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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1-18 22: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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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松鹰

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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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迷雾

白色迷雾试读:

引子

沿海地区某市一家医院候诊厅走廊,人影稀少。

在一排天蓝色塑料靠背椅上,并排坐着三个小孩,看长相应是三兄弟。老大十来岁,穿彩色横条翻领T恤,胖胖的脸,单眼皮,脖子上露出一圈细红绳,他一直埋头在玩手里的游戏机。旁边的老二和老三,有六七岁,一看就是双胞胎,相互拍着对方的手,稚气十足地唱着:

大公鸡,两个脚,红尾巴,绿脑壳。

三更半夜就叫起,从早叫到太阳落。

两个小家伙也穿着横条翻领儿童T恤,长得一模一样,也是肉乎乎的脸,单眼皮,脖子上也有一圈细红绳。再细瞧,红绳上各系着一个翠绿色的仿玉坠子。不过这坠子不是挂在胸前,而是吊在背后。他俩穿的T恤,都是褐色和浅赭色的条纹。老大的T恤,彩横条为黄、红、蓝三色。还有,两个小家伙的右手腕上,都戴着塑料表带的玩具电子表,足见家长对他们的溺爱。但两人的脖子黑黢黢的,像是没有洗干净。T恤的领子有一圈印迹。看来,像是没有母亲照顾的孩子。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士经过这里,停下脚步,俯身好奇地问他俩:“这童谣是在哪里学的哦?”

两人不理会,嘴里继续唱着:

大青蛙,小青蛙,鼓着眼,岔嘴巴。

白肚皮,背青花,捉虫虫,顶呱呱。

女士走过去,又回头瞅了一眼,眼神有点捉摸不定。第一章除夕夜1

胡伟医生走出西华医大附属医院大楼时,没有想到今夜死神会在等候他。

刚值完晚班的他,身穿深棕色皮夹克,看上去三十四五岁,身高一米七八左右,戴一副银色无框眼镜,干练中透着潇洒。胡伟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说了句:“到学府路102号,医大教授楼。”

这是新世纪的第一个除夕夜,一个辞旧迎新、阖家团圆的美好夜晚。中国西部S市全城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医院里的灯光仿佛也比平日光亮。

司机应声,车倏然开出医院大门。这时是晚上11点30分。

胡伟侧过脸望了一眼灯火映照的住院部大楼,九楼手术室的灯已经熄了。他刚在那里做完一个急救手术。一个从县城送来的颅内大出血病人,危在旦夕,在手术台上抢救了三个多小时,由他主刀。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术后不久,病人的生命体征基本恢复正常,肢体也有了动作反应。胡伟面露喜色。“病人已脱离危险!”守在手术室门外的患者家属听到他说这句话时,不禁感激涕零。那情景令他有一种职业上的满足感。

作为脑外科的业务骨干,胡伟确实踌躇满志。这座白色大楼记录了他的业绩,也成就了他的锦绣人生。不过,此刻的胡伟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夜会是他在医院的最后一夜。他向楼上投去的一瞥,竟成了最后的一瞥……

当然,他永远不会知道这是为什么。人在世上,常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事情。好事坏事都有可能。

出租车行驶在流光溢彩的街上。胡伟的头仰靠在后座,仍然在回味着手术台上的情景。打开病人颅骨时,血液从颞顶叶部的血管处不断地向外涌出,他用手术钳止血的动作轻巧准确,血肿奇迹般地清除……他有点疲惫,但又很兴奋。每一次手术之后他都处于这种状态。

胡伟喜欢手术台,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站在舞台上的乐队指挥。他每次做手术都游刃有余,虽不敢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却为不少同行所佩服。他的成功和风流倜傥,自然也受到了不少美女护士的青睐,她们常向他抛来媚眼。对于异性的大胆示爱,胡伟基本上是来者不拒。那些温柔乡里的游戏,他玩得得心应手,而且不断地“推陈出新”。最近科里新来了个美女护士,一见他就脸红,那羞涩的神态令他颇为动心,那个女孩的名字叫杜盈盈……胡伟想到这两天春节大假的安排,嘴角露出了微笑。他已约好小杜去鱼凫温泉玩两天,不过老婆那里得扯个谎……呵呵,明天再讲吧。

他却不知道明天的他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呵呵。

车内的广播正播着春晚的节目,像是潘长江的小品,传来一阵阵观众的笑声。

开车的是个年轻女司机,齐耳短发,圆脸,属于有亲和力的女孩。“你们当医生的过年都要值班,好辛苦啊!”她搭讪道。“你们的哥、的姐还不是一样,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呢。”胡伟笑道。“我们要挣钱呀。”“我们也要挣钱,还要救人哦!”

两人说的都是实话。

11点40分。车驶上天竺街。这是一条古色古香的街道,沿街的梧桐树上挂满了红灯笼。从天竺街往东是学府路。路南边的灰色围墙内,树荫中不时掠过几栋中西合璧的老建筑。

11点45分。车驶到学府路102号大门口停下。胡伟下车,大方地给了女司机双倍的车费。毕竟是除夕夜,大家都挺不容易的。他走进教授楼大院,绕过圆形花台,朝里面的2号楼1单元走去。各家的窗户都亮着璀璨的灯光。四周响着爆竹声,此起彼伏。尽管城区内不准燃放鞭炮,但总有些调皮鬼为了喜庆,不把政府的禁令当回事。

胡伟沿着水磨石楼梯上到三楼,在“302”褐色防盗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少顷,老婆开了门,露出一张含嗔的瓜子脸。“春晚的节目都快演完了,你才回来哟!”

她鼻翼两侧上的雀斑清晰可见。“晚上有手术。”胡伟答道。

墙上的挂钟指针指着11点49分。

此刻的胡医生并不知道,自己只有九分钟的活命时间了。

这时电视屏幕上正播着歌曲。一对身穿黄马甲的男女歌手,在唢呐、笛子的伴奏中,欢快地唱着:“天上人间,人逍遥,歌起舞翩……跳吧,跳吧,好似神仙……”胡伟瞟了一眼。女歌手俏丽的脸蛋,很像杜盈盈。几个伴舞的绿衣女孩在她背后跳来跳去,像一群古怪的小精灵。

妻子进了卫生间。胡伟在白色皮沙发上坐下来。茶几上摆满了应季的糖果花生瓜子。他瞥见墙角放着一个半透明的红色塑料袋,没怎么在意。他从茶几上的果盘里随手拿起几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嚼起来。“老婆,煮点吃的!”他喊了一声。“吃汤圆,还是面条啊?”“煮碗鸡汤面吧。”胡伟应道。做完手术,来不及加餐他就回来了。妻子进了厨房,点燃天然气炉。屋里不一会儿就飘起了一股香气。

一会儿后,电视上的歌手换成了孙楠和那英,孙楠身着黑礼服、红衬衫,那英穿一袭紫红连衣裙。在梦幻般的蓝色背景下,两人唱着:“记住泪水,记住感动,每个心中的梦,都是瞬间的彩虹……让所有平凡的生命,拥有自己的光荣!”

这时除夕夜的气氛临近最高潮。窗外响起连续不断的爆竹声。

胡伟的目光无意中又落在墙角。也许是过节的缘故,那个红色塑料袋格外吸引人注意。红色总是带有喜庆的气氛。“老婆,这红塑料袋是哪个送的哟?”他问。“门卫李大爷下午提过来的,”妻子在厨房里应道,“说是今天中午有一个人送过来的礼品。”“哦,装的啥子?”“我没有拆,好像有水果,还有一瓶酒。”

病人送礼来是常有的事,平日送水果、烟酒、红包的都有,胡伟也没有特别在意。这个塑料袋的颜色有点鲜亮,里面隐约透出水果盒和酒瓶的轮廓。就像被一股魔力吸引似的,胡伟起身走过去,拎起塑料袋,感觉沉甸甸的,然后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他解开塑料袋,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瓶全兴大曲酒,还有一小盒纸箱包装的水果。盒子上印着荔枝的字样和图案,盒口上插着一张贺卡。

他取下贺卡,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字,笔迹潦草。贺卡上没有写日期,也没有落款。

胡伟随口念了两段,有点纳闷。三十晚上大月亮,贼娃子出来偷水缸。聋子听见脚步响,瞎子看见翻院墙。……

三十晚上怎么会有大月亮呢?当时他有种怪怪的感觉,说不准这是谁在搞恶作剧。不过他也没有多想。

胡伟的老婆从厨房里探出身来:“你念的啥名堂哟?三十晚上哪来大月亮哦?”“管他的,先吃荔枝吧。”

胡伟笑着,一边答话,一边拆开了荔枝盒。

这时墙上挂钟的指针,正指着11点58分。

胡伟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胡伟顿时倒在血泊里。伴随着火光和滚滚的白色烟雾,屋里顷刻间变得一片狼藉,窗玻璃被炸得粉碎。胡妻倒在厨房门口挣扎着,满身是血,一脸惊恐。她吃力地抬起瓜子脸,瞥见胡伟的一只手还在抽动。

巨大的冲击波几乎震碎了2号楼所有窗户的玻璃。

整条学府路都听见了爆炸的巨响。2

十五分钟后,警方赶到现场。

几辆呼啸的警车在2号楼楼下停住,七八个刑侦人员疾步奔上1单元三楼。两个民警在楼下围上了黄色警戒带。大院内外,挤满了已经疏散到楼下的住户和围观的人群,大家惊魂未定,议论纷纷。

领队的刑警是W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殷学强,皮肤黧黑,身材矮胖,壮得像辆坦克。殷队事后给《西部阳光》记者聂风介绍情况时说,由于爆炸猛烈,当时302室的防盗门已被震垮。从门口往里看,屋里弥漫着白色烟雾,几乎看不见一样东西。迎面扑来的硝烟刺得大家直流眼泪。

刑警们用报纸扇开白色烟雾,走进已被炸坏的大门。现场的惨烈让这些见过大场面的刑警也惊呆了。男主人倒卧在血泊中,已经断了气,脸上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身上穿的深棕色皮夹克已裂成了碎片。个子瘦小的女主人,躺在厨房的门外侧,头朝客厅,已不省人事,身上血迹斑斑。

客厅的地板上,到处散落着玻璃碴儿和被炸碎烧焦的物体。

经过现场勘查,发现炸药的威力很强,爆炸点就在客厅里,震力把门窗全部震塌了,地板上一片狼藉。“‘唐鼻子’他们什么时候到?”殷队问身旁的一个青年刑警李波。“已经在路上了。”李波是殷队的徒弟,瘦高个,大眼睛,模样挺机灵。

殷队说的“唐鼻子”,是市刑侦局理化检验室主任、有名的反爆专家唐放。这个人颇有传奇色彩,在S市警界无人不晓。据说他有个绝活,就是能靠嗅觉辨别炸药的成分。有人曾经把九种炸药混合在一起,再蒙住他的眼睛,让他用鼻子辨别炸药的成分,他居然说得分毫不差,因此得了个“唐鼻子”的绰号。唐放对人说:“要是没有这个本事,我早就被炸死无数次了。”为了保持敏锐的嗅觉,唐放平日从不抽烟,也不饮酒。

技侦人员用照相机从各个角度拍照。

十分钟后,唐放带着市刑侦局的技侦人员赶到现场。他穿着警服,中等身材。看见爆炸现场的惨烈情况,他那张圆脸上露出一丝惊愕,表情沉重。

和殷队交谈了几句后,他立即投入现场勘查。死者胡伟和受重伤的胡妻已被抬走。屋里的白色烟雾大多已消散,但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唐放像一只猎狗般皱着鼻翼,四下嗅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呼出,两眼紧闭,眉头微蹙,感觉出空气中有种特殊的涩味,有点像油的味道。“爆炸点应该在这里。”殷队指着客厅中央的一个位置。

唐放望着他指的地方,点了点头。

由于是非密闭空间发生的爆炸,水泥地板上没有形成大的坑陷。但在那个位置有明显的灰白色烟痕,爆炸物留下的粉末被地上的血液染成了黑色。白色皮沙发被炸得四分五裂,炸碎和烧焦的物体呈辐射状散落在四周。

唐放躬下身,收集地板上的爆炸物粉尘,小心地装进一个塑料袋里,然后在一些残物中,仔细地寻找其他物证。

他拨开一堆碎片,从中拾起两节导线。在屋角处又找到几节铜丝裸线,都小心地夹进小塑料袋里。在沙发的四周,他还找到一些红色塑料残片、纸盒包装碎片。他知道爆炸现场留下的任何一个微小证物,对破案都具有重要价值。

在一块皮革碎片下,唐放发现了一张卡片残片,比名片稍大,边缘已经烧焦,但中间的地方残留着几行字,仍依稀可见。

唐放把卡片残片举在面前,眯着眼端详了一会儿。

他像是在辨认上面的字,一脸的狐疑。3

医大教授楼的恶性爆炸事件,震惊了S市全城。

由于案发在除夕之夜,位置又离城区闹市不远,一时谣言四起,沸沸扬扬。坊间有传言说,是城里一家存放爆竹的仓库被点燃了,炸死了十几人;还有人说,爆炸的地点是在西华医大附属医院的大门口,一辆燃烧的公交车把整座门诊楼都炸塌了……市民不了解实情,爆炸的事越传越邪乎。

第二天,1月24日上午。警方不得已召开新闻发布会,对此进行了辟谣。《西部都市报》《S市商报》《天府晚报》《西部阳光》以及省市电视台等相关媒体的记者应邀出席,香港《文汇报》《人民日报海外版》记者站也有记者参加。会场座无虚席。

新闻发布会由市刑侦局王英局长主持。王局个子不高,留着平头,穿一身藏青色二级警监警服,气宇不凡。

W区公安分局魏东局长向媒体通报了爆炸案的情况:“经现场勘查和走访摸排,警方初步确定,很可能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礼品炸弹爆炸案。爆炸地点在学府路102号医大教授楼2号楼1单元302室。受害人为西华医大附属医院脑外科主治医生、副教授胡伟,当场被炸死,胡妻陶晓玉被炸成重伤。胡家住宅被严重损坏。外界谣传的爆竹仓库被点燃、公交车燃烧爆炸等,都不是事实。”

魏局微胖,前额宽阔,沉稳中透着自信,说话中气十足。在他的旁边,身着警服的殷学强大队长和唐放主任正襟危坐。

闪光灯频频聚焦在主席台上。“警方已迅速组成了‘1·23爆炸案’专案组,抽调得力的警员,全力开展侦破工作。专案组由我做组长,市刑侦局唐放主任和W区公安分局殷学强刑警大队长做副组长。”

魏局说罢,王英局长做了个手势:“欢迎媒体提问。”

众媒体记者纷纷举手。王局点了其中一位。《S市商报》女记者:“请问,作案人为什么要炸死胡伟医生呢?”“凡是爆炸案,通常都有一定的因果关系。只有特定的原因才能导致作案人下这种毒手。”唐放如是回答女记者。“那对于这次爆炸案的因果关系,警方有线索吗?”“我们正进行摸排走访,有些情况现在不便透露。”

殷队的回答有点模棱两可。《天府晚报》的记者问:“现在有的医院医德很差,医生开药吃回扣,小病大检查,乱开高价药,把病人当肥羊宰,老百姓对不良医生深恶痛绝。这个被炸死的胡医生,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遭到报复呢?”

他的问题很尖锐。记者席上一阵喧哗。“关于受害人的情况,警方正在调查中。一切将以事实为依据,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太早。”王局长答道。

这时,《西部阳光》杂志首席记者聂风站起来,他三十岁出头,身着Jeep牌橄榄色休闲外套,头戴一顶米色棒球帽,皮肤黧黑,体格强健,模样儿有点帅。会场里的所有眼球都转向了他。

聂风举止从容,甚至有些随意,他提问道:“我是《西部阳光》杂志的聂风,前天刚采访过唐放主任。唐主任是警界有名的反爆专家,人称‘唐鼻子’。我想问一下,昨夜的爆炸案唐主任闻出什么味道没有?”

众记者哄笑起来。发布会现场气氛顿时轻松了些。

聂风却没有笑。

唐放表情平静地说:“我闻出来了。根据爆炸现场的痕迹和烟雾气味判断,作案人用的应该是一种硝酸铵炸药。”

记者席上发出一阵轻微惊叹声。

唐放继续说:“这是一种常见的炸药,品种多,爆炸力很强,一般人很容易搞到。具体的成分我们还在鉴定中,炸药的来源现在还不能确定。”

王英局长对众媒体承诺道:“打击各类刑事犯罪,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公安机关的职责。S市公安机关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将一如既往地认真履行职责。任何凶手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绝不会放过。也请市民积极提供线索,协助警方缉拿‘1·23爆炸案’的凶手!”4

当晚。警方连夜举行案情分析会。

地点在W区公安分局的案情分析室。一张六角形的大桌子,周边坐满了专案组的警官。正面的白板上,贴满案情资料和现场拍摄的照片。案发在除夕这个特殊的日子,对刑警们来说更增加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全市人民都在看着他们如何缉拿凶手。

殷学强大队长首先介绍了案情的摸排情况。这个刑警大队的头儿表情严肃,声音略有些嘶哑。“我们走访了胡家的邻居,还有门卫。经初步调查,死者胡伟三十五岁,是西华医大附属医院脑外科主治医师、副教授,业务骨干。胡伟的父亲胡大渊是西华医大的退休老教授,这套住房是胡大渊分得的,四室两厅。胡伟夫妇平日和父亲母亲合住。胡伟的父母上月到珠海市二儿子那里探亲去了。案发时家里只有胡伟夫妇两人。胡伟的爱人陶晓玉三十岁,没有工作,老家在石羊场郊区,夫妻俩没有孩子。据邻居反映,夫妻俩的关系一般,偶有争吵。以上是胡伟的基本情况。”

警官们的表情都很专注。

殷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102号大院的门卫李大爷提供了一个线索:1月23日当天中午,有一个中年男人把一个红塑料袋交给他,说是送给2号楼1单位三楼302室胡医生的,让他转交。塑料袋里装的好像是水果和一瓶酒。那个人放下东西就匆匆走了,并未说自己是病人家属,也没有透露身份。事后李大爷回忆那人的神态有些可疑。但因为平时常有人给胡医生送礼,多是病人托情或是表示感谢的,所以当时李大爷并没有在意。据他讲,当天下午2点左右,他把这袋东西提到胡家,交给了胡医生的老婆陶晓玉。”

说完,殷队坐下了。“这个送礼人的线索,很重要。”魏局说。“据门卫李大爷说,送礼人是中等个子,穿件旧防寒服,大约四五十岁。”坐在殷队旁边的李波补充了一句。“究竟是四十多岁,还是五十多岁?”李波对年龄的描述模棱两可,魏局有点不悦。“那门卫也讲不清楚。”李波解释道,“住户反映他是个烟鬼,还喜欢喝酒,经常喝得醉醺醺的。”“当时小区门口还有其他目击者吗?”魏局追问。“我们正在作进一步的走访摸排。”殷队回答。“其他情况呢?”魏局把脸转向其他刑警。“法医鉴定报告结论,被害人胡伟的死因为全身爆炸伤造成的创伤性休克死亡。”“礼品炸弹用的是什么炸药?”魏局问在座的唐放主任。

唐放说:“根据爆炸现场的勘验结果,可以断定爆炸点在客厅中央沙发茶几位置。此处的地上有明显的烟痕,爆炸物残留粉末被血染成了黑色,炸碎和烧焦的物体呈辐射状散落在四周。从爆炸现场提取的粉尘中,检验出含有硝酸铵和TNT成分,证实了作案人使用的是硝酸铵炸药。”“啊?真的是硝酸铵炸药!”

果然是“唐鼻子”。刑警们都很佩服。“这种炸药很容易搞到。在矿山、采石场使用很普遍,有的地方农民还用它来炸鱼。”

唐放解释了一句,接着说,“在爆炸残留物中,提取到红色、灰色角线两节,还有七节铜丝裸线、一块电池残片等物。从这些残留物看,自制爆炸物的可能性很大。这说明作案人熟悉炸药的性能,懂得电工。但炸药的具体来源,目前还不能肯定……根据我以往的破案经验,侦破爆炸案有两个关键:一是确定爆炸的指向;二是确定爆炸的动机是什么。也就是说,爆炸的目标究竟是谁?究竟为什么要炸死他?”“‘1·23爆炸案’的指向,很明显是胡伟医生。”魏局点头,加重了语气说,“弄清楚他的背景非常重要。他有没有和人结仇?比如仇杀、情杀,或是利益冲突的可能……”

殷队示意李波:“波波说说调查到的情况。”

李波打开棕色小笔记本,汇报说:“经过我们初步了解,胡伟的社会关系和个人经历并不是很复杂……他是西华医大83级本科生,毕业后一直在西华医大附属医院工作,前年刚提升为脑外科主治医生。院方说他的医术很好,是脑外科的业务骨干,比较敬业,没有发生过医疗事故,和医院同事的关系也不错。不过有医护人员反映,胡伟很有女人缘。据说,他和医院的几个护士关系有点暧昧,最近又搭上了一个姓杜的年轻女护士,叫杜盈盈。有同事反映,杜护士的男朋友是体育学院的一个老师,曾经来医院当众警告过胡伟,威胁说要是他再纠缠杜,就要对他不客气了。”“这个线索非常重要。”魏局盯着他问,“那个体院老师叫什么名字?”

李波瞄了一眼笔记本。“叫肖焱,三十六岁。”“哟,‘硝烟’弥漫哟!”有人说了句俏皮话。这让人立即联想到医大教授楼的爆炸现场,大家的表情都凝重了。“姓‘肖’的肖,三个‘火’的焱。”殷队解释。

三个“火”啊!警官们突然不作声了,都面面相觑。仿佛这个有点蹊跷的名字里,真的藏着玄机……“这个体院老师是教武术的,”李波补充了一句,“据说还是全省武术比赛的长拳冠军。”“重点调查一下这个肖焱!”魏局指示说,“包括案发时他有没有‘不在场证明’。”“是。”殷队答道。“爆炸物来源的调查,就拜托我们唐主任咯。”“好的。”唐放点头。“死者的老婆怎么样了?”魏局问殷队。“伤得很重,一直处在昏迷中。”“死者的其他亲属联系上没有?”“已经联系上了。胡伟的父亲母亲和胡家老二,后天就从珠海市赶回来。”“一家人都在珠海市?”魏局问。“胡伟的父母上个月到珠海市去探亲,住在二儿子家里。胡家的老三是女儿,就住在S市。本来胡家全家都要回这边过春节的,机票都订好了。后来因为胡的母亲得了重感冒,才临时推迟了行程。”“嗯,尽可能从他们那里打听到一些线索。”魏局叮嘱道。5

警方召集胡家成员面谈,是在两天之后。

会面的地点在刑警大队的小会议室。

殷队请胡伟的父母和胡家老二胡彬、老三胡丽在会议桌前入座。

李波给每人沏上热茶。这一家刚遭受了亲人遇害的不幸,精神上受到很大打击。小会议室的气氛有点压抑沉闷。

胡的父亲胡大渊穿件中式棉袍,面孔清癯,两鬓斑白。他是西华医科大学的退休老教授,心血管病专家,为人耿直,在业界颇受尊敬。胡母崔明英是家庭妇女,体态微胖,戴深度近视眼镜。胡家老二胡彬年纪在三十岁左右,戴一副眼镜,一副文静的书生模样。胡家老三胡丽二十六岁,皮肤白净,性格有点泼辣。

这是一个典型的医学世家。父亲是老医生,两个儿子也都是学医的。老大学外科,老二学的内科。只有老三是从幼儿师范学校毕业的。

对胡伟的遇害表示痛惜和慰问后,殷队切入正题,询问胡伟的一些情况以及其他的线索。李波在一旁作记录。

在谈话中,殷队感觉到胡家有一种不协调的迹象。对于媳妇陶晓玉受重伤仍在医院昏迷中,胡母的反应比较冷淡。对大儿子遇害,二老则异常的悲痛。

胡父沉痛地说:“我家大儿子从小就脾气温和,从来不惹是生非,在中学里一直是品学兼优,他是高分考进西华医大的。毕业到附属医院工作,与同事的关系也很好……我实在想不出他会得罪什么人,竟会招来杀身之祸!”

胡母的表情悲戚,不停用手绢抹着眼泪。“胡伟有没有可能卷入医疗纠纷呢?”殷队问。“不会。”胡父肯定地回答道,“他是脑外科的业务骨干,很尽职的,从来没有出过医疗事故。我家祖辈都是行医的。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必须讲医德。我这个儿子是懂得这一点的。”

按胡父所说,基本可排除病人寻仇报复的可能。

这和从院方了解的情况一致。“那……有没有可能是感情方面的问题?”殷队迟疑了一下,又问。“你是说我哥的死是情杀?”坐在胡母旁边的胡丽突然发难,反诘他。她有些激动,蛾眉微竖,两眼含怒,“你们警方有事实根据吗?”

殷队语塞,他停顿了一下,解释说:“这只是一种假设。我们听到医院有些人反映,说你哥很有女人缘。”“很有女人缘就会被情杀呀?!照你们警方的假设,那刘德华早就被杀一千次了!你们警方也太主观了!”胡丽气鼓鼓地说。

坐在胡父身旁的老二讪笑了一下,表情有点滑稽。“很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殷队表示歉意。

听到殷队道歉,胡丽的态度缓和了些。

胡彬这时正色道:“这件事对我们家庭造成很大的伤害,希望警方尽快破案,把罪犯绳之以法。”

胡彬穿一身棕色三件套西服,皮鞋也是棕色的,给人印象仪表堂堂,是个潇洒时髦、讨人喜欢的医生。“你在珠海市工作多久了?”殷队不经意地问他。“有六七年了吧。”“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得罪了谁?”“不会。我只是给病人看病。”胡老二说,“如果是报复我,应到珠海市找我嘛!”

殷队点点头。

殷队的视线从桌子对面的四张脸上缓缓扫过,语气诚恳地说:“真的很希望你们能多提供一点线索,协助我们破案。哪怕是很小的事情可能都会有帮助……”

胡家人思索了一阵,又彼此对视了一下,但都没有想出什么有价值的事来。

殷队感觉这次同家属面谈的结果令人失望。

殷队送他们出会议室。已经迈出门口的胡母,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殷队说:“我想起了一件事,也不晓得有没有用。”她回忆道,“去年的12月,有一个男人曾经打电话到家里来,说他是胡伟的同事,问我们家的地址……”“是哪一天?”殷队警觉地问。“大约是……中旬。”胡母答道。“白天还是晚上?”“记得是吃晚饭的时候。”“你给他说了没有?”“我给他说了。”胡母答道,“现在想起来,有点奇怪……他们既然是同事,他可以直接问胡伟地址嘛。”

这的确值得怀疑。“那人是什么口音?”殷队蓦然想到送礼品袋的人。“说的是普通话,但是不大标准。”“听得出来是哪儿的人吗?”“不像北方人,普通话带点川味。”“嗯,谢谢你提供的这个线索!”

殷队很兴奋。如果打电话的这人是犯罪嫌疑人的话,这表明他在一个月以前就有预谋了!第二章死者留言1

第二次案情分析会,聂风被邀请参加。

聂风曾经参与过省里几宗大案子的破获工作,他在《西部阳光》上写的跟踪报道,每一篇都引起了轰动。

他肩上挎着一个有深红色“ESPN”标志的白布提袋,一身高级驴友打扮。这让人联想到登在眼下时尚杂志的封面上驾着Jeep越野车横跨戈壁的模特。“这是《西部阳光》杂志的记者聂风,”魏局向大家介绍道,“市局宣传处介绍来的,对这次爆炸案作跟踪报道。”

专案组的刑警们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聂风向大家欠身施礼,恭敬地说:“我是来向英勇的警官们学习的。”

魏局示意他在身旁坐下。六角形的大桌子,周边坐满了专案组的成员。正面的白板上,贴着和三天前一样的案情资料和现场拍摄照片。“现在案情分析会开始。”魏局宣布。

他环视大家,沉下脸说:“案发已经超过三天了,我们的侦破工作却没有取得任何突破。市局头儿每天都问案情进展,市上的领导也在过问,还有全市的市民,他们都在等着我们破案哩!我这个当分局局长的被动极了。”

警官们沉默着,表情有些尴尬。“下面,由殷队先说说情况吧。”魏局说。

殷队打开棕色小笔记本,定了定神说:“我们在电信局的协助下,调出了胡家一个月前的所有通话记录。把范围锁定在12月5日至25日之间,查出了这20天里的傍晚时段,共有9个来电。对每一个来电号码进行筛选后,查明其中有2次是胡家老二从珠海市打来的长途。另外7个号码中,有6个是熟人的电话,只有12月16日傍晚6点30分的来电,是个不明号码,经查证是羊西线欧尚超市门外的公用电话。”

殷队抬起头来,看了魏局一眼,继续说:“这家超市的人流量很大,打公用电话的人很多,12月16日傍晚6点半打电话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始终没有找到目击者。”

他脸上的线条绷紧了,表情有点无奈。“天网的录像呢?”

所谓“天网”,又叫城市图像网络监控系统,其最大功用就是通过安装的城市各监控点位的“电子眼”摄像头,实现对社会面的图像监控。“那个电话亭在拐角,是天网的盲点。”

这意味着,电话的线索就此中断。12月16日傍晚给胡家打电话的那个神秘人,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殷队手下的刑警们,脸上都蒙着一层晦气。

聂风不露声色地听着,偶尔在小本上作记录。

他暗忖:那个电话是想确认胡伟住家的地址,假如打电话的人是凶手,目的显然是为了准确无误地把礼品炸弹送到胡家。若是这样,作案人至少留下了两处痕迹:一是在超市门外打电话(探问袭击目标的位置);二是派人(或亲自出面——这需要进一步查明)把礼品炸弹送到胡伟家门口。现在断了一条线索,但还有另一条线索可寻……罪犯只要行动,就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这是一条铁律。“再说说那个肖焱的情况,调查结果怎么样?”魏局问。

李波汇报说:“我们到体院作了调查。除夕当天的中午,肖焱约了几个朋友在体院旁边的蜀九香火锅楼吃火锅。他有‘不在场证明’。”“有没有人证明?”魏局问。“有。我们询问了他的几个朋友,当天吃火锅的共有六个人,两个武术系的老师,四个学生。是肖焱请的客。大家从中午12点吃到下午2点左右。还喝了两瓶全兴大曲。”“全兴大曲?”有人睁大了眼睛。

胡伟收到的礼品炸弹,里面装的就是全兴大曲酒。“他中途离过席吗?”“没有。”李波说,“不过肖焱那天到得最晚,据说12点过了10分他才赶到。”“据教授楼的门卫提供的情况,除夕那天礼品炸弹是中午送到的,”魏局问,“那门卫说没说准确的时间?”“他说刚到吃午饭时间,大约在12点。”“这个时间很模糊。”魏局沉声道。“继续注意这个肖焱的情况。”魏局指示,“就算有‘不在场证明’,也并不能排除他买凶杀人的可能。”“是。”殷队点头。

魏局的双眉微蹙,脸色有点难看。

两条线索都断了,侦查陷入了僵局。如果要炸死胡伟的人不是这个肖焱,那会是谁呢?动机又是什么呢?医院内部会不会有胡伟的死对头呢?所有这些疑问,似乎都蒙在重重白色迷雾里。

但他总觉得这个肖焱的嫌疑很大。

殷队说:“我们在胡伟的办公室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日记。里面记的全是他和医院护士交往的细节……”“哇,‘性爱日记’啊!”有人打趣说。

会议气氛逆转,不像刚才那般沉闷了。

李波拿出一本咖啡色布纹面日记本,一页页翻开来,念了几段——

×月×日

今天下班后,约小桃到皇城老妈店吃火锅。味道爽,辣得痛快。吃完饭,我们去了QL房。在床上,小桃扭个不停,面如桃花,我们都很享受……

×月×日

今天和小唐玩上了。唐比桃小两岁,但波很大,皮肤白。这两天还固定地和小兰玩,还有个小妮子待玩,今年真是交了桃花运。不过得注意点身体哈。

×月×日

今天约小杜去吃饭,她有点害羞,起初没有答应。后来同意了。我带她到春熙路东瀛料理店,吃生鱼片,还喝了清酒。然后,带小杜去QL房。但她红着脸推辞了……呵呵,看来不能操之过急。

×月×日

下午做了个手术,很漂亮。晚上在医生值班室值班,小兰进来了。说护士长下午给她脸色看,我说别理那个老处女就是了。小兰破涕为笑。然后,我们上了床。干得很欢……

有人发出啧啧声。

日记主人写得也忒大胆了。连聂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情色日记。“在胡伟的日记里,情色内容很多。”李波说。“胡伟的眼光很高,和他有染的都是漂亮护士。”殷队插话,“从日记里写的看,至少有五个情人,小桃、小唐、小兰、小妮子、小杜,都是脑外科的护士。”“日记里提到的‘QL房’是什么房啊?”有人问。“就是情侣房。六十元一个钟点,好多宾馆都有。”李波回答。“那很有可能是情杀!”魏局恍然大悟,“在她们五人之中,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那些情人对他好像都是死心塌地的。”“这个风流医生艳福不浅啊!”“我们发现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这几个美女护士都没有结婚。”殷队说。“医院里年轻护士本来就多嘛。”“你是说,这些名花都没有‘主’,所以不会有‘老公’来找他算账?”魏局沉声道,“这个胡伟医生很聪明啊!”“杜盈盈算是个例外,医院有员工反映,她的男朋友有点不好惹。”“波波,看看最后一天的日记,记的什么?”魏局说。

李波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念道:

×月×日

今天约了小杜,春节放假带她去鱼凫温泉玩。她终于答应了,还问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我说泡温泉呗,男女同浴,小鱼在腿间穿来穿去。她说好浪漫,呵呵……

魏局蓦然明白了什么。他的眉宇之间动了一下,对殷学强说:“肖焱这条线索非常重要。你们要全天候盯住了,丝毫不能放松。”“是。”殷队领命。2

奇怪的童谣,是案情分析会的第二个焦点。“唐主任,你那里有什么发现?”

魏局把目光转向坐在对面的唐放。

唐放的圆脸抬起来,这是一张敦厚沉稳、让人信赖的面孔。

他先介绍了对爆炸残留物作进一步分析的结果。“初步可以断定,炸死胡伟的那枚礼品炸弹是作案人自制的,应该是一种拉发式爆炸装置。从现场收集到的铜丝裸线还有电池残片看,炸弹的制作比较粗糙。作案人专业水平不高,但懂得电工,并且有关系搞到硝酸铵炸药和雷管。”

聂风注视着唐放,觉得他的分析颇为到位。这位反爆专家在处理大案要案时,总能保持一种从容沉着的风度。“但是,目前还不能确定炸药和雷管的来源。”

唐放接着说:“除了爆炸残留物,在现场还发现了一张奇怪的卡片。”

他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套在透明塑料袋中的棕色纸残片,举起来向大家展示。这张纸残片比名片略大,牛皮纸质,两个边角已经烧焦。残片的中央处隐约可看见三行手写的字:

三十晚上大月亮,贼娃子出来偷……

聋子听见脚步响,瞎子看……

……在喊莫忙走,拜子……

唐放说:“技侦人员根据笔迹鉴定,纸片上的字是用圆珠笔写的,笔迹没有经过伪装,字体比较拙劣,有个别错别字。从书写的情况看,写字的人文化程度不高,大约初中文化。卡片的纸,是包装用的厚牛皮纸。”

他把卡片残片递给魏局。

魏局把卡片举在眼前,皱着眉头端详了一会儿,然后顺手递给坐在右边的殷学强。殷学强看后又递给旁边的李波。

残片在大家手中传阅起来。刑警们小声议论。会议气氛活跃起来。“三十晚上大月亮,贼娃子出来偷……啥子呢?”“聋子听见脚步响……聋子咋个听得见脚步响嘛!嘿嘿!有点搞笑……”“这‘瞎子看’的后面还有字,被烧掉了,瞎子看得到啥子哟……”

众人笑开来,那场面就像春晚看赵本山的小品《卖拐》。“这张卡片会不会是小娃儿搞耍哦?”

机灵的李波探着头问了一句。“卡片是在客厅中央爆炸点附近发现的,我相信它很可能和爆炸物有关系。”唐放回答说,“再说咯,胡家也没有小娃儿。”

聂风最后一个接过残片。他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若有所思。

三十晚上大月亮,贼娃子出来偷……

聋子听见脚步响,瞎子看……“……在喊莫忙走,拜子……”“拜”显然是“”的别字,他想。“聋子”、“瞎子”、“子”——

照此类推,那句“在喊莫忙走”前面空缺的字,应该是“哑巴”。

四个“残疾人”同时出现在这里,有点怪诞哦!

这纸片上残留的只言片语,看上去有点“黑色幽默”,但是……究竟它代表着什么含义,是谜语、隐喻,还是暗号?一时谁也解不开,确实也很难解。

从文字上看像是一首儿歌,或者叫童谣,但说的好像都是反话。总而言之,让人感到有点诡异。

魏局扭头问聂风:“聂记者有什么看法?”

聂风迟疑了一下,说:“我赞成唐主任的推断,这可能是礼品炸弹上的贺卡。”“说不定是杀手开的玩笑哦!”李波说。

聂风摇头:“这个炸弹客既然要炸死收礼人,何必还要开这个‘玩笑’呢?背后肯定有什么名堂。我想,这个凶手一定在暗示什么……搞清凶手的心理轨迹是个关键。”

殷队转过脸来,目光里露出期待。“聂记者有什么高见吗?”

他对聂风协助警方破过几桩大案的事迹早有所闻。“现在给凶手作心理画像,还比较模糊。我在想,总有些痕迹可循的。”聂风尽量低调地说,“譬如给胡家打电话的那个神秘人,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他说的普通话带川味,这表明他有可能是四川人但在外地生活或是打工;第二,作案人不知道胡家住宅的地址,这基本可排除是熟人作案。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打电话的这个人和那个送礼的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刑警们做思索状。魏局颔首。“还有,”聂风蓦然问道,“这卡片上验出指纹了吗?”“没有。”唐放说,“卡片的边角说不定有指纹,但被烧焦了。”“哦。”聂风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正在这时,一个警员进来向魏局报告:“魏局,医院来电话说胡伟的老婆醒了。她说有话跟警方说。”

这消息犹如一剂兴奋剂,案情分析室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殷队,你带人马上去医院!”魏局大声说道。“是。”3

医院特护病房。陶晓玉仰靠在白色枕头上,她看上去还很虚弱,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脸颊上伤痕累累。鼻翼两侧的雀斑格外显眼。

殷队和李波在病床前面的椅子上落座。“那个送炸弹的……”陶晓玉嘴里叨叨道,“心太黑了!”

她的瞳孔里还留着一丝恐惧。“我们一定会把凶手绳之以法的!”殷队安抚她。

陶晓玉的身子向前移了移,吃力地说:“我有情况向警方反映……”“你请说。”殷队说完,兴奋地向徒弟示意。李波迅速掏出笔记本,作记录。

死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使案情发生了逆转。

陶晓玉提供了两条重要的线索——

她向殷队证实了,那张古怪的卡片的确是礼品袋里的。她说卡片上写的那些怪怪的字她没有看到,但当时听胡伟念过,听起来很像童谣。“我们石羊场乡下娃娃也爱唱童谣,只是唱的内容不同。”她解释道,“我还问了我老公一句:‘你念的啥名堂哟?三十晚上哪来大月亮哦?’所以印象比较深。他说:‘管他的,先吃荔枝吧。’刚说完,就响起了爆炸声……”

陶晓玉说完,抽泣起来。

值班护士小声对殷队说:“不能让病人说太多了,她刚脱离危险。”

殷队点头会意。李波同情地望着陶晓玉。

待她情绪稳定下来,殷队尽量轻声细语地问:“胡伟当时念了几句?”“好像是……四句。”“你还记得是哪四句不?”李波的笔停在笔记本上,急切地问。

殷队向他摆摆手。李波会意,不作声了。

陶晓玉努力回忆,一边在嘴里默默地念叨。她脸上的神态看上去有点恍惚,像是在念着什么咒语。“我想起来了,就这四句……”

俄顷,她对殷队复述出来:“三十晚上大月亮,贼娃子出来偷水缸,聋子听见脚步响,瞎子看见——翻院墙。”

殷队听明白了。“是‘偷水缸’哦!瞎子看见的是——‘翻院墙’……”

这说的是啥名堂!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李波在笔记本上迅速记录着。

胡妻提供的第二条线索,却令殷队大为振奋。

陶晓玉告诉殷队,胡伟在咽气之前,留下了一句话:“这是针对三妹的……”“说完,他就咽气了。”她说。

死者在最后一刻一定想到了什么。

胡家三妹!就是那个模样俊俏、口齿伶俐的胡丽。殷队上次询问胡家亲属时,重点是了解受害人胡伟的情况,所以并没有留意胡丽个人的事。

殷队询问了一下陶晓玉,胡丽是什么情况。据陶晓玉说,胡丽在本市一家幼儿园当老师,人很聪明,但脾气有点刁蛮。胡丽的丈夫范志军是茂城一个区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因为收了太多黑心钱,所以社会上有人要“弄”他。

陶晓玉提供的这个线索,无疑把侦破的视野一下就拓宽了!殷队暗忖:这就是说,很有可能爆炸的真正目标,原来是胡三妹夫妇,而胡家老大胡伟医生是被误炸的……慢着,这里有个疑问:如果真是针对胡三妹的,那为什么炸弹不直接送到胡三妹家呢?这个——可以解释得通的是,除夕是个特殊日子,是胡家阖家团聚之日。作案人可能是迁怒于胡家全家,要制造更轰动的效果。

想到此处,殷队不禁大喜。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殷队和李波赶回分局,向魏局汇报之后,立即布置警员对胡丽进行了调查。

调查结果,发觉胡丽本人的情况比较单纯,没有异常之处,但胡丽的老公范志军确实有严重问题。范志军是四川省安岳县人,三十四岁,茂城一个区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就在三个月前因为受贿罪被判了六年刑,现被关押在茂城看守所。

专案组立即将侦查方向转向茂城。4

一辆蓝白两色捷达警车疾驶在川西高速公路上。

殷队亲自驾车,李波坐在副驾驶座上。后座上坐着两个穿警服的汉子,是刑警大队的人。殷队带着三个警员赶去茂城,足见对提审范志军的重视。茂城地处川西,距S市210公里。

临行之前魏局指示,要一举突破,从范志军口中找出“1·23爆炸案”犯罪嫌疑人的线索来。“头儿,你车速已超过120码了。”李波瞄着表盘,不时地提醒殷队。“没得问题。”殷队答道,“中午必须赶到茂城。后面的山路很难开的。”“我换你开吧?”李波问道,他只有一年的驾龄。“你歇着吧!”

殷队一踩油门,捷达警车像脱缰野马向前冲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聂风骑着自行车来到学府路102号。

这位具有猎犬般嗅觉的记者,正沿着与殷队相反的侦查方向进行调查。

事实上“1·23爆炸案”的侦破正沿着两条路线进行,警方的追查是主线,聂风的调查是副线。这位名记者侦探对这个爆炸案也很感兴趣。凭他的直觉,这个案子很独特,将是《西部阳光》又一篇轰动的独家报道。

警方想确定爆炸的真正目标,从他的身上再牵出行凶的仇家来。聂风却是顺着送礼人的线索,直接追寻行凶者的踪迹。这第二条线索,瞄准的方向是寻找那个送礼人,就是门卫形容的那个穿旧防寒服的人。不过太难找了,警方一直没有找到。警方还调出了天网当天的录像,102号大门的位置恰好被树遮住了。看来天网的“电子眼”也不是万能的。但是这个人聂风最后还是把他找到了!

此刻,聂风在102号大院一棵棕榈树下架好自行车,然后到门口收发室,亮出了记者证。“我是《西部阳光》的记者聂风,想了解一下除夕中午那个送礼人的事。”

门卫李大爷有六十多岁,戴顶软毡帽,脸膛红润,牙根有点发黄。“警察都来调查过了,我都说了。”

老头儿不愿意接受采访。“没得关系。您再跟我说一下嘛。”聂风笑眯眯地瞅着他,央求道。“有啥子说头哟!”老头儿搪塞。

聂风掏出一包娇子烟,烟盒上有个憨态可掬的熊猫图案。聂风自己并不抽烟,这是他采访时公关的小道具。

聂风抽出一支烟,递给李大爷。

老头儿接过烟,聂风用红色打火机殷勤地替他点燃。

老头儿惬意地吸了一口,脸膛儿上露出憨直的笑容。大约被聂风的诚意打动了,他问道:“你想了解啥子情况嘛?”“就是当时那个人送塑料袋来时的经过。”

老头儿把除夕中午的情况大概地重复说了一遍。

聂风听得很仔细。老头儿在形容那个人咋个提着塑料袋进来时,无意间说了一句:“我当时好像瞟了一眼,看见门口停了一辆三轮车。但是不是这个人的,不晓得。”

聂风马上问:“是辆啥子样子的三轮车?”

老头儿说:“是有顶棚的那种‘火三轮’,车身围的是条纹编织袋。”“有没有车牌?”“莫得。”

聂风不知道,火三轮是没有车牌的。

他不动声色。这个送礼品炸弹的人,看来可能是一个火三轮的车夫!“还有莫得啥子,您老再回忆一下。”聂风继续问道。

老头儿口吐青烟,做回忆状。

聂风从白色帆布袋掏出两包娇子烟,塞给老头儿。

老头儿笑逐颜开,又想起了一点,滔滔不绝地说:“那个家伙把塑料袋交给我时,没有说是病人送的礼,也没说是啥子东西,只说交给2号楼1单元302的胡医生家。我隐约觉得,当时他好像朝大门口瞄了一眼,有意无意地……会不会外面有人在等哈?不过我没有看见外面有人,只是有这种感觉。”

聂风是个聪明的人,协助警方破过好多大案。他马上就意识到,说不定这个人是帮别人送的礼品炸弹。“这个送塑料袋的人长得啥样子?”他问。“四十多岁,头顶是秃的,颧骨有点高,脸颊这里向下凹。”

老头儿比画着说。

这个样子很特别,所以老头儿印象比较深。“您老的眼睛很犀利哦,可以当侦探啦!”聂风夸了他一句。“记者先生过奖了。”老头儿咧嘴笑了,有几分得意。“哪个想到他送的是一包炸弹啊!”

说起来,老头儿还心有余悸。

从102号大院出来,聂风异常兴奋。他一路都在想:那个车夫为什么会朝大门口瞄一眼呢?这显然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老头儿的直觉应该是对的。门外肯定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是他的同伙,还是其他什么人呢?……

对了!车夫的那一瞥是在告诉门外的人,“礼品”交到了,是让他“确认”。也就是说,这个车夫是在帮他送东西。门外那个人才是送礼品炸弹的真正角色!5

茂城是川西的一个县级市,距S市210公里远。近一半路程为崎岖的山路。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殷队一行中午时分赶到了城里。这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古城,人口三十余万,四面环山,从远处望去地形颇为险峻。

茂城看守所。赭红色铁门,深灰色水泥墙。门前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武警。殷队出示了警察证,一行人被放行进去。他们事先已经电话联系好了。看守所所长把殷队四人带进一间提审室。

不一会儿,狱警带进来一个大块头,至少有一米八高,白净的胖脸,一双微睁的泡眼,表情显得比较淡漠。

他看见殷队和三个警官时,面不改色,隔着不锈钢铁窗坐下来,看上去检察官的余威依在。只有灰色绒衣外套着的黄马甲和发亮的光头——这两点标志着他的囚犯身份。“我们是S市的刑警。”殷队说,“正在侦查一桩恶性‘礼品爆炸案’。”

范志军没有吭气,静听着下文。

殷队简要地说了一下“1·23爆炸案”的经过,包括胡伟被炸死,胡妻受重伤,凶手的作案动机至今不明,以及警方的追查迷雾重重等。

范志军的表情有点震惊,显然这场惨祸他是刚从殷队这儿得知的。“我家胡丽她还好吧?”他问起老婆的情况。“她没事。”

听到殷队的回答后,范的情绪稳定下来。“胡家的亲属,我们都做了了解,希望能找到破案的线索。”殷队说明来意。“你们有什么需要了解的,请尽管问。”范志军表示配合。“我们想了解一下,你有没有同什么人结仇?”殷队直视着他说。“我?”范志军有点惊讶,睁大了一双泡眼,“我这个人做人做事问心无愧,不会有仇家。”他的口气很自信,听起来又像有点炫耀。这与一个受贿检察官的身份多少有点不协调。“恕我直言,你是因为受贿被判刑的吧?”殷队揭他的底,说,“有人说,你收了太多黑心钱,所以有人想弄你……”“当然,我是收了一些不该收的钱,替人办了些违法的事。这当中,有些是朋友托帮忙的,我抹不开面子。他非要塞钱给你,不收就会得罪人。现在说起来,是很后悔的……”

范志军的态度软下来,似有忏悔之意。

他辩解道:“但我这个人有个原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没有给别人办成的,我都把钱退回去了。不信你们可以去问。”

问谁呢?殷队曾调阅过范的案卷记录。他说的也许是事实。“你做检察官时办过不少案子,会不会得罪起诉对象呢?”殷队又问。

这名原检察官笑起来,反问道:“我办案很公平。我又没有冤枉过人,谁会害我呢?”

殷队不甘心,再问了一句:“你再回忆一下,会不会有其他的仇人呢?”

范志军闭着眼,作沉思状,时间一秒秒地过去。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睁开了泡眼。“确实没有。”这是他的最后回答。

殷队和三个手下,都难掩失望的表情。范志军的答复,意味着“有人想弄他”的线索并不实。

警方此次茂城行的希望完全落空了。

侦破又将重新陷入僵局。

范志军察觉到殷队的情绪变化,不解地问:“为什么警方会认为爆炸是针对我的呢?”

殷队回答说:“据死者遗孀陶晓玉说,胡伟临死前留下了一句话:‘这是针对三妹的……’”

范志军似乎恍然醒悟,勃然作色道:“哦!是陶晓玉说的呀,那个婆娘没有安好心!”

这句话听起来如晴天霹雳。殷队和手下警官面面相觑。

范志军解释说,他妻子胡丽和陶晓玉姑嫂俩关系一向不好,在家里经常闹矛盾。陶晓玉这个女人是农村来的,人比较粗俗,贪小便宜,胡丽看不惯,两人经常吵嘴。胡家老大胡伟夹在两个女人之间,也不好受。

殷队想起与胡家成员面谈的情况——胡母有点爱唠叨,谈话间流露出婆媳关系并不太好,婆婆一直看不起媳妇。胡家为高知家庭,媳妇陶晓玉出身农村,小农意识较浓,一直没有工作,抽烟喝酒都会,修养达不到胡家的标准。在言谈中,胡家三妹对这个嫂子也颇有微词,话说得很尖刻。只有胡家老二的态度要平和些。

原来如此啊!“那个婆娘没有安好心!”——这是真的吗?6

就在当天下午,聂风执着地寻找那个火三轮车夫。

聂风骑着自行车调查了学府路一带,特别是W区的城乡结合部。

按照城市交通管理规定,火三轮不能办理注册登记手续,也不得在城区内的机动车道上行驶。所以火三轮的车夫载客时都是东躲西藏的,经常被城管人员撵得东奔西跑的。

这种电动三轮车种类繁杂。因为没有统一规定,车身的材料五花八门,有围布料、丝绒的,有围阳光板的,有围旧喷塑广告的,颜色也是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这是S市的一道尴尬的“风景线”,不算美观,却又无处不见,算得上是S市城市交通工具的杂牌军。尤其是在城乡结合部,火三轮成为市民出行的便捷工具,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蹬火三轮的车夫,大多是四五十岁的下岗工人,或是进城打工无着落的农民,也有部分残疾人,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草根老百姓。比起出租车,火三轮价钱相对便宜,这种交通工具既方便了市民,又养活了一批自食其力的弱势群体。S市全城的大街小巷究竟有多少辆火三轮,没有官方的统计数字,据一名城管人员估计,起码有几千辆。

聂风要在一天里查明几千辆的火三轮,几乎是不可能的。好在他要查的目标是用编织袋围车身的车,范围就相对缩小了。

经过许多周折,傍晚时分,他终于在一处街角找到了一辆围编织袋的车子。那种红蓝白三色的条纹图案,很好认,有点像泰国国旗。那辆车就停在一个路口边,旁边还停了两辆车,一辆是蓝色布幔车身,另一辆围着广告拉片。车夫们正抄着手,闲坐在后座上等客人。蓝布幔车上的车夫是个穿紫色棉衣、围红围巾的胖女子,另一个车夫是个穿翻领毛衣的精瘦老头。

聂风走过去,一眼看出坐在编织袋火三轮上的人,就是那秃顶、高颧骨、脸颊下凹的车夫。他身上穿件灰色旧防寒服,领口有点发黑。

聂风上前,客气地招呼了他一声:“请问咋个称呼你?”“我叫刘得意。”高颧骨车夫憨厚地回答。“刘德一?”聂风打趣道,“‘哈儿师长’呀!”

刘得意嘿嘿地笑起来。“刘德一”是人气很高的巴蜀喜剧演员,他主演的电视连续剧《哈儿师长》在四川几乎是家喻户晓。“我是《西部阳光》的记者,想打听一个人。”

聂风掏出两张一百元的钞票,塞在他手里。“啊?这咋个好意思哟!”刘得意感到意外,有点手足无措。“一点小意思。”聂风的微笑透着诚意。

刘得意收下钞票,揣进兜里,很高兴。这几乎是他开火三轮三天的收入。

聂风问他:“除夕那天中午,是不是有个人坐你的车,叫你送了包东西到学府路102号教授楼?”

刘得意点头确认。“是的。那天是有个人叫我帮忙送了一袋红色塑料袋装的礼品到那个地方。”“还记得那个人是啥样子不?”“嗯,有三十五六岁,样子有点黑瘦,手里提着一个军绿色旅行袋,不爱讲话。”他回忆道。“他说的是四川方言,还是普通话?”“普通话,但带点专县口音。”“是哪个专县的口音?”“听不出来。”刘得意摇头。“他只说:‘搭我去学府路102号院。’我开口说要十元。一路上那人都没有说话,感觉他像是跑江湖的,有点蛮。车开到102号大院门外时,他叫停车,给了我一张二十元的钞票,没叫我找,然后从旅行袋里拎出一袋红塑料袋装的礼品,叫我帮忙送到收发室。”

聂风点头,鼓励他说下去。“我问他,你咋个不自己送嘛?他说,病人亲自送礼有点不好意思,怕医生不收。我当时还说了句,‘现在哪有不收礼的医生啊?!不收白不收。’他说,‘我再给你五十元,帮小弟一个忙嘛!’我这才答应的。然后他说了一句:‘你交给门卫,就说这是送给2号楼1单元302室胡医生的。’我送进去了之后,回到火三轮旁。那人给了我五十元钱,就走了。也没有再搭我的火三轮。”

这时,旁边那红围巾胖女车夫插话说:“报上登过的,好像是礼品炸弹的事哦!”“你娃子成了帮凶呀!”另外那个翻领毛衣车夫戏谑道。

刘得意有点惊诧,涨红了脸,木讷地辩解:“我咋个晓得是炸弹嘛!”“这不能怪你。”聂风安抚了他一句。

刘得意这才稍微安心了,他探聂风的口风:“记者同志,警察不会来理麻(四川方言:审查)我吧?”“不会的。你不算帮凶,只是个重要证人。”聂风说。“重要证人嗦……”刘得意自言自语。“那个人是从哪个方向过来搭的车,你还记得吗?”聂风问。“就在那边的路口。”他指了指路西面。

聂风望了一眼他指的方向,异常兴奋。

这个神秘人物的尾巴终于要被找到了!

他向刘得意道了谢,推着自行车向路西面寻过去。

聂风走进一条小街。街边有家“浪淘沙水疗会馆”,再往前是一家“互惠超市”,紧挨着的是洗衣店、药店、文具店,还有几家卖小吃的餐馆,然后是一家中式装潢的高档火锅店。聂风抬头张望,两边写字楼林立,不像是住家的居民楼。

他有点纳闷。这个又黑又瘦的神秘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呢?但有可能他就住在这附近。

当聂风推车快走到小街尽头时,意外地发现,五步之外竟然是体育学院的后门。那个名叫肖焱的武术老师,就住在这里头啊。

聂风感到十分震惊!莫非……这是巧合?

他推车继续往前,来到小街尽头,发现再拐过去就是三环路立交桥了。桥洞下面车水马龙,往来的人流熙熙攘攘。

望着眼前的景象,聂风有点怅然若失。

他回过头,朝体院后门凝视了片刻,接着,拨通了殷学强的手机。“殷队你好,我是《西部阳光》的聂风。”“哦,聂记者有什么事?”殷队的嗓音沙哑。“我找到那个送礼的火三轮车夫了。”

聂风故作平静地说。“啊?是吗!”

刑警大队长的声音蓦然高昂起来。“那个雇他送礼的人……”聂风本想说“说不定就是肖焱”,但他迟疑了一下,改口道,“也许与肖焱有关联……”“聂记者有什么证据吗?”电话里殷队急切地问。“这只是推测,我正在找证据。”“我们警方一直没有排除对‘肖焱’的怀疑。”殷队说明,“他昨天刚从重庆休完假回来。”言外之意,是一切均在警方掌握之中。“能不能搞张肖焱的照片?”聂风问。“李波那里有。”“哦,我能借用一下吗?”“可以。”“太感谢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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