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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3-09 02:2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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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卢梭,邓冰艳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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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

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试读:

导读

“我想那是1753年的事,第戎科学院发表了‘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征文启事。我被这个意义深远的题目激动了,我很惊讶这个科学院竟敢提出这样一个题目。好吧,既然它有勇气提出来,我也很可以有勇气来加以研究,于是我报名应征了。”

这便是卢梭在《忏悔录》中对此篇论文来源的叙述。为完成论文的写作,他独自前往圣日耳曼的树林深处,在经过七八天的苦思冥想后,完成了这部对后人影响深远的著作。

1712年6月,卢梭出生于瑞士日内瓦的一个钟表匠家庭,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便与世长辞。后来,他与父亲相依为命。十岁那年,父亲因与人发生口角,并拒绝向恶势力屈服,于是在法院下达的缉拿通知到达前愤然逃离了日内瓦,留下了孤苦伶仃的小卢梭。

在随后两年的时间内,他被托付给了一位牧师,并且开始学习拉丁文。之后,他又在一个雕刻匠家里当了两年学徒,后因受不了苛待,十六岁那年同样选择了逃离日内瓦,过上了长达十三年的流浪生活。在流浪期间,他做过仆从,教过音乐,曾经依靠年轻的华伦夫人生活,成为她的情夫。后来,他又结识了狄德罗、孔狄亚克、艾比奈夫人和格里姆等人,后又因各种原因与这些人决裂,孤独终老。

在同时代的作家中,卢梭是唯一富有流浪生活经验的人。他在历次旅程中,认识了人民的疾苦,对这个社会的不平等现象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或许正是出于这一原因,当他看到这个意义深远的征文题目时,他才会为之激动吧!

为思考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卢梭首先做的是“无情地驳斥人间无聊的谎言”,找到真正处于自然状态下的人类。在那个时候,除霍布斯之外,一切思想家都致力于从所谓的自然状态中的人身上,发现社会发展的一切可能性;他们轻率地认为社会及社会的种种制度,尤其是私有制,都是从自然中产生的。而卢梭想要打破的就是这个谎言,他“大胆地把人们因时间和事物的进展而变了样的天性赤裸裸地揭示出来,……指出人类苦难的真正根源”。于是,通过美妙绝伦的雄辩,卢梭为我们成功地勾勒出了真正处于自然状态下的野蛮人形象:“游荡在浩瀚森林里的野蛮人,没有工业,没有语言,没有住所,没有战争,彼此间也没有任何联系。他对同类没有任何需求,同时也没有任何伤害他们的欲望,而且可能一辈子不会单独认识任何一个其他同类。他不为情欲所牵绊,自给自足,只拥有这一状态下应有的情感与智慧。”

在这个形象里,所有理性、情欲以及人的一切能力的发展都被摒除在外,所有文明社会的产物,包括私有制和法律,都被拒之千里。那是一个纯粹的状态,这一状态的野蛮人唯一关心的是他们的“自我保存”,而他们与生俱来的“怜悯心”又会通过克制他们的“自爱”来促进整个物种的相互保存。在这个纯粹、孤独的野蛮人形象面前,传统的人类本性中的一切,差不多都已经被归为历史的范畴。任何一种社会制度,都不能在自然中找到它的基础了。

从这一纯粹的自然状态出发,卢梭将可以轻易地向我们描绘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他首先让我们看到的是各种情欲的燃烧带给人类的苦痛,然后是法律和私有制的诞生为人类造成的禁锢。在字里行间中,我们看见了一个“朝着镣铐的方向奔跑着,满心以为这样便可获得自由”的可悲的人类形象。正如他在《忏悔录》中所回忆的那样:

……我看到我的同类在他们因固执己见而走入的迷途上,还继续朝着错误、灾难和罪恶的方向行进。我于是用一种他们所不能听见的微弱声音,向他们喊道:“你们都是毫无道理的人,你们不断地埋怨自然,要知道你们的一切痛苦,都来自你们自己。”

因此,在寻找人类不平等起源的路上,我们看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纯粹、孤独的野蛮人形象和堕落、痛苦的社会人形象。两者的鲜明对比令人不禁产生疑问:卢梭是希望人类回到自然状态吗?这正是菲洛普利和伏尔泰对卢梭的质疑。后者在他写给卢梭的信中不无讥讽地说道:“从没有人用过这么大的智慧企图把我们变成畜牲。读了你的书,真的令人渴望用四只脚走路了。”

那么,“回到自然状态”真的是卢梭在此篇论文中所表达的终极愿望吗?

事实上,卢梭所描述的处于自然状态下的人类更多地是一种形而上的观念,是一种抽象化的物质。旅行家的日记和博物学家的分析,与其说可以当作此篇论文的论据,不如说只是为卢梭提供了想象出这样一个抽象状态的基础。那是对人类最初起源的形而上假设,是对现实的反潮流思考,是开启人类智慧的点金石。正是这样的假设,使人们得以明白“我们并非生来如此”,只是“已然如此”。既然处于自然状态下的人类只是一个抽象化的形象,即一种“无”的境界,那么我们当然不能说卢梭的目的是让人类回到这个本就不存在的形象了。他只是企图以这个“无”的境界为起点,向人们展示出人类是如何一步步变成现在的样子,从而进一步思考,要想摆脱现在的困境,我们所需要做出的努力。本文为我们提供的反思就像那高速路上的缓冲带,只有停留在缓冲带上的那一秒钟,人类才终于真正地思考。译者:邓冰艳

关于附注的说明

由于我在写作时有时断时续的懒惰习惯,所以,我在本论文完成后,又添加了一些注释。这些注释有时与文章主题相去甚远,与文章放在一起可能会妨碍阅读,所以,我将它们放在了文章末尾。在文章正文中,我尽可能保持行文简练。有勇气重读此书的读者,在第二遍阅读时可能会乐于注重一些细节,然后尝试阅读这些注释;对于其他读者而言,他们即使不阅读这些注释,整个阅读过程也不会遇到任何困扰。——卢梭致辞献给日内瓦共和国卓越的、无比尊贵的和至高无上的执政者们:

我深信只有品德高尚的公民才有资格向他的祖国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三十年来,我一直辛勤工作,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有资格公开地向你们表达我的敬意。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这里我不用考虑是否有这种权利,但凭热情激励我前行,来弥补我过去的努力之所未及。

有幸生于你们中间,在思考自然赋予人类的平等以及人类自己所创造的不平等时,我如何能够不去思考这样一种高深的智慧?这种智慧,使自然的平等与人类的不平等在这个国家完美地结合,共同以最接近自然法则和最有利于社会的方式,促进公共秩序的维持和个人幸福的获取。在寻找良知对于一个政府制度能够提供的最完美准则的过程中,我不无惊奇地发现,所有这些准则都已经在你们的政府中施行,以至于我这样一个并非生于此的人,也感觉到了一股无法抵抗的魔力,想要将这幅人类生活的画卷赠予这里所有的人民。因为我认为,他们是人类社会中最有优势的群体,是在预防人类社会的过度行为方面做得最好的人民。

如果要我选择自己的出生地,我会选择这样一个国家:它的大小一定不超出人们能力所及的范围,也就是说它是能够被很好地治理的。

在那里,每个人各司其职,没有任何一个人需要将自己所负担的职责委托给他人;在这样一个国家中,人民彼此间相互认识,所有邪恶的阴谋或者谦逊的道德都逃不过大众的眼睛和判断。在那里,这种互相往来和互相认识的美妙习惯,又会使人们将对国家的热爱转变成对公民的热爱,而不是对土地的热爱。

我情愿出生在这样一个国度。

在那里,君主与人民只能拥有唯一的共同利益,因而国家机器的所有运转都朝着共同幸福的目标前进。为做到这一点,人民和君主必须是同一的。因此,我情愿出生在一个法度适宜的民主政府之下。

我想要生来自由,死亦自由。也就是说,人们如此服从法律,以至于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撼动法律那值得尊敬的枷锁。这是一个温和而有益的枷锁,就算那些最骄傲的头颅,也不无温顺地佩戴着,因为他们生来就不应该佩戴任何其他的枷锁。

因此,我希望在这个国家内,没有任何人可以置身于法律之上,而且国外的任何人也不能强迫一个国家承认他的权威。因为,无论一个政府的组成形式为何,如果出现一个人不服从法律,那么所有其他[卢梭注1]人就必然会受这个人的随意支配;如果同时存在一个国内的首领和一个国外的首领,那么无论他们能够以何种方式分配权力,人民都无法很好地服从他们,而国家也不可能被很好地治理。

我绝不想在一个新制度下的共和国中居住,无论其法律有多么完善。我害怕那个以另一种形式组成的政府并不适合新的公民,或者说公民并不适应新的政府,从而导致国家刚刚诞生就面临着被动摇和被摧毁的危险。

要知道,自由就像那美味的固体食物或者甘醇的葡萄酒,它们可能适合那些早就对此习以为常的健壮之躯,可以供他们使用或者使他们变得强壮,但是却并不适合那些柔弱、娇嫩之躯,根本无法让他们适应,只能让他们难受、毁灭或者沉醉。人民一旦习惯主人的存在,便再也无法脱离他。当他们试图打开桎梏时,他们却与自由渐行渐远了,因为对于他们而言,自由不过是与桎梏相反的毫无节制的许可,而他们的革命最终几乎都将他们的命运交给了那些只会加重他们锁链的引诱者。就连罗马人,这一所有自由人民的典范,在摆脱了塔尔干王朝(Tarquins)的压迫后,最终仍然没能做到自治。

深受奴隶制度和强加在身上的屈辱性劳作之苦的罗马人,一开始不过是一群愚蠢的贱民,人们必须用极大的智慧对他们进行教养和治理,才能使这些在专制统治下变得神经质或者愚钝的灵魂,逐渐习惯于呼吸自由新鲜的空气,并渐渐获得纯正的风俗和英勇的精神。正是这种纯正的风俗和英勇的精神,最终使罗马人成为所有民族中最受尊敬的一个民族。

因此,对于我个人而言,我想要寻找一个幸福、安宁的共和国:它的年代已经消失在了时间长河的漫漫黑夜之中,它所遭遇的种种侵害足以彰显和加固居民的勇气和对祖国的热爱。那里的公民早就习惯明智的自由,他们不仅是自由的,而且是值得获得自由的。

我愿意为自己选择这样一个国家:它幸运地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因而没有征服他国的野心,同时更幸运地拥有一个有利的地位,因而也不用害怕他国的征服。这是一个处于许多国家中间的自由城池,不仅没有任何一个邻国想要侵犯它,而且每一个邻国都会竭力阻止其他国家对它的入侵。总之,它是一个不但不会引起邻国的野心,而且在必要时能够合理地请求邻国帮助的共和国。因此,在这样一个有利的处境中,我们可以想见,这个国家除了它自己本身以外,应该是无所畏惧了。就算它让公民操练武器,与其说是为了让他们在必要时刻能够拿起手中的武器进行防卫,不如说是为了让他们保持尚武的精神和英勇的气概。这种尚武的精神和英勇的气概,是最适合于自由,最有利于他们对自由的爱好的。

我想要寻找这样一个国家。

在那里,立法权属于全体公民,因为谁又能比他们自己更能够了解,在什么样的条件下他们能够在一个共同的社会里生活呢?但是,我并不赞成罗马式的全民表决,在这样的表决体系中,国家的领导者和那些对保卫国家最关心的人反而不能参与那些往往与国家安全息息相关的决议。此外,出于一种极其荒谬的措施,政府官员却不能享受一般公民所能享受的权利。

相反地,为了制止那些谋求私利和考虑欠周的计划,为了阻止那些最终使雅典人坠入堕落深渊的危险改革,我希望:任何人都无权任意提出新的法律,提出法律的权力只属于那些官员;而那些官员在行使这一权力时,必须能够保持审慎的态度;此外,人民在同意这些法律前,必须经过深思熟虑;而法律的公布则必须在无比庄重的情景下进行。这样一来,在宪法被动摇以前,人们已有足够的时间来确信,使法律变得神圣不可侵犯的正是其古老性。我希望,很快地,人民会蔑视那些变化无常的法律,同时也会鄙夷这样一种人:他们习惯于以改良为借口忽视以往的惯例,在矫正较小缺陷的同时,却反而引起更大的弊端。

我会想要逃离这样一个管理不善的共和国。

在那里,人民认为可以免去法官或者只留给法官非常微小的权力,然后将民事的管理权及法律的执行权交到自己的手中。这应该是刚从自然状态过渡而来的最初的政府组成形态,也是使雅典共和国迅速走向堕落深渊的原因之一。

但是,我会选择这样一个共和国。

在那里,每个个体都享有法律的批准权,能够根据首领的提议,亲自参与重大公共事件的抉择;他们会建立起有威信的法庭,慎重地划分国家的不同省份,每年选举最有能力、最公正廉洁的公民来掌管司法和治理国家。在那里,政府官员的道德足以证明人民的智慧,官员和人民之间可以说是相得益彰。因此,当出现扰乱公共和谐的致命过失时,人们即使在忙乱与错误中,也都能保持一定的节制,依然互相尊敬,共同遵守法律。这才是一个真诚而又持久的和睦社会应该拥有的征兆和保证。

卓越的、无比尊贵的和至高无上的执政者们,这些便是我在自己选定的国家里所要找寻的优势。如果神意再让这个国家拥有迷人的地理位置、温和的气候、肥沃的土地以及所有其他天底下最美妙的条件,我将幸福满满,为这个幸运的国家所拥有的一切美好感到快乐。我将与我的公民们一道平静地生活在这个甜美的社会里,以他们为榜样,向他们奉献人道、友爱及其他所有美德,死后为他们留下一个善良、正直和有道德的爱国者的美好形象。

由于我时运不济或者洞悉理智太晚,因此不得不在另一个国家,过着一种病态而又萎靡的生活,就此了结一生,同时徒然地追悔荒唐的青春让我们失去的安宁与平静。但是,在我的灵魂深处,至少还蕴藏着一份情感;这份感情,即使在我的国家里无法被表达出来,却仍然可以促使我带着对远方同胞的温柔、无私的热情,发自内心地向他们致以如下演讲:“亲爱的同胞们,亲爱的兄弟姐妹们,既然血缘关系和法律将我们所有人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那么,让我感到无比愉快的是:每当想到你们,我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你们所享有的一切幸福。你们当中应该没有任何人比我更能够感受到这份幸福的可贵了,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属于我的那份。“我越是想到你们所处的政治和社会状况,就越是想象不出人类事务的性质还能够以何种更好的方式运行。在所有其他政府里,当涉及国家最大利益的保全时,所有事情总是停留在美好的构思阶段,或者至多不过拥有某种程度的可能性而已。“而对于你们而言,幸福已然存在,你们只需静心享受;只要你们能够满足于自己的幸福,你们便能够获得至高无上的幸福。你们用武力获得或者收复的主权,在勇气与智慧的庇佑下完好地保存了两个世纪之久,最后终于获得了全世界的认可。“公正的法律条款规定了你们的疆界,保证了你们的权利,也巩固了你们的安宁。你们有很棒的宪法,它是在最卓越理性的指导下制定的,同时又有可敬的友邦做保证;你们的国家是安定的,你们既不用担心战争,也无需担心侵略者的入侵;你们的唯一主人是由你们自己制定的法律,这些法律由一些正直廉洁的法官进行管理,而这些法官都是经由人民选举产生的。你们既不十分富裕,因此不会因为过度安逸而耗损精力,也不会在一些虚无的乐趣中丧失对真正幸福和牢固道德的追寻;也不十分贫穷,因此不需要更多的外力帮助,以获得你们的技艺无法企及的东西。这份难能可贵的自由,在那些大国里只能靠过度的税收来维持,而你们却轻松地将它收入了囊中。“这一共和国的组成是那么地明智与完善,所以为了它的公民们的幸福,也为了做其他民族的榜样,愿它能够永久长存吧!这便是今后你们唯一需要许下的愿望和你们唯一需要关心的对象。从今往后,你们不再需要考虑如何追求幸福,因为你们的祖先已经为你们铺好了道路,你们只需要理智地使用,让这份幸福持续下去。你们只要永远团结一心,遵守法律,敬重执行法律的官员们,你们的自我保存就会得到保障。如果在你们中间仍然残存有一丝愤懑或者怀疑的萌芽,赶紧将之毁灭吧,因为它就像是一个致命的祸根,迟早会招致国家的不幸和毁灭。“我恳求你们都回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听听自己良心隐秘的声音。你们当中有谁知道在这世界上还有比执政人员更廉洁、更英明和更值得尊重的人呢?所有这些执法人员,在节制的美德上,在朴素的作风上,在尊重法律上以及在诚恳和蔼的态度上,不都是为你们树立了榜样吗?因此,把你们有益的信任毫无保留地托付给这些如此贤明的官员吧!这份信任是一个有理智的人对有德行的人应当表示的。想想吧,是你们选择了他们,而他们会证明你们的选择是对的:被你们赋予地位的人所拥有的所有荣誉最终必将回到你们自己身上。你们中没有任何人会不知道:一旦法律失去效力,你们的保卫者丧失权威,没有任何人可以继续享有保障和自由。“因此,你们除了要保持一颗虔诚的心和适当的信心,根据自己真正的利益和义务,从理性出发去做你们经常应该做的事情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可考虑的呢?“在宪法的维护方面,我希望你们永远不要产生那种罪恶而又致命的冷漠态度,因为这种态度会导致你们在必要时刻听不进你们当中最具智慧、最虔诚之人的明智建议。我希望公正、节制的美德和最具敬意的坚强意志能够继续支配你们的一切行动,并且能够继续由你们自身,向全世界展现出一个既英勇又谦逊、既热爱名誉也热爱自由的民族的榜样。“尤其要小心的是:永远不要去听那些别有用心的曲解和恶毒的言辞,其背后隐藏的动机,往往比这种动机支配下的行动要危险得多。以上便是我对你们的最后一个忠告。一只机警而又忠诚的看家犬只有当听见小偷靠近时才会紧急地叫唤起来,于是整个屋子的人马上苏醒过来,立刻处于警惕状态;但是,人们却讨厌那些扰乱公共安宁、无休无止地狂吠着的狗,它们发出的不合时宜的警报,会使人们在必要的时候,反而不再相信了。”

卓越的、无比尊贵的执政者们,自由人民的尊贵可敬的官员们,请允许我专程向你们献上我由衷的敬意和忠心。如果在这个世上存在一种地位,能使处于这一位置的人们获得荣耀,那么毫无疑问,这个地位必然是才能和德行造就的,而你们确实是值得拥有的,于是你们的公民才将你们选拔到那种位置上去。公民们自己的功绩为你们的功绩增添了新的荣耀;而且,因为你们是由能够领导别人的人们选举出来领导他们自己的,所以我认为你们高于其他官员,正如同一个自由的民族(尤其是你们有幸统治的这个民族)在智慧与理性的照耀下,远远处于其他国家的贱民之上一样。

请允许我举一个例子,这个例子给我留下了最美的印象,它经常浮现在我的心头。

每每想起那位给予我生命的有道德的公民,一种最温存的感情油然而生——在我的童年时代,他总是教导我要对你们怀有敬意。我至今仍然能够想起他在世时用双手劳作的画面,那时,他用最崇高的真理让自己的灵魂变得充实。我看见塔西佗Tacite、普鲁达克Plutarque和格劳秀斯Grotius的著作和这位公民的行业所需要的各种用具杂陈在他的面前。我仿佛看见他亲爱的儿子依傍在他身边,接受着父亲最好的温存教育,只可惜这个儿子没能从父亲的教育中得到什么效果。但是,尽管失去理智的青春曾让我迷失道路,使我在一段时间内忘记了如此明智的教诲,所幸的是,最终我还是体会到:无论一个人对邪恶是如何地迷恋,一颗慈爱的心给予他的教育不可能总是不起作用的。

卓越的、无比尊贵的执政者们,这就是出生在你们所统治的国家的公民或者说居住在那里的普通居民。他们都是学识渊博和通晓事理的人,而在其他国家,人们却将这样的人称作“工人”和“平民”,对他们总是抱着一种十分鄙视的错误观念。我非常高兴地承认,我的父亲在他的同胞中并不是最杰出的那一个;他就是他自己的样子,只是众人中的一个。要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其社会是由最正直的人成功探索和培养而成的。

感谢上天的眷顾,我本不应该说,同时也无需对你们说,具有他那样品质的人们,应当受到你们的何等尊重。他们在所受的教育方面,在自然的权利方面,以及在由于他们的出生而享有的权利方面,与你们都是平等的。

他们之所以成为你们的臣民,是出于他们自己的意愿,是因为他们对你们的丰功伟绩应有的而且已经表现出来的敬爱。他们如此敬爱你们,所以你们对他们也应该心存感激之情。我非常高兴地发现,你们带着何等的仁慈与和蔼,来为他们缓和法律执行者应有的严峻;对于他们应该对你们表示的服从与尊重,你们又是以何等的器重与关怀来回报他们。这是充满正义和智慧的做法,它可以让那些本就应该被人遗忘而且不应再被提及的不幸事件逐渐远去。正因为你们的行为如此贤明合理,所以这些公正、慷慨的人民以履行自己的义务为乐,自然而然地向你们表达敬意,而最终最想要维护自身权利的人,正是最希望维护你们的权利的人。

一个文明社会的领导人追求整个社会的荣耀和幸福不足为奇,但是,对于将自己看作另一个更加神圣、更加崇高的天国的官员,或者更确切地说,将自己看作这个天国的主人的人们,当他们对养育他们的尘世间的祖国也表现出一丝热爱时,这对人类灵魂的安宁而言,是毫无益处的。

然而,我们的人民却是一个罕见的例外,我非常高兴地发现,我们最好的公民能够做到虔诚地追随法律所规定的那些神圣教条,他们堪称真正的灵魂牧师,他们那生动而又极其温和的说服力使他们在心里能够更好地铭记福音的准则,因为为了传播福音,他们总是身体力行。

所有人都知道布道的艺术在日内瓦取得了多大的成功,但是,由于人们见惯了说一套做一套的现象,很少有人知道基督教义、道德的神圣、对自己的严厉和对他人的仁慈在牧师身上占据着多么重要的地位。或许,只有日内瓦这座城市做到了神学家与文人在社会中最完美的结合。我认为,要让两者永久和平共处,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相互间认可的智慧和节制,以及共同的希望国家繁荣昌盛的虔诚之心。我充满喜悦与敬意,同时不无惊奇地发现,他们是那么地惧怕那些神圣而又未开化的人类所规定的教条!历史已经为我们展示了多个类似的例子,他们为了维持所谓的神权,实则就是他们自身的利益,一边不惜大肆屠杀生命,另一边,又不断强调人们应该始终尊重他们的生命。

我怎么可能忘记在共和国里占人口半数的可贵的妇女们呢?正是她们给予男人幸福,利用她们的温柔和智慧保持着共和国安宁、善良的风俗。可爱而有德行的女同胞们,你们女性的命运始终主宰着我们男性的命运。何其幸哉,你们那只在配偶关系中执行的贞洁权力,只为国家的荣耀和大众的幸福而存在!正是这样,妇女得以控制斯巴特;也正是这样,你们才得以统治日内瓦。有哪一个未经开化的男人能够抵挡住从一位温柔的妻子口中发出的荣耀、理性的声音?有谁在看到你们那简单朴实的服装后,不会认为这是对“美丽”最好的诠释,从而去鄙视那虚妄的奢华呢?是你们一直以来用可爱而又纯洁的权威以及博爱的精神维持着国家的法律,让公民和谐地团结在一起,并使不同的家庭联系起来。

尤其地,你们还用你们那教诲中具有说服力的温存和对话中充斥着的朴实恩惠来修正那些年轻人在其他国家可能误入的歧途。在那里,他们不去充分利用那些有用的东西,而是用妇女般的幼稚口吻和荒谬神情去追寻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所谓的强大。这只不过是对于奴役状态的轻浮的补偿,根本而且永远无法与令人敬畏的自由相提并论。

因此,始终做你们自己吧,去做道德和与和平互相联系的忠贞的守卫者吧!以义务和美德为名,继续大力弘扬那发自内心和自然的法律吧!

我自认为我所说的论断不会与事实相悖,因为我将公民的公共幸福和共和国的集体荣耀的未来建立在了一个如此可靠的基础之上。我承认,即便有了这些优点,在那令大多数人头晕目眩的光辉面前,这个国家并不会显得非常夺目。

然而对这种光彩的幼稚而又致命的爱好,却也正是幸福和自由最大的敌人。愿那堕落的青春到别处去寻找浮浅的快乐和长久的懊悔吧!愿那些所谓有品之士到别的地方去欣赏那雄伟的宫殿、美丽的马车、富丽堂皇的家具、浮夸的戏剧以及所有为了放纵和奢华而精雕细琢的事物吧!在日内瓦,我们能够看见的只有平凡的人类。但是,能见到这些平凡的人,这件事本身就具有莫大的价值。而急于见到日内瓦公民的人们,和其余那些羡慕一切事物的人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

卓越的、无比尊贵的和至高无上的执政者们,我对你们的共同幸福寄予莫大的关怀,还请你们接受我这种最恭敬的表述。如果我不幸由于内心过度兴奋,而在言辞中有所冒犯,还恳请你们念及一个真正的爱国之士的忠诚而宽恕我,因为我除了看到你们大家都很幸福因而自己也会感到幸福外,再也无法设想自己还能够有什么更大的幸福了。

卓越的、无比尊贵的和至高无上的执政者们,我谨向你们表达我最崇高的敬意!你们最谦卑、最顺从的仆人和同国的公民让-雅克·卢梭1754年6月12日于尚贝里序

在我看来,所有人类知识中最有用却最不为人类了解的一点,就[卢梭注2]是对人类自己的认识。我敢说,仅仅那些镌刻在德尔菲斯神庙上的铭文,就比所有那些伦理学家的鸿篇巨制所蕴含的箴言显得更加重要,理解起来也更加困难。

因此,我将此篇论文涉及的主题视作哲学思考中最有趣的一个问题。

但是同时,不幸的是,对于我们而言,这也是哲学家们最难以解决的问题之一。这是因为,我们如何在不了解人类的前提下去探讨人类的不平等?我们如何能够分清人类特征中哪些是其固有特征,哪些又是环境和进步在其原始状态基础上的增加或改变?这就像那海神格劳克斯Glaucus的雕像:时间、大海和暴风雨使它失去了原有的模样,使海神的形象看起来不再像一个神,而是像一头凶猛的野兽。这正如那人类灵魂在社会中扭曲的面孔,由于不断发生的上千种原因,在接受诸多知识与谬误的过程中,在身体构造不断变化的过程中,以及在情欲的不断冲击下,它早已改变了原有的样子,变得让我们几乎难以辨认了。我们看到的已经不再是那些根据固定不变的准则行事的存在,不再是具有造物者赋予他们的卓越、崇高的简单的存在,而是自认为合理的情欲与处于错乱状态中的智慧的畸形对立。

更为不幸的是,正是人类取得的所有进步使其不断远离最初状态。我们获得越多的新知识,就越无法获得理解最重要事情的途径。也就是说,我们越是努力地去研究人类,就越无法理解人类。

很显然,我们应该从人类构造的一系列变化中去寻找将人类区分开来的差别的最初源头。这里存在着一个共识,即人类和其他所有物种一样,在最初状态下是平等的,直到不同的生理原因使一些物种发生一些可以被我们观察到的变化。事实上,对于这些最初的变化而言,无论它们以何种方式发生,都不可能同时在一个物种的所有个体上产生相同程度的影响,而是会出现有的人在获得不同品质后变得完善或者堕落——这些品质或好或坏,但都不属于他们的本性,而其他人则可以更长时间地保持在自然状态下的情况。这便是人类不平等的最初起源,这样大致的阐述比精确地考察其真正的原因要来得简单。

因此,希望读者们不要期待我能够明白那些在我看来如此难以理解的事物。我一开始做了些推论,然后尝试着做了一些推测,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而是旨在将之阐明,呈现出其真实状态。其他人可以轻易地沿着这条道路走得更远,但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轻易地到达终点。这是因为,我们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只需要理清人类现在的特征中哪些是最初的特征,哪些是非自然的特征,也不是只需要很好地去理解一个现在已经不复存在,过去可能从未存在,将来也可能永远不会存在的状态,尽管有关这一状态的精确概念将有助于我们对现存状态的研究。人们还需要更多哲理去想到一个试图精确定义在对这个主题进行可靠观察时所要注意的事项。在我看来,能够出色解答以下问题的人堪称我们这个世纪的亚里士多德和普林尼Pline,这一问题是:为认识自然的人类,什么样的实验是必需的;以及在社会中,进行这些实验的方式有哪些?我并没有试图回答这一问题,而只是深入地思考了这一主题。我敢预言,无论是最伟大的哲学家还是最强大的执政者,都无法很好地从事这些实验。如果我们期待着他们双方共同协作,尤其是期待他们双方为了达到成功,肯以坚韧的精神或者无穷的智慧和必要的意愿共同协作,那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人们至今还未对这些艰难的研究作深入思考,但这些研究却是我们得以了解人类社会真正基础的唯一途径,是让我们排除在这条道路上令我们望而却步的诸多困难的良方。正是对人类本性的无知使得我们对自然法(le droit naturel)的定义模糊不清。正如布拉马基Burlamaqui所说:“法”的概念或者更确切地说“自然法”的概念,显然就是关于“人类本性”的概念。因此,正是从人类的这一本性出发,从人体的构造和状态出发,人们才得以推导出这门学科的准则。

当人们发现所有那些讨论过这一重要主题的作者,对这一点的理解都有所不同时,他们必定会感到惊讶和不解。在所有这些最具权威的作者中,我们几乎无法找到任何两个人拥有一致的观点。且不提那些古代的哲学家,他们似乎竭力要在最为基础的准则方面互相反驳。那些罗马的法学家们无情地将人类和其他所有动物毫无区别地置于相同的自然法之下,因为他们宁可把“自然法则”这一名词,理解为自然作用于自身的法则,而不是自然所规定的法则;或者更确切地说,这些法学家是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来理解“法则”这个词语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认为“法则”只不过表示大自然为保证所有生命体的共同自我保存而在它们之间建立的一般关系。现代的法学家们却将“法则”这一词语理解为,对一个精神的存在,即一个具有理智和自由意志,而且在他与其他存在的关系中被尊重的一个存在所制定的规则。

因此,对于他们而言,自然法的权限必将仅仅局限于有理性的动物,即人类。但是,由于每个人以不同的方式来诠释这个法则,由于他们所有人都在如此形而上的准则基础上建立这套法则,以至于极少有人能够明白这些原理,更别说让自己发现这些原理了。

因此,尽管这些知识渊博的人所下的定义永远处于相互矛盾的状态,但却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即:除了那些伟大的推理爱好者或者深邃的形而上学者,没有人能够理解自然法,因而也无法遵守这个法则。也就是说,人类为了建立社会一定是使用了智慧的,这种智慧需要经历大量艰苦的努力才能被发展,而且即使在社会状态里,拥有这种智慧的人也是屈指可数的。

既然我们对大自然的了解如此肤浅,而且对“法则”的理解存在如此大的分歧,我们便很难得出一个统一的关于自然法的定义。因此,对于所有那些我们在课本上找到的定义,它们的缺陷不仅体现在其定义的不统一上面,而且还在于它们是从人类并非天生拥有的知识以及人类只有离开自然状态后才可能产生的优势概念中提炼出来的。人们往往先寻求一些能够促进公共利益而被大家共同认可的准则,然后将这些准则综合起来,便称之为自然法。这样做的唯一依据是,我们可以从这些准则的普遍实施中看到好处。毫无疑问,这是下定义的一种最简便的方式,同时也可以说是以武断态度来解释事物性质的最简便的方法。

但是,由于我们对自然人类根本一无所知,因此,我们想要确定自然人类后天获得的或者最适合其构造的法则也只是徒劳。有关这一法则,我们所能够明确指出的只有以下两点:首先,为了可以称其为法则,必须使其规范对象的意愿有意识地服从这个法则;其次,这个法则必须是自然的,能够直接体现自然的声音。

让我们将所有那些只能让我们看到人类既成模样的科学书籍扔到一边,仔细去思考人类灵魂最初、最简单的运作吧!

我从那里看到了先于理性存在的两大原则,其中一个原则让我们对自己的幸福(bien être)和自我保存产生浓厚的兴趣,而另一个原则就是在看到所有感性存在尤其是同类死亡或者痛苦时会产生天然的反感情绪。而我们的精神正在做的就是,在不需要引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准则(sociabilité)的前提下,对这两个原则进行协调并且加以配合。在我看来,正是这两个原则的协调与配合催生了自然法的所有规则。随后,理性通过其不断的发展,终于达到了让本性窒息的程度,那时候,便不得不将这些规则建立在其他基础之上了。

因此,我们大可不必在将人类变成一个人之前先将他变成一个哲学家。他们并不仅仅因为后来出现的智慧和教训,才对别人存在义务。只要他不去抗拒怜悯心的自然冲动,他便永远不会对其他任何人,甚至是任何感性的存在作恶,除非是在他的自我保存受到威胁,他被迫优先考虑自己时,才会做出这样的正当举动。通过这一方式,我们也可以结束有关动物是否遵从自然法的古老争论。这是因为,很显然,动物在既没有智慧又没有理性的情况下是无法意识到这个规律的,但是由于它们拥有的感知与我们的天性有些共通之处,因此人们有理由认为它们也遵从自然法,同时,人类也被迫对这些动物存在某种义务。事实上,如果我被迫不对我的同类作恶,这更应该是因为他是一个感性的存在,而不是因为他是一个理性的存在。这个性质既然在畜牲和人类之间共通,那么它至少应该给予畜牲一种权利,即在对人类毫无益处的情况下,人类不应当虐待畜牲。

这个研究主要是关于最初的人类,关于他们的真正需求及他们义务中的主要原则。人们在探讨道德不平等这一政治主体的真正基础的起源,以及这一政治主体中成员相互间的义务,还有成千上万其他相似问题时会遇到重重困难,为了消除这些困难,这个研究是唯一好的途径。所有这些问题都是至关重要而又有待阐明的。

当我们以一种平静、公正的眼光看待人类社会时,一开始它似乎只展现出了强者的暴力和对弱者的压迫。一些人精神反抗所遭受的严酷,让人们对另一些人的盲目感到惋惜。由于在人类中,没有任何东西比由偶然而不是智慧产生的外部关系来得更加不稳定,因此,乍一看,人类的组成似乎是建立在一片片移动的沙子的基础之上的。我们称这个外部关系为强或弱,富裕或贫穷。

只有当进一步观察,剥去围绕在建筑物周围的沙尘时,我们才能够瞥见这幢建筑物不可动摇的根基,才能够学会尊重它的基础。然而,如果没有对人类、人类的自然禀赋以及他的持续发展的深入研究,我们永远无法做出这些区分,永远无法在事物的现有组成中将神意的东西与人类艺术产生的东西分离开来。我思考的这一重要问题引发的所有其他政治和道德推理对我的研究都非常有帮助,我所推测的政体历史对于人类而言绝对是具有启发意义的一课。

当我们考虑到,如果任由我们自然发展,我们将会成为什么样子,我们就应该学会感激这个人:早在他用乐善好施之手改正我们的制度,并给予这一制度不可动摇的基础时,他便已经预测到了现行制度可能导致的骚乱,并用一些看起来似乎使我们遭遇无限苦难的方式,使幸福常与我们同在。

神让你做什么样的人?

现在,你在人类中占据什么样的位置?

对此,你应该有所思考。本论

我要讨论的是人,我所讨论的主题启示我将与人类对话。我总认为,惧怕敬重真理的人是不会提出这类问题的,所以,我站到了这里,在所有邀请我的智者面前,信心满满地为人类辩护。如果最后,我没有辜负这个主题和诸位评审员,我将非常高兴。

我认为在人类中存在两种不平等:一种我称之为自然的或是生理的不平等,这种不平等是由自然造成的,主要体现在年龄、身体、体力、智力以及心灵方面;另一种我们可以称之为精神的或是政治的不平等,这种不平等依靠一种公约,在人类共识的基础上被建立起来,或者至少为人类共识所认可,主要体现为少数人通过损害他人利益而享有的各种特权,例如更加富有、更加尊贵、更加强大,或者甚至让他人臣服。

我们不必追问“自然的不平等”的源头,因为“自然的不平等”一词本身就是答案了。我们更不必追问两种不平等之间是否存在实质性的联系,因为换句话说,这就相当于我们去追问发号施令的人是否一定优于服从的人,在同一人群中,人们的体力或智力、才能或品德是否总是与他们拥有的权力和财富相称。这样的问题适合那些被主人监听的奴隶去讨论,却并不适合那些追求真理的理性、自由的人。

那么,这篇论文具体是关于什么呢?

首先,要指出在事物发展进程中,法律得以代替暴力、自然得以服从规律的转折性时刻;其次,要解释通过怎样的一系列“奇迹”,才能使强者服务于弱者,使人民能够以牺牲真正幸福为代价,最终获取一种空想的安宁。

所有研究过社会基础的哲学家都意识到了回归“自然状态”的重要性,却没有任何一个做到了这一点。有些人毫不犹豫地假定处于“自然状态”的人类拥有“正义”和“非正义”的观念,却没有指出他们为何有这种观念,甚至也没有说明这种观念对他们有何用处;有些人谈到了自然权利,认为每个人都有保存属于自己东西的权利,却并没有阐明“属于”的含义;还有些人首先赋予强者统治弱者的权力,接着就使政府诞生,却没有考虑到人类接受“权力”和“政府”等概念所需要的时间。

总之,那些不断地谈论着需求、贪婪、压迫、欲望和傲慢的人,其实是将他们从社会中获得的观点搬到了“自然状态”。他们讨论的是野蛮人,描绘的却是文明人。在绝大多数学者的脑海里,他们甚至从未对“自然状态”的存在产生过疑问,然而通过阅读《圣经》,我们会发现,第一个人从降世之初便从上帝那里获得了智慧与训诫,因此他本身并不处于“自然状态”;而且如果我们像所有基督教哲学家那样笃信摩西的著述,我们也会发现,就算在大洪水之前,人类也从未处于纯粹的“自然状态”,除非他们曾因为某种非比寻常的事故回复到那个状态,那就另当别论了。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困惑的悖论,我们很难为之辩护,也无法将之证明。

让我们抛开所有这些事实,因为这些与我们想要探讨的问题毫不相关。我们不应当把那些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这一主题的研究当作历史真相,因为这些研究只能算作有条件的假言推理。这些研究就像物理学家研究世界的组成那样,可以阐释事物的性质,却无法解释事物的真正源头。宗教让我们相信:上帝刚把人类创造出来,就立即使他们摆脱了“自然状态”,而人与人之间之所以存在不平等,是因为这是上帝的意志。但是,宗教并没有禁止我们只根据人类及其周围事物的性质做出这样的猜测:如果任由人类自由发展,他们的命运将会如何?这正是我被问及的问题,也是我在此篇论文中将要探讨的主题。

论文主题涉及整个人类,因此我将试着使用一种适合各个民族的语言;我将忘记时间与地点,只想着在听我讲话的人们,并假想自己身处雅典学院的课堂,背诵着老师留下的功课,同时请柏拉图Platon与色诺克拉特Xénocrate那样的人充当评判,请人类充当听众。

哦,人类啊!无论你来自哪里,无论你的观点为何,请听我说!这就是我所读到的关于你们的历史,这并不是从你们同类那骗人的书籍中获得的启示,而是从那从不撒谎的大自然中窥见的真理。所有来自大自然的东西都将是真实的。除非是因为我不小心掺杂了自己的意见。我要探讨的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了。你们的变化可真大啊!

因此,我要向你描述的是你同类的生活,我将从你后天获得的品质出发进行描述,尽管那些品质早已在教育和习惯中日渐堕落,但是它们还没有被完全摧毁。我总觉得存在着一个人类个体想要停留的时代,你将去寻找你希望整个人类停留的时代。当你不满于现状,而且对你可怜的后代将要面临的时代感到更加不满的时候,你可能会产生想要回到过去的愿望。这种想法应该会颂扬你们的祖先,批判你们的同时代的人,并且使那些将在你们之后继续苟活的可怜的人感到震惊。第一部分

为了正确地判断人类的自然状态,追溯其源头,从人类最初的胚胎阶段进行研究固然至关重要。

但是,我并不打算通过人类的连续发展来探寻其构造。我并不打算停下来,从动物体系出发去寻找他最初的模样,从而研究他最终是如何成为现在的样子。我也并不打算去求证:他那伸长的指甲是否如亚里士多德所说的那样,一开始并不是钩形的爪子;他是否并不像熊[卢梭注3]那样,毛发旺盛;他是否并不像人们所认为的那样,四肢行走,眼睛盯着地上,视力所及之地不足几步之距,因而他的观念的性质和范围无法同时被决定。

对于以上问题,我只能给出一些模糊的甚至是假想的推论。比较解剖学发展得太过迟缓,而自然主义者们的观察又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从而使得我们难以在这些依据之上建立一个可靠的推论基础。

因此,如果我不借助于有关这方面的超自然知识,也不去考虑人类因为将四肢用于新的用途和食用新的食物而在内部和外部构造上必然发生的那些变化,我将假定——任何时代的人类都如我今天所看到的那样,直立行走,像我们一样使用双手,环顾整个自然,用眼睛丈量着天空的浩瀚。

对于这样的人类,当我们将所有那些后天得到的超自然力量,以及所有那些只有经过长期进化才能获得的非自然能力从他们身上除去,总之,就是将其设想为出自大自然之手时,一个并不比别的动物更加强大或是敏捷,但其构造却是所有生物中最有优势的一个动物。我看见他在橡木树下进食,在任意一条溪流边解渴,在为他提供食物的树下睡觉。就这样,他的需求便已经被完全满足了。[卢梭注4]

肥沃的大地上面覆盖着浓密的森林,斧头永远别想将之毁坏。森林所到之处为各种动物提供了仓库和巢穴。分散在动物中的人类便观察并模仿着它们的技能,因而逐渐具有了兽类的本能。尽管每种动物可能都有自己独特的优势,而人类却一无是处,但是人类懂得将所有属于其他物种的优势化为己有。[卢梭注5]

此外,大部分其他动物享用的食物都能够让人类充饥,因此,人类比其他任何一个物种都更加容易觅得食物。

人类从小就习惯了空气的恶劣和季节的严酷,他们在忍受疲劳方面训练有素,为保卫自己的生命和猎物,被迫在赤身裸体、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对抗其他猛兽,或者为躲避猛兽,不得不迅速逃跑。就这样,他们练就了强健的体质,而且这种体质几乎持久不变。孩子一出生就从父亲那里遗传了他们优良的体质,并通过相同的训练将之进一步加固,从而最终获得人类所能够达到的最强健的体格。自然对待他们,就像是斯巴达的法律对待公民的孩子一样,它使那些生来体格健全的人变得更加强大与健壮,同时使所有其他人走向灭亡。

这与我们现在的社会有所不同,在我们的社会里,国家使孩子成为父亲的负担,因而在这些孩子出生前,就不加区分地将他们扼杀了。

野蛮人的身体是他们拥有的唯一工具,他们将这一工具用于多种途径。然而,由于缺乏训练,如今我们的身体已经不具备这些用途了。正是我们的技能使得我们失去了野蛮人所必须掌握的力量与敏捷。

试想一下,如果拥有斧子,他们还能够徒手折断如此粗的树枝吗?如果拥有弹弓,他们还能够如此有力地用手抛出石头吗?如果拥有梯子,他们还能够轻易地爬上一棵树吗?如果拥有马匹,他们还能够跑得这么快吗?如果给文明人一些时间,让他们集齐周围所有的机器,那么毫无疑问,他们将轻易地战胜野蛮人;但是,如果您想看一场更加不公平的战斗,您可以试想文明人和野蛮人都处于赤身裸体、手无寸铁的状态,那么您就会明白野蛮人不断地积攒这些力量,时刻[卢梭注6]准备应付任何事情并且总是全身心地投入战斗的优势了。

英国哲学家霍布斯Hobbes认为:人类生来强悍,他们一心只想着进攻与战斗。但是,杰出哲学家如昆伯尔兰Cumberland和普芬道夫Pufendorff等的观点却恰恰与之相反——他们认为,没有任何一种生物比处于自然状态下的人类更加腼腆了!他总是颤抖着身子,任何细微的响动都会让他立即逃走。对于他所不知道的事物,情况也是这样的。我也绝不怀疑,当任何一种新奇景象出现在他眼前时,他会被吓到,因为他无法判断等待他的事情是好还是坏,也无法衡量自己的力量与所要冒的风险。但这种情形在自然状态下,毕竟是很少见的。

在自然状态下,所有事物都以如此统一单调的方式运行着,大地并不会轻易受到任何由聚居人群的情欲和善变造成的突发性或持续性变化的影响。

然而,充满活力的野蛮人分散在动物中间,大清早就处于与这些动物的较量之中了。很快地,他开始比较,并且发现他在灵敏度方面的优势其实超过了其他某些动物在力量方面的优势,就这样,他开始学会不再害怕。

让一头熊或一匹狼与一个强壮的野蛮人对战,尽管对方非常敏捷和勇敢,但是我们会发现,手持石头和结实木棍的野蛮人在这些猛兽面前毫不逊色,双方至少算得上势均力敌。在经过数次类似的经历后,那些本就不喜欢互相厮杀的猛兽发现人类与它们同样凶猛,因此也就不再主动袭击对方了。对于那些在力量方面的优势确实远远大于野蛮人在灵敏度方面优势的动物而言,野蛮人在它们面前与其他更加弱小的动物一样,但这些动物同样生存了下来。

此外,人类还拥有这样一个优势,即一方面在奔跑方面与其他动物同样精力充沛,另一方面又在树上找到了几乎能够保障安全的居所,从而在与敌人狭路相逢时能够做到进退自如,可以自由地选择是逃跑还是战斗。

我们还需要注意的一点是,似乎没有任何一种动物是生来与人类为敌的,除非它们是为了自卫或是处于极度饥饿的情况下。此外,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它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似乎其中一个物种生来就应该以另一个物种为食那样。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黑人和野蛮人经常在树林里遇到野兽而不感到恐惧的原因吧!从这方面来说,委内瑞拉的加勒比人应该生活得最安全了,他们在生活中不会感觉到任何的不便。旅行家弗朗索瓦·柯勒阿François Corréal曾经说:尽管他们几乎赤身裸体,但他们非常大胆地出没于森林之中,身上装备的武器只有弓和箭。但人们从未听说过他们当中有人被野兽吞食。

还有另外一种更加可怕的敌人,在这个敌人面前,人类将无处遁形。这个敌人就是:幼弱、衰老和各种疾病等天然缺陷。在这些象征着人类弱点的悲哀符号中,前两者是所有动物所共有的,而后者则主要属于生活在社会中的人类。

有关幼弱这一主题,我甚至还观察到,人类母亲走到哪里都带上孩子的习惯大大地方便了其对孩子的喂食,这比那些被迫不断地往返于觅食地与哺乳地之间,最终筋疲力尽的动物要方便许多。固然,如果母亲不幸遇难,那么她的孩子将极有可能同时丧生,但是这种危险是其他上百种其他动物所共有的,因为这些动物的孩子同样在长时间内不能自行觅食。虽然我们的幼年期比较长,但是我们的生命也比较[卢梭注7]长,在这一点上,人类和其他动物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尽管幼[卢梭注8]年发育期的长短及幼儿数量的多少方面还遵循着其他的规律,但这就不属于我讨论的范围了。

对于老年人而言,他们活动和出汗的机会都减少了,对食物的需求也随着寻找食物能力的降低而减少。野蛮的生活使他们得以远离痛风和关节炎,而衰老则成为所有痛苦中人类最无力解除的一个。就这样,他们终将慢慢死去,人们无法察觉他们生命的消逝,就连他们自己也被蒙在鼓里。

至于疾病,我不会重复那些大多数身体健康的人发出的反对医学的空洞而又虚假的说辞。

但是,我只是想问,是否存在着某种可靠的观察,能够让我们证明在医学这门艺术最不受重视的国家,人民的平均寿命一定低于那些悉心呵护身体的国度?以及,如果我们被传染上的疾病超过医学能够为我们提供的治疗能力,情况又会是如何?

生活方式的极度不平等导致有的人悠闲过度,而有的人却劳累不已;我们的食欲和性欲都太过容易地被刺激着和满足着;富人家的食物过于精致,他们只摄入增加热量的精华部分,从而减弱了自身的消化功能,而穷人家只能吃粗茶淡饭,而且经常食不果腹,因此一有机会他们便不免贪吃,从而加重了肠胃的负担。彻夜不眠以及种种过度行为;各种情欲的放纵、身体的疲惫以及精神的衰竭;所有状态下的人类都感受到了无尽的忧伤与痛苦,他们的灵魂也因此被无休止地侵蚀着。

于是,我们得出令人无比沮丧的结论:我们所经历的大多数苦难都是我们咎由自取的结果,同时,如果我们能够维持自然赋予我们的简朴、单纯、孤单的生活方式,我们本可以避免所有这些苦难。

如果自然赋予我们的是健康,那么我几乎可以确定:思考的状态是一种反自然的状态,而进行思考的人类则是堕落的动物。

当我们想到野蛮人(至少是那些我们还没有用烈酒败坏了他们体质的野蛮人)的强健体质,当我们发现他们除了受伤与衰老之外几乎不受任何其他疾病之苦时,我们有理由相信:循着文明社会的发展历程,我们可以轻易地描绘出人类的疾病史。这至少是柏拉图的观点,他曾根据波达利尔Podalyre和马卡翁Macaon在特洛伊城被围困时使用过或者赞许过的一些药物来推断,这些药物所引起的各种疾病,在当时尚未被人们所认识;赛尔斯Celse也曾说过,对现代人至关重要的节食疗法,不过是出自伊波克拉特Hippocrate的发明。

处于自然状态下的人类疾病源头那么少,因此他们既不需要药物,更不需要医生。从这一角度看来,人类的处境并不比其他任何一个物种差。从猎人那里我们不难了解到,他们在捕猎过程中是否经常遇到很多残疾的猎物。他们曾经遇到过不少动物,这些动物虽然身体受过严重创伤,但最终还是很好地结了疤。当它们的骨头甚至是四肢被折断时,在没有外科医生的情况下,它们仅仅依靠时间以及自身机能也能很好地恢复,而不用深受手术刀切口的折磨,也不用被麻醉剂毒害,更不用被禁食弄得筋疲力尽。

最后,无论精良的医术对于我们而言有多么地重要,我们总可以断言,虽然野蛮人在受伤时孤立无援,只能依靠自然,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只需要为自身的这一损伤担忧。这样说来,他的处境似乎要好过我们。

因此,不要再将野蛮人与我们现在看见的人混为一谈了!自然对所有处于自己看管下的动物有着特殊的眷顾,这份偏爱似乎在向世人展示自然是如何地珍视自己对这些动物的看管权。无论是马、猫、牛还是驴,生活在丛林中的它们总是比被圈养在家中的它们体格更加强健,精力更加充沛,力量和勇气更加旺盛。它们一旦变成圈养动物,所有这些优势就会丢失大半。

可以说,我们对这些动物所有的照顾与喂养都只会让它们退化。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在群居与奴隶化的过程中,他逐渐变得虚弱、胆小、卑躬屈膝,安乐而又萎靡的生活方式使他不再充满力量与勇气。而且,野蛮人与文明人之间的差异必然大于野兽与家畜之间的差异,因为虽然自然对人类和兽类一视同仁,但人类给自己安排的种种享受比给那些他们驯服的动物要多得多,这就是为什么人类退化得更加显著的原因了。

因此,就算原始人赤裸着身子,居无定所,缺乏所有那些我们认为必不可少实则无用的东西,他们的处境也并没有那么地糟糕,他们的自我保存更不会受到多大的妨碍。即使他们没有厚实的皮毛,但是在炎热的国家,他们根本用不上,而在寒冷的国家,他们又懂得将他们战胜的动物毛皮占为己有;尽管他们只有两条腿奔跑,但是他们还有两只手可以用来防御以及满足各种需求;他们的孩子可能较晚学会走路,而且一开始还走得比较吃力,但是他们的母亲能够非常方便地将他们抱起——这是其他动物所没有的优势,当那些动物被敌人追赶时,它们要么得扔下孩子自行逃跑,要么就得慢下脚步以等待孩子。最后,除非假设遇到我在下面所要谈的那些独特而又偶然的情况(这些情况极有可能永不会发生),否则我们就有理由认为:第一个为自己做衣服、建房子的人,实际上不过是为自己创造了些很不必要的东西。因为之前在没有这些东西的情况下,他照样活得好好的,我们很难明白为什么在长大后反而不能忍受他从小就能忍受的那种生活。

孤独、清闲的野蛮人总是处于危险边缘,他们应该很喜欢睡觉,而且睡眠应该很浅,就像动物那样,由于鲜有思考,因此可以被认为总是处于睡眠状态。

自我保存几乎是他唯一关心的事情,而他最熟练的技能应该就是攻击和防御了,即要么是为了制服别的动物,要么就是为了避免让自己成为其他动物的猎物。而相反地,他的器官却还停留在一个非常粗糙的状态,毫无精致可言,因为器官的自我完善往往需要依靠安逸和肉欲。正因如此,他在感官方面分化为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触觉和味觉都极其粗糙,而视觉、听觉和嗅觉却异常灵敏。这是动物的一般状态,根据旅行家们的记载,也是大多数野蛮人的状态。

因此,当我们听说生活在好望角的霍屯督人(Hottentot)能用肉眼发现公海上面的船只,视力能及之范围堪比荷兰人使用望远镜看到的距离时;当我们得知生活在美洲的原始人能够根据气味嗅出西班牙人的行踪,鼻子灵敏度堪比最棒的猎狗时;当我们看见所有这些野蛮人,不因裸体而感到痛苦,吃很多的辣椒来锻炼自己的味觉,而且饮欧洲人的烈酒就像喝水一样时,我们大可不必感到惊讶。

到目前为止,我只讨论了生理层面的人类,下面,我们将尝试着从形而上和道德的角度出发对人类进行探讨。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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