼹鼠喘着粗气说:“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河鼠朝四周望了望,想了想,接着说:“瞧,我想到一个办法,在我的记忆中,前面有一块谷地,那儿有许多小山包、小丘冈。咱们去那儿找一处隐蔽的地方,一个有干地面的洞穴什么的,避避风雪。咱们先在那儿好好休息一阵子,然后再想办法走出树林。咱们都累成这样了,而且,说不定雪等会儿就会停下来,或者会出现什么转机也说不准。”
于是,他们又重新站起来,踉踉跄跄走下谷地。他们想寻找一个山洞,或者一个干燥的角落,用来抵挡一下刺骨的寒风和飞旋的雪花。后来,他们发现了一个小山包。可是,正当他们在小山包周围察看的时候,鼹鼠突然尖叫一声,脸朝下摔了个嘴啃泥。“哎哟,我的腿!”鼹鼠趴在地上,大声喊叫着,“噢,我可怜的小腿!”
河鼠跑过去,急切地问:“怎么回事?鼹鼠!”“哎哟,我可怜的小腿!”鼹鼠翻起身来,坐在地上,用两只前爪将一条受伤的腿紧紧地抱在怀里。“可怜的老鼹!”河鼠关切地说,“今天,你好像不大走运,是不是?让我瞧瞧你的腿。快让我看看!”说着,他便将自己的双膝跪下来:“是啊,你的小腿受伤了,没错。等等,让我找块手帕来给你包上。”说完,他便浑身上下摸索起来。“我一定是被埋在雪里的什么东西绊倒了,”鼹鼠哭丧着脸,惨兮兮地说,“哎哟!哎哟!好疼呀!好像是树枝,要不就是树桩。”“伤口很整齐,”河鼠再一次仔细检查了他的腿,最后说,“我相信,一定不是树枝或树桩之类划破的。看起来,倒像是被什么锋利的金属家伙划的。真是太奇怪了!”他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向周围的山包和坡地看了看。“噢,管它是什么呢,哎哟,好疼呀!”鼹鼠痛得连话都说不上来了,“不管是什么划的,反正一样痛。唉!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河鼠用手帕将鼹鼠的伤腿仔细包好后,将他放下,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便忙着在雪里挖起来。他又刨又挖又掘,四只腿忙个不停。鼹鼠在一旁不耐烦地等着,时不时插上一句:“唉,河鼠,算了吧!省点力气好赶路。已经这样了,刨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突然,河鼠大喊一声:“啊哈!”跟着又是一连串的“啊哈……啊哈……啊哈……啊哈!”然后,他竟然在雪地里轻盈地跳起舞来。
鼹鼠急忙问:“鼠儿,你究竟找到什么啦?”他还在抱着自己的腿。“快来看哪!”心花怒放的河鼠一边跳着舞,一边说。
鼹鼠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看了又看。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说:“哦,我看得真真切切。只不过是一只大门口的刮泥器!我以前也见过这类东西,见得多啦。有什么了不起?为什么要围着一只刮泥器跳舞?你是不是疯了?”
看到鼹鼠不明就里的样子,河鼠不耐烦地喊道:“难道你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呀,真是个傻瓜!不过,也难怪……”
听到有人说自己是傻瓜,鼹鼠有点委屈,他说:“我当然明白啦,这只不过说明,有个粗心大意的家伙,把自家的刮泥器丢在了野林中央。谁看不出来啊?这家伙也太缺德了。等我回到家时,一定要向什么人……告他一状不可,等着瞧吧!有他好受的!”
看到鼹鼠这么迟钝,河鼠无可奈何地喊道:“天哪!怎么这么不开窍!这么长时间,我真是白开导你了。白痴!”听到这里,鼹鼠一句话都不说了。
接着,河鼠又动手干了起来,掘得四周雪粉飞溅。他一边干,一边对鼹鼠说:“好啦,生什么气啊!不要再斗嘴了,快来和我一起刨吧!咱们再努力一点,说不准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鼹鼠虽然有点不乐意,可是,他还是跟河鼠一起刨挖起来。他们俩用力地刨着、挖着,苦干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有了效果,一块破旧的擦鞋垫暴露在了他们面前。鼹鼠是第一个看到的,他说:“怎么是块擦鞋垫!真晦气!”“瞧.我说什么来着?我的猜测不错!”可是,河鼠却洋洋得意地欢呼起来,“宝贝,我们终于找到宝贝了!”“不就是一块擦鞋垫吗?”鼹鼠一本正经地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们又发现了一件家用杂物,现在,你一定开心得很!你如果想围着它跳舞,那就快跳,跳完咱们好赶路。一块擦鞋垫,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毯子盖着睡觉,更不能当雪橇坐上滑回家……你这个叫人生气的家伙!”“你真是太无知了,”河鼠兴奋地喊道,“这可不是一块普通的擦鞋垫!它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你不了解的!”“真是,河鼠,”鼹鼠烦躁地说,“我觉得,这种荒唐的游戏,咱们已经玩够了。快,不要拿我寻开心了!一块擦鞋垫,能说明什么问题?擦鞋垫是不会说话的,它们根本不是那种货色,好在它们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像某些人……”“你听着……你这个呆瓜!”河鼠真的生气了,“别再跟我来这一套!一句话也甭说,只管刨……刨,挖,掘,找,尤其要在小山包四周找。如果想在今晚有个干干爽爽、暖暖和和的地方睡觉,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以后,再也没有了!”
河鼠说完,便向身边的一处雪坡发起了猛攻,不是用他那根粗棒子到处捅,就是发疯似的使劲挖着。鼹鼠也忙着刨起来,不为别的,只为讨好河鼠。因为他相信,他的朋友虽然头脑有点发疯,可自己只能表示支持。
十分钟之后,河鼠听到一阵空洞的声音,他的棍棒敲到了什么东西。又刨了一阵,可以伸进一只手去摸了。河鼠将鼹鼠叫过来,两只动物一起努力,终于,劳动成果赫然出现在了眼前。鼹鼠将自己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呆了!他惊叹于河鼠的判断力!
在一个雪坡的旁边,立着一扇小小的门。这扇小门被主人漆成了墨绿色,看起来挺坚实的。门边挂着一个铃绳的铁环,铃绳下有一块小小的黄铜牌子,牌子上用工整的楷书清晰地刻着几个字。借着月光,可以辨认出是:獾先生。
鼹鼠又是惊讶,又是开心,仰面倒在了雪地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然后,他便懊悔地喊道:“河鼠!你真了不起!你呀你,实在是了不起!现在我全明白了!从一开始,从我摔伤了腿的那一刻起,你就用你那聪明的头脑,一步一步琢磨出了这个道理……你真是太聪明了!你应该到那种能大显身手的地方去。在我们这伙人当中,真是太委屈你了。我要是有你那么一副头脑就好了,鼠儿……”
河鼠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不想今天晚上都坐在雪地里,就使劲拉那根铃绳。多使点劲!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我来砸门!”
说完,河鼠便用他的棒子敲了几下门,这时候,鼹鼠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铃绳。可是,他的两脚渐渐地离开了地面,整个身子都吊在了绳子上,一个劲地来回晃荡。他们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铃声响了起来,低低的,沉沉的,闷闷的。
第四章 敬爱的老獾先生
河鼠和鼹鼠耐心地等待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他们似乎等了很长时间。为了让自己的脚暖和一点儿,他们不住地在雪地上跺着脚。最后,他们终于听到从里面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缓缓地来到门边。河鼠知道,一定是獾!
很快,里面便响起了拉门闩的声音。紧接着,门便被打开了,打开了一条几厘米宽的缝隙。一只长长的嘴露了出来,在它上面,还有一双睡意惺忪的眼睛,努力眨巴着。看到这双眼睛,河鼠微微一笑,说:“是獾!是他!”鼹鼠听了,张大嘴巴仔细地看着。
这时,一个沙哑的带着怀疑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这是谁呀?深更半夜的,还来打搅人家。在这种天气里,吵醒别人的觉,真是太不像话了!说话呀!哼,如果以后再碰上这种事,我可真要生气了。快说话,让我听听你是谁?谁啊……”
河鼠大声喊叫起来,语气急促地:“獾呀,是我呀,河鼠。求求你,让我们进去吧!我和朋友鼹鼠,在雪地里迷路了,我们都快被冻死了。快点啊!”
獾听出了河鼠的声音,立刻转换了说话的腔调:“怎么,鼠儿,亲爱的小伙子!快进来,你们俩。哎呀,你们一定是冻坏了。这么冷的天。真糟糕!在雪地里迷了路!而且是在深更半夜的野林里!快请进来吧。”
这种腔调是一种友好的说话语气。听到了獾的话,河鼠和鼹鼠便急忙挤进门去,当他们听到背后大门关上的声音的时候,体会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快感。终于安全了!这里,既没有让人害怕的野林,也没有邪恶的眼睛,更没有纷飞的大雪。
獾穿着一件长长的睡衣,脚上趿着一双破旧的拖鞋。看到这里,鼹鼠想到他们在雪地里找到的擦鞋垫。在獾的手里,擎着一个扁平的烛台,大概正要回卧室睡觉。鼹鼠忙说:“真不好意思,打搅你睡觉了!”
獾亲切地低头看着河鼠和鼹鼠,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拍他俩的小脑袋,慈爱地说:“这样的夜晚,不是小动物们该出门的时候。鼠儿,恐怕又是因为你吧。跟我来,上厨房,先吃点东西吧。那儿有一炉好火,还有晚餐,足以填饱你俩的肚皮!你们一定饿坏了吧?多长时间没吃饭了?怎么会跑到野林来,两个傻孩子!怎么就没人提醒你们?”
獾举着蜡烛,一步步地在前面走着。河鼠和鼹鼠紧紧地跟在他后面,河鼠用自己的胳膊肘触触鼹鼠,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不觉会心一笑——一定是有好事了!
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过道,这里的光线很暗,如果没有獾的蜡烛,他们相信一定会撞到墙上。这条过道已经破败了,看起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维修过了。几分钟之后,他们便来到了一间中央大厅模样的房间里。从这里,可以看到另外的一些隧道,它们都呈树枝状分岔出去,有点幽深神秘,一眼望不到尽头。
大厅里有许多厚重的橡木门,看起来很安全。獾推开了其中的一扇,霎时间,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间炉火通红的大厨房。地板已经被踩得很旧,可依然能看出原来的红砖痕迹。宽大的壁炉里,正烧着木柴,整个屋子里都暖烘烘的。那炉欢畅的柴火,闪烁着,跳跃着,舞蹈着,将自己的光照全部奉献了出来,将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照亮了。
两个可爱的炉边深深地固定在墙里,绝不会有冷风倒刮进来。在壁炉的两边,面对面地摆放着一对高背长凳,是专门为喜欢围炉长谈的客人准备的。厨房正中,立着一张架在支架上的木板长桌,似乎从来都没有上过漆。在两边,摆着一个长凳。餐桌的一端,一张扶手椅已经被推回了原位。桌子上,还摊着獾先生吃剩下的晚餐,饭菜虽然很平常,但很丰盛。
柜橱上,摆着一摞摞的盘碟,一尘不染的,很干净,正冲着他们眨着眼。头上的椽子上面,吊挂着一块块火腿、一捆捆干菜、一兜兜葱头、一筐筐鸡蛋。赭红的砖地,面对着烟雾缭绕的天花板,露出了微微的笑意。橡木长凳虽然已经被磨得锃亮,却也在愉快地互相对视着。食橱上的盘碟,冲着碗架上的锅盆咧开大嘴,哈哈大笑起来……
这地方,不仅适合凯旋的英雄们欢聚饮宴,也适合疲劳的庄稼汉几十人围坐在桌旁,开怀畅饮,放声高唱。还可以邀请几个富有雅兴的朋友随便坐坐,舒心惬意地吃点东西、喝点小酒、抽抽烟、聊聊天。
獾把河鼠和鼹鼠推到一张高背长凳上坐下,让他们面对着火,他说:“先把你们身上的湿衣服湿靴脱下来吧,小心感冒!”两只小动物都照办。然后,獾给他们拿来了干净的睡衣和拖鞋,让他们换上。最后,獾端来一盆温水,仔细地给鼹鼠清洗了小腿,用创可贴贴住伤口,直到小腿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在光和热的怀抱里,河鼠和鼹鼠渐渐地暖和过来了。他们把疲乏的腿高高地伸在前面,听着背后从餐桌上传来的叮当声,终于觉得安全了。刚刚被他们摆脱掉的又冷又没出路的野林,仿佛已经离他们老远老远的;他们遭受的种种磨难,似乎也都成了一个几乎忘掉的噩梦。鼹鼠更是惊喜至极,因为他见到了獾!
看到他们完全烘干了,獾就请他们去餐桌旁吃饭,这时,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河鼠和鼹鼠早就饥肠辘辘了,可是当他们看到晚饭真的摆在面前时,却不知从哪下手。每种食物都是那样的叫人馋涎欲滴,吃了这种,也不知道其他的种类会不会乖乖地等着他们去光顾。鼹鼠吃了这个,拿着那个,等不及地又用另一只手抓起一个鸡蛋。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顾不上说话。即使想找个话题聊聊,也因为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起话来也怪为难的,便放弃了。
对于这些,獾一点都不介意。他既不会注意他们是否把胳膊肘撑在桌上,也不会留意他们是不是几张嘴同时说话。由于自己不喜欢社交生活,也就形成了一个观念,认为这种事无关紧要,大家还是随意点好,省得别扭。
觉得肚子填得差不多了,两只动物便向獾聊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獾坐在桌首的一张扶手椅上,一边听,一边不时严肃地点点头。不管他们说什么,獾都没有露出诧异或震惊的神色,既不说“我说过不能来这里”、“你们真是不听劝”之类的话,也不会指出他们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这些,都给鼹鼠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
晚饭终于吃完了,他们俩都感到肚子饱饱的,而且还十分安全,不必担心任何人或任何事。他们围坐在红光闪闪的一大炉柴火余烬旁,鼹鼠心想:这么晚的时光,吃得这么饱,这么无拘无束地坐着,多么开心啊!他们泛泛地闲聊了一会儿以后,獾便亲切地说:“好吧,给我说说你们那边的新闻吧。最近一段时间,老蟾怎样啦?”“唉,越来越糟啦。”河鼠心情沉重地说,“上个星期,又出了一次车祸,而且撞得很重。他硬要亲自驾车,可是又特无能,你是知道的。要是雇一个正经、稳重、训练有素的动物为他驾车,付点高薪,那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可是,他偏不这样,自以为是个天生的好驾驶员……这么一来,车祸当然就接连不断了。”这时候,鼹鼠蜷缩在高背凳上,烤着火,把脚后跟跷得比头还高,竭力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什么?有多少回?”听河鼠这样说,獾的脸色变得阴郁地问。一提起蟾蜍,獾都有很多话要说。“你是说……出了几次车祸,还是买了几辆车?”河鼠不解地问,“不过,对于蟾蜍来说,反正都是一回事。这已经是第七回了。至于,另外的……你见过他那间车库吧?哼,全都堆满了……半点也不夸张,一直堆到天花板上……全是汽车碎片,这些碎片都比你的帽子小!简直是太不可救药了!”
鼹鼠插嘴说:“光医院就住过三次!至于罚款嘛,想起来都叫人害怕。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一天一夜都说不完。”“是啊,这就是令人感到麻烦的地方,”河鼠有点无奈,他接着说,“蟾蜍有钱,这我们都知道。可是,他并不是一个百万富翁呀。他驾驶汽车的技术,简直是糟透了。像他这样不遵守开车的法律和规则,早晚都会送命、破产。獾呀!咱们是他的朋友,是不是该帮一帮他?想点办法,让他收收心!”
獾苦苦思索了一阵,严肃地说:“当然了,我也想这样做。其实,我现在就在琢磨这些问题了,可是,你们也知道,目前,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呀!”
河鼠和鼹鼠都点点头,他们理解獾的苦衷。按照动物界的规矩,在冬闲季节,所有的动物都既不能做任何费劲的事情,也不能有某些英勇的举动,就连只是比较活跃的动作都不行。这时候,所有的动物都在昏昏欲睡,有的甚至是在真睡。绝大多数的动物,都会由于气候的关系待在家里,闭门不出。在前一段时间,为了过冬,动物们都没日没夜地工作,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体力都耗费到了极致,现在,所有的动物都歇了下来。“就这样吧!”獾紧紧地握着双手,像是要做一个重大的决定似的,说,“我们想想办法,不过,要等到新的一年开始,黑夜变短的时候。到那时就可以……你们明白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干!人多力量大嘛!”
河鼠和鼹鼠严肃地点点头。是的,他们明白!为了朋友,他们当然愿意了。“好,到那时候,”獾看了看河鼠,接着说,“咱们几个一定要对蟾蜍严加管束。不许他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要让他变得理智一点,必要的话,可以对他施行强制,将他关起来。咱们要使他变成一只聪明的蟾蜍,一只不说大话的……咱们要……喂,河鼠,你睡着了!”“没有的事!”河鼠猛地打了个哆嗦,他醒了过来,为自己刚刚的失礼,感到很不好意思。不过,獾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他知道,他们一定非常累。
鼹鼠笑着说:“从吃过晚饭,你都睡过两三次啦。呵呵!”鼹鼠自己挺清醒的,甚至还显得有点兴奋。鼹鼠本来就是一只从小在地下生活的动物,獾的住宅环境正合他的心意,所以他感到非常的舒适自在。而河鼠呢,他本来是生活在设有敞开窗户的卧室里的,窗外还有一条微风习习的河,待在这里自然会觉得憋闷,睡觉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好吧,该上床睡觉了,”獾站起身来,拿起一个平底烛台,“两位跟我来,我领你们去你们的房间。早点休息,好好睡一大觉。明天早上,你们不用急着起床……早餐时间你们可以自便,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厨房里什么都有。”
獾领着河鼠和鼹鼠来到一间长长的房间。这个房间,既像卧室,又有点像贮藏室。在这里,贮备了各种各样过冬的食物,占了整整半间屋——一堆堆的苹果、一篮子一篮子的萝卜、一箱一箱的土豆、一筐筐的干果、一罐罐的蜂蜜。
在另外半间屋子的地板上,摆着两张洁白的小床,看上去很柔软,很招人喜欢。床上铺着的被褥虽然有些粗糙,却很干净,还散发着一股迷人的薰衣草香味。鼹鼠和河鼠迅速地甩掉身上的衣服,一骨碌钻进了被子,他们感到快乐极了,满意极了。
遵照关怀备至的獾的嘱咐,第二天,河鼠和鼹鼠很晚才走下楼来吃早饭。这时候,炉里已经生起明灿灿的火,两只小刺猬正坐在餐桌旁的板凳上,就着木碗吃麦片粥。一见他们进来,刺猬便立刻放下匙子站起来,恭恭敬敬向他们深鞠一躬。“行啦,坐下,坐下,”河鼠看了看他们,高兴地说,“接着吃你们的粥吧。你们两位小家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是不是在雪地里迷了路?你们来了一段时间了吗?”“是的,先生,”年纪大一点的刺猬恭敬地说,“这个是我弟弟,叫比利。我们正要去上学……妈妈说,不能因为天气的关系而逃学……果然,我们迷了路!比利的年纪小,胆子小,他有点害怕,便哭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碰巧来到了獾先生家的后门,就壮着胆子敲了门。大家都知道,獾先生的心肠很好……”“我明白!”河鼠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切下几片咸肉。这时,鼹鼠则往平底锅里打下了几个鸡蛋。接着,河鼠又问:“外面天气怎么样了?还在下雪吗?下得厚么?你不用老管我叫‘先生’‘先生’的,听着别扭。直接叫我名字吧!”“噢,糟透了!雪下得太大了,地下的雪太深了,脚一踏进去,都拔不出来了!”刺猬说,“你们今天可不能出去了,要不就回不来了。”“你们知道,獾先生去哪里了?”鼹鼠一边问,一边在炉火上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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