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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3-09 21:5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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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颖

出版社:文化艺术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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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溅宫墙

血溅宫墙试读:

第一章 岛 遇

在碧波万顷的海面上,航行着一大两小三条木船。那大船甚为气派,船尖处雕刻着一个漆金龙头,周身长三十余丈,大小四面白色的船帆驭着海风。船楼五层,最下一层两侧各伸出三十余桨,无风时节由船夫齐划。二、三、四层上各站着若干武士和官员,五层楼上,装点得更为豪华,金缎绸帐、雕花窗格、朱红栏杆,都说明了乘船的主人具有高贵身份。

那两只小船其实也不小,只是没有主船大,也没有主船高。它只有一层船板,一层货舱,看来以运货为主。

海上风微浪轻,艳阳相照,泛起银鳞万点,不时还有鱼儿跳起或飞出海面,又匆匆落下,逗得海鸥一会儿高翔,一会儿低掠。正是春日,大地转暖,连海风也带着微温,吹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十分惬意。“爹,你看,海岛!”

五层楼的楼头,站着一个披一袭红斗篷的少女,她用手一指前方,惹得周围的人都贴近过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前看去。

人围的中心,除了这位红衣少女,还有一个身着蟒袍,头戴王冠的长者,大约有五十余岁,他老练持重,又有些心旷神怡、宠辱皆忘之感,发着雅兴,晃悠着脑袋,目视前方。

远处有薄薄的雾,薄雾中确见一道隆起的青黛色的影子,影子愈见清晰,现出一座不小的岛屿。“王爷,行船两天了,想郡主和下人们都乏了,何不上岛去游览片刻?”一个类似管家打扮的人躬腰请示道。“也好!”王爷答应了,看来他的心绪颇佳。

管家立即下楼,去通知掌握舵轮的船长去了。“这是什么岛?”王爷随口问道。

一个经管航行线路的人取出海图,看了一下,答道:“这是火山岛,距大陆约四十五里地。”“唔。”王爷略略点头。

三船驶近,海岛已在眼前。这时候船上的人看得清楚,岛上杂树丛生、一片翠绿,各种颜色的树花、草花装点其间,到处都是春意盎然。只不知何故,岛上还拔起一座小小的山峰,山顶上象有口子,山围上还有一圈残雪。这王爷刚出使日本诸国归来,见过富士山,所以他沉吟道唔,是座火山岛!”

大船贴着一处海湾停住了,船上的人连忙架起两块长长的跳板。跳板刚架稳,二十余名武士奔下跳板,到岛上去护道。

王爷和郡主都没有下船,他们的目光被岛上的一个目标吸引住了。这是一个人,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披着兽皮,腰系藤带,赤脚空手,正怀着新奇之感,盯着他们和这船瞧呢。

上岛的武士这时也看见了他,其中一个举起手中的刀来吓唬他:“喂,小野人,王爷在此,还不赶快回避?”

这小野人根本无动于衷,他把目光渐渐凝聚在红衣少女的脸上,不再移开,脸上兴奋而神采飞扬,目光里露出了大胆的爱慕。这少女也不过十六七岁,鹅蛋形脸盘,刘海覆额,一对大眼忽闪不定。阳光映照,脸上溢光流彩,明媚动人,的确逗人喜爱。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是不会不懂得这野小子赤裸裸的目光的。本来就有些男孩子般野性的少女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在王府里,还没有人用这种野性的目光看过她。倘若真有人这样看她,她只要怒喝一声呔,大胆!”对方准得魂飞魄散。所以,和她相处的青年院丁跟随,都是弯腰低头的。唯独这个不懂礼法的野小子,竟敢这样放肆、无忌。可是,真怪,这样的目光,不但没有被她视为无礼,反倒使媳心头升起了甜丝丝痒酥酥的感觉,这是她从未体验到的感觉。羞赧之情一过,她也大着胆子,用自己赤热的目光迎着他。不过,又很快避开了,毕竟,她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呀!

在一瞥中,她已看清了,虽然这野小子衣着象个野人,但体魄强健,筋肌乍爆,裸露的皮肤呈古铜色,面目英俊,一身阳刚之气,大异于京都中弄姿作势的男子。她心中升起了一丝好感。

那个吓唬他的武士见他不理不睬,又敢用那样不知好歹的目光看着郡主,已有老大不快。手中那刀变戏为真,猛地砍落下来。

红衣少女一见发了急,正想喝止。那知道这野小子抬臂就挡,没等手碰刀刃,“嚯”的一声,武士手中的刀忽然脱手飞出,落进了丛林。

这一招不但让少女吃了一惊,连护道的武士都大吃一惊,他们不知道这个少年会使什么妖法,竟一招就磕飞了武士手中的刀。须知,王府中的近身侍卫,一个个都武艺高强,通常情况下,很少吃过亏,更没有遇到过一招就败阵的情况。好在这些武士都训练有素,那个武士刀刚脱手,立即有四个武士挥剑举刀,突占四方之位,同向中心攻击。

这野小子的起手动作似有不雅,低头四晃,象一头角斗的牛,接着连动作都看不清楚,噼里啪啦一阵响,四个武士以四种不同的姿势摔在了地上。中间昂首屹立的,还是这个少年。

第三批武士挥刀又上,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喝:“都住手!”

这声音是熟悉的,也是威严的,它出自王爷之口。武士们象中了定身法,一个个定在那里,各保持着自己的姿势。

王爷也是早已看见这个少年了,他对这野小子竟敢那样看他的娇女感到不快。及至少年出手,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觉得少年的武功不弱。可两招看下来,却还没有看出名堂,他纳闷了。他自幼习文练武,自信早已是一等的高手,对方只要施上几招,他立即可以说出师承和路数,而今天这个少年怪招叠出,竟叫他摸不着究竟。他奇怪了!

王爷从跳板走到岛上,来到野小子近前,喝退武士,故作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野小子紧盯着王爷看了一下,也不知是故意简慢,还是真如此,说话慢吞吞的,象是舌根发硬,“名——字?叫、叫狗——剩——儿!”

话语一出,在场人都禁不住笑出声了。平时,他们在王爷面前从不敢这样放肆。

红衣少女正巧从船上走下,一听,嘻嘻而笑:“嗬,狗、剩儿,这名字倒是有趣!”

少年有些傻愣,这有什么好笑的?他心思:小时在海边村中,渔民们无不这样叫他,他早习以为常,不觉是一种侮辱。

王爷皱起了眉头。

善于察言观色的一位幕僚一见王爷不悦,狐假虎威,在一旁喝道:“呔!野小子,今有安平王段王爷到此,你为何不下跪?”“段——王——爷?”野小子象在沉思,接着又瞥了王爷一眼。

王爷一挥手,阻止了幕僚的打岔,按下性子问道:“狗剩儿?就这个名字吗?”“还、有、大、号,叫岛——长,因为我、我是在岛上长大的。”“唔,你在岛上几年了?”

岛长打了个手势,表示十年了。他有些懒得说话,说话对于他太费劲。“岛上还有谁?就你一个人?”

岛长又点了点头。

段王爷脸上露出了和颜悦色。他悟到,这岛长可能是一个人在岛上生活久了,说话发生了困难,并不是故意怠慢他王爷。

手下早已替他搬来了一张太师椅,他坐了下来,继续发问;“你刚才把我四个卫士打倒的那一招叫什么名字?”“哪(那)一招,叫——野、牛、四、突!”“野牛四突?”王爷想名字倒象那么回事,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跟谁学的?”“跟野、野牛。”“没有师父教你?”“有!有——”“谁?”王爷瞪起了眼睛。“野牛、兔子、猴——猴、飞鱼、蛇——”岛长一板一眼地说道:“,“还有——鹰。”

他的话又引起了众人发笑,可这次都不敢笑,有的人捂住了自己的嘴。

唔,这的确是个野人。王爷这样想,手下人也这样想。“喂,狗剩儿,你一个人在岛上多难受,跟我们回京都去吧!”

这是红衣少女在说话,她此刻早已站在王爷的身边。

狗剩儿看着红衣少女,马上神采飞扬,一扫脸上的木讷之气,拍着手道:“好!好!到京都!到京都!”随即,兴奋的情绪又暗淡下来:“我、我去、去干什么呢?”“你跟着我,当我的随童。”

”随、随童?一好、好、好。”

王爷的眼光一直在盯着这个野小子,他这样老于世故,可不但连这小子的武功深浅都看不透,甚至连这个人的本性也摸不透:岛长这小子高兴时说话流畅,不高兴时说话笨拙;看似童稚质朴,又似城府极深……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对于女儿的要求,他同样如此:一方面他担心狗剩儿野性来除,女儿又是个桀骜不驯的人,两人在一起,弄不好会败坏门风;另一方面,他在用人之际,正需要奇门异士。能把这野小子搜罗门下,说不定大有用处……“好吧!狗——岛长,你既然为本王女儿手下,也是本王的手下,现在由你带道,让本王游览一下这火山岛。”段王爷立起身来。

狗剩儿不动:“我,想、想请、请教郡、主芳名。”

王爷没有说话,心里一阵冷笑:哼,你还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当他回首看自己的女儿,女儿脸上竟有百种怜悯与柔情,再没有平时的骄纵之色,又禁不住诧异。“我叫段瑶青,今后叫我瑶青好了。”“以后只能叫郡主,不许直呼其名,懂吗?”站在王爷身旁的幕僚喝道。“为——为、什、么?”“王爷和郡主的名字,是你野小子叫的吗?”“狗剩儿”没有回答,脸露不屑之色。他转过身去,径自朝前走了,也不管后面的人跟着没有。

除了在三条船上照看的人和那些水手之外,段王爷一行五六十人,排成一字长蛇阵,参观起这座火山岛来。武士、家将、部僚将王爷夹在中间,只是段瑶青很不老实,她三窜两跳,来到队前,非要跟岛长走在一起。段王爷生得一儿一女,儿子叫段玮青,才二十四岁,已领“神禁军”首领之职,家中只遗这小女,夫人早亡,现虽续弦,新王妃并不生育,王爷视女儿如掌上明珠,碰都舍不得碰一下,因而从小养成唯我独尊的品格。王爷既不严管,手下人便更让主九分,所以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人敢加劝阻。“狗剩儿”象是一位正式导引,头也不回地走在海岛边的小径上,好象并不注重后面跟着是谁。岛边草木稀少,怪石巉岩却多,他光着脚板,跃上跳下,如走平地。身后多数是王府武士,腿脚自然不弱,只是苦了一些谋士幕僚们,一个个象是小脚女人,步步都得小心翼翼。

王爷带着兴致,边走边看,海岛边不是怪石,便是沙滩,海浪拍岸,蛾起的浪花时而洒上脚边,礁石上海蛎丛生,还不时看见爬行的螃蟹和章鱼,而岛内树木草丛间,常有爬行动物被惊,刺溜一下跑远,闹不好还吓得郡主怪叫一声。不知名的小鸟吱吱叫着,从一棵树飞起,落在更远一棵树枝之上。海风里带着一丝腥味、咸涩,又无限清新,叫人有此身不知何在的感觉。

岛长岔入了一条小径,开始向岛内走去,走了一程,停住了步子,回转身来说道:“:“这、这道——通、通我住的地、地方,一个山——洞子,要、要不要去看、看?”“要看,要看,你快带路。”段瑶青从小长于京都,很少远游,早被海岛的景致迷住了,她看什么都新鲜。“那、那危险——险,还、还是不看——好。”岛长一脸的诚恳,远望着王爷。“危险什么?”王爷问道。“各、各种、野兽都——有。”

你捣什么鬼?王爷心里想,我有这班武士在此,还怕什么野兽!另外,他还真想看一看这个“狗剩儿”住的地方,好对这个神秘人物了解得透彻一些。“走吧,进去看一看你住的狗窝子。”王爷发令。

哪知岛长一把扯住段瑶青,拉到道边,“让他、们、先——先走。”

段瑶青有些不情愿,可岛长那手似一把铁钳,夹住她的胳膊,使她动不了分毫,她也无可奈何了。

王爷有令,前队武士只得打头,况且他们也没有明白危险来自何处,一个个艺高人胆大,拔出兵器操在手中,挺胸而行。

小径走尽,现出半亩地一个平场,平场那头,就见一个黑黝黝的山洞口。这洞口在岛上之山的山脚,循此还有一道似有若无的小道通往山顶。

这平场内杂草全无,似坑洼颇多,好似岛长在洞外活动的场地。前队的三个武士踏进平场,岛长立即喊出了“小——心!”二字。这声音使那些没有踏进平场的人都驻止了脚步。那三个武士虽不清楚什么,也突然止住了脚,习惯性地三人背部相对,摆出了一副临敌的架势。“啪!啪!啪!”三颗石子朝三名武士飞来,投石者准头、力道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发石击人,武术中已称为暗器,曰“飞蝗石”。这三名武士各执刀、双斧及链锤,听到飞石之声,立即举起兵器去磕碰。执刀、斧之武士将飞石碰落。执链锤者由于锤头略沉,举起稍缓,飞石已打向脑门,他立即仰身一侧,又着地一滚,避了过去。

众人抬头看去,原来在场边的一棵大槐树上,隐着一只猴子,那三颗石子,就是那猴子掷来的。

红衣少女看清了是猴儿顽皮,拍着手叫道:“好玩,好玩,喂,你们把它捉住,带到咱们家去,陪我耍子。”

这三颗飞石,主要原不是用来击人,而是一种宣战信号。飞石过后,响起一声狼嗥,一头身高脚细、竖耳龇牙的恶狼,嗖地跃出,扑向场内的武士。而这时,三个武士由于防备“飞蝗石”,防守阵势略乱,见恶狼扑出,吃了一惊。那名执刀武士立即挽了一个刀花,迎着恶狼扑了过去。“小心!”段瑶青在岛长身边叫了一声,因为她又看见了一头野猪和一头野牛,野猪张开覦着獠牙的大口,野牛晃着长有两只前冲利角的牛头,从不同方向攻出,奔向另外两名武士。

三人三兽,在平场上激斗起来。

这几名武士虽然历经战仗,但那大都是入与人之间的搏击,从没有遇到与野兽扭打的场面,不免有些慌张。那使链锤的武士拋出链棰,一锤击中野牛。这一击少说也有五百余斤气力,可野牛只轻晃了一下,前角已顶到武士的胸前。这武士刚想往后纵跳,岂知野牛的进攻更快,一个前冲,接着又昂头一甩。那武士已从挂着的牛角上甩脱下来,抛在地上。众人看去,他肚腹处已经破烂,牛角上竟还挂着一截肠子,这情景叫人看了无不骇然。

野牛一击成功,它对摔死在地的武士连看都不看,又去攻击执刀与狼搏斗的武士。本来那武士杀个把狼决无大难。可野牛的出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加之那狼也确实狡猾,只是退避防守而不进攻,却又不让他脱身。正在相持之际,野牛在背后攻到。执刀武士一旋身,用了一招“拖泥带水”,斜向后劈。谁知他腰侧已被顶着,刀势失去了力量,虽砍中野牛,连牛皮也未砍破,他却被牛顶倒在地,又被牛蹄踏死。

另一个执双斧的武士力敌野猪,刚好棋逢对手,却冷不防小腿一麻。他低头一看,小腿已被一条蝮蛇咬着,他一个踢腿连忙甩掉一蛇,草丛里又窜出两条。那野猪乘机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一把斧头,一思头,斧头被咬脱了手。这武士还算机警,见自己小命已难保持,就一个筋斗,翻出场子,落入人丛。但他再也站立不住,跌落地上,脸色煞白,气喘吁吁。

一狼一猪一牛,外加树上的猴子,这一群胜利者,都用眼睛盯着这支几十人的队伍,虎视眈眈,又可能顾忌到场外人多势众,不敢贸然进攻。而王府中人也被这场恶斗镇住了,不知道该退该进。只有岛长司空见惯,不以为奇。他说道:“王爷,还、还是退——吧!野、兽会——都来的。”

王爷只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人群撤回去五十余步。

岛长连忙从兽皮衣裳的怀里,摸出个药丸子,放入那个被蛇咬伤的武士嘴里,又蹲下身去,两手卡住这人的小腿,往外挤那已发黑了的血。一看血还难以挤出,他干脆跪下,用牙咬开伤口,大吸了几口,将毒血吸出。那武士虽然痛得龇牙咧嘴、满头汗珠,心里却十分感激。

众人进退两难。哪知段王爷这时将蟒袍一脱,大声喝道:“看我来斗一斗这群野兽!”

幕僚们刚想阻止,王爷几下窜跳,已落进场中。

众人只得一起压向场边。武士们个个抽兵器在手,又不敢进场。工是他们对这些不通人性的野兽已怕了三分;二是王爷武功卓杰,他向来喜欢单打独斗,以显神威,从不喜欢手下人插在其间。

三头野兽一见又有人进得场来,一起联手进攻。树间草丛里,黑猩猩、野狼、獾子都跃了出来。

王爷仗着武功高强,全然不惧,他徒手奋战,一会儿捏拳,一会儿化掌,左打右突。一头野狼见他徒手好欺,一跃扑来,被他一掌击在脑门,脑浆齐裂。他一脚踢开野猪,又避开野牛的攻势。

可是这场战争实在没有把握打胜。六七条蝮蛇在地上乱窜,狡猾的猴子在树上不断飞石下击。半空中,突然出现了“天军”,一只秃鹰象一支利直插而下。那鹰象是训练过的,径直来啄段王爷的眼珠。王爷手疾眼快,接过顽猴的飞石就打。秃鹰见石子来得又急又猛,只得又象箭一样直冲天而上,躲开了石子。

野牛是兽阵里的主力军,它倚着力大、皮硬、角利,横冲直撞,又一次发起冲击。王爷见脚下有毒蛇,面前又有野牛,黑猩猩的长臂又来拍他,各处受敌。只得两腿用力,飞扑而起,一下子倒骑上野牛的背脊。野牛哪能驯服,它四蹄乱踏,前后蹶跃,硬是把王爷摔了下来,可这时地上的蛇也被野牛踩死了几条,其它的蛇显得有些害怕,退到了平场的边缘。

王爷依仗精湛的武功,在落地之时又一个筋斗,立起身来,挥拳再斗。一名大约是武士首领的人见王爷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击之力,就急急护驾。他一挥手,冲入十几名武士,挥戈抡刀、直砍横劈,组成了一个半月圈,将猪狼獾蛇等逼出圈外,为王爷筑起一道“护墙”,只是那野牛实在厉害,还得由王爷来对付。

王爷与野牛又交战四五个回合。野牛再次狂突,冲向王爷。王爷这次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不避不躲,疾然出手,抓住野牛的两角,向地上按去。王爷双手有千钧之力,按得野牛的头直往下低,野牛并不服劲,四腿用力,想将脑袋挑起。一牛一人,成了僵持之势。

场外的人全都紧张万分,段瑶青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只有一人神定气闲,并不关心王爷的死活,反倒有幸灾乐祸的神色,这人就是身披兽皮的“狗剩儿”。

场上,野牛的四蹄渐渐下陷;王爷的两脚渐渐提起,弄不好,王爷就会被野牛挑飞。而这时组成护圈的武士们,也已岌岌可危。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十只猴子,掷下的飞石犹如密雨,蛇队也增加了几十条,贴地乱扭,伺机进攻,野猪、野狼等兽也骤然多了起来,这样下来,就是全部武士上阵,也难匹敌。

蓦然,武士们都吃了一惊,一豹一彪,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那彪似狮非狮、似虎非虎,异常凶猛,它与豹一起,一进场!2就冲乱了武士们的阵脚。

场内场外的人只有一个人想起来有一人是可以扭转危局的,并且充分信任他,这人就是段瑶青。她双手抓着岛长的一条臂膀,摇晃着,央求道:“狗剩儿,快救救我爹爹!”

岛长的确可以挽回危局。象这样的战局,在他来看似同儿戏。他有时为了练功夫,故意还学着兽叫,招来各式各样的野兽,陪他练功。他所以迟迟不出手,好象他一听说这王爷姓段,并且一见那模样做派,就心存芥蒂一般。可是现在不同,是段瑶青央求他。他可以拒绝任何人,却不能拂她的意愿,因为他一见她,心里就埋下了爱慕的种子。

岛长没有表示可否,却拽下了系在郡主颈上的缎带,将她的红披风拿在了手中,这使段瑶青大惑不解。

岛长一手刚取到红披风,场内情势突变。久战力乏的王爷终于压不住那头野牛,被野牛脑袋猛抬,掀上了半空,而武士中也有一人被彪豹咬死,两兽破了武士的长蛇阵,直扑王爷。段瑶青失声喊了起来。她的喊声未落,另一人冲天而起,宛如大鹏。这人就是站在她身边的“狗剩儿”。

岛长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他在半空里一把抱住王爷,轻轻落地,王爷丝毫无损。当王爷双脚立稳之后,又被岛长柔手一推,王爷身上象有一股劲道十足又平和均匀的风推着,脚在地上点了几下,就颠出场外,刚好停在了女儿的身边。

岛长一手将王爷推出,又一个连环腿,踢中彪、豹,另一手展开了红披风。那红披风在他手中左翻右抖,恰似翻腾着的一片红云。野牛见此,立即瞪红了大眼,向红云攻击。岛长三转两旋,已到场边。他一展红披风.身子一偏,野牛正好从他的一侧冲了过去,这一冲奔跑了十几步远,方才收住四蹄。

待到野牛回过身来,那红披风好象已被固定在一处,正等着它似的。野牛受刚才一骗,火性?发,用了更大的冲力,向红披风冲去。哪知这时岛长已将披风系于一棵大槐树之上。野牛猛地冲向红披风,那劲道之大,竟致使两角插入树中,一时拔不出来,而且这一冲,使野牛的脑袋受了一震,一时间没有清醒过来。

岛长系好红披风,立刻翻身跳入众武士与兽群殴斗之中,他一边挡住野兽的进攻,一边叫武士们撤退。正巧在这时,野牛撞上老树,巨大的震力将三四只猴子震落地上。猴子一阵乱跳乱爬,惊扰了兽队,使众野兽的进攻力锐减,武士们因此得以很快脱身。

十几名武士一经退出场外,岛长就要王爷让队伍赶快后撤,而岛长自己在后面压阵。众人边走边看,兽队中由于猴子落下而产生的骚乱已止,又都瞪眼停蹄,望着这群人;而那条野牛也已从树中拔出角来,脑袋昏昏,望着那红披风愣神,可怜有一只角已经折断,还深深嵌在树杆之内。

王爷本想一发慈悲,叫人将场内的三具尸体背出,可这一仗已使大家胆寒。他只得叹气做罢,凭空为兽类送了三份肉食。

众人依次回到船上,段王爷叫跟随们挑了两件衣服,让岛长换上。在命人启锚开船的同时,他把岛长叫到五层船楼的中厅。

中厅里,有一把王爷的专座,两旁两长列座位,是给官员、幕僚坐的。

岛长换了衣衫,竟然出落得象另外一个人,除了还有几丝野性未除,皮肤黝黑外,居然英气十足。段瑶青历经刚才场面,对岛长愈发亲信,随他来到中厅,象影子一样跟随于他。一个幕僚喝道:“晋见王爷,还不下跪。”

王爷一挥手:“免了!岛长不知礼数,不必怪罪,今后见我,也不必下跪。”

瑶青在旁捅了他一下,悄悄说:“快谢谢我爹。”“谢、王、爷!”岛长磕磕巴巴地说。“来呀,今天岛长救驾有功,本王赐白银千两。”

从人端上三个盘子来,盘上都是银元宝。“我、我不要!”

大伙瞪起眼来,这么多的银?,这傻子竟然不要,何况王爷赏赐,哪有拒绝之礼。“为什么不要?”“我用——不着!”

段瑶青见这个傻小子如此,内心好笑,连忙说道:“我替岛长谢恩,来,收下!”她命自己的跟随快去接下这三盘银两。

跟着郡主的两名随童,一叫段兴,一叫段旺,年岁与郡主相差不大,有些油头滑脑,这时连忙上前,接过赏银。“今后,”王爷咳嗽一声,“你是段府中人,故两赐姓段,岛长名字似不雅,本王将你那两字倒过来,叫段长岛,记下了?”“快说,谢王爷赐姓。”段瑶青又在旁边嘱咐他。“谢、赐——姓!”“好,本王有些疲倦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都纷纷退出中厅。

段王爷看着自己的女儿陪着段长岛离去,心中说不出是喜是忧。

虽然死去三名卫士,可得了段长岛,这对于目下广为收罗人才的王爷来说,不失为一件大喜事。这个“狗剩儿”武功看似没有章法,其实深不可测;但这小子有何福分,竟得瑶青青睐?万一两人作出一星半点不守规矩的事来,又如何使得?还有,那兽阵既然如此凶险,这个野小子为何要把大伙引向那里,到最后才救驾?这人真是混沌无知,还是绝顶聪明,不露锋芒?……

换做常人,也许不致于此,但王爷是个生性多疑的人,他对任何亲信都不绝对放心,何况这个来历不明的小野人。

当然,要是王爷知道这个“狗剩儿”的来龙去脉,他是决不会答应女儿带他离开火山岛回京都的。

第二章 遭 劫

安平玉段桢的王府坐落在城东的安平道上,这条路就是以王爷的名字命名的,街道两头各有一座考究的木牌楼。府邸前的影壁墙足有一丈高,三丈长。三座门前,有一对石狮,每只足有千斤来重。三座门内,正中大院里是四进宫殿,这宫殿建筑、格局均同皇宫相仿,只是规模上小了些。正院外还配有东、西两个偏院,东院是居住区,有楼群平房二百余间;西院则是王府花园,假山他塘、楼榭亭阁,各色奇花异草应有尽有。

段祯为当今皇上之三叔,权倾朝野。皇上年幼之时,他行摄政王之职,施政行令,说一不二。如今皇帝已有一十八岁,长大成人,加上颇有雄心,想作一代英明君主,不甘再受人操纵,时时有自行其是之举;而段祯却擅权惯了,照样骄横拔扈、越組代庖,叔侄间离心反目日显。于是,朝野也分为两派,一派拥戴皇上,另一派维护安平王。拥皇叔被中的极端者,私下里提出废皇自立,其实这正对段桢的心思,不过他决不肯把这一野心说出来罢了。但他让自己的儿子担任“神禁军”首领之职,并收罗江湖武林高手于府中等迹象来看,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尽晓了。

此次王爷出使东瀛诸国,为公自有修好之意,为私则欲取得他国之支持,一旦夺位事成,就能收到四邻修好、八方景仰之效。从他归来神色之得意,说明已取得了完全的成功。

段祯归府后,将诸事料理已毕,便来到“敬贤厅”,让人招来段长岛,并对落座的十余人介绍道:“此次本王东使,有一意外收获,是在火山岛上收用了这位段长岛,诸位别看他年纪轻轻,他却是无师自通,擅长与群兽搏击之技,功夫俊得很。今后既与大家一起共事,我让大家都同他亲近亲近。”

王爷开篇已毕,继而说道:“来,长岛,先见过四老、八贤。”

看来,四老八贤地位至尊,因为他们在王爷面前都有座位,还有在座位后站着的,看来地位又低一等。“这是崆峒岛的红拂道长。”王爷唱名道。

顺着王爷手指,长岛瞥了一眼王爷座下东首第一位老者。此人一身青色道袍,白发白须,唯独手中一柄拂尘,却呈赤红色。看此翁年岁在70左右,当是长岛祖父之辈,所以他老老实实走过去,微弯了一下身躯:“道、爷、好!”

长岛心无尘俗,诚恳问候,却不知有半跪请安之礼节。红拂道长却听出王爷话中有话,要大家考较一下长岛的武功。所以他先作了一个手扶式,原以为段长岛会下跪,他在两手一扶之际,便有一股大力涌起,想把长岛托起来。岂知长岛并不下跪,这一招就失去了效用。但长岛仍觉到自己的衣服下摆在风中扬起,身体有一种飘飘然之感。

红拂道长见这个后生不下跪请安,自己一扶之力又没让他出丑,心中生气,漫不经心地一挥拂尘;从长岛头顶上搭下。

道长的拂尘重逾百斤,是他几十年行走江湖的成名兵器,这一挥看似无力,其实是蕴涵了极足的力道。寻常之人若受此一击,必会脑浆崩溅。

段长岛外表虽愚鲁木讷,内心却灵慧之极。他见红拂道长大力来扶,就知对方想较量武功。此时上升之气顿消而顶展之气突来,便本能地作出了反应。岛上多有秃鹰与猫鹰,当他假寐海滩之时,秃鹰俯冲直下,要琢他眼珠,他突然出手,抓住秃鹰之爪一拧,秃鹰顿毙。他这时伸手如电,捉住拂尘,猛然一拧之下,红拂道长竟没法抓住拂尘柄,拂尘到了段长岛的手中。

一招就使红拂道长丢丑,这使在座诸人都大吃一惊。道长更是由气生怒,满面通红。他左手双指疾点段长岛腋下,右手来抢拂尘。“狗剩儿”装作不见,顺势将拂尘一横,又往前一送,柄尾已点向道长左眼,吓得道长赶快回救。因为“狗剩儿”一只手臂加一柄拂尘,长度上尽占优势,不等道长的手点$腋下,他自己的眼睛怕要先瞎。

王爷喝道:“长岛,不得失礼!”

一老一少的手顿时僵住。段长岛回答道:“我、我把、把这还给——他。”

这定格的动作就是最好的证明:红拂道长明显是在点人痒穴,而段长岛的动作却可以说成两个意思,说攻击亦可,说递还拂尘亦可。如果说是递还拂尘,那么无理取闹的人便是红拂道长了。这样,道长不但丢了丑,还失了理。

平淡的几下动作,着得王爷和在座的武林人士胆战心惊。心惊的还不是“狗剩儿”的武艺,而是拙中藏巧时心机。

段长岛把红拂还给了道长。“这位是蒙古的巴图老。”王爷继续介绍。

巴图坐在红拂道长的下首,着一身油腻腻的长袍、胸膛长着一片乌黑的长毛。此人长着一副马脸,由于长脸焦黄,看不出年岁来,只是下巴下的短茬胡红白间杂。

巴图见红拂道长一招现丑,心想自己的功力还在他之下,不施绝招,决降服不了这个野小子。他在草原上是个摔交王,不但摔人,还摔马、摔牛。他见段长岛来到跟前,也不答话,用双手捉住了长岛的两手,然后飞起一脚,点到长岛的胸膛,想用一个“胸翻式”,把长岛撂到椅子后面去。谁知一别劲竟没有掀动长岛,段长岛只使了个“顶牛式”,那坐椅仿佛带了轮子,向后飞出。巴图身后还站有一蒙古汉子,那椅子推起蒙古汉子飞出有半丈远,把蒙古汉子摔了个仰面朝天。蒙古式摔交,一般要把对手的手扣紧,使对手不致于滑脱。这下可糟了,巴图的手还拽住了长岛的手,屁股下的座位已失。若还用一只脚点对方胸脯,他肯定要屁股着地,出一个比红拂道长还要大的丑。好在他应变极快,在屁股快着地之际,两脚点地,一个马步蹲住了,又连忙将两手松开。饶是如此,他空蹲马步,也是在王爷面前大失了面子。

仰面跌倒的蒙古汉子,也不是善良之辈。他这次居然顶不住椅子的推击,倒退出五六步,还摔在地上,比巴图丢丑还甚,那里咽得下这口气?他一搭椅背,跃起身来,刷地从腰际抽出套马索,一抡圆飞将过来,欲套段长岛的脑袋。这汉子名叫乌苏干,用马杆套飞驰的马,也百发百中,况且是人。那段长岛练就的是“鸟兽搏击之技”,眼锐身捷甚于鹰兽,见一道抡圆了的绳索凌驾头顶,便往后疾退数步。“敬贤厅”原不是较技场,地方并不宽大。他这一退,退到了西侧“二老”的身边。那“二老”一人执住段长岛一手,说声“当心”,明是关心,怕长岛跌倒;其实是紧扣他手腕,防他遁逸,让乌苏干的绳套可以二次套中他。

这“二老”为云南蛮夷,是双胞胎兄弟,老大召通金,老二召通银,年岁在六七十岁间。召通金练就的是“太阳掌”,召通银练就的是“月阴掌”。“二老”抓住段长岛之际,一边一股赤热手气,另一边一股阴冷寒意,同时通过段长岛的掌心,向长岛身上源源传入。

长岛内功精纯,只不过还未外露过,他已练成“吸气大法”,一知“二老”成心较量,便用内气疾速打通手三阴经。从“太阳掌”将赤热之气吸入,经手臂内侧而至肺脾,再从另一手导入召通银的“月阴掌”。这实际上是用召通金的阳掌去对召通银的阴掌。通常,这“二老”只要同时拿住对手手掌,一火一冰,非摧裂其人脏腑不可。这下一老见赤热之气源源流出,另一老见赤热之气连连传入,顿感不妙,想迅速撤掌,谁知那掌已粘在段长岛之掌上,再也分拆不开。

乌苏干一套未中,第二套又出。段长岛被“二老”所阻,已无退路。就举起双手,任其套中。乌苏干正为之得意,岂知一收绳索之际,套中竟有四只手臂。再看段长岛神色如常,而召通金、召通银甚为委顿,仿佛元气尽出,人也苍老了许多。

所谓“八贤”,乃是沧州“迷踪拳”传人祁传德、河南“三皇炮锤”传人高亮、陕西“霸王鞭”传人倪开疆、广东“南拳”之首领方隆以及蛾嵋派、华山派、泰山派的掌门人和西藏密宗喇嘛无为上人。八贤之中,有七位男子,只有峨嵋派的林芝凤是一位四十余岁的妇人。他们见段王爷毫无劝阻之意,猜想他对段长岛并无好感,似欲纵容众人给段长岛一个“下马威、又见“四老”同时出丑,以一人一力恐不能制服这野小子,必须群起攻之,方能奏效。现在段长岛双手被缚,出手正是时机,就一齐从四面八方发难。

祁传德、'高亮此刻正在身后,两人以开山裂碑之力击出一拳。拳挟劲风,分袭段长岛两侧腰眼。

段长岛将召通金与召通银两手一合,自己的双手已从绳套中抽出,就看身后的拳至,就顺势向前方飘去。哪知方隆之“南拳”,泰山派掌门人李洪山的“冲霄拳”又从前方攻来。这四拳占据了四个方位,不管段长岛往哪个方向逃都必中一拳。好个段长岛,双脚一点地,腾空而起,避开四拳。而几乎同时,倪开疆的“霸王鞭”飞起,欲卷段长岛的脚胫,林芝凤双手的雁翎刀直取他的双膝,只有华山派的掌门人司空图是个青年人,对他有惺惺惜惺惺之意,不肯贸然出手。

段长岛此时腾在半空,已无从借力,倘若被倪开疆长鞭卷中,就会在半空中栽下来。他大喝一声“照打”,左脚朝倪开疆一踢,右脚朝林芝凤一踢,脚上的鞋顿时朝两人的脸面疾飞而去。若是被皮鞋击中,那是比打耳光更为羞辱的。倪开疆侧身回避,长鞭一时失去了准头;林芝凤立刻收刀护面。段长岛十年来在火山岛磨炼,都是光着脚板飞驰礁石山林,无鞋比有鞋更为自在,他穿着布袜的双脚正想落地,猛地眼前红光一闪,无为上人的大红袈裟裹挟一股狂风袭来。段长岛只得借力又起。他捷如灵猿,两手在栋木上一搭,一个空心筋斗,已从厅门射出,轻巧巧落在了厅外的地上。

段祯王爷双眼不眨,始终看着段长岛的一举一动。片刻间,长岛和四老八贤交换了十招,这些久负盛名的江湖人物,不但都未将他制住,反吃了亏。这再一次证实了这个“狗剩儿”确有绝世武功。如能将此人彻底收服,为己所用,何愁江山不得?观察此人的武功路数,真难以追寻他的派系渊源,因为所有的动作,都象是在与兽鸟搏击中练就的,怪招奇出,与他人的拳术路子大相径庭。唯独有一招,使他疑心暗生,那就是治服“太阳掌”召通金与“月明掌”召通银的一招。记得十年前,他亲自布置围歼东明教首领,东明教首领就是以阴阳掌见长,那教主东方必胜就会“吸气大法”。莫非这个段长岛……

东明教是意欲推翻朝庭的反叛组织,其教名本义是朝庭暗,明教明,以光明取代黑暗之义。另有一点:明字拆开为曰月,日阳而月阴,日炎而月寒,阴阳掌为明教绝招,阳掌起处,酷热照面;阴掌起处,寒冷扑脸。一般是一人只练就阳掌或阴掌,达极顶峰者,一手阳掌,一手阴掌。兼以“吸气大法”,将对手之寒暑吸为己有。那教主东方必胜及夫人花想容,还能将寒暑之气传递剑端,使人触之如遇冰火。当时正因为这两人武功卓绝,在大内高手围困绝尘山庄时,只杀了东方必胜父母和一子以及守庄教徒、佣人上百口,而被他们夫妇逃脱,至今未获。这召通金召通银兄弟,那时不过只是南方一分坛坛主,及早归顺了王爷才有今天的。这段长岛年纪不到一十八岁,却已经学成了“吸气大法”,该不是东方必胜的传人?倘若如此,倒是心腹大患!

王爷患得患失,思虑千回之时,忽听得一声娇喝:“爹,那么多人欺负一个,你怎么也不管一管!”

王爷抬头看去,见自己的女儿一身猎装:红袄绿裤,箭袖扎腿,硬弓斜背,脚踏轻便马靴,站在院中段长岛的身旁,一脸的怒气。

段桢素来娇纵女儿,一见女儿阻挡,知道这场比试再也进行不下去了。不过,如若再比,不是有人出丑,就是有人受伤,不如就此收场,还算体面。于是笑哈哈说道:“瑶青,我这是让四老八贤和叔叔伯伯们见识见识长岛的武艺。”“那也不能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呀!要打,一个一个来!”

瑶青见长岛赤着一双脚,头发蓬乱,以为他吃了亏,故而嚷嚷着要讨公道。“有我在这里监察,谁敢欺负长岛?不过,诸位好汉也只是略施小技而已。不然,长岛就真要吃亏了。”

王爷两面圆场,既不让女儿为长岛委屈;也抬举了在座的众人,不使他们难堪。

段瑶青竟毫不掩饰自己的怜爱之情,掏出那香气扑鼻的手帕,公然为长岛擦了擦脸上的汗。又让手下人找来了那两只当作暗器的鞋子,叫长岛穿上,说,“走,咱们打猎去!”拉起他的手来就走。也不管爹爹和在座众人有什么样的感觉。

段瑶青将长岛领到马厩,郡主的手下人已将马匹备好了鞍,等在那里,郡主手下原本有四个小厮,叫段兴、段旺、段发、段达,同郡主差不多相同年纪,还有个贴身丫头叫扶风,连长岛一共备了七匹马。郡主骑的是一匹矮小灵巧的黄骠川马,一行人除去长岛空手而外,其余人均弓箭在身。他们簇拥着郡主,一齐向北疾驰。

约莫奔驰了一个时辰,一行人来到了北郊的一片丛林,这里乔木参天,灌木丛生,是一个天然猎场。如今正是仲春时节,万木转绿,莺飞蝶舞,百花盛开。空中的艳阳,升腾的暖气,叫人有慵懒的感觉。段瑶青吆喝手下人散成一条线,各执弓箭,并让段长岛紧随自己,向丛林深处放马而去。

四个小厮之中,数段兴最鬼,本来在郡主身边,他也最受宠幸,谁知段长岛来后,郡主竟迷上了这个野小子,他大有失宠之感,所以嘟嘟囔囔,和段旺走在一起,尽说段长岛的坏话。段旺是没有主见、耳根发软的人,于是便听信了他的话,对段长岛也十分不满。不过,段兴和段旺是随郡主出使过东瀛诸国的,在火山岛上见过段长岛的武艺,估计靠他二人之力治不倒段长岛,所以只在嘴皮上发泄一下,暂不敢轻举妄动,这次是段兴、段旺鼓动郡主来此围猎的,原不想让这个野小子一齐来,谁知郡主已到了一刻也离不开这个段长岛的程度,他们不敢阻止,只得假模假样装作打猎,一边眼耵着段长岛和郡主不放。

段瑶青虽为女子,然从小是个假小子,不修女红,爱舞枪弄棍、喜习弓马。她纵马一入丛林,就不管左右,弯弓搭箭,去寻猎物。

一头牝鹿在林间转悠,正在觅食,见有动静,抬头四顾。段瑶青见机不可失,顺手一箭,射中了野鹿的屁股。野鹿一惊,撒蹄奔逃。段瑶青急叫道:“狗剩儿,快替我追!”段长岛也唯郡主之命是从,他双腿将马一夹,空手向前追去。

奔马刚跑出一程,牝鹿脚快,已然不见,段长岛勒马察看之际,忽听得郡主一声尖叫:“狗剩一一快来!”

段长岛大吃了一惊,疑为郡主碰到了熊虎野猪之类,赶快打马回程。跑了一段,他嫌马匹在藤萝荆棘之中跑得不快,一纵身上了树,学灵猿攀技,从一棵树纵跃到另一棵树上,荡纵而行,任由自己的马乱窜瞎跑。

郡主这里,已是十分危险。

扶风丫头与段发段达已经被缚,郡主也被五六个蒙面大汉围困其中,一人挺剑苦斗。郡主武功本来不弱,但这几个蒙面大汉武功实在高强。倘若单打独斗,郡主也许能与其中之一打成平手。但现在这种架势,很快就支持不住。好在这几个蒙面大汉只想生擒郡主,见郡主咬牙死拼,也有顾忌,不敢尽施杀手,故而郡主还能支持得一时半刻。

段长岛从树间荡驰之时,他的马也寻声奔来。谁知两支疾劲的飞箭夹着风声飞出,射中了两只马眼。奔马长啸一声,向前一冲,一头撞中一棵大树,摔倒在地。

利箭射出之时,段长岛已发现郡主与蒙面人激斗于小小空场之上,那树杈间还伏有敌手。所以他不忙跃下去助郡主,迅即从一棵树弹出,落在另一棵树上,以苍鹰凌顶之势,去抓拿那射箭之人。此人见自己射倒的只是一匹空马,先自吃了一惊,见一条黑影朝他树上扑来,还以为什么怪物。他连忙应变,一手“举火僚天”,格开了段长岛的“鹰爪”。段长岛一见对手应变极快,知道遇到强手。连忙敌变己变,双手抓住树杈,一记连环踢腿,朝蒙面人的背心踢去。蒙面人是骑在树杈之上的,身子躲避不灵,只得一个背伏,避过一腿,然而他身子下倾,重心已然不稳。段长岛就势双脚一戳,踏中蒙面人之背。此人大叫一声,从树上落下。好在这人功夫也实在了得,在着地时一个滚翻,消了下坠之势,没有受伤。只不过撞到地上与郡主搏斗的另一蒙面汉子身上,差点儿把那人撞倒。

段长岛在此人背上一点,身体已然飞起,冲向另一棵树。他由于在火山岛上时时与灵猴鹰鸟打斗。在树上比地上更加灵活自如,所以没有三招,竟将第二个蒙面人一手提取,从树上砸了下来。他几次兔起鹘落,已将树上的四个蒙面人全部摔下,这些人大都砸在地上的蒙面人身上或面前,不仅阻了他们的攻势,也委实使他们胆惊失色,呆了顷刻。

诚如段王爷担心的那样,段长岛的师父正是东方必胜和花想容。东方必胜参透《易经》,熟知相生相克之理,故而在段长岛后来自习“鸟兽搏击之技”时,已不是单凭蛮力和巧劲取胜。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各有相制相克之物,故而以鹰可以制蛇,以蛇可以制猴,以猴可以制鹰。这样,段长岛只需要一半之气力,就可以竞双份之功。他跳跃树顶如履平地,是以己之长,克敌之短,可以在两三招内制服一个强敌;又将敌人从树上掷下,不仅能打乱对方阵脚,也给对方一个精神的威胁,从而有效地瓦解了敌方的攻势。如若他直接在地面上为郡主解围,则敌人既有地下,又有空中,势必要艰难得多。

十个蒙面大汉,在一阵混乱之后,又四围站定,这时已有两个从树上摔下的蒙面汉子受了轻伤。但见眼前只有一男一女,绝不相信他们这些武功卓杰的武士会轻易败阵,所以不肯骤然退却。于是八人立即占据八卦之位,一人担任指挥,另一位准备补位,准备再度进攻。

段瑶青见段长岛几招之内将四个蒙面人摔下,一时精神大振,喊道:“狗剩儿,你快下来,让我们一齐斗一斗这几个不知死活的蟊贼!”

段长岛说道:“郡、主,别、别怕,这八卦——阵,他们、排不好,我、我教你——破掉——它!”

一个担任指挥的蒙面汉子突然吆喝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排得不好?”

段长岛答道:“坤、巽、离、兑为、为阴卦、卦,你把、把受伤的两、两个人排——排在巽、兑两、个位子、上,是以、阴柔更、更弱,阵势必、必定从这、里——面攻破!”

那担任指挥的蒙面汉子大吃了一惊,他想不到貌似野人的这小子竟然精通阵法。但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何惧之有?加上他历来顾及脸面,不肯将阵势重新布过,傲然说道,“就凭此阵,我也要胜你和郡——”他叫到“郡主”,突然感觉不妥,连忙改口。“你们既然知道我是郡主,为什么还要打劫,是受何人指使?”

这指挥的蒙面汉子不管这些,公然吼道:“别管是谁,主子有令,务必擒拿,并肩子上!”

八人各执手中兵器,从四面八方向核心逼紧,加上外层有一人替补,一人指挥,郡主周围似有铁桶箍起,一般人见此阵势就心寒,要突破重围更是万难。

段长岛似若鹰鹏扑翅,疾飞而下,射向巽位,同时发一声喊:“攻巽位!”郡主也十分听话,向巽位抢攻过来。

巽位那条汉子手执大刀,虽然十分了得,奈何腰部已经扭伤,不十分得劲。段长岛从上飞下,意在点中他的命门,只要点中命门,不仅使腰际扭伤加剧,整个督脉将要坏死。所以那大汉赶快用大刀封住上盘,以阻段长岛下击。由此门户全开,郡主手中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一剑直刺中宫。那汉子再难防备,只得一个倒跌翻离阵位,巽门立破。

段长岛其实并不是专制巽位的汉子,他在对方闪开之机,脚一点,早已来到扶风丫头身边。他一提捆绑她的绳索,一个直冲,将扶风提上树杈,又手如利刃,割断她身上绳索,说了声:“你、用弓箭,助、郡、主破——阵!”接着又二次下击。

巽位虽破,那指挥的汉子用小旗一指,专候替补的汉子立踏巽门,乃将郡主围困当中。段长岛这次说的是“攻兑位”,手指分叉,疾取敌之双眼。郡主也声随人到,一记“孤舟摆渡”,攻向中盘。兑位的汉子腿部扭伤,见这勇猛的攻势只得后退。段长岛故技重施,又将段发提到另一棵树杈之上。

三起三落之际,阵势虽被敌方力补,却令扶风、段发、段达分居三方树杈,从上方用弓箭射住阵脚,形势已起了变化,双方折成了平局。

在场之人谁都没有注倉,在喊到阵位之时,段长岛从不磕巴,立喊而出,想见他在火山岛上,对破阵之道早已演习良久,成竹在胸。

段长岛将弓箭手安排停当,一跃而落入阵中,“郡、郡主,你专、专攻——、一方。”郡主听罢,专心向坤位攻去。段长岛抬头高喊:“树上、听、听令,协、协助郡、郡主破阵——”他自己以一对肉掌,应付七方之敌,为郡主充浩后盾。

扶风、段发与段达虽难列入武林强手之列,但长年跟随郡主,使拳弄棒,也有几分功力。如今三人三箭,直射坤位汉子,郡主又没了后顾之忧,专心向前。向坤位汉子一不小心,肩头中了一箭,中箭之手,已使不动判官笔,郡主一剑削断了另外一支,他只得败出阵去。

坤位汉子败阵之际,两旁的震位、兑位汉子同时抵达坤位,想来封住阵门。郡主呆得一呆,却听得背后段长岛一边应敌,一边朗笑;“郡、郡主但、攻无妨!下兑上震,此为归妹之卦,征凶,无攸利,敌人必败,我必胜!”

郡主听得,再不迟疑,手挺宝剑,咬牙硬杀了过去。

段长岛却敌之余,象在背书,“盖归妹之中间四爻,九二为阳爻居阴位,六三为阴爻居阳位,九四为阳爻居阴位,六五为阴爻居阳位,是为居位不当,无攸利;盖归妹之下卦是一阴爻在两阳之上,上卦是两阴爻在一阳爻之上,皆是以柔乘刚。故而敌两强合一弱,郡主一弱变一强,战之必胜!”

段瑶青听得似懂非懂,却知“利于战”的意思,继续近身搏击。她将自己的“越女剑法”展开,柔密细腻,阴柔中夹着狠招。而对方两条汉子,一个使流星锤,一个使三节棍,谁知几招一过,三节棍缠住了流星锤,一时分拆不开。段瑶青用了一招“梅花双吐蕊”,分别点中一人胸脯、一人右臂,两人赶紧撇了兵器,分纵开去,幸好只受了点轻伤。外围两个替补的汉子都是负伤之人,想要合围,被树上弓箭射得东躲西歪,不敢再拼死上前。八卦阵已经半壁破损。

段长岛面对的是乾、兑、艮、离、坎五位的五个蒙面武士,这五人见郡主已经突围,一股气全发到段长岛身上,欲把他置于死地。段长岛以一对肉掌对付五件兵器,毫无怯意。他一会儿动如游蛇,一会儿疾如鹰隼,一会儿又猛如野牛,穿行于敌阵,一掌赤热,一掌冰冷,掌风照面,蒙面人不是感到灼热难挨,就是浑身打颤,赶紧避过掌风。

段长岛见郡主已经脱险,不再纠缠下去,便念念有词说道:“下兑上乾为履,履虎尾,不唼人,亨。啊,不行——不行,攻、不、进一一去。”他在乾位与兑位攻了一招,立即变换位置,又攻向兑位与艮位之间:“上兑下艮为咸。亨,利贞,取女吉!也、也不——成。”他三次攻上,走在下艮上离之间,“下艮上离为旅。小亨。旅贞吉。不——成!”再攻坎位与离位:“啊哈,下坎上离为未济。小狐汽济,濡其尾,无攸利。狗剩儿要、要出阵——去也!”只听得“砰砰”两声,他掌击敌胸,在一刀一锏夹击之下,身如狸猫,钻了出去。而那坎位与离位的蒙面汉子,一人燥热塞胸,一人寒气贯身,都呆站在一旁,拼命运气抵御,象两尊不会动弹的雕塑。

正在这时,段兴与段旺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大喊道:“啷里来的歹人,敢劫郡主,小爷保驾来了。”

蒙面汉子中挥动小旗者一见,说了声:“风紧,拽火——”连同受伤者在内,都同时向密林中撤退,郡主已经精疲力竭段长岛见己方实在力单势薄,也不敢追赶。

郡主见到段兴段旺两人,不但不高兴,反而一脸怒火:“你们二人死哪里去了,刚才这么危险,也不见你们?”

段兴连忙陪笑:“郡主,奴才是奉你之令,追杀野兽去了。”“打到什么啦?给我看看。”“没——没有,奴才弓马实在太差。后来听到这里有打斗之声,便立即赶回来了。”“哼,今天要没有狗剩儿,我早变成刀下之鬼了,回去再同你们算帐。”“是是,郡主息怒,奴才知罪!”

段兴与段旺连忙颠颠地,去给郡主备马。

这时扶风、段发与段达也从树上跃下,陪同郡主步出丛林。

段长岛的那匹马已被蒙面人用利箭射杀,所以回去之时,只剩得七人六马。郡主经此一役,对段长岛更是宠信无比。她竟说道:“狗剩儿,来,你和我同乘一匹。”

段长岛低下头来:“郡、郡主,小、小人不敢!”“那怕什么?”

扶风也说道:“郡主,那可不妥,万一进城被人瞧见,禀报王爷——不如让长岛骑我这匹马吧!”

段瑶青见段兴段旺站在一边,挤眉弄眼,大为不悦:“这样吧!段兴段旺,你俩骑一匹,让出一匹马来给狗剩儿骑。”

两人无法,只得牵过一匹马来。

段长岛等郡主上马,自己也一跃而上,缓缰同行。边走边问道:“郡主,今、今天这蒙、蒙面人,是、什、么路数?”

段长岛并非天然口吃,只因在海岛一人呆久了,无人说话,所以舌头发僵,如今说话多了,也渐渐流畅起来。

段瑶青虽然是无忧无虑的少女,这时脸上也罩起了阴云:“这伙人怕是有来头的,明知我的身份。还敢逞凶,恐怕是——”

段长岛听这口气,也早已证实了自己的预料:“是——啊,一、般劫道的,知、知你郡主身、份,就该、该避退。也不、会有、有那么多高手——”

段瑶青没有立即回答,仍在想她的心事。

第三章 砝 码

段瑶青回府之后,将丛林中遇劫经过详细地禀告了父亲。段祯听罢,仍觉得不甚详尽,又再三盘问了许久,方才罢休。

段王爷最关心的,是两点,其一,是这伙蒙面人的身份,因为没有捉住一个,自然无有凭证。但她凭据对方的武功路数,也已猜知一二;其二则是这个段长岛,据女儿所言,这个段长岛竟精通八卦阵法和《易经》。这大出他意料之外,又似在意料之中。如果段长岛只会“鸟兽搏击之技”,而不会内家功法和行兵布阵,还好说他全是在岛上和鸟兽较技中练成的,而后两者,决不会无师自通。如若他是经了高人指点,这高人又是自己的仇家,那他段王爷岂不是养虎为患?想到这一点,他觉得比那伙蒙面汉子打劫还令人可怕。于是他命人叫来了段长岛。

段长岛历经见习,收敛了不少野气,可见了王爷仍不下跪,王爷也并不见怪。“长岛,本王知你保驾郡主有功,特升任你为王府副总管。”“王——爷,长岛不、不要封赏。”“长岛,你是不知道我这王府副总管是多大官职吧?它相当于朝廷四品大员,州官府管见你都得行礼。许多人在我府中伺候一辈子,都难升到这位子呢!”

段长岛听毕,依然木然,“奴、奴才只要跟、在郡主、身、身边,保、保护郡、郡主平安,无、无意功名。”

王爷心里有气,暗暗骂道:“妈的,这个野小子,真是四六不懂还是故意装傻?难道世上人竟还有不爱功名不受封赏的吗?”但他心中如此想,表面上仍是和颜悦色。“那就如此好了,我封你为副总管,你这个副总管不用管全府大事,只要看护好郡主就成了。”王爷心想,真若让你操纵全府大事,本王还真不放心呢。“快谢王爷封赏呀!”段瑶青在一旁急了。

段长岛瞥了郡主一眼,然后说道:“谢王爷!”“啊,段副总管,老夫还有一事问你。”段王爷立即改了称呼。

段长岛垂手倾听。“听我女儿言道,你这次同蒙面人厮杀,精通八卦阵法,可是真的?”“——真、真的。”“你到底何时上火山岛?在岛上度过了几年时光?与你在岛上还有谁人?你的‘吸气大法’与阵图知识是何人所授?”

段长岛从踏上海船,再登王府,虽还没有完全弄清王爷的过去,却隐约知晓这个王爷就是当年捉拿他师父师母之人,所以他早已百转回肠;编好了一段假话,防备王爷追问。而这段假话,其中有一半还是东方必胜所教,因为东方必胜估计到“狗剩儿”终有一天踏上大陆,而此儿又天性憨厚,怕一旦露出师承,要为官府王爷之爪牙谋害。“奴、奴才七、岁上岛,父、母都、都是渔人,带我、海上打鱼,都淹、淹死了,只、只有我抱、船、板飘到、岛——上。”

王爷仔细倾听,想发现他话音里有无漏洞。“——被、被一个白、白发老者救、救起,后、后来拜他为、师。后来知他、他叫疯、魔、尊、者,他就在、在那个洞里住,洞里他、他有书,石壁墙、上还有、阵、图。他四、四年前就、就死了。弟、弟子葬他、他在后山上。”

而真实情况则是“狗剩儿”只不过是海边要饭的孤儿,一个月黑之夜,有一对全身血污的中年男女,逃到海边,闯进了“狗剩儿”睡的玛祖神庙中。“狗剩儿”从小失去父母,见这对中年人相貌俊秀、态度和蔼,倒象见了亲爹亲娘一般。他于是指点他们偷出一条船去,还跟着他们出了海,来到了火山岛上。那岛中之洞,确曾有一个疯魔尊者居住,只不过在他们上岛之前,已经死去,但从山洞的遗迹来看,还能得知此老独居洞内有几年之久。

王爷自然知道二三十年前,江湖上有个疯魔尊者,只是此人行为怪僻,不仅与江湖武林为敌,也同官家有仇,到处惹是生非,后来被武林纠集七派高手,激斗于泰山之巅。三天三夜,终于重创了尊者,自此再也听不到此老下落。要推算起来,段长岛说的若是真话,他见他之时,也当九十多岁了。

王爷沉吟片刻,继而问道:“你讲的那疯魔尊者,他使的是什么兵器?”“叫——疯魔杖。是用海底锰铁、打、打就,一头象树、杈,另一——头有刺。”“可本王听说那疯魔杖当时被七派高手缴获,沉于泰山的黑龙潭底——”“哎呀,爹,那他不会重新再做一根呀!”段瑶青抢着回答。王爷白了女儿一眼,不过也觉得自己问话并不严密。“那么,疯魔尊者的‘疯魔杖法’你一定会使罗?”“奴、奴才既是他,他弟子,自然会、会的,只是——尊者并不,不让我使‘疯魔杖法’。”“为的何事?”“他当年败、败于泰、山,觉得这杖、法也、也不——尽善、美,晚年想、想出‘鸟兽搏击之技’教徒儿、练、来着。”“唔,那你是不会?”“会的,王爷要、考较我、我的武功,奴才练一回——看。”“那好,来人,拿铁杖。”

下人们扛出一根铁杖来,这铁杖一头分岔,另一头却是光光的,和那条疯魔杖略有不同。

段长岛在岛上洞中百无心虑,凡东方必胜与花想容的武功,他全部专心致学。东方必胜是见过疯魔尊者的“疯魔杖法”的,为了使徒儿冒充是尊者弟子,也指点他练过杖法。所以,他并不怕王爷考试。

那铁杖足有百十来斤,和疯魔尊者当年的“疯魔杖”重量相当,段长岛接在手中,掂了一掂,走到厅外。王爷、瑶青及其他人等,也都随着走了出来。“王爷,‘疯魔杖’分、分三段、段一百八招,要、全练——不?”“随你吧,练几招给本王见识见识就可以了。”

段长岛再不说话,他铁杖一立,使出第一招——“风动树摇”,身体微晃之中,杖头一记乱摆,紧接着就是第二招——“铁拐李渡海”,铁杖疾点之际,配合着一个跃步,随即便是第三招——“横扫残云”……

铁杖虽沉,段长岛使起来却得心应手。开始一招一招之间尚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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