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中的少女侦探1(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2-12 07:5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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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相泽沙呼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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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中的少女侦探1

废墟中的少女侦探1试读:

逃走的原始人

1

姐姐,不好了。我现在竟然在找什么原始人——

本来,我是绝不相信有原始人存在的……

暗红色的阳光有些刺眼。打开平时很少使用的手机摄像头,我按下了快门。虽说夕阳照耀下的校园很漂亮,然而这景色却似乎不是我这种廉价的摄像头所能捕捉到的。液晶显示屏上,只能看见被逆光处的阴影所笼罩着的一片灰败景象,其中旧校园内那狭窄的操场几乎杳无人迹。今天还是没拍到原始人——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原始人没出现。”

我一边用衬衣的袖子擦着汗,一边敲击着手机按键。把刚刚的照片附上之后,点击了发送键。几乎是同一瞬间,便收到了回信:“继续调查。”

我不禁叹了口气。在这般酷热的六月夕阳之下,于放学后的旧校园里找寻原始人的高中生,全世界范围内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人吧。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笨蛋了。虽说这件事的起因仅仅源于三天之前,但自己竟做着这样无谓的搜寻工作长达三天,想起来更不禁觉得可悲。2

我讨厌跑步,更不用说全力狂奔了。跑步的时候会呼吸急促、双足沉重、心跳几乎要停止,最后更是整个人狼狈不堪。从头到尾还要忍受周围的视线刺痛着自己。“为什么他跑得这么慢呢?”“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跑步?”明明感到了通过视线传来的无声嘲讽,却还不得不跑完全程。做这种运动根本什么好处都没有。所以说接力赛也好、马拉松也好,从很久之前我就非常讨厌了。

而现在的我,却紧握着手机,跑在学校喧嚣的走廊上。走廊上的人多得几乎很难向前迈步。举目所见,只有穿着干净室内鞋的一只只脚尖而已。

期中考试的结果并不好看。数学和日本史的成绩甚低,世界史则压根儿没及格。分发试卷的时候,教室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男生们互相比拼着谁的分数更低,女生们则互相夸奖着对方是何等聪明。只有我一个人,默默地把考卷折起来塞进书包。这种脱离不了中学生特色、天真无邪的氛围,真是让人厌烦。所以放学之后我才马上逃出教室、逃出走廊。是啊,“逃出”这种措辞着实不过分。教室和走廊里的空气令人窒息。

来到教学楼门口,举目便是耀眼的阳光。远处映入视线的,是那幢平时不怎么注意到的商用大楼,遮蔽着天空的一角。仔细一看,大约四层处,竟有人从窗口探出了身子,仿佛要跳楼一般。

莫非是……自杀?那人穿着制服,看上去像是女孩子,应该和我是同一个学校的吧。因为逆光,其他细节实在看不清楚。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而环顾我的周围,却只有无知无觉的学生们,正无所事事地漫步着。

那个坐在大楼窗口的身影应该没有引起任何路过学生的注意吧。而此刻的我也本可以装作没有注意到,无视那种状况走过去。然而,这样走过大楼之后,背后却传来了令人讨厌的声音。不得不说,我目击到这一景象的时机很不巧。

那么该不该回到学校,向大人们报告,或者报警呢?可自己向来不是那种喜欢和陌生人打电话的类型。我讨厌自己的声音,以至于让电话里的对方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一行为本身,也会让我感到痛苦。走到大楼正下方,抬眼望去,女孩子那白皙的双腿正兀自高悬着。

结果,我连逃走的勇气也丧失了。这么说,当然也同样没有阻止对方自杀的勇气了。怎么说呢,在今天这样澄净的天空下,还是希望她不要自杀吧。而且,从那种地方坠落,尸体一定会暴露在路过的学生眼前啊。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想想就觉得十分羞耻吗?

那栋商用大楼共五层高,和几幢差不多相同性质的建筑物并立着。大楼外部没有安全楼梯,大楼本身没有被使用的迹象,门口也没有任何公司的招牌。一层的防雨窗半拉着,弯下身子的话,似乎就可以稍微窥见其中的景象。我从那里钻进大楼,眼前却是一片骇人的黑暗,也许是防雨窗之类的东西完全遮蔽了阳光的缘故吧。借着手机液晶屏的光亮,我摸索着楼梯的方位。鼻子里满是尘埃和铁锈的味道。

地板上散落着塑料制的小零件,走过其间时鞋底传来硬物的触感。壁纸一半剥落,不知是遭了贼,还是被上门催债的人彻底搜查过一遍,总而言之,这幢楼不像是有人在其中“生活着”的样子。

我故意在楼梯口咳嗽了一声,上楼梯的时候却自然而然地两级一跨飞奔了起来。想来若是因为我的悠闲而导致那人死亡的话,我还是会困扰的吧。更不用说警察可能会将我列为嫌犯了。必须得再快一点才行。

总算到了四楼,因为紧张和奔跑之故,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平时的我可是连爬一层楼都不愿意的人啊。真是累死了,我果然最讨厌运动了。

在楼梯平台处,我看到了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这一层的防雨窗似乎没有关上。走过走廊,看到一间堆满杂物和灰尘,微微显得幽暗的房间。我似乎感到其间有人的气息。然而,贸然冲进去似乎并不合适。该怎么和那人搭话呢?说“您好!抱歉,我迷路了”之类的话?至于电视剧里常见的“就算再怎么样,自杀也是不行的!千万别自杀”这样的台词,实在太令人羞耻,是说不出口的吧。我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窥视着房间的内部。

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照亮了整个房间,这房间大概有半个教室大小吧。从破败板壁中露出的各种管道就在我的眼前,大小不一的几个橱柜翻倒在地,曾被镶嵌于橱门之上的玻璃也变成碎片散落在地板上。想来,这便是所谓的废墟吧。

而那个女孩子,此刻正身处于这片废墟之中,背对着我,朝着窗外,仿佛要掉下去一般地坐着。女孩子的头发一直留到腰际。头发这么长的女孩子此前还真是没见过呢。一瞬间,我有种碰到了幽灵的错觉,背后传来一股寒意。明明是来阻止她坠楼的我,此刻竟优柔寡断地任凭时间流逝,动也不动。

怎么办才好?究竟该怎么和她搭话才好?“那、那个……”

结果,为了不让她受惊,我只是这么轻轻地问了一句。之后就顺其自然吧。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我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我的呼吸变得更为急促,恐怕就快因为窒息而晕倒了吧。

她回头,向我望了过来。我感到血液正因为这回眸而被拉扯着,羞耻感随之涌上脸庞,真想现在就从这间屋子里逃出去。不,我还是会等对方说完“抱歉,什么事都没有”,才会从这间屋子里逃走。

她侧脸对着我,一副黑乎乎的双筒望远镜端到和脸平齐的位置。透过长长的头发,可以窥见她那雪白的耳朵上戴着耳机,制服衬衫的扣子随随便便地扣到胸口的位置,胭脂色的领带却好好地系在脖子上,令她的侧脸显得有些凛然。怎么看她都不像是马上要自杀的人啊。虽说如此,她却也不像好好地“生活着”的人。把几乎整个身子从这栋已成废墟的商用大厦的窗口探出去,并举着双筒望远镜窥视着远方的女孩子,在我的认知范围内并不存在。

是的,这是个女孩子,而且应该比我的年纪要大一些。那凛然的侧脸也显然与和我同级的女生那一脸天真无邪完全不同。冷淡平静的漆黑双眸此刻紧盯着我,仿佛在观察着什么。心脏跳动的声音在我耳中有些烦人,咚、咚、咚,直接敲击着鼓膜,让我更加晕头转向了。“那个,其实我迷路了。”

实在受不了被那双冰冷的眼睛观察着的我,准备说出这白痴一般的借口。而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以至于发出了“内过,西四偶迷漏类”这样奇怪的声音。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然而她那双眼皮的修长妙目仍然紧紧地盯着我。好大的眼睛啊。被女孩子热切地看着,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吧。我感觉自己的脸变得越来越红了。

暂时保持着沉默的女孩子总算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用空出来的双手按住窗框,转过身子,雪白的大腿从窗户外侧跨到室内。最后,她踮起柔软的双脚,稍稍抵到了屋内的地板上。目睹了这一连串动作的我不自觉地睁大了眼,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心脏恐怕早就接近停跳状态了。那条苏格兰格的百褶裙也太短了吧——注视着扇形裙摆和修长双腿所形成的立体画面的我如是想到。另外,被阳光照射着的她的肌肤,像死人般惨白。“你这家伙,叫什么?”

她抬起眼睛这么问着,手扶着窗框,再次向我这边看了过来。而我则感到冰冷的汗水在背后扩散开来。她的声线虽然平静得很,却仿佛浓缩了露骨的敌意和恶劣的心情,因而显得极其冷淡。我本打算回答完“真对不起!我不是什么怪人”之后马上逃出去的,却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丝毫动弹不得。可能是因为她比较像怪人吧。“我、我叫柴、柴山。”由于气势上被完全压倒,我不自觉地犯起了口吃,“柴山祐希。”“有何贵干呢?”“那个,其实……”我停顿了一下,以免说出是为了阻止她自杀才来这里的,这误判也实在太大了一点吧。我望着室内一处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故意胡言乱语道:“那……您在这里又有何贵干呢?”

她眯着眼睛,好像颇为稀奇地自上而下看着我。尽管她倚坐在窗框上,看起来却还是比我高一些。她用手理着披在肩膀上的长发,声音依旧沉静,却带上了一丝愉悦。“我吗?我在这里找原始人。”“什么?”“原始人。”

姐姐,这可怎么办呢?我和脑子有问题的人扯上了关系。“原始人指的是不是就是那个很久很久以前……也就是纪元前的人类?”“白痴,除了这以外还能指什么。”

带着极度的傲慢,她这么说道。此人此刻的表情,正是沉浸在蔑视着自己以外所有人和事所带来的愉悦中,也就是心怀不轨的人应有的表情吧。而这表情让我感到焦躁不安。用“你这家伙”“白痴”来称呼初次见面的人,简直难以置信。要不是因为她是女孩子,而我正注视着她的大腿,就算是我,也一定会讨厌此人的吧。“鄙人不是很明白您说的意思。”“这样啊。”她用直截了当的不快语气回答道,又一次眯起了眼睛,“你这家伙不知道吗,傍晚时分原始人会在旧校园里出现的传闻?”

她回头望向窗外。那个方向,应该就是我们的学校吧。

原始人的传闻,我的确是有些印象的,不过是一则经不起推敲的怪谈罢了。傍晚时分,旧校园里会出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原始人。原始人会发出谜一般的吼叫,朝着学校操场狂奔,最后消失无踪——或许比起怪谈来,更像是个笑话吧。记得刚升入高中两个月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起过,在学校里也算挺有名的了。话说回来,“你这家伙”这种称呼不会就这么固定下来了吧?

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她的问题,我一边偷瞄着放在一旁的望远镜,一边在脑海中反刍她方才的话。她不会是认真的吧,这样想着的我却发现望远镜现在正放在窗户旁一个看上去与周围环境非常不搭调的茶几上。这个结实的木质茶几,比倒在房间一角的橱柜要漂亮得多。“不过你这家伙来得正好。”带着既非虚饰亦非紧张的漠然,她继续说道,泛着些许光泽的粉色樱唇扬起,露出微笑,“想不想调查一下那个原始人?”

真是搞不懂她在说些什么。调查原始人?我的脑中瞬间浮现出躲在电线杆后面的钱形警部的身影,一边嚼着草莓套餐一边用望远镜监视着古旧公寓,偷偷对着对讲机喊道:“这里是钱形,目标还没有出现,请讲……”“我说的是调查原始人哟。放学之后,在原始人可能出现的学校操场等地进行监视,算是很简单的工作吧。”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这家伙的手机是带摄像头的吧?”“当、当然了。”“给我。”

她从窗框上站起身来,长发轻轻摇曳着,一边缓缓穿上放在地板上的崭新便鞋,一边向我招手,示意我上前。走过去之后,我发现自己之前的猜测得到了验证——果然她要比我高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草莓香气冲击着鼻子,我尽量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将手机递了过去。真是美妙的香气啊。女孩子为什么都那么香呢?和姐姐坐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也是这样,透过纱窗飘来的风都带着甘美的芬香,总是破坏着我的注意力。所以,虽说和姐姐一起看电视是乐事一桩,但我偶尔也会感到羞耻。

趁我发呆之际,她从我手中夺走了手机,整个过程就好像我中了什么催眠术一般。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香气到底从何而来呢?难道说是洗发水的味道?她用的是草莓味的洗发水吗?这种猜测,和随风而来的阵阵香气,在我的脑内盘旋着。也许是因为我的翻盖手机是老旧的经典款,而她也曾使用过同一款的手机吧,在进行了一系列熟练的操作之后,她将手机扔还给了我。“我把我的邮箱地址输入到你这家伙的手机通讯录里了。放学之后,去监视一下操场,每隔一小时拍一张照片发给我。能做到吧?”

拿着自己的手机,我点开通讯录,发现了新输入的项目。我将那个名字缓缓地读了出来。

“Matsurika?”

用片假名打出的名字。除了邮箱地址之外,并没有她的手机号码。“这是我的名字。”

我还真是遇上奇人异事了呢。放学之后认真地寻找怪谈中出现的原始人,拍下照片之后通过邮件发送给这位在废弃大楼里拿着望远镜监视的大小姐。“那个,还是算了吧……”她的脑子看来的确有问题,要拒绝她的话必须趁现在了吧。仿佛为了和那股甘甜的气味告别,我特地退开一步这么说道,看来非要做个了断不可,如果对方是男性的话就不用这么犹豫了吧。“我其实挺忙的,我是说,忙于学习。”“学习吗……”她手扶着窗框说道,“一年级C班,柴山祐希,数学和日本史的分数极低,世界史压根儿没及格,对吧?的确很有忙于学习的必要呢。”“不、不是……你、你怎么……”

她又恢复了刚才倚在窗边的模样,眯起眼睛,脸上浮现出饶有兴致的笑容看向我。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就像书里的魔女一样,她用手指玩弄着乌黑的长发,这样说道:“你这家伙,几乎每天放学后的同一时间都会打电话吧,是不是对令姐报有执着而过剩的爱情呢?”

瞬间,我感受到了自己脸颊的热度。的确,因为和姐姐关系太好的缘故,小时候我曾被家附近的朋友称作“姐控”。然而高中里应该没人知道这件事才对。我看着自己的手机,方才迟钝地了解到,原来刚刚把手机给她的时间里,此人翻看了我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太、太过分了吧。竟然偷看……”

名为茉莉花的女子脸上又渐渐浮现出魔女般无敌的笑容。而我则因为太过羞耻,忍不住向窗边走去。啊啊,真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明明是为了阻止她自杀才来到这个地方的,却受了让自己想要自杀的待遇,我的命运可真可悲。“你这家伙,被匿名信中伤过吗?这可是不怎么常见的体验呢,就连我也不曾经历过。”她一边将一缕秀发绕在手指前端玩弄着,一边说道,“你呢,就是所谓的姐控吧。你这样的人,就算糟糕的成绩和更为糟糕的性格暴露了,对你产生兴趣的人恐怕也寥寥无几吧。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愕然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真是严酷的定论啊。我本想瞪她一眼,但一碰上她那冷淡的眼神,我这边就不由自主地退缩了。“放学后进行监视,确认有没有原始人的工作。你还在犹豫要不要做吗?”“所谓的监视,就是拍照片,对吧?”

带着某种羞耻心,我答应了下来。“是。但如果原始人真的出现了,就给我把他抓回来。”“那要是没有出现呢?”“就请一直监视到他出现为止。”

这简直如同儿戏。“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种工作。作为回报,每次放学后报告完了,就把你这家伙最不擅长的功课带来,让我辅导看看吧。”

就像要看穿我,她把脸凑了过来。她的眼睛真是漂亮。这么近的距离,连呼吸都要好好控制了吧。辅导我的功课究竟是怎么回事?放学后的报告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些事情都要在这个房间里进行吗?

怀着奇妙的期待,我踌躇着,暂时保持着沉默,背过脸去。我可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和女孩子对视的勇气。窗外的夕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暗红色,阳光洒在地板一隅,使得这个布满尘埃的房间显得更为破败。而房间里的那张茶几和斜倚在窗台上的女孩子,又和周遭的氛围是那么不协调。

已经没有刚才那种窒息的感觉了,但心脏还在快速地跳动着。微风再次送来她身上的芳香。在我看来是那么媚惑的双唇,竟说出了充斥着诱人甘甜味道的话语。男女二人共处一室、学习、百褶裙、艳丽的双唇、草莓的香气,所有这一切似乎都在挽留着我。心脏又一次咚咚咚地狂跳着,脑袋又一次变得昏昏沉沉,虽然对方不过是个脑子坏掉的女孩子罢了,只是个如魔女一般不知得体为何物的女孩子罢了。

所以说,那时我的脑子,大概也出了什么问题吧。3

已经五点半了,结束了监视的我走过操场。当然,原始人今天也没有出现。已经这么晚了,剩下这点时间也不会再出现了吧。我打开手机,发现有新邮件,是来自茉莉花的。“不用拍照了,去收集情报。”

何等简洁明了的邮件,又是何等艰难的任务啊。消失的原始人什么的本就不过是桩怪谈,又哪来的什么情报?!我本身没有朋友,而且十分不擅长和陌生人说话。况且这类事情,是要向新闻部打听的吧?那方面的人脉,我可真是一点都没有啊。讨厌,像这样踏进不熟悉的班级和社团活动室去打听什么的,麻烦死了。“向哪些人打听才好?”

总而言之我先走回了教学楼,并回复了邮件。几乎立即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自己去想,白痴。”

真让人火大。

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从教学楼望向那幢商用大楼。好不容易才从外墙上分辨出它。此刻的她大概正用那副望远镜观察着学校吧——好像变态一样。自从初次见面之后,我为了见茉莉花,到过那个房间两次,然而她只是一成不变地终日拿着望远镜观察,大抵将我当成了空气,说好的辅导功课也没做过。至于自己为什么还在服从她寻找什么原始人,恐怕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回到教学楼后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怎么做才好呢?情报收集什么的,根本毫无头绪。就这样从这里逃回家的话,搞不好会被在那边监视的她发现。想到这里我便再次叹了口气,突然,手机发出新邮件的提示音。

邮件上只写了三个字:“实习生。”

大概一周前,有一批实习老师来到了我们学校。负责我们班的绀野老师,是一位颇有领导能力且性情快活的老师,同时作为开朗可靠的大姐姐而为女生们所仰慕。就在昨天,得知当天是老师生日的大家还慌忙为她准备礼物呢。总而言之,她是位非常有人气的老师。

但是,我却非常不擅长应付绀野老师,甚至脑海中一浮现出她的样子就会感到忧郁。回想起运动会那天,看到我被擦伤的手肘时她说的那些激励之语,我就——但绝不是讨厌她,绝不是……

不过,听说绀野老师似乎是我校的毕业生,那么关于原始人的传说,她或许知道些什么吧。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踌躇不安。但是我并不认识其他实习老师,如果要收集情报,绀野老师一定是首选。可现在这个时间,实习老师们又会在哪里呢?朝着教师办公室走去的我正好在办公室门口迎面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绀野老师,看来运气真是不错。从她的神色看得出,她应该也注意到了我。正当我再次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和她打招呼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女生大喊“老师”的声音。我转过头去,原来是同班的小西同学抱着一束花小跑着过来。小西同学的头发剪得很短,有点男孩子气,而我对她那种死死盯着对方的习惯一直很不适应。抱着花束的她交替看了看我和老师,问道:“柴山找老师有什么事吗?”“不,没什么特别的。”我就像做了什么坏事一般慌张。“小西同学,这是什么?”绀野老师问道,她说的“这”,指的应该是花束吧。“好像是别人落下的东西呢。在教室里发现的,因为离我们的社团活动室比较近,所以大家就让我把它送过来。”

绀野老师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即便迟钝如我,也知道把一束花落在教室这件事是多么不可思议。“这……不会是因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故,因而供奉在那里的吧?”我小声嘀咕着。

正当我准备说些别的什么话来缓解气氛的时候,小西同学开口了。“不是。我问过前辈们了,那地方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是……百合花?”

虽然我对鲜花所知甚少,有时候甚至都分辨不出百合和菊花,但看着小西同学抱着的花束,不知怎地就给我一种“这是百合”的感觉。“是香水百合。”盯着花束的绀野老师这么说道,“就是结婚仪式上用作新娘捧花的那种啦,最后会抛给别人的那种。”“老师知道得真多呢。”

小西同学一脸佩服之极的神情,睁大眼睛望着绀野老师。看来她和我一样,也根本不懂花。“好歹我也在园艺部待过呢。”“园艺部?学校里还有这么个社团吗?”

小西同学似乎非常吃惊,我也是。“当然有啊。”绀野老师不知为什么挺起了胸膛,说道,“小西同学要加入吗?”“呃,还是算了吧。”小西同学挤出了一个微笑,“我对花的事情完全不懂,而且现在一心一意扑在摄影部上了呢。”“真遗憾。那么,这些花就由我来暂时保管吧。”老师从小西同学手里拿过那束花,“啊,柴山君找我又有什么事呢?”

面对老师的问题,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或许是因为想要调查的事情实在太离奇了吧。“是因为我在场,柴山你问不出口吗?”小西同学有些担心地问道。

为了不让她有什么奇怪的误解,我在她准备转身离开之前赶忙说道:“其实是有关原始人的事情,我想着老师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听到这话的两个人站在原地,什么反应也没有。想来这才是听到这种事情时最正常的反应吧。不过我突然感到超级羞耻。“那个,似乎好像是校园传说一类的……老师这样的老校友,或许听说过吧。”“所谓原始人,就是那个吧。”小西同学笑的时候会带一些鼻音,在我听来就好像被她当成了笨蛋一般,我感到有些害怕,“就是傍晚的时候会拿着石斧在操场上狂奔的那个传说吧。”“啊啊,原来是这个。”绀野老师的语气像是小西同学说中了什么一般,“现在还流传着呢吗?”“柴山为什么要问这件事呢?”小西同学撇了撇嘴,双唇抿成偷笑的样子,“你难道是新闻部的?”“不、不是。”

感觉被当成怪人了,小西同学要是把这件事记下来,明天早上说不定会在教室里这样宣扬:昨天柴山那家伙说是要调查原始人呢,对那种怪谈那么感兴趣,像个初中生一样,一定是脑子有病吧。当然,这或许只是我的被害妄想罢了,像我这种人,一定连被嘲笑的价值都没有吧。我继续说道:“只是有些在意……”“哦哦……”小西同学仿佛接受了我的解释一般点了点头,接着朝绀野老师抬起一只手臂,稍带催促地问道,“那么老师知道些什么吗?”“嗯……”老师带着一丝困扰的微笑说道,“这个传说竟然一直流传到了现在,真让人意外啊。不过大家都是高中生,正是对这类事感兴趣的时候吧。”

老师手上抱着那束花,继续说道:“你们俩稍微陪我走一会儿吧。”我和小西同学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她似乎耸了耸肩,我则赶忙跟上了老师的步伐。我们穿过了长长的走廊,走廊两旁是吹奏部用来做分组练习的教室,悠扬的乐声飘荡在黄昏时分放学后的校园里,有一种特有的寂寥,这样的音色让人无端中意。“传说流行起来时我正上高二。”绀野老师朝着窗边望去,脸上露出被夕阳照得有些刺眼的神情,“不过直到最后,我也没有看到过原始人,而且这个传说似乎只在男生当中流传,女生应该都没亲眼见过。最初听到这件事,季节上应该是比现在更接近暑假的时候,大约是七月吧。男生们口口相传,说在校园里发现了逃跑的原始人。原始人一边全力奔跑一边大叫,而后又突然消失了云云。当然,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本不该相信这种怪谈。这件事本身也极有可能是为了博大家一笑而编造出来的。可是自那以后,竟不断有男生自称目击到了原始人。”

望着窗外走过三楼走廊的老师这么说着,双眸因为夕阳而眯起,兴许是在感怀往事吧。在窗外的那片操场上还发生过什么她未对我们言及的事情,亦未可知。我突然想到,等我从这所高中毕业之后,一定也会迎来这种感怀往事的日子吧。眯起双眼,好似看着什么耀眼的东西一般望向那早已逝去的往日,这心情却是现在的我所难以想象的。难道说此刻的学生时光真有那么光辉夺目吗,我才不相信。“老师的朋友里也没有直接目击者吗?”

面对小西同学的问题,老师笑了笑,回答道:“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朋友的朋友曾亲眼看到过……而且,说到底这是男生间流行的话题,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呢。”“难道说最近又有学生目击到了吗?”我这么问道。

老师则回过头看向小西同学,那眼神的意思可能是“最近的事情,想必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小西同学摇了摇头,说:“我没听说过这件事呢。”“结果仍然只是传闻吗。放学之后奔跑的原始人,想来是很可笑的场景吧?编造出那样的场景,只为了博大家一笑……倒是和一般意义上为了吓唬人的校园传说目的不同。”“啊,我得回去工作了呢。”说完这句话老师就走开了。此时,放在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我看了看小西同学,她正仰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好像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般。“调查那束花。”

邮件上这么写的。可她是怎么知道花的事情的呢?我这么想着,又在窗外极远之处隐约看到了那幢大楼,眼前浮现出那天茉莉花坐在窗框上,用望远镜窥视操场的背影。似乎在这样的工作日里她也不用去上学,而是以观察校园度日。之前问过她为什么连我的考试分数都那么清楚,得到的回答却是因为我正好坐在窗户旁边,她便看见了我的试卷。原来如此,怪不得连我在哪个班级都了若指掌。她真是怪人啊。“那我先回去了。”小西同学如是说道,我却不得不找些话题向她搭话。“啊。”也许是看穿了我那慌张的样子,她眨着眼睛向我问道,“还有什么事吗?”真是的,此刻的我不得不鼓起勇气,和没怎么说过话的女生单独谈话了。

我的声音都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样问道:“那束花是在哪里发现的?”“社团活动室外面,就是旧教学楼那边。我一直在暗室里弄照片,感觉实在太热了于是出来透透气,就发现了。”

这么说着,小西同学做出捡起花束的动作。“确定是别人落下的吗?”“我拿着花走过来的路上碰到了鹤冈老师,还被教训了一顿呢。”小西同学不自觉地低下了头,这动作使得她的刘海看上去更长了,因为天生自来卷的关系吧,呈波浪状的刘海颠覆了她以往给人的印象,让整个人都变得可爱了起来。“那位老师我真是有些害怕呢,本来想不和他对视直接走过去的,结果在将要擦身而过的时候被狠狠地叫住了。鹤冈老师说着‘快停下’,似乎也觉得这束花是别人供奉在那里的。可是我明明问过社团前辈了啊,没有人死在那里。呼,所以,绝不会有人在那儿供奉什么的吧。”“鹤冈老师也是实习老师吧?”

她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刚刚一直断断续续的吹奏部的乐音此时彻底停歇了。小西同学眯起眼睛看着我——原来她也会流露出这种眼神啊。有些忧郁,同时又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对方,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被蔑视了一般。再次感到无地自容的我有些晕眩,最终如逃走般离开了那个地方。4

今天的茉莉花同学是通过白色的天文望远镜来观察远方的。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怎么没见过这东西呢?长长的秀发随着她背部的曲线起伏,最后轻轻盖在因弯腰而翘起的臀部上。

这也是一番有些微妙的景致吧。房间里略显幽暗,使得她迷你裙下的部分隐藏在了一片阴翳中。那白皙双腿的全貌也只能通过拉长的影子进行想象了。

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办呢?该和她说话吗?只是看着她这副样子,已经让我陷入不明所以的紧张之中了,更不用说那片裙摆下的阴翳。虽然什么都看不到,我的视线却不自觉地集中到了那里。就算她是脑子有些坏掉的女孩子,也是真正的女孩子吧。这样毫无防备地弓着身子,当我不存在似的,简直可以说有些背德。“报告呢?”

她保持着这一姿势,背对着我,用令人发抖的冰冷声音问道。原来她不但早就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恐怕连我刚刚那些粗俗不堪的欲望也都看穿了吧,我羞愧难当。那么,只好编一个借口了。不不,我绝没有盯着你的腰和大腿看。“那个,其实我正在犹豫,该怎么和你说才好。”“报告呢?”伴随着叹息,她再次问道。接着,她中断了用望远镜进行的监视,而是站起身来,长发从背上纷纷滑落。她转过细长的双眼,在这颓废空虚的房间中,仿佛为了报复一般,表情凛然地盯着我。金黄色的阳光从她背后射过来,果然是一幅美艳的景致。在这个无人的废墟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仅仅是再次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心中便又有什么东西开始蠢蠢欲动,平复不下来。“你这家伙到底在扭扭捏捏些什么?”她自上而下打量着我,问道。“不,没什么特别的。”不知为何,我摆出立正的姿势,给出了和昨天一样的回答,“今天原始人仍未出现!”

说这句话的语气,简直可以在句尾加上一个“Yes sir”!——而我竟因为这一想象,整个人不可思议地昂扬了起来。也许是突然有了自己是个成年人的自觉所带来的新鲜感吧,亦或是我的精神已有些不正常了。“这点我早就知道了。”她无聊地说着,有些粗暴地理着肩膀上的长发,“那束花呢?”“那束花……是一个叫小西的同学捡到的。而且并不是因为有人去世而供奉在那里的花,应该只是谁落在那里的。”

和小西同学道别之后,我又向在学校里偶遇到的望月老师打听过这所学校是否有学生在捡到花的地方去世一事。望月老师是我们班的班主任,且在我校执教很多年了。但在望月老师所知的范围内,也不记得有学生在那里去世。出现花束这一事件也令望月老师非常惊讶。“你说话不得要领。”她不愉快地眯起眼睛,一边虚情假意地说着,一边在茶几旁那把一尘不染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并故作闲适、好整以暇地跷起一条腿。从窗户透进屋子的暗红色夕阳抚上她柔软的大腿。“请坐。”“嗯?”

我环顾整个房间。“你这家伙会把所有事情都弄得冗长乏味吧。就因为不会好好总结要点,才会在世界史和日本史这两门考试里那些初中生都能回答出的题目上遭受不必要的挫败。”“那个,我想问,椅子呢?”

房间里除了她坐着的那把之外,再没有类似椅子的东西了。“你在说什么梦话啊。”茉莉花靠着椅子的扶手,如是说道,“这里只有一把椅子,所以你这家伙就给我坐在地上吧。”“地上也太……”

地上布满尘埃和乱七八糟的脚印。“怎么了?”

我感受到了不容辩解的压力,只好不情愿地蹲下了,索性采取最正式的姿势跪坐了下来。抬头望去,她那雪白的双腿正好在我眼前。虽然距离不是非常近,却已有那种一向上看就不得不强自镇定方能坐怀不乱的心情了。她穿着藏青色的长筒袜和那双刷得非常干净的便鞋,鞋袜之上是靠在椅子上、呈现出优美曲线的白色大腿。相反,短裙的褶皱就像折纸一般利落,描绘出一条条规矩的直线。而在裙摆和大腿之间,有大约一指宽的空间,这空间如之前所见的那样,被阴影覆盖而不可见。然而,明明知道看不到什么,不知为何,我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停留在那里。“那么,继续刚刚的话题吧。”“好、好。”

既然被她责怪说不会总结要点,那就算是硬着头皮,我也只好把知道的情报全部说出来了。我小心翼翼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继续复述。茉莉花慵懒地坐着,时不时用提问打断我的报告,比如:“这之前发生了什么?”“那时候老师还说了些什么?”“小西没提及其他的事情吗?”之类的。我不惮烦冗地回答着这些问题,同时偷瞄她的双腿。“也就是说,虽说谁都不曾死在那个地方,但还是发现了貌似供奉的花束,而这束疑似供奉之物的花束又被小西同学当成遗落物品送到了老师那里。可是,如果那束花不是供奉物的话,又是什么呢?究竟是谁、在什么时候把花放在了那里呢?”“那束花今天早上就在那里了。我七点半开始观察的时候,花就已经在那儿了。”

我一下子有些错愕。这个人竟然每天那么早就开始监视整个学校了吗?“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更不可思议了吧。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把花特意放过去呢?”“你这家伙,好像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嘛。”

茉莉花露出无聊的样子,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托着腮,自上而下地看着我。“比起不合情理的原始人搜查,我当然对这边比较有兴趣。”“原始人那边就到此为止吧。”

这么说着,茉莉花站了起来。以更为仰视的角度看着依旧跪坐着的我,继续说道:“不用再调查了,够了。”

听到这句话的我暗自窃喜,总算从脑子有问题的女孩子的奇怪趣味中解脱了。但同时,随着她那句“够了”,我又像刚剪完头发似的,感觉心里空荡荡的,稍微有些不快。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明天,又会变成怎样呢?

她抱着胳膊观察我发呆的样子。随着一声轻微的感叹声,她艳丽的双唇动了起来。“没想到你还当真了啊,你这家伙是有多闲。”

什么?

什么?她在说些什么?“寻找原始人什么的,摆明了就是个笑话吧。”“笑话……”

不会是……被这个人耍了吧?

面对哑然失语的我,茉莉花摆出了无聊的样子,继续说道:“跟我来。”说着向房门处走去。“之前说好要帮你补习功课的。”

胸口又一次感到一阵冲击。拜这一冲击所赐,体内好像打开了一个空虚的大洞。我拿上书包,迅速地站了起来,甚至来不及拍打校服裤子上的灰尘,赶忙追上已离开这间屋子的茉莉花。这层楼里似乎还有别的房间。穿过狭窄昏暗的走廊,她推开了一扇虚掩着的铁门。“这边。”

站在阳光照不到的走廊上准备打开铁门的她,看上去多少有点被黑暗所包围的幽灵之感。长长的头发和雪白的脸颊,简直就是诱惑着我的亡灵。阴翳吞噬了她的头发和裙子以下的部分,只剩下她那张精致的脸庞和同样惨白的制服衬衣,虚无地漂浮在空中。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被她杀掉吧,我不禁这么妄想着。因此,我已经等不及了,想要马上进入铁门之后的那个房间,再次置身于阳光之下。话又说回来,之所以这么急迫,也有可能只是因为我拒绝不了某种诱惑,而不得不紧跟着她罢了。

我试图越过她的肩膀查看整个房间。可房内的防雨窗关着,屋内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啊……这里难道不通电吗?”“不通电哦。”她这么说道,用雪白的手从裙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右手上随之闪出一道光,接着指尖上出现了明亮的火焰。一瞬间我还以为是什么魔法,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不过是划亮了火柴而已。可她的手法,委实和魔术有些相似。

带着指尖的火焰,她漫不经心地走入房间深处。便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火柴的光显然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只见茉莉花伸出手,拿出了什么东西。她一抬手,我看到了新的火光。一盏、两盏、三盏……慢慢地,屋内被微弱的火光点亮了。“这是什么?”我有些吃惊地问道。“烛台。”

她转过身,手上拿着的,正是中世纪电影里经常出现的、白银质地、造型奢华的烛台。而在烛台上面,插着三根老旧的红烛。“究竟是从哪里买的……”

我有些说不出话来。“古董店。可爱吧?”

她走了过来,扬起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同时吹熄了另一只手上的火柴,随便地扔在了地上。喂喂,请保持地面清洁好不好,你这样做会引发火灾的。

然而蜡烛能照到的范围实在不算广阔。所幸刚刚拿出烛台的地方位于房间深处,使我至少能看清这间屋子大概原来是作为办公室之用的。零乱放置着办公用品和文件的桌子旁摆着几把椅子,办公桌大概可供四人使用。茉莉花同学将烛台放在了办公桌上,说道:“带课本了吗?”“啊,带了,带了数学课本。”

我慌慌张张地翻着书包。周围这么暗,根本看不清。过了一会儿,我才好不容易翻出写着“数学I”的教科书来。“坐。”

烛光之下,她那白皙的脸庞愈发显得和魔女有所相似,让我不禁觉得接下来要辅导的不是数学,而是魔法。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却遵从了她的命令,把会议椅拉了过来。坐下之后才发现,办公桌上积着厚厚的一层垃圾和灰尘。我试着向她投去求救的眼神,却见茉莉花同学淡然地拿起倒在桌上的笔筒,斟酌着从中取出一支不知何时削尖了的铅笔。感到这人已经没救了的我只得从口袋里摸索出一包纸巾,轻轻擦拭桌面。“那么,你们学到哪里了?”

这么说着,茉莉花把椅子搬到我的右后方,走到我身旁,弯下了腰。在兀自燃烧着的火光下,我把课本翻到了老师教到的地方,向她示意。“联立不等式?”她带着不屑的鼻音问道,“哪里搞不懂了?”

我回头看她,带着些恐惧回答道:“呃,全部、全部都搞不懂……”

她沉默了一会儿。果然我是个笨蛋呢,这种沉默甚至让我产生想要向她道歉的欲望。不过,她马上开了口,伴随着一声叹息,说道:“笔记本。”我随即按她所说,从放在地上的书包里找出笔记本摊在桌上,并取出笔袋。茉莉花伸出手,用手上握着的铅笔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数学算式,大概就是联立不等式吧。就这样,她的辅导课开始了。

虽说持续集中注意力对我而言向来是桩苦差事,然而茉莉花的授课方法细致而优秀,我竟也听了进去。和此前她的语气比起来,辅导时她所说出的话竟是那么温柔易懂。她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数学题,让我解析。我解不出的时候,她就详细地将解题过程演绎给我看,告诉我其中的要点。到此为止我方才意识到,她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可这么聪明的人竟会拿着双筒望远镜观察对面的学校,其中的缘由,现在的我还远远未能明白。

一开始她教我解题的时候,我的心脏一直高速跳动着。咚咚的声音在我听来是如此之响,以至于甚至让我怀疑,在这昏暗宁静的房间里,这响声会不会传到她的耳中。

这样妄想了一阵子之后,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关注题目本身。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练习题已经快要做完了。看着下一道题目,我拿起了笔,这时突然真切地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手中的笔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当然,除了从近处投射来的监视目光外,我所感受到的还有平稳的呼吸和那草莓味的香气。

我转过头去,便看见了她。在烛光所能照出的那一小片光亮中,茉莉花同学和我对视着。而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便率先移开了视线。“怎么了?”

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没什么,”茉莉花这样说道,“你这家伙,像狗一样呢。”“狗?”

她踢开椅子,发出一阵声响站了起来,豪放地伸起了懒腰。“今天就到此为止,剩下的题目带回家做吧。已经不早了。”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才发现已经七点多了。

和女孩子单独两人一起学习到晚上七点什么的,在我的人生中可是一桩难以置信的事件。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刚才不该那么专注于做题。事实上,或许正是她的呼吸和她身上的香气,如同魔术一般夺走了我的时间吧。“回去吧。”她高高在上地看着我,这么说道。

不知不觉间,那几支蜡烛似乎都燃烧殆尽了。而正在收拾书桌的我不禁问道:“那茉莉花同学呢?”“我就睡在活动室。”

接着她拿起了烛台,也不管我还在黑暗中,兀自走出了房门。而赶忙追上去的我,却发现茉莉花迈步上了台阶,那是通向五楼的楼梯。“活动室难道在……”

脊背又开始发冷了。

手拿烛台在楼梯上走着的她回头看了看我,脸上再次浮现出令人恐惧的笑容。“啊,你终于意识到了吗,我就住在这栋楼里呢。”

这一定是骗人的吧。

看来此人不仅脑子有病,还精神扭曲。“晚安。”

走上了楼梯的她,漠然向我道别。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明明没对她抱有什么禁忌的感情,明明她毫无疑问是个心理和精神都极度扭曲之人;明明如此,我却还是不可救药地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兴趣,而这种兴趣时刻冲击着我的内心。想要再见到她,我又对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感觉不可思议。

大概她是真的魔女,而我则是被她诅咒了的可怜人吧。5

从很早以前开始,午餐时间对我来说就是颇为难耐的。每天的这段时间里,除了享用母亲制作的便当之外,我根本无事可做。初中的时候还经常在午休时间阅读喜欢的小说,然而最近似乎连看书的心情也没有了。

耳中充满男生们吵闹的声音。帅气地穿着制服、头上打着发胶的他们,正忙着积极融入合得来的女生团体的谈话中。这些男生女生,想来一直都是校园里的中心人物吧。初中时也是这样,元气满满的男生女生、擅长社交的男生女生、帅气的男生女生、可爱的男生女生,正是这些人支配着整个学校。课间休息、体育课、文化祭、放学后,他们活跃在所有时间段。和这些人相比,我大概是来自其他世界的生物吧。他们的生活方式对我来说委实不可思议。

坐在我前面三排的女生们正一起吃着午饭,一旁的男生说着笑话,惹得女生们大笑,笑声充斥教室。那些男生只是说着“烦死了”“滚”这样的话而已,就能让别人感到开心呢。

充满欢乐的空间、充满欢乐的小圈子,班级里总是存在着好几个这样的集团。我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就是了。到底要怎样和别人说话、怎样逗得别人欢笑、怎样才能加入这些小团体呢?我不知道这其中的秘诀,就姑且将之想象为一种密码或是咒语吧。

所以说我的午饭时间根本无事可做啊。只得趴在课桌上,任由那些开朗的笑声侵入耳内。

初三那年,我曾经有半年的时间把自己关在家里。虽说到最后临近毕业时还是正常返校了,然而时隔半年,却感觉同班同学好像都变得极为疏远了。回到暌违半年的教室,发觉没有了我的班级竟发生了许多微妙的变化。气氛有些不同的小团体,受压于升学考试的同学,已经拿到内定保送而颇有余裕的同学,因嫉妒而彼此闹翻的友人,瞒着别人偷偷交往女朋友的友人……班级在有序地变化着。无论我在抑或不在,这个世界一定也依然会这样运转着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开始为我所不知道的话题而放声大笑。

我这样的人,就算死了,也没人会感到困扰的。

从那时开始,我便被教室里那名为变化的大潮卷走,进入到某种节省有效时间的模式。之前彼此交心的友人虽然不少,但渐渐地,我和他们拉开了不可见的距离并最终保持着这种距离。我以孤立于全班的姿态迎来了毕业。

初中毕业至今已有三个月了,周围的环境或许有所改变,气氛却还是一样的。这热闹开朗、充满生机的教室,究竟要把拒绝着融入其中、无法与同学和睦相处的我推向何方呢?

我望向窗外。

看着远处的那栋大楼。“不用继续调查了,够了。”这样的答复对我而言实在是一种打击。搜查原始人的游戏就到此为止吧,不用继续扮演钱形警部了。虽然只是稍微辅导了一下我的功课,她却也算兑现了对我的承诺。我终于意识到,似乎已经失去了再次前往那栋废墟大楼的理由。我只是单纯地被她玩弄了而已。

感觉自己的胸口开了一个空虚的大洞。或许在我的内心深处,是的的确确想帮她的吧?

我看着教室墙上的时钟,确认时间。午休时间还剩一会儿,于是我站起身来,像是为了逃离周围的喧闹一般走了出去。

茉莉花曾向我表示过对那束花感兴趣,莫非那些花真的是用来供奉的?在那个并没有人死去的旧教室里?

老师办公室的隔壁房间,贴着“实习老师休息室”的临时纸牌。我用一只手按住胸膛,心脏正因紧张而乱跳,另一只手敲了敲门,说着“打扰了”的同时推开门。房间里有四位实习老师,而绀野老师不在其中。老师们似乎正在填写什么文件。“请问,绀野老师去哪儿了?”“不知道呢。不过她应该马上就会回来的,毕竟还得准备下节课的内容。”黝黑的肤色和结实的肩膀使得鹤冈老师颇显威严,让我有些害怕。我之前从未和他说过话。“你找她有什么事吗?”老师问道。

鹤冈老师或许已经从绀野老师那里听说了那束香水百合的事了。关于之后有没有找到失主,以及香水百合的花语,他或许知道些什么。可是去问这位老师这些问题,是实在没办法时才会去做的。“那个,老师之前看到过原始人吗?”

鹤冈老师猛地瞪大了眼睛。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或许让他感到困扰了吧,我这么反省着,连忙补充说明。“那个,就是那个,黄昏时分在学校里狂奔并消失的原始人——”“所以——”

鹤冈老师打断了我的补充。这次轮到我瞠目结舌了。“所以,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件事?”老师威风凛凛地逼问着。

我向四周看去,只见办公室里的其他几位实习老师此刻都目光锐利地盯着我。“不、不是,我是想说……老师以前在这所学校读书的时候,正好是这个传说流行的时候。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它的真伪。”“是吗?这种事情,摆明了就只是传说而已吧。”鹤冈老师草率地回答道,直到此刻脸上才重新出现了笑容,“别当真。”

而其他几位实习老师也总算收回了投过来的视线。“原来如此。冒犯了。”

我像个笨蛋一样郑重地道歉,又说了句“打扰了”,便准备离开办公室。我的心情非常糟糕,办公室里的气氛也让我难以忍受。我像逃走一般快步离开了。来到走廊上,透过窗户,黯淡而阴郁的景色映入眼帘。我现在在教学楼的另一侧,因此从那幢废弃大楼是看不到这边的。为了整理零乱的心情,我做着深呼吸。“柴山君。”

正当我调整好呼吸,准备走开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叫了我的名字。是绀野老师,她抱着类似教学日志一样的东西。“你找我有事?”“嗯?”“我准备回办公室时正好看到柴山君出门,便问了一下鹤冈老师。”

面对着老师,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味保持着沉默,低头看着室内鞋的足尖。啊啊,为什么我就是这么没用呢?为什么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没用得多呢?明明昨天和小西同学在一起时还能好好地问出口来啊。

怎么回事啊?

还是说不出口,还是想逃走。然而此刻我却连移动脚步的力气也没有。我哼哼唧唧地组织着语言。“昨天、昨天的那个、那个花束,后、后来怎么样了?”“啊,那个东西啊。”老师轻飘飘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放着的话很容易就会枯死吧,所以我拜托园艺部,找了个花瓶插着了。”“原来如此。”我点着头。原来如此啊。鲜花这种东西,不采取保护措施的话,很快就会枯萎的。就算采取了措施,也总有一天会枯萎的。终将被人丢弃,终将死去。“怎么了?”绀野老师看着我问道。是香水吗?我闻到了一阵花香。老师的表情非常温柔,眼神中流露出对我的担心和些许困惑。我只好回答“没什么”。然后仿佛忍受不了继续对话一样,把身子背了过去。此刻的我,回想起之前运动会上的那件事,回想起绀野老师那无条件的温柔和对我的鼓励:“没关系哦。”“没关系哦。柴山君没有做错什么,不用在意的。不用在乎班上同学们说的话。”绀野老师弯下腰,对倒在那里气喘吁吁的我这么说道。老师是想用温柔的声音平复我的心情吧。是准备用温柔的话语安慰我吧。可是老师,那时候我心中的羞耻是无法控制的啊。同班同学用“发生了什么”的眼神盯着我,刺痛着我,这同样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老师啊,的确,这是“没关系”的事情,但正是因为老师慌忙向我走来,大家才会注意到我的吧。为什么要那么在意我呢。我这种人,明明放着不管就好了嘛。大家很快就会忘了我的失败吧。老师这么做,无疑制造了一种骚乱,反而让我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为什么老师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呢?“到底怎么了?如果发生什么了,就请说出来吧。”我回过头,发现绀野老师正直视着我,“明天,我的教学实习就结束了。有什么事的话,只能在今天告诉我了。”“只能在今天”,老师你一定不会明白吧。我的感受,老师你一定不会明白吧。“真的没什么。”

撇下绀野老师,我离开了走廊。缩在室内鞋里的脚尖似乎比平时更用力了一些。6

最终我还是和前几天一样,不自觉地走向了旧教学楼。明明茉莉花已经让我不用再调查原始人了,为什么还要过去呢?

今天原始人似乎仍未出现。

突然之间,我看到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似乎正在朝我这边招手。我回头看了看,发现身后没有别人。正当我兀自觉得诧异之时,她眯着眼走了过来。或许女孩子们在面对我的时候都会变得有些随意吧。我这么想着,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小西同学。她今天戴了副红框眼镜,以至于我竟然没认出来。而她脖子上挂着的蕾丝带的末端,有一台单反照相机。照相机吊在她的肚子那里,看起来非常沉重。“你在调查原始人吗?”

走到距离我五米左右的地方,她停了下来。我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房间了。”她指了指旁边的一扇窗,“那束花当时就被放在那里。”这么说着的小西同学,眼睛与前两天似乎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不太一样,显得非常不安,“你还是觉得那是用来供奉的花吗?”“可是望月老师说了,没有人在这里去世。”“这样啊……”她用一只手扶着肚子上的照相机,镜头上闪着绿色玻璃纸的反光,“但是,真是这样的吗?在那种地方放花,除了供奉之外没有其他理由吧。我跟前辈讨论了一下这件事,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小西同学看着地面。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边应该就是那束花被发现的地方了吧。“我……说不定做了非常过分的坏事,擅自把花束就这样拿走了。如果真的有人曾在那里去世的话,一定会对我发火的吧。”

红框眼镜里的双眸变得愈发不安。之前所见的那种锐利神采,如今已经荡然无存了。“我觉得应该不要紧吧。”

虽然这只是没有根据的安慰罢了。“这样啊。”她小声自言自语道。而我却想不出其他话了。究竟该离开这里,还是继续这场对话呢?我犹豫着。结果,竟说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小西同学原来是戴眼镜的啊。”“这个吗?今天早上才开始戴的哦。你没发现吗?”她抬起头,开朗地笑着,“我本来是不戴眼镜的,因为看取景器的时候眼镜会很碍事。但最近视力下降了很多,所以昨天新买了这个。”

我默默地看着她。“说起来,柴山……”她靠近了我,脸上露出别样的神采。小西同学从口袋里拿出像是盖子之类的东西,盖在了照相机的镜头上,然后把相机的液晶屏转过来让我看。“之前我拍了一张你的照片,因为觉得当时你的样子不错,就偷偷拍下来了。这里面的人是柴山吧?我可以用这个去投稿吗?虽说还没决定投哪里,但有人会很反感呢,知道自己被偷拍了的话……”

小西同学带着某种热情和期待站在我面前。在她递过来的液晶屏上,我看到了黄昏时分的校园。照片里,光辉夺目的夕阳照耀着学校的操场,隐隐还能看到远处略显寂寞的游泳池。此外还有孤然耸立的旧教学楼,以及在旧教学楼的阴影中呆呆站着的小小的人影。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下的呢?我的手机未能拍下的美丽的夕阳之景,被小西同学的照相机完整地捕捉了下来——不,她所见到的景色之丰富远远在我之上。“这个人……是我?”“是啊。”小西同学笑了,“柴山你每天都在那附近晃来晃去呢。本来还觉得你真是个怪人什么的,但不知不觉间,我发现你和黄昏的景象很相配呢,所以就拍了下来,可以说是神明所赐的灵感。啊,莫非把你拍丑了?”

小西同学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照相机靠了过来。我和她之间的距离确实缩短了,然而面对欣喜谈论着摄影的她,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渐渐靠近我的是柑橘一类的香气,这感觉就像是球落到了地上——我是说小时候经常玩的那种弹力球,不经意间球从手中滑落,手未施加任何力道,球就如自由落体般向地面落下,轻轻地弹了几下之后滚向远方。

但是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吧,必须对她说点什么才好。但要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让她讨厌了可怎么办,让她不快了可怎么办?我心中焦虑万分,不停组织着语言,却没有捕捉到任何关于此事的“灵感”。适合在此种情境下说出的话,一定是什么秘密咒语吧。被人讨厌、被人当成怪人什么的,最讨厌了。“没有。”我回答道,“还有,这张照片拍得很不错。”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撇下小西同学,像是逃走一样朝着操场走去。7

爬楼梯总是让我窒息。总算爬到了四楼,我拿出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胸腔内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也不知是因为疲劳还是恐惧,就是无法平复。

我从开着防雨窗的楼梯平台望向外面阴沉沉的天空。马上就要下雨了吧。我按着胸口,迈步走入业已荒废了的室内。

到底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呢,我自己也说不上来。肯定不是为了和她说话。调查早就结束了,而所谓的调查也只是我单方面被她玩弄了罢了。明明是这样,我却还是不能自已地走入这里,或许是为了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她毫无防备地背对着我、监视学校的样子。

今天的她坐在椅子上,正玩弄着手里的某个金属制品。白色的衬衣、暗红色的领带、藏青色的长袜、苏格兰格子的百褶裙、如死人一般惨白的面孔,以及魔女般漆黑的长发。她手中拿着的金属制品,应该是有些沉重的九连环吧。“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茉莉花同学依旧盯着手里的九连环,问候着我。“为什么这么说?”“原始人调查已经结束了啊,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我回答不上来。

为了避免自己说出“我也不知道”这样的蠢话,我说道:“但是,今天在那个地方没有发现新的花束呢。”

只好把她明显已经知道的事情报告给她听了。不过,和昨天那种激扬的腔调不同,今天的报告显得有些平淡。是的,我用的是一贯扭捏的语气。“我早就发现了。”茉莉花侧过脸,长长的头发从她的指间穿过。她像是已经厌倦了一般,把九连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说:“你这家伙,真的像狗一样顺从呢。”

接着她厌烦地叹了口气。“你就那么害怕考试成绩被同学们知道吗?那只是玩笑而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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