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艺》金榜名家书系-短篇小说季 《彼岸瞳》(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1-20 11:4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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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振寰

出版社: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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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文艺》金榜名家书系-短篇小说季 《彼岸瞳》

《少年文艺》金榜名家书系-短篇小说季 《彼岸瞳》试读:

雨衣后

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雨天。第

披上橘红色的雨衣,跨上旧了一半的自行车,我就这样冲进了雨中。

雨的凉意扑面而来,我感受到了清爽,是仿佛路边野花的花瓣上滚落的露珠那样的清爽。虽然下雨的天气总会带来许多不便,但我着实喜爱这样沁人心脾的感觉。

当我拐上那条通往家的小径时,我遇到了他。准确地说,我是感觉到了他。因为突然有什么东西蹿上了我自行车的后架,将头和身子迅速地隐藏进我的雨衣中。

我吓了好大一跳,差点儿没能握好把手,车身晃了几晃。“咯咯咯……”一阵脆脆的笑声从我的背后传来,那分明是一个小孩子的笑声。“喂,你是谁?”我不高兴地问,基本将这个不速之客认定为哪里来的淘气小鬼。“我?我叫‘哇’。”那个声音回答。“哇?这是什么名字!”“不知道,但是每次我这样坐上别人的车时,他们总是大叫‘哇’。”

我有点哭笑不得。放慢了车速,我反手去掀雨衣的后摆,想看看这个“哇”是什么模样。“别掀,别掀。”雨衣的后摆被慌慌张张地拉住了,“要是掀开了,我就非走不可啦。”“非走不可?”“是呀。按照规矩,我们是不能被人看见、也不能跟人说话的呢。”挺认真的口气。“不能被人……”我琢磨着他的话,转头偷眼向身后望去。自行车的后架上很明显是有人坐着的,我的雨衣后摆被鼓鼓囊囊地撑起了好大一块,可是后摆下方,却不见垂着两条我想象中那藕一般的小腿。“啊哈,原来如此呀。”我恍然大悟了,“你是什么呢?雨的妖精?风的妖精?草的妖精?”“咯咯咯……”他又笑了,这次的笑声有点不一样,有些被看穿似的不好意思。“不管你是什么,总是个淘气的小子就对了。”奇妙的邂逅让我的心情也变得奇妙,口吻放松起来。“要多谢你啊。”他说着,挺起劲儿地晃起身子,我的自行车跟着一摆一摆,“最近这游戏是越来越不容易玩啦。骑自行车的人少了嘛,一下起雨,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坐汽车。而摩托车、电瓶车的速度又太快,不等我坐上去就一溜烟儿地跑没影儿了,就算上去了都会给震下来呢。穿雨衣的人也少啦,没有长度合适的雨衣,怎么能让我们像躲进房子一样,呆得舒舒服服呢?”

他摇头晃脑地说着,我也不禁咂起嘴来,啧啧,似乎很有道理呢。“所以呀,今天遇到你,我可高兴啦。难得有个人将车子骑得不快也不慢,车子的后座不高也不低,而且,你还穿了我最喜欢的橘红色雨衣……”他声音的表情越发眉开眼笑。“别客气,我也要多谢你。”我说,“骑了这么多年车,还是第一次载到一个这么好听的故事哪。”“咯咯咯……下次再碰到你,我还可以请你载一程吗?我可喜欢坐你们的车子啦。”他就像描述坐摩天轮那么兴奋。“没问题啊。反正你那么轻,有个人陪我说话也比较不闷。”我求之不得。“太好了。那,那现在能不能让我听听铃铛的声音?”

我满足了他的要求。虽然年久失修的老车铃拨动起来也不怎么清脆,而且还夹杂着被锈住的“嘎嘎”声,但他却报以了一阵快乐的笑声。“回去得给车铃上点儿油。”我想。

不久,我家快到了。看到那栋近在眼前的建筑物时,我下意识地放慢了蹬脚踏的速度,好让他的游戏时光再多延长那么几十秒。“不用减速,我知道你到家啦。”他善解人意地说,“正好,我也该下车了,谢谢你让我坐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开心呢。”

说完,他就走了,像来的时候那么突然,原本就轻如无物的自行车后架上微微传来放空的感觉,隆起一整路的雨衣后摆也重新轻巧地贴住我的背脊。“说走就走啊,也不说声再见什么的。”我笑着摇摇头。

我将自行车放进车库,雨衣脱下来挂在墙上的钉子上,任凭雨水滴滴答答地慢慢流完。

我走进家门,有点儿想哼歌的心情,在推开门后慢慢平静。“我回来了。”

一个臃肿的身影走过来,是妈妈。“雨不小,有淋到吗?”一如既往的熟悉声音。“没有。”“哎呀!”她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你的裤管湿透了!怎么不擦擦就进来了?地毯会受潮呀。”

我说着“没在意”之类的话,弯下腰将裤腿卷起,妈妈已取来干布在手,就要费力地弯下腰去擦那些水渍。“我来吧。”我上前一步,试图夺过她手中的抹布,一不小心,又把摆置在鞋柜上的花瓶给碰下来了。“乒乓!”妈妈钟爱的马蹄莲和那只小花瓶一起,在地毯上开出潮湿的花。

妈妈的嘴唇和手开始颤抖,我忙分辩:“所以我早就说过,不要把花瓶摆在那种地方……”“你这孩子,自己不小心,还顶嘴。”妈妈心疼而疲倦地摇着头。

我还想说什么,门开了。是爸爸。他站在玄关处,对客厅的狼狈先是一愣,然后就紧张地过来搀扶妈妈。“哎呀呀,你现在行动不方便,怎么还……”嗔怪的声音很快转移到我身上,“小芹你也是的,明知道你妈妈……你该多帮着点儿忙。”“算了,那么粗心,待会儿该被碎片割到手了。”挺着大肚身体不便的妈妈坐到沙发上,“快给花换个容器,别让它死了。”

爸爸应着,转头对我说:“小芹,听见了吗?”“不是说,怕我会割到手吗?”我不知哪儿来的委屈和倔强,碎碎地说,“老说我不对,那我就什么都不做好啦。”

我的话让爸爸妈妈都有些不高兴,可是妈妈的不高兴迅速打败了爸爸的不高兴,爸爸对妈妈说:“小芹就这脾气。别往心里去,你要保持心情愉快……”

我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拖鞋一踢,走进房间。“哎,小芹,午饭……”妈妈的声音硬生生被门夹断,余音听起来像叹息。

我就这样一肚子气地躺在床上。窗外的雨更大了。

好像有人敲门。我却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的上学时间。

我从床上猛然弹起,抓着书包就往外跑。经过饭厅时,我看到一份裹着保鲜膜的饭菜静静躺在桌上,客厅没有人,爸爸一定上班去了,妈妈则在午休吧。自从肚子里有了小宝宝,爸爸总是叮嘱她注意休息的。

我的心情有点涩涩的。赶快穿上雨鞋,走出家门。

快要迟到了。重又投身雨中的我,将自行车踏得飞快。车轱辘把水花溅起老高。

在街道穿梭时,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却没在意。争分夺秒的时刻不容停顿。

直冲到亮着红灯的十字路口,我才得到喘息的空隙。

四周围都是人和车。各有各的挡雨工具,乍看过去,仿佛一座朦胧而绚丽的森林。我在这时突然想起——

喊我的人,一定是“哇”呀!上午跑进我雨衣的那个小淘气。我怎么把他忘了?

正想着,自行车后架突然略微一沉,显而易见的轮廓撑起了我的雨衣后摆。“呼——”是他的声音,如释重负中带着责备,“你怎么把车子骑得这么快,我差点儿就赶不上了。”

我忙道歉:“上学快迟到了,所以……”“只是赶时间呀?”他一语道破,“我还以为,你在发泄不高兴呢。”

我语塞。红灯这时被绿灯取代,我简单说了一句:“坐稳了。”重新上路。

接下来,我们没有对话。善解人意的他,似乎觉察了我的不快,说了几句没有回应的话后就安静了下来,与上午的活泼大相径庭。

虽然我稍微放慢了速度,学校还是到了。我不再踩踏板,任由车子按惯性滑向校门,“我到了。”“嗯,我走啦,谢谢你又载了我一次。”他说,“呐,给你个礼物。”

两只小小的、凉凉的手伸进了我的左右衣袋,不等我趁机看清他的肤色,手就缩回去了,而他也倏然消失,只留下一句话:“这次坐车不好玩。我听见你肚子在叫,是不是饿了?请你吃。咯咯……饱了高兴起来哦。”

我从左衣袋掏出好大一把草莓,右衣袋里的则是水灵的桑葚。湿润让它们显得格外新鲜,像是会散发清香的紫红宝石。

吃在嘴里,又酸又甜。那股涩涩的心情强烈起来。跟出门时体会到的一模一样。

是……歉疚吧?

下午的课一下就过去了。

走出车棚时,我庆幸雨还没有停的意思。那就可以再遇到他了。“喂……”我压低嗓门,轻声向四下呼唤,“你在不?我放学了,载你一程吧?我没有不高兴啦。”

喊了一轮也没有听见回应。周围的人开始多起来,再要喊下去就有些起眼了。

但不找还是不甘心。“喂……”我硬着头皮继续低呼。“咯咯……”终于我又听见了那古灵精怪的笑声,“你不把车子骑起来,我怎么跳上去呀?不跳就不好玩啦。”“噢。”我心说,“这小子……”但还是迅速照办。轮子在雨地上碾出大约三米弧线后,他上来了。“哈,还是这个速度最舒服!”“我还以为你生气,不坐我的车了。”我说。“明明是你不知道生什么气。”他的声音让人联想起嘟起的嘴,“果子好吃吗?”“很好吃。我还分了些给朋友。桑葚让我们的嘴唇变得紫紫的,像涂了劣质口红。”“咯咯咯……”

这趟旅程又愉快和写意了起来。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最熟悉的路口看到最熟悉的房子时,我原本轻飘飘的心突然沉了一沉。

我没有捏刹车手掣,像一尾鱼那样轻快地从家门口滑过。“咦,不停车吗?我记得那是你家。”他问。这小子记性真不错。“据说明天雨就停了。”我说,“你坐一次车不容易吧?我免费招待你多玩一会儿。”“好啊好啊。”他高兴得拍起手来。

可是,当同样的优待进行到第三次、天都几乎黑了时,我再要过家门而不入,他的情绪温度也就没有那么热烈了。“你呀,其实是不想回家吧?”

我发誓,他说这句话用的仍是天真腔调,却一点儿也不像个孩子。“被你看穿啦。”我自嘲地笑笑。“你为什么不开心?”

这问题来得真直接。我索性停下车,用一只脚作支撑。“妈妈……要生小宝宝了。”我说,“我要有小弟弟了。或者是小妹妹。”“你不想要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吗?”“不。只是觉得……爸爸妈妈越来越不喜欢我了,以后也许会更不喜欢。”我的眼睛出现了下雨征兆。

他安静了半晌,突然说:“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他们不会不喜欢你。如果你很晚了还没回去,他们会出来找你,找到后,既高兴又生气地训斥你……”他继续说。

我眨眨眼睛,他把一切看透了。看透那些恐惧与任性,不过是我的撒娇。“你多少岁了啊……”我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一定活了几百年吧?所以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咯咯咯……”

他又笑了。一边笑,一边抱住了我的腰,额头和鼻尖抵在我的背上。那使我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我坐在爸爸或妈妈的自行车后抱住他们的情景。直到学会骑车前,他们都是那样兴高采烈地载着我飞驰。

他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我。直到雨小了,从哗啦啦变成淅沥沥,然后是一滴,两滴。“我要走啦。”他松开我。“下次再见的时候,要告诉我你是什么妖精啊。”“咯咯……好啊。”“那,再见。”

雨衣后摆瘪下去,后架上细微的重量完全消失,我最后听到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对我说:“再见,姐姐。”

我开始每天期待下雨的日子到来。可不知道为什么,雨下了好几场,我却没有再见到他。

但我并不寂寞。因为那个雨夜之后,我所期待的另一个人出生了。

我有了一个弟弟。

弟弟很喜欢我,刚刚会走就成天黏着我。我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又一个下雨天,我穿起旧了许多的橘红雨衣,骑上嘎吱作响的老爷车,要去超市买东西。弟弟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姐姐,载我。”他说。“大雨天的,你呆在家啦。”我说。“不要不要——”他不由分说地爬上了后架,钻进了雨衣的后摆中。

我心里猛然一动。那被撑起的雨衣轮廓如此熟悉,让我想起一个小小的老朋友。

连起劲儿摇晃的频率,都是那么像。“姐姐,走吧!”弟弟兴致勃勃地说。“好……你坐稳了。”我说。一种温暖将我慢慢融化。当车子开始前行,他的手从后面抱住我的腰,额头和鼻尖的触感似曾相识。“哇。”我说。“哇?”“终于又见到你了。”

老车站

爸给我打来星际长途,让我回地球看望一下爷爷,我便在最老短时间内离开了金星。

这个时代,宇宙旅行已经是十分便捷与普遍的事情,但我还是不太喜欢回地球。虽然我是个百分之百的地球人,但自幼在别的星球长大,对那里从来没有“故乡”的概念。

地球的空气治理水平其实不差,但跟清洁度更高的外星球比,还是让我咳嗽连连。举目可见的落后风景也让人很难提起兴致。哎,难怪在偌大的宇宙中,地球被归类在一个“城乡结合部”的位置。

我租了一辆脑电感应飞车前往老人院。这车很方便,靠想象就能操作。比如我想听新闻,隐藏广播立刻响起一句:“汽车博物馆失窃一辆古董车……”

老爸老妈在数万光年外的星球工作,表达孝心的任务于是落在了离地球最近的我身上。我倒是不介意陪陪爷爷,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是越发令人头疼了。

这不,当我步入那家自动化老人院时,机器保姆立刻告诉我:“你爷爷又出去了。”“什么?”想到爷爷虚弱的身子,我皱眉,“怎么不拦住他或者陪着他?”“那会令他不愉快。而我们的电脑判断,顺着他更有利于他的健康。”

问过保姆爷爷大概会去哪里后,我驱车离开老人院。

在两栋高达三百层的摩天高楼之间的窄巷内,我找到了我的爷爷。电子动力套装支撑着他的身体,令他乍看还算精神。

爷爷正翘首以盼着什么。我和飞车出现时,他眼前一亮,看清后又迅速转为失望。“爷爷。”我下车,“您在这儿干什么?”“等车。”爷爷嘟哝着回答。“等车?等什么车?”“上学的车。”

我将爷爷强行带回老人院。他很不高兴,一路挣扎,好像是我绑架了他。“你爷爷已经患上‘心理非生理返老还童症候群’。”听我描述过爷爷的不对劲后,老人院配备的机器医生这么说。“那是什么?”我根本没听懂。“几个世纪前它有个不完善的名字,叫‘老人痴呆症’。”医生解释,“简单说,你爷爷的智商与记忆已经退化到了儿时水平。现在的他,模样是老人,内心却完全跟个小孩子一样。”

原来如此。“这病能治吗?”“没办法。但我并不认为这算是病。”医生娓娓道来,“现在的老人都能活两百岁,不过那时他们往往已经忘了童年的事。只有极少数幸运者,像你爷爷这样的,才有机会重温旧梦。”

我撇撇嘴。这医生还挺浪漫。“另外,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根据检测,你爷爷的生命配额已经不多了。”医生说。

我的心猛地一沉。

身旁的爷爷这时挣开我的手,抬脚就跑。我忙抓住他。“爷爷,您要多休息。”“车快来了!我快赶不上了!”爷爷急得直跺脚,真像个发脾气的小孩。“他想做什么,就随他高兴吧。”机器医生劝。

我松开了手。爷爷欢呼着跑走,嘴里还喜滋滋地说:“今天要和小芹一块儿坐……”

爷爷又回到了那条窄巷。

我总算明白了。一个多世纪前,爷爷还是小学生的时候,那条窄巷的位置有一个车站。而爷爷每天早晨都在站台上等着乘校车。

我的爷爷驻守在窄巷内,仿佛回到了他的青年时代。他踮起脚尖不断眺望,脸上写满期待。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症候群的关系,爷爷对四周围充满前卫时髦气息的一幕幕景观、人物均视而不见。他的眼睛穿越时空,看见的是一百多年前的地球。“卡卡家,小芹家,唐果家,曲奇家……”爷爷嘴里念着,一根一根地数着手指。我竟然看明白了,他是在计算校车要经过多少位小伙伴家后,才抵达他所在的站台呢。

我坐在最先进的飞车里凝望我的爷爷。耳边仍旧传来“失窃的古董车仍下落不明”之类新闻,嘈杂刺耳,令人浮躁。

现在的地球就是个令人浮躁的地方。急切地追求发展速度导致自然风物逐渐消逝,然而整体的科技水平依旧远不如先进星球。所有人都在前进,却没有想好究竟要前进去什么地方。

而我的爷爷,停留在过去的时空,守望着一辆不知何时到来的校车。他的姿态那么安静,那么虔诚。

我忽然有冲动,想陪爷爷做一会儿梦。

我首先想到的是为爷爷寻找曾经的伙伴。

纵使沧海桑田,时代变迁,纵使他们都已经老了,有些共同拥有的东西还是不会变的。

为爷爷举办“同学会”,按说并不容易,好在这是个查询信息方便的时代,借助电脑,你能很快地完成许多麻烦的事。

我先搜到了爷爷就读的小学,然后进入他们班的通讯簿,名字后面会附着每个人的联系方式、家庭住址等。顺藤摸瓜,总能慢慢找全的。

我忙了三个小时,却换来大大的失望。除了我爷爷,其他人都已过世了,包括“小芹”——我的奶奶。在这个网络信息时代,只需透过政府公开的人口档案信息,谁生谁死,就一目了然。

爷爷的老朋友都不在人世了。这样的结果令我不禁心酸。我想起两年前参加一次境外行星探险,在与所有人失去联络时,那种全世界就只剩自己一个的空洞感,使人战栗。

那也是爷爷现在的感觉吗?

我能为爷爷做些什么?

我拼命想。我其实没有把握。但,我想到了。

人不在了,站台不在了。那辆校车,也许还在。

寻找一辆车的下落比寻人更不容易。毕竟车跟人的受重视程度不一样。我查到了交通局的百年资料库,搜寻了许久才总算查到那辆编号“1227”的校车。

那是一辆多么古老的车啊。外表与历史书上的“巴士”一模一样,方方正正,四个轮子。没有安装反引力系统,不能飞天。电脑也是最初级的,输入地图后每天固定几点几线地跑,马力有限,又慢又呆。

这类车型早就被淘汰了,街上完全看不到。当时车辆结束营运到了报废年限时,就直接被拆成材料发挥余热了——万幸的是这其中不包括1227。它因为服务的行业具有代表性,被作为纪念物保存在汽车博物馆里。

抓住来之不易的线索,我第一时间赶往汽车博物馆。

我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1227?那辆古董车?它不在啦!被偷走了!寻车启事播了一整天,你没听见?”

听着馆长气急败坏的咆哮,我回忆起自己似乎有听过那个新闻。怎么会这么巧?

馆长带我去1227的展区。玻璃墙破了个大洞,碎渣散落一地。看来窃贼是直接把1227开走的。“它还能开动?”我问馆长。“能。有时候还是需要它动起来,给参观者做演示的。”馆长说。“靠自己的意志动吗?”“怎么可能?那种落后的电脑连自主思考的功能都没有。没人开机就寸步难行。”“那,1227失踪前,发生过什么事?”“没什么。昨天我们接待的最后一批客人是一群外星小孩儿。他们在1227前流连了许久。然后今天早上我们发现车就——你怀疑偷车贼在他们当中?”

我当然不会那么怀疑,只是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让我不禁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想。“不过,放心吧,那些小偷跑不了!”馆长很振奋地向我出示一份电子地图,“这是刑警刚传来的,根据目击者的举报绘制的路线图。你看,那辆车曾经在这些个地方出现过……”

我看着地图上闪烁的光点。每一处的坐标都令我似曾相识。啊,那些不就是爷爷的老同学家吗?我在通讯录上看到的,他们一百多年前的住址!

我的脑子里电光石火地掠过一个想法!

真有那样的可能吗?

一辆放在博物馆展览的古董车,因为某天邂逅了一大群孩子,而像上了年纪的人类般产生多愁善感的情怀,落后的电脑因此发生不可解释的激活,令它自行离开了博物馆。

它循着曾经千篇一律的路线,驶过一个个孩子家门口的站台,接他们去上学。哪怕孩子已经不在了,站台也已经不在了,它仍旧固执地行驶着。

我驾驶飞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那条窄巷。

我想我目睹了奇迹般的一幕。

那辆车,那辆上上个世纪的古董车。笨重、迟钝,开起来时,会从屁股排出阵阵黑烟,吭哧吭哧行进的每一米,都像一个老人正步履蹒跚……它那样从容不迫地,从街道的拐角出现。

而我的爷爷,从看见它的那一刻起,浑浊的眼里忽然射出了光芒,他张开双臂兴奋地挥舞,对他的最后一个老朋友。那么喜悦,那么骄傲。

1227慢慢停下。在那站台。

爷爷迫不及待地上车。在那站台。

原来不是只有爷爷在等待。

原来不是只有爷爷在回忆。

我的爷爷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那班车。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咧开漏风的嘴冲外面欢畅地笑。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他现在只是个孩子吧,和他的小伙伴们一起,和他悄悄喜欢的奶奶一起,坐着校车去上学。

我知道不久就会有人来打扰他们。我请求那些人来得慢些,好让我们的梦能做得更长久些。

美人星球

间是22世纪,地球的科技已经发达到了某个水平,但是不管时时代如何日新月异,有些事情却是不会变的,比如说以貌取人现象的存在。

雅米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说其貌不扬其实还算是夸赞之词,雅米的长相之丑陋基本已经到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步。上学的时候,雅米的男同学们喜欢私下点评女生的外形,使用得最多的一个词汇是“五官端正”——这不是夸奖,而是说这个人的鼻子就长在鼻子的位置,没有歪到眼睛那里去,用以指代一个女生实在不好看,只剩下“五官没有满脸乱跑”这一点可取。雅米,正是大家一致认为五官端正的女孩。

雅米有自尊心,女孩子被人这样评价可怎么受得了?为此雅米不知悄悄流了多少眼泪。雅米不止一次地想过整容。然而22世纪的今天,虽然整容技术已经进步到可以让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副模样且不留任何后遗症,却也滋生出了许多不法之徒,利用这样的变脸效果从事犯罪。因此,政府明令禁止民间的整容业,真有谁想整容,必须一层层将申请提交上去,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批,漫长的等待。而且还得在政府机关留下360度的身体照片作为档案备案。

雅米一时无法整容,科技越发达的世界,真实流失得越严重。到处都在崇尚自然之美,雅米也不愿意在父母赐给的身体发肤上大动干戈,尽管这身体发肤是那么丑陋,雅米也只能选择继续顶着它生活,痛苦地生活。

雅米的朋友很少,但朋友少不意味着没有朋友,比如茱蒂,就是雅米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茱蒂是一个境遇与雅米完全相反的女孩,她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和超凡脱俗的气质,很少有男生能跟茱蒂对视三秒而不脸红心跳,茱蒂就是那种得天独厚的天然美女。

很难想象,茱蒂和雅米会是最好的朋友。

雅米和茱蒂同在一所大学,两人每天同进同出,形影不离。拜茱蒂所赐,雅米不至于彻底寂寞,雅米非常感激茱蒂。

每天下课,雅米都会和茱蒂一起回宿舍。这已经成为两人之间的默契。雅米没有想到,有一天这样的默契会被打破,一起被打破的,还有她和茱蒂的友情。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茱蒂没有来上课。对此,雅米已经习惯了,茱蒂是大小姐,身娇肉贵,一点不舒服就懒得动弹,这种时候,雅米就会肩负起帮茱蒂打饭、抄笔记之类的任务。

今天下课的时间比平常要早,雅米也就提前回到了宿舍。雅米和茱蒂住的是双人间。22世纪的防盗很先进,不必带钥匙,直接走到门前,门就会自动打开,那是因为主人的一切资料都记录在门上的电脑里了。

雅米走进屋,却没看见茱蒂,浴室传来水声,茱蒂似乎是在洗澡,桌上摆着她那厚度约1毫米的折叠电脑,屏幕显示的内容是一篇日记。

雅米没有兴趣偷窥别人的隐私,她的目光只是不经意在上面扫了一眼,却再也移不开了。“今天不太想去上课,只想懒洋洋地在床上度过,所以我就跟老师请了个假,反正笔记和晚餐雅米也会帮我搞定的。雅米真是个好人啊,女仆都没这么听话,有时候我几乎感动到想要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了。人家当我是最好的朋友,我和她走得近却只是为了用她衬托我的出众,好像有那么点不厚道哦!不过,任何人往雅米身边一站就会马上美丽30%的效果真令人欲罢不能……虽然雅米要为此付出丑陋指数上升40%的代价……”

浴室的门在这时开了,宛如出水芙蓉般的茱蒂愣在门口,没有想到雅米会提前回来的她慌了。“雅米,这个……”茱蒂一句话没说完,雅米已经泪流满面,她真的很喜欢也很信任茱蒂。

雅米推门跑了出去,茱蒂的叫声被抛在了脑后。

雅米一边跑一边哭,一边摁下手表上的一个按钮,片刻,窗口出现了一部空中飞车——这是22世纪最为流行的一种代步工具。此刻的雅米不想留在这里,不想接触任何人。她跳上飞车,迅速往高空升去。

沐浴在风中,雅米脑中的思绪乱得像她的头发,她不断加速,不断升高,她想离开,离开,离开这个讨厌的世界!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雅米的飞车越来越接近大气层,已经可以看见边缘地带了。

22世纪,宇宙航行已经成为了可能,只要你买得起飞船又拥有驾照,你就可以自由地到外星球去旅行。但是就好比人类出国都要办理手续一样,地球的出入境管理同样很严格,所谓的“边缘地带”,是建立在大气层附近的太空站,类似机场、海关、国界那样的地方。

雅米的飞车以不正常的速度逼近边缘地带,马上有警卫举枪示意她停下来。然而雅米已经不管不顾,她没有减速,就这样横冲直撞地朝着地球之外飞去,受到刺激的人总是容易制造刺激。“拦截!拦截!”太空站响起一阵阵警报,认定雅米是个亡命之徒。

大气层已经被一层细密的高压电网笼罩,擅闯者往往只有死路一条,可惜,这已经不是雅米关心的了,不等警卫拦住她,雅米的飞车朝着电网就撞了上去……“轰隆!”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雅米的飞车支离破碎,雅米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的想法是,如果能这样离开世界,就太好了……

太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雅米才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头好痛,仿佛裂开一般的痛。视线也很模糊,好久,才慢慢变得清晰。

雅米,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刚才她还在地球的边境,可这是哪儿呢?分明是地面嘛!

雅米站起来,眼前的景色美得不像在人间。雅米想: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飞车的残骸呢?看不见。更别说围捕雅米的警卫了。“喂——有人吗——”雅米大声喊起来,回音阵阵。

不远处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雅米仔细看,却又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虽然有点怕,但雅米还是继续喊,边喊边往前走。

这地方的绿化未免做得太好了,周围满是花草树木,山石河水,雅米记得地球上已经没有这么像自然界的自然界了。

某棵树背后似乎有一个身影,很快又不见了。

雅米感到了一阵诡异。她感觉,有某种生物在自己周围的,为什么就是不出来呢?

慢慢地,雅米走到了一片开阔的空地上。这时候,仿佛一声令下,草丛里、大树上、土堆后……跑出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把雅米团团围住。

雅米终于知道刚才躲躲藏藏的是些什么了。“你、你们好……”她试着打招呼,还没说完,她大吃一惊!

眼前的所有人——对,分明是人类的样子,有头有身,有手有脚,清一色穿着绿色的衣服,留着长长的黑发——但是,他们却没有脸!确切说,他们没有眼耳口鼻,脸上是空荡荡的一片!

恐惧感笼罩了雅米,一个很明确的念头在心里升起:这里,不是地球。

为什么自己会跑到这里来?

雅米灵光一闪,她想起老师曾说过,有时候,剧烈的能量反应会扭曲时空之轴,从而出现光年跳跃现象——简单说就是通过爆炸什么的,一个人突然被转移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我来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星球上吗?想到这点,雅米壮起胆子问无脸人:“这里是什么星球?”

没有人回答。

雅米突然觉得好笑:眼前的这些人,既没有耳朵也没有嘴巴,这要他们怎么听,怎么回答呢?

雅米正在发愁,突然,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您好。”

然后,是连成一片的“您好”,感觉上,就像是包围住雅米的所有人,一起在对她打招呼似的!“你、你们好……”雅米不知所措。

一个长老的模样的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头发雪白,皮肤上皱纹密布,手里还拄着拐杖。“请问,您是人类吗?”雅米的脑子里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我?”雅米瞪大眼,她才想问“你们是不是人类”呢,居然被抢先了!“抱歉,我没别的意思。”那位长老连忙摆手,“是这样,我们,从未见过长得像您这样的人类……”

对方提到了长相,雅米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脸,事情太突然,以至于雅米都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想离开地球的,雅米,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丑女啊!

无脸人们在这时挥起了手,雅米在脑子里听见他们激动地说:“请不要遮住您的脸!不要遮住!”

雅米不肯:“为什么?”“我们没有脸!您有!我们喜欢您的脸,想看您的脸!”无脸人们异口同声。

雅米缓缓松开手,她呆住了。

长老对雅米说:“请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雅米于是坐了下来,无脸人们簇拥着她,一起坐了下来。尽管他们没有眼睛,雅米仍然感觉到自己是注意力的焦点。“客人,您不是我们这里的人。”长老首先说,“如您所见,我们这里的人,都不像您,有——”“那么你们是怎么看见东西、听见声音的?”雅米马上提问。“我们现在和您交谈,是通过脑电波的感应。”长老指指脑袋,“看也是一样,我们的脑电波可以感知外界事物,然后在脑内成像。”

雅米点点头,宇宙是很奇妙的。“我们还可以通过手来摄取营养。”长老伸出手指,指尖上有奇妙的小孔,“总之,我们和客人虽然样子不像,但也完全能正常生活。”“真好。”雅米由衷地说,她憎恨自己的丑陋,无脸人的状态是她最向往的。“怎么会好!客人,能像您这样好看,才是我们梦寐以求的!”长老和其余无脸人一起激动了起来。

雅米受到很大震动,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说“好看”,雅米这才知道,原来所有的比较都只存在于“有”的基础上,同样是地球人,雅米比谁都不如,可是在无脸人面前,她就是大美女!因为她有脸!“客人,可以请问一下,您脸上那些的……名字吗?”有无脸人小心翼翼地问。

雅米连忙介绍开了,她在告诉无脸人不同器官的名字时顺便介绍了它们的用途,无脸人们又是一番叹为观止。

雅米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了,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受尊重。

无脸人们更是激动不已:“那——眼睛——真的会流水呢!太奇妙了!”

如潮的感叹声中,长老颤巍巍地握住了雅米的手:“尊贵的客人啊,我们有个不情之请。”“请说。”雅米很喜欢这些淳朴的无脸人。“我们这个地方,世世代代都没有面孔,这样的历史已经持续了太久太久……”长老长叹,“今天我们见到了您,这一定是天注定的缘分,如果可以,我们希望能借用一下——您的脸。”“借用我的脸?”雅米吓一跳。“是的,我们有着很强的模仿能力,只是苦于没有模特。”长老说,“以您的面孔为基础,我们可以让自己长出眼睛、鼻子、嘴巴……如果您愿意,求求您!”

所有无脸人都给雅米跪下来了。

雅米的眼泪停不住,她完全能了解无脸人的心思。不是讽刺,不是无知,只是很单纯的一种对自己所缺的事物的向往。那一刻,雅米找到了人生的归宿,她下定决心了,她不要离开这个星球!

雅米同意了无脸人的请求,然后,她战战兢兢地向他们表示,自己希望留下来。

对于无脸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他们欢呼雀跃,长老更是第一时间宣布,从此,雅米就是他们的女神!

当天晚上,雅米接受了无脸人们的加封仪式。仪式完毕后,长老跪在雅米面前,在她的同意下,用手抚摸雅米的脸,然后一点一点变化成了雅米的样子。

看见自己的相貌出现在陌生人脸上是非常古怪的,但是雅米坦然面对。

每天都有无脸人来拜见雅米女神,然后重复长老做过的事情,慢慢地,这个星球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都不再无脸,世世代代都可以用眼睛去看世界,用耳朵去听声音,用鼻子去闻香气,用嘴巴去尝美味。这一切,都是拜雅米女王所赐!

岁月飞逝。雅米一天天老去,她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终于有一天,长命百岁的雅米停止了呼吸。那一刻,整颗星球的人都在哭,他们都感激雅米,他们都舍不得雅米。

又过去了许多年,地球人的探索卫星发现了这颗位于宇宙边缘的小星球。那时,地球已经与许多很好很强大的外星球建立了邦交,因此高层并没有将和这颗小星球打交道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象征性地派了一架小飞船前去拜访,飞船上载着一些政府官员,还有一位有着地球亲善大使之称的高龄女性。

她的名字叫作茱蒂。

打从下飞船的那一刻起,茱蒂就感到头晕目眩,因为眼睛能看到的所有人都长得一个模样,而那个模样令她回忆起许多遥远的过去。已经白发苍苍,有儿子孙子曾孙子的茱蒂,想起自己曾经有一个名叫雅米的失踪了很久很久的同学,一种名为愧疚的心情在她的心里悄悄滋长。“远方的客人啊,欢迎你们来到美人星球。”美人星球的首领对茱蒂说。“美人……星球?”茱蒂张开满口假牙的嘴。“是的。我们星球的人原本没有面孔,现在你们所看到的模样,是我们的女王赐予的,女王是我们所见过最美丽的女性,这份美丽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如同她在我们心中的地位一般。”首领充满敬意地说。

茱蒂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满是皱纹的脸和皮肤,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夸茱蒂是什么美女了。“客人,听说你们星球上的人生下来就有完整的面孔。”首领突然问,“您是否同意,我们对女王的评价呢?”“同意。”茱蒂颤抖而由衷地说,“你们的女王,真的非常美丽。”

精英未来

过半小时,就要抵达五千年后的未来了。时光机内一片欢欣再鼓舞。

我是机上仅有的七名乘客之一。没办法,时光机虽然号称人类有史以来最高明的科技结晶,但那不代表它没有缺陷。时光机的缺陷之一就是能源有限,基本上到了未来就不再有返回的余裕;之二是座位有限,能够容纳的只有七个名额。若因此说这时光机是一次性产品,也并非不准确。

对于乘坐时光机前往未来这件事,世界上几乎没有人不感兴趣。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未来必定是个比现在更发达、更美好的社会啊——谁会不愿意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呢?因此时光机“有去无回”的缺陷不是问题,问题是地球人口那么多,到底该选出哪七名代表人类,前往未来呢?

在我的印象里,地球从没像现在这么热闹过。各行各业各地各界都在进行着激烈角逐。虽然有人从平等的角度出发,提倡不如通过抽签决定谁将获得时光旅行的入场券,可是更多声音却反对将千载难逢的机会寄托于运气。相比之下,以实力作为衡量标准更使人信服。

也就是说,够资格前往未来的,必须是精英中的精英。

我就是这过五关斩六将的七人之一。我是一名演员,电视剧、电影、舞台剧、小品、MV,总之一切跟演戏挂钩的行当全都参与过,并且无一例外地获得极高的收视与好评。演戏之余我还出了唱片,全球销量突破一千万,演唱会开遍世界。此外我还擅长写作,我的自传曾在畅销书榜上名列前茅……总之一句话,能作为文艺界的代表前往未来,我认为自己实至名归。

与我同行的另外六位乘客,不用说当然也是各个领域的栋梁,拿奖拿到手软,拥有无数的奖杯、奖牌的精英人才。他们是:精通一切运动与交通工具的体育明星斯特、从火腿到火箭什么东西都会制造的大科学家N博士、能用自来水和路边野草做出人间美味的食神大碗女士、据说曾经把已在天堂办理户口登记的死者医治到活蹦乱跳的神医杰克大夫、曾连获三次国际和平奖的鹰国总统白先生,以及破过的案件数量直逼所在国家总人口的柯北神探。

好了,介绍了这么多,现在距离我们到达未来世界已经只剩十分钟了。

感受着时光洪流的呼啸而过,我们七人无法不心潮澎湃,想到自己能脱颖而出,全都归功于万人之上的精英身份,我们就无法不骄傲,不自豪!毕竟,如果我们只是平凡人,那么就连参与竞争的资格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漫长的时光隧道终于到了尽头,我们隐约看到前方耀眼的亮光,电脑在这时发出提示:“再过七秒,我们就将到达未来社会。六、五、四……”“三!二!一!”我们忘情地跟着数起来。

只见视野突然变得一片漆黑,极短的时间后,我们看清了四周围的面貌。啊,不愧是五千年后的世界!即使是我这样口才出色、文笔出众的人,此刻都不知道如何描述眼前的景象。只能说“日新月异”用在这里,不足以形容万分之一!

我们走下时光机,充满新奇地打量着环境,想到这里将是我们日后生活的地方,我们就感到阵阵激动。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机会将这样的心情与五千年前的人分享。

一辆周身透着高科技质感的飞车降落在我们身边,一个只能用“完美”来形容的男子走下车来,他对我们敬了个礼。“不好意思,我们这个时代有着非常严密的探测扫描系统,因此你们刚刚到来,就被我们的监视器捕捉到了。”男子说,“根据分析,你们来自五千年前的地球,对不对?”“是的。”我们点头,接着不卑不亢地说明了来到这个时代有多么不容易。“原来如此,各位都是五千年前的精英人士,对此我们表示佩服。”男子鞠躬,“我叫鲁耶,上级命我负责接待你们。”“不用客气。可以的话,希望能够尽快授予我们这个时代的公民权。”N博士说。“我们十分乐意这么做,但是不得不告诉各位,现在这个社会实行的是‘不劳动者不得食’政策,也即是没有任何接济之类的说法,一切生活水准都将与个人能力挂钩。”“放心吧,以精英的名义保证,我们将用各自的才华为这个时代作出贡献。”大碗女士说。“那太好了。请问各位的特长是……”鲁耶问。

我们纷纷自报家门,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堪称荣耀。

谁知听完我们的陈述,鲁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哎呀,不好办,我恐怕各位不能在这个时代派上任何用场。”“什么?怎么会?”我们集体感觉受到了侮辱。“比如您吧,白先生。”鲁耶指着鹰国总统,“现在,地球上已经没有了国家的概念,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政治早已经是历史名词,总统更是堪称化石。”

撇下目瞪口呆的白先生,鲁耶对大碗女士说:“自从万能烹饪机问世后,即使是刚出生的婴儿也能在一分钟内做出满汉全席,所有材料均可由机器合成,厨师已是明日黄花。”

在大碗女士双眼翻白时,鲁耶将头转向杰克大夫:“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平均寿命是五百岁,因为一出生就在身体里植入能消灭一切病原体的纳米机器人,生病早就是类似神话的事情……”

杰克大夫趾高气扬的头发全都耷拉下来后,轮到了N博士:“您的才能使人钦佩,只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在这里从头学起?毕竟您的大脑里所装的东西,现在基本属于幼儿园的学习范畴。”

在N博士忙于吐血的时候,斯特与柯北也难逃厄运。鲁耶分别对他们说:“鉴于全民体能经科技强化后,连最老的老人也能轻易爬上珠穆朗玛峰,所以我们早已废除了所有的体育项目。还有这是一个高度文明、高度和谐的社会,距离上一次发生犯罪大概已经有两千多年了。”

最后一个被公布噩耗的人是我。只见鲁耶向我亮出了他的手表,表面屏幕上正演出一部把“精彩”乘以一万都不足涵盖的电影,背景音乐更是比天籁还要天籁。鲁耶对我摊开手:“什么演员呀,歌手呀,作家呀,这个时代都是不存在的。想要看什么、听什么、读什么,万能的电脑可以用最短的时间轻易做到。”

鲁耶全部说完后,带着得体的微笑扫视面如死灰的我们。这个和气且高傲的未来人不会知道,在刚才那短短十分钟内,他摧毁了七位人类精英的存在价值!“难道……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工作’这回事?”沉默了半晌,柯北颤抖着问。“您误会了。工作是永远存在的,只是跟你们的认知已经完全不是一个等级。”鲁耶说,“比如现在最热门的工种,就是以树塔射线将诺玛细胞核加工成适宜在查尔斯星云上活动的刚亚水平……不好意思你们听得懂吗?”

我们用空洞的眼睛交换意见,确认刚才不是耳朵出毛病后,大碗女士第一个往地上一坐,嚎啕出声。“完了,完了呀!我们在这个时代根本什么也不是,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了呀!”

她的话刺激得我们集体崩溃,于是接下来是一轮只会让未来人贻笑大方的绝望连环秀。“其实,尊敬的各位祖先。”鲁耶字斟句酌,“虽然你们已经很难再在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但我还是有一个适合你们的地方可以推荐,就看你们是否乐意。”

我们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簇拥着鲁耶:“快说!”“那就是,到博物馆里去充当活文物。”鲁耶谨慎地说,“五千年前的人毕竟是罕见的,相信会有不少人对你们感兴趣,有了这份工作……”说到这里鲁耶闭了嘴,因为他看到我们已经是一副恨不能吃了他的嘴脸。

身为精英,却要作为展品供别人欣赏?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侮辱吗?开什么玩笑!

但是如果不接受他的建议,我们等于彻底失去了生存的渠道,悲伤重新将我们笼罩。“各位祖先,实在不行的话,你们还可以返回故乡呀。”鲁耶好心地说。“办不到了。这部时光机是云集了我们那个时代最先进的科技力量、绞尽脑汁的成果。”N博士摇头,“尤其难以配制的是它的能源,基本只能支撑单程用量!我们回不去啦!”“是吗,是这样啊。”鲁耶说,“不过,在我们这里,时光机就跟自行车一样普遍,大家人手一台,所需要的能源更是自动贩卖机都有销售……”

当我们七位精英重新进入加满了能源的时光机,而窗外向我们挥手的鲁耶渐渐消失时,我竟不敢去看另外六人脸上的表情,究竟是沮丧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价值连城的珍宝

下来要为各位呈现的拍卖品,就是这‘火卫蝴蝶’,顾名思“接义它生活在火星的卫星带。能像月亮般反射阳光,在黑夜中翩翩飞翔,会跳的舞更多达三百种……起拍价一百万星盾。”

穿着燕尾服的机器主持人敲响竞拍开始的钟声,会场中立刻有争先恐后的叫价此起彼伏。“我出两百万星盾!”“我出四百万!”“一千万!……”而展台上的巨型玻璃罩中,火卫蝴蝶正像精灵般美轮美奂地舞蹈。

最终这只星际尤物被一位腰缠万贯的昆虫收藏家拿下。

机器主持人立刻着手进入下一桩拍卖,他学人类那样清了清嗓子:“接下来的这件珍品也是非同小可。它是在天王星最恶劣的辐射环境中开放的蔷薇花……”

又是一轮激烈的竞拍。热火朝天的拍卖会场上,只有富豪N爵士无动于衷。“您好。我注意您很久了,您一直没有动作。”一位女记者凑过来悄声问,“这么多一流的宝物,没有一样能够入您法眼吗?”

N爵士耸耸肩膀:“它们都很出色,但是距离我心目中的珍宝标准,却还是差得太远啦。我实在没有欲望参与叫价。”

在他们谈话间,天王蔷薇也已经名花有主了。

展台上不再有新的动静。N爵士说:“看来,拍卖会要结束啦。”“看来,您要空手而回了。”女记者说。“没办法,世界不停进步。到了今天,还有什么珍宝是想象力之外的呢?”N爵士自嘲般说。

参加拍卖的其他人这时也纷纷起身,准备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请大家等一下,我们还有最后一件拍卖品没有展示!”机器主持人挥手让大家少安毋躁,“请看——”

N爵士停下了正要离去的步伐,和许多人一起回过头看着展台。他们看到一个约有半米高的新玻璃罩从展台中央缓缓升起。与之前的拍卖品不同,玻璃罩内空无一物。“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人大声嚷嚷。“我们什么也看不见!”“耍我们吗?别耽误大家时间啦。”

会场起了小小的骚动。机器主持人微笑着说:“大家似乎都看不见呢。不过看不见才是正常的。这样珍品,原本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啊。”

N爵士的眼睛突然像通了电的灯泡那样亮了,等不及主持人继续介绍以及念出起拍价,他失控一样大喊:“我要买!我出一千万星盾!”

霎时间拍卖会迎来了空前的高潮,大家似乎都从N爵士的狂热反应中判断出了这样拍卖品的本质与价值,顿时喊价一浪高过一浪。

最终拍下此物的还是财大气粗的N爵士,以八千七百万星盾的代价,他将那样珍品收入囊中。“祝贺您!”看着小心翼翼、像抱着孩子一样抱着玻璃罩的N爵士,女记者表示由衷的祝贺。“谢谢你。”N爵士看来好开心,“不介意的话,请让我送你一程吧。”“好呀。”

离开拍卖会场,乘电梯来到位于同一栋大楼地底的飞碟停泊站,N爵士吹了声口哨,一部最高级的声控飞碟立刻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身边。

N爵士与女记者相继进入后,飞碟起飞了。这部新式交通工具的最大特点就是一切全自动。

不用费心驾驶的N爵士,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好不容易拍下的珍宝上了。注视着透明的玻璃罩,他的眼神流露出无限的迷醉与忧伤。

突然一支冰冷的枪管对准了他。

N爵士回过头,只见刚才还满脸温柔知性的女记者此刻面容狰狞。“好了,亲爱的爵士,请把那宝物交给我吧。”女记者,不,女强盗说。“卑鄙的家伙,休想得逞!”N爵士将玻璃罩藏在身后。

女强盗笑着,一副战利品已经到手的样子:“也好。先让我猜猜那到底是什么宝贝?嗯,纯度百分之百的那美克星水晶,还是折光率已入化境的亚特兰蒂斯白钻?”

N爵士说:“它的价值,你这种人一辈子也不会了解。”说这话的时候,他悄悄用脚踩了地板的某一个地方。

立刻有数只章鱼脚形状的机械手从飞碟四面舱壁上出其不意地伸出来,将女强盗绑了个结实。这机关启动得那么出其不意,女强盗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就束手就擒了,她只来得及在被绑前的最后一刻不死心地扣了一下扳机——“唰唰唰”一束W死光线被发射了出去,经过光滑的舱壁反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N爵士手里的玻璃罩!“乒乓!”玻璃罩应声粉碎。N爵士惨叫起来:“不——”

飞碟降落在某个地方。有几部航天警用摩托风驰电掣地赶来。全副武装的未来战警们走入飞碟,带走女强盗。“在抓走我之前,求求你告诉我,你买下的珍宝到底是什么?”这是女强盗最后的要求。

看着一地玻璃碎片、面如死灰的N爵士抬起头来:“你还是不知道吗?你没有发觉……飞碟内的空气,不一样了吗?”

女强盗一愣,然后做了个深呼吸。啊,真的,有一股自出生以来就没有体验过的沁人心脾的清新进入了她的五脏六腑。未来战警们闻言也迅速脱下头盔,加入到贪婪呼吸的阵营中来。“那是两百年前的空气啊。”N爵士悲哀地说,“你知道相对这个时代的地球人来说,那时的空气是多么干净、多么纯洁吗?”

飞碟内宁静无语。飞碟外,肉眼可见的黄浊空气充斥着整个2211年的地球,色彩诡谲的夜空中,一轮酱紫的月亮正在俯瞰大地。

哈利·波特现在不在

问这里是哈利·波特的家吗?”“请

自从《哈利·波特》系列小说风靡世界以来,我就常常能接到这样的电话。

哈利·波特是我的名字。不不,我当然不是那个戴着眼镜、骑着扫帚、挥着魔杖、对抗伏地魔的小巫师,我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只是恰好也叫哈利·波特。

我曾经是一所小学的校长,现在,我已经退休了。每天种种花,喝喝茶,看看电视,躺在摇椅上打打盹,一天就过去了。对的,就像你的爷爷奶奶一样。我和他们真没有任何不同,也许身体还会更差点儿。

然而,当那位名叫罗琳的女士大笔一挥,让世界上多了一个名叫哈利·波特的小巫师后,我就开始不同了。

我们这小地方,每家每户的主人姓名和电话号码都可以从通讯簿上查到,所以有孩子能从那上面看到我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我没有想到,真有孩子会打电话给我。“请问这里是哈利·波特的家吗?”第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的,是我的妻子,米妮。她是个有着胖乎乎身材的老太婆,总是笑眯眯的,性格开朗,就是这份开朗给我招来了许多事。

当时,我的妻子对着电话那头回答了一句:“Yes!”——这并没有错,这儿的确是我家呀。

但是电话那头的孩子——也只能是个孩子吧——显然激动了,他问:“哈利·波特在吗?”“不,他不在,他骑着扫帚,打魁地奇去了。”米妮温柔地说。她也曾经看过《哈利·波特》。“那我可以再打来吗?”那孩子虽然有点失望,却还是积极地问。“哦,我的孩子,随时欢迎你再打来。”米妮说。

放下电话,米妮和我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皱纹像花一样开放在我们的眼角。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没等我们擦去笑出的眼泪,电话又响了,这一次是我接听。“请问这里是哈利·波特家吗?”一模一样的问题,但已经不是刚才的孩子。“啊,是的。”我回答。“我、我是……小约翰……我是哈利的粉丝……”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急促起来了,“小杰克刚才告诉我,他往哈利家打电话了,他给了我这个号码……我、我……”“哦,你慢慢说。”我和蔼地说,“不过,哈利这会儿可不在。”“嗯,小杰克也告诉我了。没关系,我知道哈利他肯定很忙的。”“我会转告哈利,有支持者打电话给他的。”我说。“谢谢您!啊,可以……可以请您帮我,问他要一张签名吗?我的地址是……”

我本来已经打算放下电话了,这个节外生枝的要求一下子让我有些发愣。“谢谢您了!我好高兴喔!我超喜欢哈利的!我一定会珍惜他的签名!”声音竟然激动得带了哭腔。“我会转告他的。”我只能这样说。

放下电话,我开始埋怨米妮:“都怪你。为什么刚才要那么说?”“怎么怪起我啦?”米妮反唇相讥,“你还不是也说谎了?”“我……这……”我语塞,“这不是说谎……我只是不想破坏孩子的愿望……”“我也是呀。”米妮一摊手,“毕竟,你当了几十年校长,我也当了几十年的老师。”

米妮说得没错,她和我曾经都是奋斗在教育第一线的战友,那时候,我们俩共同的理念就是要培养并保护孩子的爱心与梦想。“既然已经答应那孩子了,可不能让他失望。”沉默片刻后,我说。“你打算代替真正的哈利·波特给他签名?”米妮简直就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对。反正我的确也叫哈利·波特,所以这签名也不能完全算假冒的。”我苦笑。

米妮迅速找来一张漂亮的签名板,我拿起钢笔,在上面漂亮地签了个名。嗯,几十年校长不是白当的,我的签名还是那么潇洒。我还写上了一句“致小约翰,愿你快乐”。

当天下午,我和米妮出去散步时,顺便把签名板寄出去了。

我们这儿的邮政系统还蛮发达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了小约翰的电话。“我收到哈利·波特的签名板了!老天,他的字好帅喔!真的是哈利·波特呢!”小约翰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了。“你喜欢就好。不过,今天哈利·波特仍然不在哦。”我说。“没关系!没关系!”小约翰说,“我把签名板给好多同学看了,他们都好羡慕我,因为我们班几乎全部都是哈利迷……”

我突然预感不妙。“我们班,这个学期的成绩很好的,我们也都很听老师的话……”小约翰说,“那个……您……可以帮我向哈利说一声,为我们另外三十八个同学,每人都签一个名吗?”

一旁的米妮清楚听见了电话那头的要求,她忍住不笑出来。“哈利很忙,嗯,很忙……”我说,“说不准他……但,我会转告他的……”“谢谢您!哈利万岁!我永远爱哈利!”小约翰高叫着。

放下电话后,我对米妮说:“你给我准备三十八张签名板。”“真要全部都签?”米妮似笑非笑。“没办法,对孩子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挠挠头。“就知道你是这脾气。”米妮转身准备去了。我说过,她是最了解我的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家的电话此起彼伏地响了三十八次,全部都是小约翰的同学打来的。毫无疑问,号码是他泄露出去的。他们每个人除了对我表达对哈利·波特的仰慕之外,就是报上自己的名字。以便哈利·波特签名的时候,都可以写上一句“致……”。

我又是接电话又是记名字,真有点手忙脚乱。“对了,老先生,您是谁呀?”偶尔也有孩子关心我的情况。“我?我是哈利·波特的……”我犹豫着该怎么说才比较接近“善意的谎言”。“啊,您是哈利的经纪人对不对?哈利是名人,肯定需要经纪人的!”不等我构思完毕,孩子已经先帮我设定好身份了。

于是以后的日子,我和米妮注定要用“哈利·波特的经纪人”的身份活动了。

虽然签名和寄签名是相当繁琐累人的事情,但反正我和米妮有的是时间,因此对这打发无聊的活动,我们倒也乐在其中。

签名全部寄出去后,陆陆续续接到的孩子们的感谢电话,则让我们彻底感觉不到疲累。“扮演孩子们的偶像,让他们高兴高兴,真不是什么坏事。”我对米妮说。“我从没否认过呀。”米妮笑得前仰后合。

不定期地接听陌生孩子打来的电话,很快成为我和米妮生活中的一大乐趣。唯一遗憾的,就是始终无法满足孩子们与哈利·波特本人对话的愿望。还好,他们对此也都表示理解。

不过,有些事情毕竟还是得哈利·波特出面才有办法搞定的。

一个叫钱德的男孩子给我打电话:“喂,可以请哈利·波特教我一个魔法吗?‘除你武器’、‘统统石化’、‘呼神护卫’……什么都可以。学会了魔法,罗斯就不敢欺负我了……”

一个叫菲比的女孩子也打来了电话:“我想请哈利·波特给我的铅笔施一个活动咒,那样它就可以自动写作业了……如果哈利不擅长这个咒语,可以拜托赫敏吗?”

还有一个叫乔伊的男孩:“请问哈利·波特,有什么魔法可以变出很多很多的零用钱?”

诸如此类的来电虽然在我的意料之中,却总让我哭笑不得。毫无疑问,这些孩子们都对《哈利·波特》的原著极其熟悉,可惜我并不那么熟悉他们提到的魔法。我能做的只有一遍遍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抱歉,我的孩子。我想哈利·波特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其实这些事并不一定需要魔法才能解决。你知道的,哈利·波特之所以能打败伏地魔,并不是因为他的魔法多么高明……”

我应付这些电话时,米妮总是在一旁做出笑破肚皮的模样,“你成了儿童心理辅导专家啦。”

换了米妮接到类似的电话,事情就简单多了,米妮不会像我一样婉转拒绝、迂回教育,她总是用为难的口气说:“教你魔法恐怕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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