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鱼传奇:坑道魅影(文字版)(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3-09 12:4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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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塞森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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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鱼传奇:坑道魅影(文字版)

阴阳鱼传奇:坑道魅影(文字版)试读:

写在最前面

宪兵,英文全称Republic of China Military Police,缩写ROCMP,是民国时期具有执法权之特种部队,其指挥部直属于国防部,拥有独立的指挥、人事及后勤补给系统,类似于古代之禁卫军。作为一个特殊手段,其秘密使命大多为中正所亲自委派。

巩县兵工厂,又称孝义兵工厂,1914年袁世凯筹划建造,萨镇冰督办,蒋廷梓实际操办,该兵工厂为民国时期最具科研创新之兵工企业,其地下巨型坑道修建于初建之时,初始作用不明。2003年3月,当地城建时该坑道被再次发现,随开发用于人防工程建设,为中国当代最大之地下封闭式人工坑道。

阴阳鱼,又称阴阳太极,其图据称为中华第一图,是华夏文明最早之化身图腾,其文化起源之谜团,如易经、河图洛书等等,由此引申之一,便是神秘莫测的罗布泊双鱼玉佩事件,其中自然牵涉到科学家彭加木。

特别注明:

本书中所有关于近代史记载、史迹、建筑、地名和秘密事件的描述,都准确无误。

1:袁世凯(1859年—1916年),字慰亭,号容庵,尊称宫保,中华民国首任大总统。1915年12月称帝,建立中华帝国,后来取消皇帝尊号,不久去世。历史上最具争议的人物之一。 曾亲自筹划巩县兵工厂建设,初始建设目的不明。

2:巩县兵工厂水塔:该水塔为兵工厂标志性建筑物,德式风格,1910年建成,现仍存在于河南巩义市。

3:兵工厂坑道图:该坑道图为当代开发坑道后形成人防工程之结构图,然更隐秘的结构,则在图主坑道最左处。

4:谜一样的坑道深处:此坑道尽头即为不死人(僵尸)发生处,据宪兵赵生豪回忆,此坑道在民国四十八年二月曾被宪兵特种工兵秘密施工封堵,原因不详,该年四月,巩县全境解放。

5:一组坑道图,该坑道被用于人防工程时所拍摄。

6:巩县兵工厂遗址,现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7:巩县兵工厂厂徽。

8:一组巩县兵工厂生产的武器:巩县兵工厂虽然不是当时中国军工产业最大的兵工厂,但是科研能力极强,其山寨版毛瑟98K(中正式)步枪质量甚至好于德国版原装步枪,仿制版马克沁重机枪曾在抗日战争中对敌发挥过重要作用。

楔子

1999年11月23日,节气小雪,夜10时15分许,黄河邙山小南顶,阴风怒吼。

半山坡一座挖开的新坟前,三名盗尸人正抽烟歇息,坟头的花圈魂幡被扒出坟坑后,花花绿绿放到一边,棺材顶盖已经露出来,蒙棺材的帷幔还是新的。“我真整不明白。”小油灯正把抽得只剩下烟屁股的烟头吸红,紧接着赶紧续一根上去,“主家们都是要大闺女小媳妇,这会怎么要这么个老头子。”“看你那废柴劲儿。”老光棍白了他一眼后扔掉烟头,说道,“我早就估摸你鳖孙不乐意干这差事,你就知道挖着大闺女扒裤子痛快一会儿,你看看你那德行。”

这时候老肉头早已按耐不住,他站起身朝巴掌吐了口唾沫,然后抄起手钻和羊角锤说道:“听说这老头年轻时当过宪兵头儿,算是个大人物,要不是主家出价高我才不干这事呢,还听说他自己虽然膝下无后,可侄孙却在市里当大官哩。”“所以咱得把活儿干些仔细,尤其是添坟,要做到天衣无缝。好吧,该干活了。”老光棍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提提裤子后,他掏出布捻沾上陈年烈酒,让每人把布捻塞到鼻孔眼里去。

一通手钻嗡鸣和羊角锤起钉子的吱嘎声后,老肉头的活儿不一会就干完了,轻车熟路。剩下的就是抬开棺盖,然后用硬竹席伸到棺内,抻底,一股脑卷起,再用铁丝捆个结实,起走后重新填封,花圈魂幡按原装插好,这活儿就齐了活了。“咱还得例行公事。”准备抬棺盖前老光棍吆喝了一声,于是三个人齐刷刷站在棺材前,都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鞠躬时老光棍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念的超度佛经,还是辟邪神咒。

完了后开始移棺盖,在大家正要动手的时候,这时,他们听到一丝动静。“别动,有动静。”

小油灯叫了一声,一脸严肃,他趴在棺盖上听了听,然后惊呼道:“咋回事咧?里头在唱歌哎,是娘们儿,让我再听听。”“啥龟孙动静?人死如灯灭会有啥动静?油灯我给你说,你可别摊上事儿。”老光棍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都是老江湖的人了,他对小油灯今晚一惊一乍万分恼怒。

小油灯爬到棺盖上又开始仔细听,听着听着就笑了,“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很明显他是在故意吓唬。

老肉头分开小油灯,也趴在棺盖上听了一会儿,墓坑里阴气阵阵,歌声袅娜,飘忽不定。“原来是他妈收音机啊,你个小鬼孙,就他妈爱耍这小聪明。”老肉头怒道。

真的是收音机的电台广播,老肉头说完,棺盖就被移开了,隔着厚厚寿被,邓丽君《何日君再来》的歌声鬼鬼祟祟飘起来,而尸体却不见动静。“关掉关掉,赶紧摸摸关掉,咱干咱正事儿。”作为一笔报酬丰厚的盗尸行动,他不想为稍有疏忽而收入全无,“主家可交代了啊,里头的东西要全带走,剩一点一毛钱都没有。”“知道了,可也得叫我来个十八摸啊,说不定口袋里装有大票面哩。”小油灯笑嘻嘻回答说,他一面说一面把手伸进棺材中,对尸身上所有口袋进行搜寻,都是老干家了,尸体再怎么臭,大票面花起来可不臭。

可是让小油灯失望的是,他搜寻了一遍后什么也没,寿衣口袋里什么也没有,甚至连一枚一元硬币都没有。这可让小油灯大不满意,等到他的手接触到尸体肉身的时候,顿时皱起了眉,“怪事,这老家伙都死这么长时间了咋还没开始烂哩。”“就是就是,我也没闻着臭味呀。”老光棍说道。

也的确是怪事,自打移开棺盖开始,三人就从来没闻到尸体的腐烂的味道,倒是冷气森森寒气逼人,毕竟是死了快一个月的人了呀。

忽然,猫腰摸尸的小油灯尖叫了一声。 “诈尸啦!”

随着小油灯一声尖叫,那尸体“腾”地一下,直坐起身子,带起的一股阴风让三人顿时大呼。“快给他一铁锨!”老光棍大喊。

只见尸体坐起身后盖脸布滑了下来。真是个老人,他枯瘦如柴面无表情,坐起后恐怖的大笑了一声,那笑声刺耳,阴冷,着实是胆战心惊。“快给他一铁锨!”老光棍再次大喊。

早跳出坑外的老肉头赶紧冲到尸体面前,兜头就是一铁锨,顿时血光飞溅,尸体“砰”得一声几乎要坐起,头却重重磕在棺材头壁板上,整个身子再次躺倒在棺材里头,血喷涌而出,尸体上冒出咕嘟咕嘟的黑红血液来。“我日,下葬都快一月了还冒这回事儿,这可咋整?”老肉头登时大惊,他紧盯着棺材里的人咕哝了一句,手里还紧紧攥着铁锨。

尸体躺倒后弯曲了一下身形,血还在外流,外溢到棺材外后还在流,三人此时吓得浑身寒毛直竖,在他们惊魂未定之时,忽然,小油灯一回头,只见两个黑影正站在他们背后,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出于其中一个口中。“别动。”

小油灯登时吓得尿了一裤,他感觉到下体流出来的不是尿,而是黏糊糊的东西。“信不信我一枪要你狗命!”

那黑影举着枪,用枪管指向小油灯,老肉头见势不妙,举起铁锨欲冲向那黑影,黑影闷哼一声,举枪射向老肉头,随着一声闷响,子弹从老肉头耳边擦过。是无声手枪,老肉头吓得一缩头,只得站在原地不敢动不动。

什么人?老光棍心猛的一惊,“你们是什么人?”他斗胆接着问,“公安局的?交警?”管交警屁事,看起来老光棍吓得思路混乱。“什么人不重要,但我现在命令你,还有你——”另一个黑影嗤的一笑,用手指指了指老光棍和小油灯,“你们俩人——再去老人身体里搜。”

再去搜?两人面面相觑,他们连棺材都不敢看一眼了,如果没有两黑影,他们早决定落荒而逃了。“那人没死,他活着。”小油瓶道。“老人家当然没死,他只是在人间结束了。”没拿枪的那个黑影说道,“我知道你们主家的身份,他不会得逞。”

他们知道盗尸主家姓名?那他们都是谁?老光棍惊恐而迷惑。“快去搜,搜到什么告诉我。”拿枪的黑影再次说道,为了警告两人,他又补了一句,斩钉截铁,“快行动!耍什么花样就打死你们。”

没办法,小油瓶第二次战战兢兢靠近那棺材。他第二次伸出手抖抖索索探到棺材里时,那尸体似乎微动一下后,就静止了下去,然后小油瓶开始搜头,老光棍搜脚底,他们在尸体周围摸到拐棍,收音机、眼镜、一瓶酒、以及一些类似于勋章一类的东西,两人把搜索到的东西逐一报告给黑影,黑影说,放回去。

最后,当两人的手在老人身上会合后,在老人的胸部,他们找到了一个包方包包。“是磁带哎,好几盘呢——”小油瓶喊了一声。这次该是他们要的东西了吧?“拿过来。”没拿枪的黑影一听到是磁带,眼睛立马亮晶晶。

磁带被拿出来后交到没拿枪的黑影手里,看起来,这才是要找的东西。

看起来盗尸是不可能的了,两人从棺材里爬出来,站到墓坑里,他们听从发落。“现在,我命令把老人的坟恢复原状!”得到磁带后,拿枪的那个黑影命令道,同时举起枪逼着三个人,那意思是说谁敢再乱动就会一枪毙命。

生意看起来确实是黄了,在拿枪黑影的威逼下,三人开始战战兢兢按原样恢复坟茔。

又过了一段时间,坟终于恢复原形,这时三人都大汗淋漓,再看看两个黑影,他们还纹丝不动。“告诉主家,东西,我拿走了。”没拿枪的那黑影这时说道,“我还要正告你们,收手,从此后别做辱断子绝孙的营生。”“是是是,从今后俺们就收手,俺们退出江湖。”老光棍连连点头,说道。“那好。”没拿枪的那黑影说道。就在两人准备撤退时,忽然这黑影再次走到老肉头跟前,质问道,“你竟敢对老人下毒手?你真是猪狗不如?”“我——”老肉头想分辩。“我告诉你,老人是经历过传奇的人,他是个死中不死的人,可你竟还敢干伤害他的事?”“我——”老肉头还想分辩。“那好,我这就给你留点记性。”

只见那黑影忽然身形一动,他刷得抽出把匕首,接着寒光一闪,只听到老肉头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一耳早被黑影硬生生切了下来。“再次警告你,猪狗不如,从今后别干断子绝孙的事。”

黑影说完,把那只血淋淋的耳朵扔到草丛,然后两人便飞速从山坡上跑了下去,随着一阵引擎轰鸣,一亮越野车绝尘而去。

几天以后,在一个密室中,四五个人坐在录音机旁,开始放带回来的磁带录音,那是位传奇老人对自己一辈子传奇一生的描述,其中的经历,让所有人听着听着,都不禁,为之色动。

以下即老人讲述。第一章朱砂,奇门遁甲

民国三十五年,即1945年,五月,我作为孙立人新三十八师特种兵少校营长,又以黄埔军校洛阳分校第一届毕业生的资历被选拔出来,进入宪兵学校接受紧急短期培训。这次选拔的目的是充实宪兵部队,为整个抗日胜利顺利接收以及执行特殊任务做准备。

此时滇缅作战刚不久打完,应该说整个反法西斯战争已接近尾声,因为自硫磺岛作战后,美国人开始不间断对日本本土进行了大轰炸。消息传来,所有人欢欣鼓舞,这终于解了所有军人窝在心里的一口鸟气。娘的,这是你日本人先发动的战争,你猖獗了这么久了,到现在你自己家里竟然也开始起大火了。

但是之后的国内形势并不明朗,并正向坏的方面发展着着,记得月初的时候,国军的豫湘桂会战遭受了大溃败,正规军像没头苍蝇一般四处逃散,这就是著名的豫湘桂大溃败。

但是溃败之中也有亮点,那就是共产党部队和日军的对峙,他们的战法和国军正统部队完全相异,他们是采用挤压的办法,这种战法很奇怪,用刚看到的说法就是所谓不对称作战,用俗话讲就是跟挤牙膏一样一点点把小日本给挤出来,这种战法确实挺好,但是作为正统国军的王牌部队,我们对这种战法一开头就鄙夷不屑。

也许,这就是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的区别所在吧。

可是我当时到底还是从战火里抽身出来了,我就那么在宪兵学校学习起来。随后的几个月战局开始斗转,一天一个新发展,也不知道那些主宰战争的巨头们是怎么想的,反正开始是美国人在广岛长崎扔下两颗原子弹,接着就是苏联人出兵东北,紧随其后,小日本就开始如推麻将一般,就那么稀里哗啦的给散了散了。

抗日战争,终于结束了。

既然抗日战争就这么结束了,所以集训后期在我意识里,军队职责自此之后将发会发生根本转变,它不再是抗战为国,而是保国保民。所以虽然我对原来的部队虽然无比留恋,留恋那些和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留恋那些绝不是一把碎银元,喝酒吃肉能换来的生死交情,但基于以上认识,能分到宪兵部队,也是个不错选择,于是我欣然接受了调动,并希望短训结束后分回到老家去。

果然如此,我在宪兵司令部接受完集训后就接到上级命令,然后被委派到开封宪兵的一个营,任营部中校参谋,这真是个不错的安排,我终于离家近一点了,我对此非常高兴,思乡老兵的返家情绪谁都会有,并且可也可以让我能时隔多年后经常能回老家看看。

说到宪兵,你可能会陌生,但宪兵在许多国家军队体系中都有设定,它的主要职责是军纪纠察,也就是整饬军纪,纠察军人的不法违纪,说白了,就是管兵的兵。

这里要插上一段,我在宪兵学校集训完时蒋介石曾经来视察过一次,那时他是宪兵学校的校长,还别说,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蒋介石中正大人哩,但是可惜的是因为我距离的比较远,所以我只是远远看过他一次。

我记得他视察结束时大家还唱了支歌曲,就是那首《中华民国宪兵歌》,蒋中正词,于镜涛曲。当然了,我现在当众唱这首歌可是要坏大事的,但是那时候对领袖唱这首歌却真的是莫大荣誉,歌中唱到:

整军饬纪 宪兵所司 民众之褓 军伍之师

以匡以导 必身先之 修己以教 教不虚施

充尔德性 肃尔威仪 大仁大勇 独立不移

克励尔学 务博尔知 唯勤唯敏 唯识之宜

军有纪律 国有纲维 孰为之率 唯尔是资

完成革命 奠固邦基 匪异人任 念兹在兹

唱过这首歌后我们的培训班就结束了,然后作为宪兵,我被分配回开封去,说个实在话,我当时当宪兵那可真是家族的荣誉哩,而我也确实荣耀了一把。

这时候我大哥已经病入膏肓,而他主事的钱庄生意却做得越来越大,说个实在话,当时也不知是感觉自己出生入死过了还是怎么回事,我就想追求一下所谓幸福生活,并且我当时理解的幸福生活是没有战争,没有压迫,社会秩序能按照当时的安排下一直延续,并永远延续下去,我知道当时我的感觉是对的,但是现在回头看看,我确实错了。

这时正好赶上我小弟也来开封游玩,我就一面干好自己该干的,一面工作之余和你爷爷四处玩耍去。

我就那么在开封悠哉乐哉晃了两三年,那可是我一生中生活最富足过的最安逸的好日子哩。

但是在这好日子里情况却在急剧变化着,并且变化得日新月异不知不觉。

驻扎开封的军队那真是臭名昭著,由于汤爷胡乱扩充军队,那军队里是什么人都有,所以军纪涣散,任意滋扰,搜刮老百姓的事件不是明目张胆,而是赤裸裸的光天化日下发生着。

宪兵还好一点,因为它直属宪兵总部,有自成一体的系统,但开封的宪兵比较其他驻军的宪兵,那真是自身都差得不能行,明里暗里敲诈驻军,甚至和驻军同流合污敲诈商户,更甚连趁火打劫的事都时有发生,所以你想想,抗日战争刚刚结束一年多一点,连宪兵都暗地里腐败成这个样子,那这政府倒台,就是迟早的事了。老蒋,他开的是杂货铺啊。

也就是在那时我放松了警惕,因为我大哥的关系结交了一大帮朋友,三教九流江湖人士甚至恶商土霸什么样的都有,但我说个实在话,也明里暗里结识过共产党的朋友,他们想结识我的原因我不知道,我想可能他们认为我是个无神论者,并且是个彻底的无神论者,还有从不做恶事坏事,品行相对来说还算端正的原因吧。

但是我后来终究没被策反成,现在想起来究其原因,可能不只是共党方面对我策反的力度不够,更重要的是我刻意回避了这些朋友,所以我到底也没有上钩,否则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传奇事了。

我就那么干好本分工作,还时不时请假回家走走。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两年间就开始一下子发生了好多事情,大环境是中原国军醉生梦死而刘邓大军陈谢兵团突入中原步步紧逼,小环境是大哥死了,而我那不争气的花花公子小弟惹出了好多个事情。其中最让我耗神的事是他从窑子勾搭上了个小妖精,并回家准备休掉原配带着那小妖精回县城金屋藏娇,可没多久,小妖精竟卷走他身上所有的金银细软,跟个小白脸跑得无影无踪了。我记得小弟最后找了我,说想让我到处捉拿那小妖精。“人家都把你金银细软卷光了你还到哪里抓他们去?”我质问他道。“就那也要找这对奸夫淫妇,我恨得他们要死。”他可真是个花花公子,臭拽得油头粉面的,那发蜡抹得头上光溜溜的,就是头发苍蝇上去都拄拐棍哩。“人家是自由恋爱,你是有妇之夫,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哩,你找着她你准备首先问那一句?是讨债?还是告他们诈骗进牢狱?”

我再次问他,真不想管他那臭事。“我只想问问她,问她眼下到底爱不爱我了?”他喜气洋洋道,他简直能把我给气死了。

我最终没管他这桩破事,但是其后,我还是被大哥的后事和小弟以后的破事折腾了个够,等一切事不了了之后,我忽然发现,国民政府真快要变天了。

作为宪兵,我们对时局的了解真要比普通军人多很多,一句西方名言是,上帝要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这时你放眼开封,那些高官富商,土霸劣绅,军官兵痞,都在尽情消耗着眼前的一切,中原本来就不发达,可开封却畸形发达着,那不是发达,那好比是恶人将死之前的畸形回光返照和无比混乱。这谁也没办法,这就是局势。

所以有点门路的人各色各样的选择都有,明眼人都知道国民党的统治马上要等推翻扮演了,它随时就会到崩溃边缘的,因为你放眼望尽整个开封城,你就会发现所有有背景的人都在疯狂寻欢作乐,疯狂作乐中渲染的最后情绪其实都十分悲哀,茫然而悲哀,而那些真有关系的人都在找门路准备南逃去了。

反倒当时的战局通报都是好消息,它给我的直觉是战局通报就是一张超级大烟单,上面其实就是用这张超级大烟单作掩护,然后计划放弃这块占领区,反观到军事部署上,那就是大家伙儿都尽量龟缩在开封郑州洛阳大城市或者小县城里,和富豪劣绅同流合污,过起昏天黑地,奢靡无度,荒淫无耻的生活,就仿佛一天要把一辈子过完似的。

说过来说过去,这都是汤爷造的孽啊,中原人四大害,黄旱水汤,自民国三十二年以来汤爷所代表的国民党就早已被中原老百姓狠得牙根痒痒了。。

但是和许多政权灭亡的开头一样,这时的中央军,地方军,甚至地方上的保安团,也都发生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来,这我参与过调查,因为我是宪兵嘛。

一个是一个地方团组织了个什么刀枪不入敢死队,说得神乎其神的,说在这个队伍里,所有敢死队队员都流血不怕疼,遇刀刀折断,遇子弹子弹打不出去,至于子弹为什么打不过去,那是因为敢死队队员会让子弹飞哩。

这确实是件非常奇妙的事,这个地方团的不寻常举动如果真实可信,那真是需要大加嘉奖的行为,所以我深入部队参与了调查。可是调查的结果却哑然失笑,刀枪不入根本没那回事,完全是这个团演了场戏给所有人,包括我看。敢死队队员当然会流血不怕疼,那是因为他们上阵前喝一种秘方神水,神水是什么,当然是主料为提纯后能麻醉中枢神经的朱砂水。

但这个地方团最后还是被嘉奖了,上峰的命令是停止调查,报告的结论为什么气可鼓而不可泄云云。

真是腐不可及。

二个是一个地方师在接收日本一个军火库时发现了日本人留下的一种药,他们把这种药命名为勇士药。

这勇士药立马被派上了用场,在一次和刘邓军交战时,这些喝了勇士药的士兵们勇于冲锋不怕牺牲。上峰让我部实地调查,当时我旁观了一次小规模战役。这药确实有效,人喝了确实好,他们会大笑着高呼自己是猛张飞在世,然后就冲锋在前,整个身子被子弹打成筛子眼儿都没一点痛苦,这可真的是咄咄怪事,我还以为他们都成了战争狂人哩。

可惜的是勇士药小日本留下的太少了,我的奉命是采集药的样品,并把样品寄回总部送科研单位研究复制。

幸亏我懂一点化学知识,到现在都知道这种药的化学名称为:甲基苯丙胺。

药最终没被复制成功,我想当时民国政府的化学工业水平还达不到这种水平。

第三个就更加离谱,又是一个地方保安团出了批什么神异人物,这些神异人物每次打仗前必抚箕,并且个个都会奇门遁甲。说也奇怪,他们报告过来的内容是每扶箕必预言大胜,手下的兵个个都有神功护体,有五个连长自称五虎上将附体,并带领着自称为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附身的天兵神将。团长更神奇,自言不打仗正常,一打仗就玉皇大帝附体来,捎带着夫人也会附体为王母娘娘上战场,那真是神乎其神。这都哪跟哪的事儿呀。

这调查我根本就没去实地考察,我只是和勤务兵丁四坐辆道奇吉普到该团驻地县城,拍上公文后在玉皇大帝团长王母娘娘团长夫人左拥右护献媚包围下席卷而去,然后就快快乐乐吃了顿酒肉大餐,随后写份报告上传了过去。

最后没拿到国防部烂如纷纷纸片般的嘉奖令,而是下面几个字:得悉,如呈,鉴转呈该团所辖师部,着该团即令开拔前线,直面交战于陈赓所部。

我想玉皇大帝团长王母娘娘团长夫人接到这命令后,肯定会真的附体,这样他们最后到底会去哪,是都到上天玉皇大帝那里报到了还是直接到阴曹地府里去了,这可就谁也不知道了。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这样的事,开始我很好奇,接着是见惯不怪,因为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并打过那么多恶仗出生入死的人,我从来不相信白莲教义和团的那些诡秘玩意,所有这些事件里都掺杂着大量迷信,后来就彻底厌烦了。

直到真发生了以下这件事,我才真的被深深卷入了进去。

那一天不是我战备值班,于是我去本地最大的大学去了,为的是去拜访一位教授,这教授姓许,是我们老家人。我和他在来到开封时就详谈甚欢。他博闻强识,见闻甚多,尤其对中国古文化和《道藏》这套大学问深有研究。我去还有个目的,不可告人,那就是自感到和他女儿很投缘。说起来真是可悲,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谈过恋爱哩,和你二奶的不算,那只不过给张家留了几个我的根而已。

那女孩名字叫许嫣,许教授和许嫣我以后还会提起来。

我就那么在许教授那里呆了一上午,午饭后我和许嫣去开封湖散步。许嫣是个知性女子,她毕业于南京中央大学,据她讲述自己的专业背景真是乱七八糟,开始时学的是考古学专业,可后来半途不知怎么对什么医学生化研究产生了兴趣。她本来毕业后在中央研究院谋到了一个职位,还说有个十分谈得来的年轻同事加同学,名字我当时忘了,至于她究竟因为什么兴趣改变转到了医学研究所,这我就也不知道了。她现在正申请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的一个研究项目,因为一时手续没办妥,于是就这么暂时留在了开封。

在这兵荒马乱来临前,能和如此知性女孩接触,接近,并相谈甚欢,对我来说不失为一种补偿,毕竟我参加过滇缅战争,九死一生,能有这样的女孩陪我,也算是我的幸福吧。

在这破烂世道去包公湖散步你不知不觉心情会欢畅,外带着还有点小哀伤,湖四周这这那那到处有卖身的穷人,有见人就身手的乞丐,也有将要饿死的路人,但有位姑娘陪着,好歹我的心情好受了一点点,这真是个难的闲暇下午时光。

我们一直游玩到傍晚,晚上是在第一楼吃的饭,我请的客。吃饭过后我把许嫣送回他家里。

等我坐黄包车往驻地去时,我的服务兵坐一辆道奇吉普急匆匆赶了过来,这时候深秋到了,天阴阴沉沉的。“都找了你一整天了,接到命令,警备司令部要你过去。”服务兵说。“你都去哪找了?”“哪哪都找了,没的见你哦,我都去窑子里寻过了,没的,都没的。上峰让你赶快过去。”服务兵是个四川小伙子,他怎么会想我去逛窑子去了。“警备司令部?谁找我?”“二厅滴,国防部二厅滴,算嘛算嘛,你赶快去嘛,再找不到你我要掉脑壳哦。”

服务兵不由分说,把我从黄包车上拽下来,拉我上了道奇

在开封警备司令部,我第二次见到了绍彬,准确的说,是邵师爷,他以前可是汤爷的御用师爷,现在怎么变成国防部二厅的人了?“邵爷好啊。”我走过去,怀着疑问和邵彬打了打招呼。“请不要这样称呼,这位是国防部二厅少将特派员邵彬。”警备司令部司令说,表情严肃。

这时只见邵彬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张兄还是那么帅气!”他赞道,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次。“不敢,长官有什么事请吩咐。”

既然是少将,我当即打了个立正,此时警备司令把邵彬和我引到一个小客厅,带上门后自己就走了。“快别长官长官的叫了,你我是兄弟嘛。”邵彬笑道。

和邵彬一阵哈哈之后,邵彬把话转入了正体。“这次要你来,我是取得宪兵司令部的调令,请你去,并和你去调查一件事情。”邵彬道。第二章兵变,活死人“请先看看这份文件。”

邵师爷从公文袋抽出几页文件,把文件放到我面前。

我看了看文件标头,上面写着:国防部二厅并宪兵司令部专署,绝密。其后是郑介民的毛笔手批:着专人专组及时查实,与最大工作之方便并专事专断之特权,急报T3。郑介民。

手批是如此怪异。

作为一个宪兵中校参谋,以我目前的官阶,看二厅最高层和宪兵司令部的绝密公文实在是分外之举,我拿着公文,掂量着我是看还是不看,邵师爷做了个完全可以看下去的手势,于是我开始看那公文。本来以为真的是什么天大了不得的大事,可看了前面后,我反倒放松了。

看过后我说道:“是一场未遂兵变。”

时局发展到现在,自从国军进入重点进攻阶段后,像这样发生兵变那简直是多得不能再多的事,在无孔不入共党的渗透下,整个师整个师发生反正的事都已经发生了,何况这只不过是个非嫡系地方团而已,虽然它也权且算是支正规部队。

邵师爷道:“是一场未遂兵变,正因为该团驻扎地在洛阳防区边缘,所以二厅特别重视。”

和邵彬说话期间,有那么一阵子我简直忘了他以前的确切身份了。

邵彬是我从滇缅回河南再次认识的,他以前是我的私塾先生,后来不知怎的就做了汤恩伯汤爷的核心幕僚,此人作为幕僚,不是给汤爷出谋划策运筹帷幄,或者钻研勾心斗角经营之事,也不是参知军事,而是专给汤爷做测算预测,风水堪舆之事。

他这人之所以名声大噪,那是因为他通过汤爷给老蒋算过一卦。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胜不离川,败不离湾,这以后看起来还真灵验。我和邵彬认真接触是上黄埔军校洛阳分校时期,因为什么接触我倒是忘了,后来我调回中原又联系上了。他和我变得如此要好是我大哥死的那一次,我请他在老家给看了个风水宝地,准不准我从来都没当回事,在那次,我把从大哥那里拿来的咱家的祖传风水小册子赠送给了他,他看了那小册子后非常高兴,竟然激动了好一阵子,所以交情就更深了。至于那祖传风水小册子上到底写了些什么?由于我只是粗通一些风水堪舆之术,以我的水平是看不大懂,据邵彬将,他隐约感到那里面隐藏着一个巨大秘密,并说这小册子对精通这类秘术的人来说如果深研究一定是大有裨益,甚至连普通风水师连看一眼都是天大的福分哩。

可眼下,这个奇奇怪怪的邵师爷还留着风水先生的那种胡子,身上却是一袭笔挺少将军服,还有板有眼的跟我谈公事,我觉得很不自然。

他应该还穿他那气派马褂和我摇把折扇一起找茶楼喝茶去。“那么,兵变不是被镇压下去了吗?既然被镇压下去了,还搞这么高级别的调查,有何意义?”我问。“你接着往下看嘛。”邵师爷说,“此事绝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哩。”

我接着往下看,文件记载的过程是,此团一部曾开拔到巩县一带后,原来准备加进入巩县县城巩固城池防范,但是就在此时不知因何原因整个部队在巩县传染上了一种病,而对这种病状的描述让我大不满意,因为你描述者的文字含混不清,说的是大量士兵竟然变成了活死人,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诈尸,或者西方人说的丧尸之类,然后这支部队不分敌我,不分老百姓,不分青红皂不分昼夜开始随便杀人,最不能容忍的是发展到最后竟然攻击友军部队,还特别勇猛无敌,战斗力超强,直到中央军派队增援实行强制弹压,兵变部队才稳定下来。也不是稳定,而是中央军把这支部队严格圈定在巩县南一个荒废小村庄里,出来一个打死一个,到现在还包围着。

我接着往下看,文件后面是事件分析后所得出的结论。排除共党策反可能,排除哗变后成为土匪可能,也排除集体感染疾病导致的可能,同时还排除了神神鬼鬼附体的可能,事件分析很详实,然后又列举了几种可能,疾病?瘟疫?病毒?集体迷乱?最后是几个大大的问号。

文件后面附了几张照片。有一张是从村子里冲出来兵变士兵的照片,连续的几张,看得出来,那些士兵几乎被机枪扫成筛子后还能发起数次冲锋。后面几张是被镇压士兵的照片,断头残肢,惨不忍睹,最奇怪的是那些士兵似乎死去多时了,躯体干枯,有一些士兵死得时候干成了骷髅,每个被打死的士兵都是被爆了头,还有一张照片显示那士兵被打得残肢断臂了还在往前冲。

端的是恐怖!

我没有详细看任何附着的照片,虽然我参加过滇缅战争,经历过最激烈的生死,但像照片里这些士兵的死法,或者说死时的姿势,还是第一次见过。

忽然间,我浑身一阵冷意,就赶忙合上了文件。“确实不那么简单。”我说道,舔了舔嘴唇,我嘴唇干了。“这不是场正常兵变。”邵师爷说道。“是的,不是正常兵变,如果是正常兵变那反倒好办了。”我说道。

然后我们谈到了处置方案,国军虽然现在形势不佳,可国防部对处置一般兵变的预案还是有的,最严厉的处置是集体剿灭,那对付的办法就是一场战争了,最简单的处置是包围,强迫集体缴械,再接着就是筛查策反份子,把牵头的人给抓出来集体枪毙,这样会更好的杀鸡给猴看,或者是包围后进行谈判,让对方给出条件来,针对条件逐一进行化解,那就文明多了,再不成让兵变部队跑走呗,让他们爱跑哪跑哪,不管是投奔共军还是占山为王或者变成流寇土匪打家劫舍,那就爱谁谁谁了。“我们对付的办法凑效吗?现在怎样?”我问,确实十分奇怪。

邵爷说道:“办法不太多,发现情况后就实施了包围隔离,我们是三倍于对方的军队,可对方根本不管那回事,直接就发起了冲锋,那些拼死冲过来的士兵除非爆头,否则打任何地方都不管用,即使心脏被打了十几枪还能往外冲。”

他说这事时好像那都不是自家的军队,而是一干人在玩一场游戏似的。“然后呢?”“然后有些士兵挨了十几枪,被炸得血肉模糊了,都还能冲跨这边的阵线。这些兵到了自家兄弟里后,就开始在自家兄弟士兵上乱咬一通。最奇怪的事被咬的士兵立马就转变了派性,也和那些不死人士兵一样,去冲击别的阵线去了。最后费了好大劲,才打死所有叛兵,把那些部队压制到村子里去了。”

确实奇怪的不能行。

作为宪兵参谋,我在这以前从未收到过类似消息,于是我思考着,可是邵彬说过以后反倒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退后一步坐在椅子上,兀自哼起了京剧小曲,并且手上还打着节拍哩,万分笃定。

又过了一会儿我突发奇想,然后又问道:“会不会真的是僵尸之类?比如湘西赶尸的那种?”“赶尸反倒就好了,问题是,有那么赶尸的吗?有那么半个团一起成了僵尸的吗?赶尸是要听赶尸师傅的指令的,可这些僵尸是什么?都是群杀人吃人的乌合之众。”“这你研究得透,你风水师嘛,你本来就是干乱力怪神的嘛。”我揶揄道。“关键是用神的观点也也解释不通。”邵彬哧得笑了一声。“解释不通?那用赛先生的观点呢?”我问道,我相信德赛两先生是最后能救中国的不二法门。“赛先生?科学?这手段到现在还没用,不过已经启动赛先生手段了,但依我看,也不见得有用。”邵彬说道。“那这事件就无解了。”说到此,我反倒坦然了,“既然无解,那就消灭。平乱是军队的天职,地方部队不行就调中央军,再不行就调精锐部队,或者上铁甲战车用重炮轰,或者干脆封锁着,半个月后那些人给养耗完就全部稀了,饿也能全部饿死,全死了这问题不就解决了?”

邵师爷说道:“那些人都死过了。”他看我当白痴。

我问道:“全死过了?全死过了还能行动?”“哧,正是因为全死过了还能打仗,全死过了还能到处吃活人,这事才奇怪的不能行呢。”

邵师爷有些不耐烦了。

我突然回过神来,邵师爷叫我来,难不成是任命我去带队做剿灭兵变部队?或者是让我冲到最前沿去进行战情调查,这可是我最擅长的哩。“那你传兄弟来有何用?”

我转过身来,那意思是,你再不挑开来说,我就要走了。这时邵师爷也站了起来。“我的意思是让你做我的副手,但是你必须是这次行动的组织者,而我担当策划的任务。”

邵师爷终于说明了来意。“为什么找我?是直接去叛乱所在地吗?调动宪兵可是要有宪兵司令部的命令的啊,我们只听命宪兵司令部。”我站得笔挺,因为我是宪兵,我们行动起来绝不听从任何指令。“那这不是宪兵司令部的命令啊?”邵彬扬了扬那公文。“宪兵司令部的命令就是我们的最高命令。”终于中了他全套,我不得不立正站定。“那好吧,既然你对郑介民不满意,那我我就让你看张镇将军的手谕。”

说到此,邵彬拿出另一张公文,果然是张镇司令的手谕,张振将军竟然越过宪兵体系的许多层,直接以手谕的方式向我下达指令。“谨遵上峰手谕。”

看过手谕后我啪的一个立正,这把邵彬给吓了一大跳。“好了好了都是兄弟,你何必多礼呢?”他自谦道。

命令如山倒,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虽然接受了这命令,但我很想知道我究竟要去干什么,让我去杀人放火盗墓挖坟我还是会顶着不干。“放松放松,张明雷老弟,别搞得这么严肃,我们权且把这叫科研小组吧,这命令也是要求我们组建这么一个小组,让这个小组去调查兵变的事情。”邵师爷大概猜到我的意思了,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有些兴奋的说,“那你说这小组定性为什么?”“定性为——权且叫科研小组吧,不知老弟意下如何?”“是,就叫科研小组。”

我又打了个立正,邵师爷这时看着我,就笑了。“好吧,这事儿就先这么定了。”邵师爷哈哈一笑,走过来拉住我的手,“那好,那现在咱们就先走吧,兄弟们多日不见了,咱们这就去先放松放松,你搞得这么紧张,都让兄弟们不好意思了。”

邵师爷说的放松放松,也就是他自己那一套稀奇古怪养生理由,什么采阴补阳之术了什么,都是些搞女人时的稀奇古怪的一些东西,有一次他硬拉着一起做,我不从,他让我站到一边观瞻,我算是领教过了。“算了算了,吓着你了,你这小子就是这,整天像洋人清教徒那样中规中矩的,看来你不懂得男人要采阴补阳,从来不多在这上头解风情呀。走吧,一起到酒楼喝一杯去,顺便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完了后我让你看个稀罕物件。”他说完后拉着我往外走。“我不去,你穿这身衣服,我哪里也不去。”

既然松弛下来我就打趣道,没见过师爷一样的人正正派派穿少将军装的,尤其是邵师爷,那好比猴子穿了身西装一样,不伦不类死了。“好吧,我去更更衣好了。”

邵师爷进离间更衣时,我在客厅里站了一会,我在思考着这件事,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可能是出于军人本能的职责吧,我开始思考着从哪着手去开始调查,怎么组织,如何展开行动。

邵爷收拾完后我们走出开封警备司令部,我们没坐道奇吉普,而是各人雇了辆黄包车。

在坐上车准备出发时,我问了一句。“那么,邵兄,我们该从哪开始着手呢?

邵师爷道:“巩县兵工厂,一个坑道。”

巩县兵工厂?不是1938年小日本来了后放弃废弃的那个兵工厂吗?一个坑道?我突然感到背后冷风飕飕。

可是等我再问时,黄包车拉着我俩,往酒楼飞驰而去了。第三章僵尸议

饭局设在城东,一条偏僻破败街道中的一个豪华酒楼上头。

我们乘坐的黄包车一路飞奔而过的时候,看着街道两旁络绎不绝衣衫褴褛面露菜色的饥民,以及远远酒楼上奢靡无度的灯红酒绿,听到那酒楼上传出依依呀呀的小曲儿哼唱,我皱了下眉头。都是些商女不知亡国恨的破落主儿,我内心恨恨的想。

我们来到酒楼包间的时候,包间内已经做好了几位客人。

为首的是位少将军官,神情寡欢肥头大耳还顶着个大蝈蝈肚,我不认识。紧挨着他左手坐着另一个人,面色阴郁,神情冷淡,阴阳怪气中透露着神秘莫测,一副任谁都碍不着搭理的样子,端的是江湖味十足。少将军官的右手貌似是一个学者,中年人,气质里透露出儒雅,通达。最奇怪的是许嫣竟然也在这群人里坐着,剩下的两三位显然是陪客,但看出来,他们也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份。

大家看邵爷一进来,都纷纷起身,邵爷打着招呼,然后把我引荐到这群人面前。

他给众人作介绍:“张春雷,宪兵中校参谋。”

我逐一和他们握了握手,到少将军官那里时,我特地打立正行了个标准军礼,少将军官赶忙起身,并没用上级对待下级的方式对待我,而是颇有平等相待风范。邵爷接着介绍其他人,许嫣自是不提,少将军官叫陈家伦,国防部二厅特别联络官,学者名叫汪铭,燕京大学历史系教授,那阴阳怪气江湖味十足的人大家称之为麻叔,不知道什么身份,剩下几位原来是穿便装的绥靖公署要员,可显然看出来他们都是陪衬。

由于时过八点,互相介绍后酒局即开始步入正题,大家礼节性的互相敬了敬酒,再一通寒暄礼节交谈后,随即进入胡吃海喝当中,但很明显所有人都没兴趣大吃大喝下去。

所以不一会所有人都停止吃喝,反倒是在饭桌上就进入了话题环节。随话题深入,如不是有酒精刺激,整个场面登时会显得恐怖瘆人。我们又回到那场兵变话题上来了。

陈少将说道:“这次邀请大家来,是希望在和谐气氛下和大家谈谈。这事件希望大家不要外传,传出去对党国不利,对当前时局不利,当然,对大家也会很不利。”

几位绥靖公署要员在窃窃私语。

一位要员说:“我不认为是什么活死人,从生理学上讲那不符合常理,我认为还是预谋叛变。”

麻叔哧得笑了一下,很不屑,他道:“是僵尸,最先一个是从乱坟岗中来。他的躯体满是污秽蛆虫,他眼里没有生气,皮肤也没有暖意,他的胸腔不再搏动。如果他还有灵魂的话,灵魂空空洞洞犹如无底夜空,他会讥笑剑刃,唾弃箭矢,他将就此徘徊于大地之上,嗅闻着鲜活生命的甜美血液,享用着被诅咒的累累白骨。小心啊,他是活死人。”

麻叔不出口则以,一出口便一鸣惊人。这哪是吃的饭局,比鸿门宴还要阴森恐怖。一席话把所有人食欲都消散的干干净净,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而麻叔一鸣惊人后则不为所动,他依然有滋有味喝着小酒,吃着菜。眼看着满桌子的菜瞬间除了麻叔都没人了,陈家伦把大家引到椅子上一起坐下来。

邵爷问:“那么,如果真的是僵尸,最终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他显然知道自己的答案。

陈家伦说:“是啊,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大家也知道,时局不可能允许中央军精锐部队在那个地方一直耗下去,眼下陈谢匪兵团步步紧逼,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历史记载,我是说不一定是正史,我的研究领域就是这方面。不死人爆发会分为这么几种,一种是低烈度爆发,一般是在偏僻地区,持续时间在一天到半个月不等,另一种就是最严重的爆发,这时候僵尸会数以千计量出现,波及范围将影响到数百里方圆,持续时间则会有数月之久,那将是一场全面持久战争。到那时,社会将陷入大混乱,暴乱、抢劫、世界末日的大恐慌将整个弥漫,活着的人将会受到这些僵尸的支配,孤立、最后被同化,或抛弃。他们会攻城略地,把整个地区不分贫富贵贱,不分男女老幼,不分善恶忠奸通通咬死杀尽,直到最后来临的那一刻,整个地区将不会再有一个活人,或还能行动的活死人。”

说话的是学者汪铭,一位学者竟然说出这些未经考证不负责任的话来,我是不满意的。“那这事件何时结束?任何事情都会有个结束,我想问问,按你说的下去,这事件何时会有个结束?”

老天爷,时局已经成这样了,这事件竟然还会引起各僵尸大爆发来,那政府还不如干脆从整个中原撤退,把这迫在眉睫,将要爆发的大乱局干脆甩给共党好了。

许嫣这时发话了,她对汪铭的言论也很不满意:“这有悖于一个学者的严谨,你所说的这些从哪些史料中来?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汪铭说道:“正史的记载一般都掩盖在历史动乱里,我最准确的推断是公元前213年的秦朝,按照秦朝当时的情况,是不应该那么快就爆发大起义的,即使秦始皇东巡猝死也不会。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修建秦始皇陵的劳工中,某天,突然出现了僵尸大爆发,这爆发引发秦政府出现统治混乱,从而以这个为机会,或诱因,爆发了农民大起义。根据从何而来?根据就是史料分析,不是我分析的,我只是在分析的基础上得出个数学模型,根据数学模型来推断当时双方的反抗和被反抗对比,才得出结论的——你可以看看这些东西。”

汪铭从随身皮包里拿出一叠史料索引放到桌上,许嫣翻了翻那些史料,叹了口气。

我问道:“那么?是什么东西引起的呢?第一个被感染的僵尸出现在哪里?他为什么被感染?他又怎么感染了别人?这感染传播的范围会多大?他会像大瘟疫那样一直传染下去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世界末日可真要到来了。

顺便提一句,当时时局上的人就是这样德行,国民政府里除了那些极度狂妄极度无知极度忠诚的人,其实大家都知道,属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每一个人都只是被裹挟其中不能自拔,今天这一番话,所有人都感到,世界末日真的提前到来了。

绥靖公署要员之一发了言,他额头上早已经汗涔涔的了:“如果常理解释不了,那就是上苍派瘟神整咱们来了,五瘟使者,春瘟张元伯,冬瘟钟仕贵,还有最厉害的中瘟史文业,不行,要发动社会各界开一个祈福消瘟大法会,要——”

另一位要员随声附和:“是是是,大法会大法会,赶快搞个大法会。”

麻叔突然插话,他颇为鄙夷不屑。“哧——那可真要不得,三神六符翻天印桃木剑镇妖塔这玩意儿我都搞过,你还想让所有人都变成法师抢我生意啊?”

一时大家语塞,停电了,在等着招待上蜡烛前,屋里黑沉沉的,大家谁也没说话,在黑暗的包间里,我突然觉得仿佛大批大批僵尸断肢残体,正歪歪扭扭围拢着开封城,这些僵尸一面走,一面撕扯着人肉,断喉里流出血污,最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听,脚步声在逼近。

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停了一会儿,邵爷打破沉寂,他说道:“没必要把这想象得多么严重。”

蜡烛终于上来了,有了光明,所有人的心里都亮堂了不少。

话题仍然继续,可这话题一经提起,不知怎么回事恐怖鬼魅的气氛忽然就围绕在大家周围,尽管我是个无神论者,信奉子还不言乱力怪神的那种道理,但我还是感到了阵阵寒意。

我说道:“那最可能引发成为僵尸的原因是什么?是毒药?是细菌?是日本人走后留下来的怪东西?还是——”

眼看又要往神神鬼鬼那里说去了,我及时打住。

许嫣突然说道:“这里面肯定有种力量,巨大的力量,或者说能量。找到这能量之源,研究它,说不定会做出一番大事情来。”

这不像一个弱女子索要说出的话来,可是恰恰这就是她现在说出的话。“我也认为这绝不仅仅是僵尸爆发那样简单,陈将军说牵涉到巩县兵——”

汪铭准备说下去,陈家伦用手势打断了,很明显,他并不想让绥靖公署要员们知道得太多了。

自打这饭局一进入这话题来,其实大家所谈并不融洽,所有人更多的是沉默,二厅传下来的情况报告是可靠的,现在大半个师还包围着那地区,当我们想象着国军,或变成国军的僵尸正在那个村庄肆虐,而这边的人正苦苦对峙,并有可能一时失控波及全中原时,我的内心是一阵惊悸。

看来一时讨论不出什么来,饭局很快由陈家伦主持结束,这才是陈家伦少将召集所有人吃饭的原因,下命令的时候到了。“鉴于事件的严重性。”

说到此,陈家伦少将从椅子上站起,拿出一份文件,立正。众人都齐刷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陈家伦开始宣读文件上的命令。“上峰命令:着绥靖公署各单位配合事件调查之特别小组,此令后即刻下达,绥靖公署应提供最大调查之方便,并按保密等级速传各战区绥靖公署相关之各单位。”

宣读完命令后,陈家伦开始向各个要员交代配合条件。

成立特别调查小组?还赋予巨大权力?难道这事件背后另有巨大隐情?邵爷说的不是成立个科研小组吗?我一时一头雾水缓不过神来。

就在这时,绥靖公署要员们领到命令,已经开始纷纷起身走了。

下达完命令后那天饭局就散了,再说已经快十点了,我准备送走许嫣,然而汪铭说他要和许嫣一起走,所以最后我也就没能送成许嫣,而邵爷带着剩下的人去了一处地方。

在哪里,我首次见到邵爷所说的稀罕对象,也就是一个还活着,并且还会说话,能和正常人交流的,一个僵尸断头。

其实从那天晚上审问完断头后我就再没回到宪兵营正常履行公务,我后来存在兵营里的所用物品按我的要求被送到了邵爷处,再后来我返回开封的时候我得知我的银行账户被封冻,并且无意中探知军籍竟然也被注销了,奇怪的是不光我的军籍被注销,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宪兵队队员们的军籍也被注销了,自此之后,我们活着,却成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人物。

虽然我们一下子成了这世界上不存在的一群人,但是整个小组却获得了民国政府通行无碍的权力,自那时起,这群人又去了洛阳,接着去了西安,最后在大西北,在罗布泊,所有人就迷失了……

自那时起我和家人的联系也被切断了,我知道我就这么消失了,我以后所做的一切都和这个小组紧紧联系在一处。我的顶头上司不是陈家伦,而是一个叫T的电文头,我们只听命于T,在T的指令下,我们通行无阻。

我是个军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不知道这调查会进行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会怎么做调查的下一步,还不知道为什么邵彬不选别人,偏偏选择了我作为副手。但我知道,冥冥中我将被卷入一个神秘的巨大的,阴谋,或者诡异事件里头。

我将一去不回头。

所以在后来,当我乘坐着军用运输机C47D飞离西安时,直觉告诉我,我真的一去不复返了,所以我那时给家里去了最后一封信……第四章断头会

命令下达后就要行动起来,我们也确实行动了起来,作为一名军人,我能从电文命令下达的字里行间觉察到,这位T字头电文的神秘上级是如此焦灼不安,还有那份急于求成的迫切心情。

我们从酒楼里出来后,走到破败街道的另一个胡同口,进入胡同口后七拐八拐,然后来到一处荒废的大宅子门口,原来邵爷之所以把饭局设到这个地方,确实是完了后要就近带我们去这个地方。

陈家伦一到宅子门口,就皱着眉头,他大概是被宅子那阴森破败的气氛给吓住了,于是说道:“要不要叫传令兵调军队保护?”

麻叔阴阳鬼一样大笑起来,然后怪声怪气道:“都入江湖了,还调屁军队来个保护?有那必要吗?”

陈家伦听后也不争辩,他随即嘱咐副官让他急速去办理有关事务,剩下的两个卫兵守着大门口,于是邵爷打开大门,一行人鱼贯进入大宅子里头。

宅子很大,是个两进两配的破败院子,院子里长满荒草,破败不堪,黑漆漆的没一点光明,一个人半夜走在这院子里,说不定会被那间黑洞洞的窗口里走出来的恶鬼吓个半死。我和陈家伦一面跟随邵爷往前走,一面掏出配枪来。

这是把勃朗宁M190手枪,口径点 76,这把枪是一个战友在滇缅战役结束分手时送给我的,我视为爱物,但还从来没排上用场呢,所以说这把枪不要说吃肉,就是连个素毛毛也都没见个一片哩。

这时我看了看陈家伦,他拿枪的姿势简直就是在玩耍,看得出他之前肯定不是行伍中的粗人。

此时院子里死气沉沉的,那种阴森沉寂而又不安分的骚动充斥着整个院落,我只听到落叶被踩在脚下发出的那些声音,就好像有人在低声哭泣一样。

我和陈家伦浑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

麻爷见我俩都拿出了枪,嘴里又哧得轻笑了一下,这害得紧张之中的陈家伦狠狠回瞪了它一眼。

我们(包括我我和陈家伦)就这么由游廊穿过正堂,拐到后院,然后再往后院的右配院走的时候。

忽然,我真听到了鬼哭的声音。那声音细细长长,幽幽怨怨,直刺耳膜十分骇人,这时陈家伦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举起枪,对着哭声来源的方向就准备射击。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麻爷快速出手,别住了陈家伦扣扳机的手。“想干啥子?”麻爷问道。“有鬼。”陈家伦急速道,他那声音听起来没一点底气,颤颤巍巍的。“有啥子鬼哟。”麻爷答道,然后他就对院子里喊道:“雷子,你个龟儿子装神弄鬼搞啥子玩意嘛,别得玩笑开大咯。”

可那声音细细长长,幽幽怨怨仍然不停。

麻爷顿时就恼火了,“你龟儿子耍那道道我还不会耍子?你还不赶快现身?”

声音仍然不停。

还是邵爷有办法,只见他也用同样的那种鬼叫声对那院子传了一遍,不大一会儿,一个黑影从一个黑乎乎的窗口跳了出来,鬼一样飕飕跑到我们面前,笑嘻嘻说道:“邵爷来了?”

邵爷并不答话,而是很不满意得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来了你还得叫暗号啊。”

那黑影不好意思便笑了,这时我闻到这黑影说身上有一股久不见阳光的陈味,似乎是只有盗墓贼身上才有的那种味道。

邵爷接着问:“今天怎样?”

那个叫雷子的黑影答:“差不多了,我折磨得他们够呛了。”

邵爷又问:“那他们说什么了没?”

雷子答:“说了,可我听不懂,翻译也不在。”

他说话间,就见麻爷走到他近前,狠狠撸了下这黑影的头。“你个龟儿装神弄鬼搞暗号了就搞哦,可要你搞翻译就稀白白了,你个龟儿,你个鳖孙,还不快带路大家进去。”

那个叫雷子的被整过后不敢怠慢,于是带我们来到左配院的右院墙前,这时我看见了一扇月亮门,在月亮门后面,是间柴屋,雷子带我们走到柴屋里面后开启了一道机关,随着机关扳动,屋里一条斜向下的通道露了出来。“这是哪里?”我问道。“进去便知道。”邵爷回答道。

进去就进去,由邵爷打头,我们顺木梯进入到通道里,我和陈家伦仍然拿着枪,我攥枪的手都冒出汗来了。

通道开始很窄,走着走着,里面竟然有灯亮着,是那种蓝莹莹的微光,更显得密室神秘,诡异,一个大宅子里竟然有这等密室,我想可能是大户人家用于紧急避难,或者埋藏家里的金银细软。顺信道一直往前走,我发现通道壁悬挂着几幅人骨架,还有几个垂着的骷髅头,随渐渐往里走,我感到那库路透黑黑的眼眶都盯着我。在另一个拐弯处,灯突然灭了,一个灰黑色的人影悬挂在通道口,看起来像张纸一样。陈家伦和我登时反应过来,一起举起了枪,我几乎要对准那人皮挂帘扣动扳机了。

这时邵爷安慰道:“没事,是张人皮,麻爷从西藏搞过来的,他把这用作门帘了。”然后回头对雷子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吗?麻爷也交代过了,大家以后的身份都变了,别吓着顶头上司好不好呀。”

雷子听了后嘿嘿笑了两声,赶快走到前面把那副人皮门帘摘下来,叠叠放到墙角里,于是一个黑漆漆的,任啥都瞧不见看不见的密室出现在我们面前,几个人就这么走了进去。

等眼睛适应了没有光线的暗环境后,首先看到的是密室门口摆放着许多稀奇古怪形状的东西,都是些绳索抓钩撬棍铲子之类,于是我问道,“咱这是到哪了?”“到哪了?到盗墓之家了。”邵爷哈哈笑道。“那这些工具当然都是盗墓工具了。”我又问道,真是好笑,邵爷说要带我们看个稀罕对象,却原来是来看盗墓工具展览会了。“当然是了。”麻爷冷冰冰的回答道。“盗墓?”陈家伦沉吟道,看出来他对盗墓绝不感兴趣,“那你们要大家看的东西呢?”

邵爷没接他话茬,而是问雷子:“它们现在怎样,听我们的话了不?”

雷子说:“调教得基本上差不多了。”

原来是审问犯人啊,可我从没见这么审问犯人的,正好,我那时口袋里有盒火柴就在,我准备划根火柴,看看那瓶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时,正当我划动火柴时,麻爷一把手过来,把我的火柴打落到地上。“别让它见这种亮。”麻爷警告道。

邵爷这时从口袋里拿出把蒙蓝纸的手电筒,在手电筒蓝光的照射下,在这个阴森森的封闭空间里,弥漫着一股千年集沉下来的腐味,这味道是从那些地上散落的从死人墓里挖出来的东西中散发出来的,那些东西大多是瓶瓶罐罐,还有大匹从古尸身上扒下来的随葬尸衣,气味非常难闻。“在哪里?”我问,皱了下眉。“就在那里。”邵爷说道,然后朝密室正中央指了指。

在密室正中央,赫然摆放着两只大玻璃瓶子,瓶子里的液体泡着两个黑咕隆咚的玩意儿,说不出是什么东西。

我走到前面看了看,邵爷开始照瓶子里的东西,两只瓶子里是两颗头颅,都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看起来一个是男人,一个是老妇,那老妇挽着至少是明朝以前的发髻,那男的是一个光头,他面目狰狞,颅骨上的肉彻底腐败了,脸上的肉撕扯开来,能看见污浊不堪的两排黑牙,那老妇保存得相对好一点,似乎睡了一般,但是那头发竟然乌黑乌黑的。

福尔马林液里都插着电极,通过密封的中孔和一个发电装备连接在一起。

到此时陈家伦终于又摆出他那将军样了:“原来是两颗死人头啊,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稀罕对象?”到这时他才彻底放松,把手枪收到枪匣之中。

邵爷先指指那男人头,然后指指老妇头说道:“这个是,它是麻爷从巩县那边搞回来的,这个不是,它是雷子搞来的。

我问道:“那有什么用?”

我们调查的是僵尸兵变案,去到另一个地方搞来个老妇僵尸头,我不知有什么用处。

邵爷说道:“用作对比研究。”

我问道:“那结果呢?”“对比研究的结果是不具备可比性。按照我对僵尸的推断,这些人虽然活着,可他们早已经死了。”“那死了还做什么对比研究?僵尸头都能这么对比研究嘛?”陈家伦质问道。“是的,之所以说他们活着,那是因为他们还能交流,可如果说他们死了,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魂魄。”“没有魂魄?”我问道,我非常感到好奇,我说过,我是个无神论者,我从来不相信人还有七魂六魄这一说法。“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当然我也知道你说的那意思。”邵爷摇了摇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接着说道:“那颗老人头,我确信它确实具备正常人的思维反应,虽然它彻底僵尸化了,可是从它这儿得到的信息却腐朽不堪,可能是年代太久远的原因吧。”“那另一颗呢?”我好奇地问。“另一颗倒是也可以交流,虽然说交流起来很困难,但是它确实可以交流。”邵爷摇了摇头。

陈家伦问,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那你问出什么内容里来了吗?”“按理说,僵尸是不能交流的,这就难了,这就超出大家预料中的结果了,所以我很担心,也很好奇。可是也就在昨天,我终于问出了一点,今天就接着往下问。”说到此,邵爷转身又对雷子说:“刺激一下他,让他活过来吧。”

雷子问,他指的是那老妇头:“那这个呢?不对比了吗?”

邵爷道:“你折磨得它够惨了,虽然说它已经不是原来的那老人了,可还是放过他吧。”

雷子闻听此言拿来黑布,拔掉盛放老妇头瓶子里的电极,然后用黑布把瓶子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我看到那老妇头上干枯的眼眶收缩了两下,嘴巴也扭了两下,似乎对这一切做得非常满意似的。

做完这些后,邵爷发话了:“给另一个点刺激,让他醒来吧。”

雷子得到指令,随即走到一台机器旁调试了一下,接着,他把电流盘拨到个合适位置,合上了电。

瓶子里的电极随即噼噼啪啪冒出电花,那瓶中头开始不为所动,接着搅动起来。我们走进看了看,他睁开几近腐烂的眼睛,恶毒的看了看,当看到我时,我被吓了一跳,我看到那张烂嘴恶忽然张开露出一个黑洞,而乌黑的牙齿狠狠咬合了几下后,就沉寂了下来。

邵爷问:“他说什么?”

麻爷答:“他说,又来了啊。”

原来,麻爷竟然精通唇语,怪不得他会翻译。

邵爷又问:“他这几天都这样说吗?”

麻爷说:“他可能就知道那些了,要想最终知道答案,就必须去兵工厂实地看看。”

邵爷又问:“那位置呢?你让他看了吗?他确定吗?”“他看了,说还是那些位置,和地图上记载的一样,实在问不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来了。”

邵爷说道:“那就对了,看来巩县兵工厂必须要去一次了。”

看起来他确实准备放弃审问了,可就在大家放弃这次审问,陈家伦这时发话了,他对这个会说话有思维的僵尸头发生了兴趣。“为什么不给他个大刺激,从他口里再打听些什么来呢?”

邵爷回答道:“那好吧,既然你来了,就再折磨它一次。”

一听说要再次上刑,雷子立马变得精神抖擞,这次他不由分说,把电流盘加到最大,然后又连出一根线来,接到一个照相机用的闪光灯上。

雷子问:“开始吧?”“开始。”

随着一声开始,在瓶子里闪出巨大电火花的同时,伴着一声电闪雷鸣般的爆炸声中,闪光灯劈叉亮了一下。

闪光灯的闪亮照得密室如同白昼,而那颗人头也躁动不安起来,它此时圆睁双目,疯狂地露出森森黑牙,就如同着了魔的魔鬼一般,在瓶子里疯狂搅动,顿时,瓶子里的溶液开始浑浊,一股血腥恶臭夹杂着福尔马林液沸腾时挥发出来的气味急速挥发后,登时让整个房间非常恐怖。

邵师爷厉声喝道:“问他!”

麻爷对瓶子里的人头大声呵斥着,翻译成听懂的话就是,:“你还知道什么?”

瓶子里的人头大张着嘴,痛苦无比,那腐烂的舌头和烂肉的脸在剧烈抽动,接着那张烂嘴竟然抽搐起来。

麻爷说道:“他在骂我们八代祖宗哩,看来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家伦恶狠狠喊道:“再加点力!我就不相信它说不出个更细致的子丑寅卯来!”我到此终于看出这位少将的真面目了,他定是个残酷无情的审讯者。

于是雷子再一次加大电流,巨大的电力让变电设备发出可怖的嗡嗡声,瓶子在又一次更剧烈的电闪雷鸣后,麻爷抓住机会,用闪光灯又一次猛照了那人头几次,随着一阵烟雾,一切都平静下来,闪光灯报废了。

雷子说道:“还他妈美国最新玩意呢,都经不起用哩。”

平静下来后,邵爷又掏出那蓝灯筒,照了照那人头,只见那人头嘴巴乱张着,表情十分痛苦。“他确实没什么可交代的了。”麻爷说道,“他说让他死了吧。”

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神秘了,就在大家都放弃了努力时,忽然,那人头面部表情一霎时变得狰狞恐怖,它剧烈张合着嘴巴,似乎在申诉着什么。

麻爷非常兴奋,他几乎要跳了起来:“他说,他看到那东西了?”

邵爷也几乎跳起来,赶紧问,“然后呢?”“他说他真看到了那东西,然后他就被派走了,那东西是由两个他们守着。”

邵爷问,“叫什么?快审它那东西叫什么?”

麻爷大声说道:“叫——叫——阴——阳——”“知道了!我知道了!它就在哪!”此时麻爷还要接着说下去,然而邵爷一声断喝打断了他,这个邵爷是如此兴奋,他立马掐灭了麻爷的后续话头,紧接着跳起来道,“再问!”

没有再问,那头颅说过此信息后,似乎永久疲惫了,任雷子一次又一次电击,它再也没动起一次嘴巴来。第五章准备,再准备

结束这场稀奇古怪的审讯之后,我们从那条通道走出来。大家宛然像刚做完一场开膛破肚大手术的医疗小组一样,一起聚到院子里聊天。

夜已经深了,远处还传来戏院唱大戏的喧闹声。可任务的紧迫性,复杂性、以及从未与之的危险性急切冲击着我,让我不得不在最短时间内筹划出人员部署,行动方案,以及行动目标来。然而最诡异的是,天知道这次行动是什么行动目标!它根本就不是个军事行动,可到头来反而要用军事行动来严格要求。“我们几时动身去巩县?”

我这时问道,既然我是这次行动的指挥者,我就要根据情况制定出具体的日程表。“你是组织者,所以越快越好。”陈家伦道,他终于恢复了少将所具备的儒雅风格,可那风格确实是他自创的,官场上的矫揉造作和自命高雅,都快腐烂了。“那小组的成员呢?都包括谁?谁将担当此次行动重任?”我问道。“小组的核心成员有邵彬,麻爷,雷子,你,当然还有许嫣和汪铭。”陈家伦道。“那汪铭和许嫣不是走了吗?”我问道大感诧异。“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完成,但后面马上会到,但是你们要快。”陈家伦道,神秘莫测。“是要快的,要不快鸭子都飞走咯!”麻爷道,一口的四川腔调。“确实要尽快。”邵爷说道,“现在准备好了,现在就该过去。”“对,现在就该过去。”陈家伦补充道,“你可以想想,我们有一个团发生了兵变,而这跟共党没有任何关系,上峰又派出几乎一个师的精锐部队去弹压这次兵变,可这跟战局又没有丝毫关系。如果任由事件扩散蔓延下去,恐怖,流言,溃散,将成为大火蔓延,到那时共党主力乘虚而入,那中原危矣,党国危矣。”说到危急处,陈家伦不禁有些情绪失控。

我不想和陈家伦讨论时局,这时局此刻和我毫无干系,作为一名军人,我已经失去了第五军在滇缅战争时的激情,勇气,魄力,和冲劲,我只想去执行,然后随时局淘汰而淘汰。我们只不过是被时局带走或留下,去被迫或半主动接受一个新时代而已。“那好吧,我需要巩县兵工厂附近的地图,尤其是军用地图,并且,最重要的是坑道内部的详细位置图,我还要配备合适的人手。”

我说道,现在回想起来,这可能是当时我这样的军人的普遍想法,也许是我机缘不够好吧。“地图倒是有,但不见得能让你满足,再说了,这行动也确实没法满足。”邵爷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对邵爷斜看了一眼,疑惑不定,这行动真是太奇怪了,说是一场军事行动吧,可又没有具体的行动目标,难道你就准备让我挑几个兄弟西里呼噜去送命不成?

邵爷看了看我,猜到了我的意思,他再次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头:“兄弟,打仗不也是这样的吗?就是你制定计划制定的再好,说不定一出门就被流弹击中了,所以,我认为,定下了大目标后,剩下的就是当机立断和见机行动。”

见机行动最好,是的,就是见机行动最好,我顿时无语了。

正在大家一边说话一边往正屋走的时候,这时那个叫雷子的小子鬼影一样才从通道里闪出来,夜色下黝黑黑的脸上泛着笑意。“趁着那家伙累趴下了,我和老太太聊了会儿天。”雷子说道,满足的表情。“哪个老太太?”我问,难不成通道里还有个老女人看家不成。“就那个。”雷子做了个手势,原来他说的是瓶子里装的那个老人头——他竟然和一颗死人头聊天!“她又说什么了?”邵爷问,看得出他在非常用心获取更多信息。“什么老太太,那根本就是个小娘们儿!别跟我说她又在想她那个什么夫君了什么的。”一说到老人头,麻爷一下子提起了兴趣。“是啊,她还跟我唱了支小曲呢,可她唱的那些我都不明白,唉!要多读些书就好了,她那文言文加胡文——我也不知道是啥乱七八糟文,说得都太奇怪了,我只能猜个八八九九和她聊聊天哩。”雷子说。

院子很大,在从右配院通往正屋的路上,我断断续续听出来,这颗老人头原来来自元代,她的身份是随军妓女,至于说她为什么被带到了这里,据雷子这小子的说法是,她竟然是大汗西征时蒙古铁骑大部队出了事情,然后大家都疯了,她也疯了,接着她被砍了头,就这么的和六个同样的人头,被装到一个大酒瓮里带到了中原,接着她就和那六个人头一起被当做战利品,然后就是展览,炫耀,期间还碰见了一大帮外番人,再以后这帮外番人就将她要了去,她正是在那帮外番人的时候学会了什么拉丁文,然后那外番人在回西方时把她转交给了一个男人——也就是她夫君——会唇语的夫君——她就那么和他夫君唱歌啊,说笑啊,甚至在琉璃罐子里跳舞啊陪了那夫君整整一辈子——紧接着夫君就死了——作为陪葬,她被放入了她夫君的墓穴里面,直到雷子盗墓把她给翻出来。

多么充满诗意的话题,蒙古铁骑大军,随军妓女的浪荡与野放,宫廷展览的喧嚣和张扬,西方人的把玩与赞赏,谦谦君子与断头少女的爱情和相互把各自放在心上,时间流逝中不老的守候恋情,七百多年之后的重见天日和念念不忘,真的是那么充满诗意。

一有小娘儿们话题的参与,我们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调动起来,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不可思议的人头,不可思议的爱情,不可思议的故事和不可思议的来世今生。在说笑中,紧张恐怖压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雷子接着说这个神秘可爱女人头的故事,雷子说她的年龄竟然只有十九岁。有一次雷子逗她,让她说出带她回来的那个人,她说是什么Genghis。Genghis是何方神圣,我们几个谁也不清楚。你奶奶的,麻爷打趣说,你都听人家女娃娃唱小曲了,还不赶快私定终身去,你龟儿子干脆当她二夫君得了。大家顿时一阵哄笑,然后就把不可思议的僵尸头传奇故事给带过去了。

直到后来,经历了那场历险以后,我才认真琢磨起这个字,所以后来当我有机会我就查了查拉丁文词典,依着当时的记忆,依着雷子模仿的Genghis这称呼,我在拉丁文词典内查找了所有以Gen为词头的历史名词,尤其是能和东方扯上关系的古人名,这时候一个大胆的猜想浮出我心头,Genghis,孛儿只斤,只能是这名字的拉丁文谐音,而绝不会是其它的人名。

难道这人头念念不忘的人真的是孛儿只斤铁木真不成?难道伟大的成吉思汗真的曾拥有过这个有着复杂经历的美人头颅?

除了靠谱的推理做猜想,那只有天知道了。

而当时,当我们把那颗可爱老人娘们儿头话题扯回来,重新又扯回那颗男人头后,气氛才登时变得重又紧张压迫起来,那神秘坑道里发生的一切急等我们去调查,时间紧迫,确实来不得半点的松懈和马虎了。

我们就在男人头话题中急速交谈加速脚步,很快来到了正屋门口。邵爷来到门前,打开门,一拉电门,原来这屋子是通电的,我们几个顺次走了进去。

我环顾了一下屋子,屋子内宛然是一个小型作战室加军火库,墙壁的一面和内屋挂满几十支不同型号的枪支,内屋堆放着装有子弹,或者炸药一类的箱子。另一面墙壁则挂着面大幅河南军事地图,旁边有一张小地图,看起来是一个地下工事的地形图,屋正中央是张大台子,上面摆放着大量档案,卷宗,册子,以及更多的古装书,其中有一本档案我瞟了一眼,大概是对斯文赫定关于罗布泊考查行动的报告和分析,档案很厚,不可能一眼看完。在近边处,除了一台军用便携电台和一部电话外,就是那枚制作精良金片镶表的风水罗盘,和一个黄铜望远镜,在这其中,我们家传的那本风水小册子,被放在了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上。后面的那几样我都见过,这可是邵爷堪舆风水和孜孜不倦学习风水术时的标准装备。最诡异的是,屋子的另一个内间,竟然摆放了好多棺材,不是新棺材,是那种入过土后又扒出来的棺材。

整间房内显得阴森,恐怖。

事情既然由我来负责,我就当仁不让担当起组织者的角色来。

在又一次简要重商议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要点,以及行动特点以后,我迅速拿出了个行动方案。一个人员配备方案首先出现在我脑海里。

需要的人员如下:五名枪法极度精准的狙击手,两名特种工兵,两名机枪手担任掩护,两名爆破手,除了这些人之外,我还特地要了我的勤务兵,他叫丁四,十九岁,跟了我两年,一个机灵强干的小伙子,他将负责整个行动的无线电联络。在会上我特地强调,每个人都需要具备精准的射击能力,可这一点把邵爷和麻爷给难倒了,他们两个在用枪上只是会打得响而已。

我真不知道邵爷带上麻爷和雷子参加这次行动有什么用处,然而从邵爷的态度上看,这两人是非去不可的。

士兵要全部从宪兵队里精锐中的精锐里挑选,今晚必须完成,要当做一次战斗来组织。也就是说,在挑选好这些人以后,战斗动员令随即就下达了。“这都没问题,我即刻去办。”陈家伦道,“那么装备方面是否有特别要求?”“装备方面——”我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要准备一周的给养,另外炸药和标准工兵装备是必不可少的。鉴于这次行动的特殊性,我倒是建议多准备几套防化装备,最起码人手一面防毒面具——另外,还要提供一部装满备用油料的四轮卡车。”“四轮卡车?你还要卡车?坐火车不是更方便吗?铁道线现在还控制在党国手中。”

麻爷发话了,这完全不符合他处理这件事情的江湖风格,其实,在我点兵要将的时候,他已经颇有些不耐烦,看样子他简直要撂挑子了。“对,四轮卡车,最好不是军方的军用卡车,而是民用的,或者军转民的那种,这样方便我们行动。还有,我要求整个行动小组装扮成一支地质勘探队,我需要中研院地质勘探队的证明文件,这是一次地质勘探行动。”“为啥子哟?!”两位简直都不可忍受了,尤其是麻爷。“因为,我不敢保证孝义镇周围没有共党游击队的活动,我们这次行动也应改名,我把它叫作地质队行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我道。“原来是这样啊!”麻爷首先反应过来,“还真他奶奶的有你的,你连宪兵出动都能伪装成科考队活动,听起来真高明哦。”

麻爷恍然大悟后一面赞叹,一面偷偷给我竖了个大拇哥儿,同时邵爷也嘿嘿一笑面露得意之色,那意思是看起来他选人是选对了。“装备条件何时能够完成?”我接着问陈家伦。“我连夜组织,保证在两天内完成。”开出了这么多条件,能够在两天内准备好,也着实够快的了。“不,不能在两天内完成。”邵爷说道,“我需要明天早上出发。”“那大概——不行吧——”陈家伦面露难色。“你如果不行我可以打电报给上级,他一定会行。”邵爷站起来,逼近陈家伦道。“那好吧,我尽量。”“不是尽量,是必须完成。这是命令!”邵爷厉声喝道。“是!”“好吧,那你可以去办了。”邵爷道,他一点也不把陈家伦看做他的平级,而像是下级,那分明是在给他下达一道军令。

邵爷说完,陈家伦站起身转身而去,那夹公文包仓促的动作颇有些狼狈不堪。

既然陈家伦已经去筹集物资,兵员,以及行行色色的证明文件,那我现在的活儿就算干完完成了,从邵爷刚才对陈家伦下达命令,而陈家伦对这些苛刻的条件一概答应的劲头来看,邵爷定是被赋予了更高上峰的权力,所以作为一名军人,多年养成的习惯让我面对他笔直站立,我在等他吩咐。这时邵爷走到我面前,和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个江湖先生加朋友的邵彬又回来了。“你表现的不错。”邵爷道,接着话锋一转,“天很晚了,按说自刚才勘探队成立起始,所有人就都不能单独行动了,但是兄弟你可以回去,收拾收拾,我想——即使这次行动顺利——我们的行动也就刚刚开始,好吧,你去吧,我这里还需要再准备一下。”“定将克忠职守不辱党国使命。”我啪的一声双腿合并,说道。同时内心一喜,最起码我还有一个后半夜可以自由活动。

就在那晚,我给家里写了最后一封信。

在写那封信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未来的我将漂泊在茫茫大漠中,为寻找一个我那时并不知道,而又有了巨大预感,将险些给我带来灭顶之灾的重要对象。我将和他们去揭开一个谜团,也许从此就踏入一条不归路,而这谜团是福,是祸,对所有想得到他的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将来怎样,都不得而知,而这个时局,我所依附的这个时局,将并不会因为这个物件或谜团的揭开而改变多少。但是我自己作为一个人,也许从那一夜起,将不复存在了。

我是怀着末日之感给家里写最后一封信的,充满了凄凉之感。

写完之后,我哭了。

那晚到现在最让我感到诡异的是,我踏出屋门,走到大门后,听到三个人在屋内开启那些腐朽棺木的声音。

在我走出大门,就要坐上他们派来的汽车时,我听到屋内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接着,整屋闪出一片亮光。

而此时,屋门已经合上了……第六章出发

那一晚我确实几乎没睡觉,一直在写那封家信和收拾随身物品,凌晨时分天下起了雨,惨然的秋雨浓雾弥漫。

等第二天早晨我乘坐着道奇吉普又来到那所神秘的屋子的时候,我发现,陈家伦所要办的事情并没有到位。这时邵爷在屋子里打电话,麻爷和雷子在不停跺着脚骂娘。

我在游廊间转了转,奇怪的是,院落里的那间主屋收拾得干干净净,我到那间右配院偏房的柴屋边看了看,柴屋倾塌,通道的出口也被堵死了。

直到中午十点多,行动所需的东西才全部到位,我给小组做了战斗动员令,最后决定就地解决午饭,午饭过后立即出发,可是汪铭和许嫣也没来,这让我大举受挫,这是次神秘莫测的行动,我需要知识的充足和理性的判断,而他们两人正是我需要的,可是他们不来,我顿感到行动一开始就有了挫败感。

我的计划是中午前赶到巩义,然后来一次突击行动,争取黄昏时结束,战术安排上就当是一次军事侦察活动,我之所以做这么安排,原因是我不敢保证巩义方向有游击队袭扰,如果那样,那可就是场彻彻底底的小分队突击行动了。可是虽然我做好了战术安排,可是从一开始起,这次行动根本就是无目标任务的仓促行动,从那时的情况当时判断突击行动大概不大可以完成。

由于是精心挑选的小分队,我相信这支精干分队不惧怕夜战,以现在配备的力量,做一个短平快的战斗安排绝对可行。可是糟糕的是由于陈家伦组织准备工作不到位,行动一开始,就出现了迟滞。

我再次念叨着汪铭和许嫣二人,倒不是这两人对此次行动必不可少,而是我当时认为,有此二人参与行动会更加有意思一点,再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如果有许嫣从一开始就参与到这行动中,那行动将会是如此多姿多彩。

但是,他们两人最终都没有到来。

还有更糟糕的情况,预想中的安排固然很好,但是所有人没有想到天气的影响,就在出发前的那晚,忽然碰上、更加糟糕的天气,一想到一开始便是一下子变坏的路况,我的心情简直是喜忧参半,同时还是那个担忧,那就是另一种一种更坏的估量,沿路共军游击队可能出现骚扰。

行动一开始就预示着出师不利。

直到中午十一点钟,在麻爷骂娘的声音和邵爷不住打电话的催促声中,行动所具备的条件终于勉强凑齐了。派来的人到底都是最精锐的宪兵,训练有素,战争动员令根本没费多大劲儿,所以一切貌似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正午刚过,一辆车身临时喷漆上“中研院地质:KT0635”字样,并挂着同样牌照的带蓬四轮大卡车通过关卡,驶出开封城,沿着省道,向东而去。

这时天色愈加阴沉,阴雨霏霏一下子变成了瓢泼大雨。

在学潮涌动局面岌岌可危中能一下子冲出这动乱不堪,人心惶惶,醉生梦死的中原古都,我的心情反倒不由开朗起来。

卡车由丁四驾驶,我和邵爷坐驾驶室。车上所有的人都穿着中研院地质队所特有的那种卡其布工作服,大家兴致很高,不像是去执行任务,倒像是过大年走亲戚去了。由于出城区域还在国统区范围,并且路况良好,尽管雨下个不停,车速却飞快。我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郑州,然后视天气路况决定是继续一路抵达巩县,还是迫不得已进行修整。

汽车离开封越来越远后,路况渐渐变得糟糕起来,我终于又看见路边稀稀拉拉在雨中奔波的各色行人,他们面露菜色,衣衫褴褛,三两成群或独自行走。

有个行人远远的看着,走着走着,惶惶忽忽的,等车飞快开到他身边,就那么带了一下风后,那行人就像纸片一般,倒下了。另外有一家就那么在雨中,围着个躺在地上的人跪着,不见他们哭,也不拦我们的车寻求帮助。由于他们几乎挡了主道,丁四猛摁喇叭,他们才挪动了一点。

到处都是饥民,到处都是死人,触目可见的又一次大饥荒眼看又要如民国三十二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我的心不由沉重起来。在稍早几年,民国二十八年爆发的那场花园口大水灾,经历了汤爷的搜刮折腾,又经历了1942年的河南大饥荒,再经历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到现在都没有喘过气来,反而是更加奄奄一息。

想到此我内心一阵沉重,中原,这个千年前曾堪比美国天堂般最富庶地方的繁华之地,为什么到如今竟然如此不堪?中原啊中原,你何时能再次振作起来?“三点,或至多四点,我们就到郑州了。”丁四道,他在聚精会神开车,我是从四川的一个路边捡到他的,然后让他跟着我,后来就参了军,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十六岁刚过,已经跟了我整整三年,我教会他好多东西,就跟我儿子一样,尽管我当时还只是三十岁不到。

自出开封城,邵爷就在打瞌睡,可我分明知道那不是在打瞌睡。因为从他闭着双眼眼帘下面眼珠快速的转动,和不停搓动的手指我就看出来,他在拼命计算某个东西,这是风水算命师们进行与测试特有的动作,也是最依赖的法式。

邵爷这时才叹了口气,像是刚从酣睡中醒来,忽然想起件事似的:“你对推背图怎么看?”

推背图?作为祖上曾出了算命侍郎家族的传人来看,我还是略懂一二的,但我对这个确实不感兴趣。“这你得去问我大哥去,他在下面哩,”我指指地下,又说,“拯救一个中国,不能靠它,那还得要靠赛先生,赛先生你知道吗?科学。”

邵爷嗤地笑了一下,很不以为然:“那么河图洛书呢?”

我道:“用科学的观点来看,也可能是一种古老数学计算方法吧,古人拿这个来进行赌博也说不定,或者根本就是用来下棋玩的。”“还用呢?”邵爷追问道。“没有了,如果要救中国,那还的要靠赛先生,或者还有其它因素?民心向背了?组织了?宣传了?——反正我想不起来。”说到这里我停下了,对于一个军人,我说的似乎太多了。

邵爷嗤的又笑了一下,接着随身掏出三本小册子,上面那本就是明金圣叹注解的《推背图》,然后说道:“说是计算方法也不错,其实也不能否认赛先生的格致数学这两门学问。可是,如果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数学方法,比如推定了一种非常精准的演算方式,把这一切给演算出来的话,那又怎样?”

我笑了,伸出手把三本书都翻了一下,另外两本一本是我家的那本风水小册子,另一本是外文档案,里面似乎有斯文赫定这个词眼。“又能怎样?如果都像推背图所说的那样,这世界所有的所有都演变在一个设计好的公式里的话,人就干脆不用活了,一加一反正等于二,不会等于哪怕差一点点的1.99999”我连说了无数个9。然后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推背图是残缺的,明以前金圣叹推定注解的都对,明以后,也就是金老头子被腰斩了以后,按他那推定的思路都对,可剩下的对不对,这就由我来作注解了。”

一说到此,邵爷颇为得意,谁让人家是汤恩伯汤爷的御用算命师呢?我不知道这都跟这次任务有什么干系,风马牛不相及也。“那你就注解吧,按你那意思,中华民国是不是接下来就要进入开明盛世了。”我调侃道。“恰恰相反,恰恰相反呐。”说到此,邵爷神色顿时黯然,“所以我就跟他谏言过,我说,你如果要自保,你就要胜不离川败不离湾,另外就是眼下这件事必须要去做,斯文赫定发现过,袁大头保存过,德国人寻找过,就连日本人在捕风捉影中也拼命轰炸过,这次兵变,也是一次机会。”“机会?”我问道,接着耸耸肩,学美国大兵不以为然的做派,“所以你把这当做一次战斗行动去调查?”既然出了兵变,该镇压就镇压,该化解就化解。“你记住,这确实不是一般调查,这是要做好直接面对活死人的调查。”“活死人?”一说到活死人,正聚精会神开车的丁四活跃起来,“我在老家延津县就碰见过。”“是吗?”我登时来了精神,关于活死人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我只是从有限的资料上看到过,也就是那些照片,其次就是那两颗头颅了。

邵爷也来了兴趣,顿时坐直身板:“你说来听嘛。”

丁四道:“它浑身腐烂,散发着腐尸臭味,它跑起来飞快,关节僵硬,并且嗅觉灵敏,只对活人充满兴趣。当它抓到一个活人时,会迫不及待撕咬活人身上的骨肉,然后快速吃掉。”说到此,丁四害怕得浑身颤抖,车速也慢了下来。

我问道:“你是从哪里碰到的,你赶快讲讲看。”

丁四道:“延津县,也就是我家乡,民国三十二年,你知道的,抗日战争还没打完,这大饥荒就来了,在我们延津,大饥荒让整村整村死人,死的人多了,活人就吃死人,实在是饿啊,后来就发生了吃腐尸的事情。这样的事发生多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开始出现。也就在那时,我娘带着我和我哥,开始离开家乡,四处拉棍子讨饭。”说到此,丁四眼里闪出了泪花。

我道:“可我不是在延津见到你的啊,我记得那是在重庆,我手里正好有美国人给我的一些糖果,然后我就给那些逃犯的孩子们分,他们每个人都拿到手了,分到你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所以你追着我跑了三四里路,然后我就收留了你。”

邵爷插了一句:“别打岔,快让小四说说遇到不死人的事情。”

丁四道:“是这样的,那是我流浪到四川一年多前的事情。我记得,那是个黄昏,我娘带着我哥俩,就那么走啊走啊,可我们终于没走到另一个村子,然后太阳落下去了,夜黑了。我们走到一片荒坟场边,接着就发生了那件事情。”“那荒坟说起来都不能叫荒坟,该叫乱尸场才对,有的人死了,草草埋了,有的人干脆就那么,被丢弃在坟场周围,我看见野狗在坟场里到处寻找,已经听到它们撕扯咬嚼尸体时嘴里发出的呜呜叫声。我一路跟着他俩往前走,没有什么吃的,就吃树上的嫩树叶,可我吃不惯呐,也可能是我太小,肠胃受不了那么多的刺激吧,所以一整天我都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里是空空如也。远处的村没一点灯光,黑漆漆的。我筋疲力尽,害怕跟不上被他俩抛弃,于是我咬着牙紧紧跟随,只传过坟场是最近的路程,可当我们走到坟场中心时,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邵爷问:“怎么发生了?”

丁四道:“远远的,我看见三个躺着的人,明明是死了,可能都烂了,但有一具死尸是新的,因为从草席的颜色可以看出来。”

我赶快追问:“那你们都不怕吗?”

丁四抽了下鼻子,神情黯然,说道,“你们俩生在富门,衣食无忧,你们是没亲身经历人饥肠辘辘道快要饿死时的感觉。人到了那时,生,死,羞耻,恐怖,早都不算什么了。所以,那时的我们,死不怕,生,也不是件欢喜的事。所以在万般无奈下,我哥俩被我娘带着,向那几局死尸走了过去,我知道我娘要去干什么,她是要带我哥俩碰碰运气,去找一下死尸上还有没有升天馍没有了。其实,有好多次,我们就那么流浪讨饭,也是靠在死尸身上找升天馍,娘带着我哥俩,很多时就是靠在坟场搜升天馍,然后吃下,有了一点力气后,慢慢往前走的。可这好事也不是经常那么发生的,如果有新尸,找到升天馍的可能性会很大。”

我问道:“升天馍?大饥荒年代会有升天馍?”

邵爷道:“这不奇怪,有些人并不死于饥荒,而是死于瘟疫,尽管家人无力买棺木埋葬,也会在死者身上,或头顶,或嘴旁,放一个馍馍。被砍头的人临死还要管一顿饱饭呢,大概是不想让亡者灵魂升天时当个饿死鬼吧。”

丁四道:“是这样。所以我就跟我娘我哥,向那具尸体,走了过去。我们越走越近,忽然,我发现,新尸体旁边的另一具尸体忽然坐起身来。”

说到此,我浑身汗毛眼儿都竖了起来,“是活死人!”我大声说,几乎叫了出来。“是活死人,那死尸坐起来后,接着,就像打开一把折尺一样,一节一节站了起来,这时我又发现,那具新尸动弹了一下,也坐起来。第一个活死人领头,新活死人头摆了一下,在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我们,两个活死人都站起来,开始动作很慢,很慢很慢的,不消一会儿,动作就变得飞快,向我娘儿仨,跑了过来。很远很远的,我几乎能听到那老活死人喉咙里发出的咻咻咻咻的声音,当两个活死人站起身,向我们飞速逼近的时候,那股刺入骨髓的腐臭味,我这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首先发现死尸复活的是我娘,快跑,她大声对我哥俩说道,他们要吃了我们!于是我们扭头就跑。可谁能跑得动,谁能跑的出去呢?在黑夜里,活死人向我们越逼越近,越逼越近,按说我娘会跑的比我快,可她为了保护我哥俩,终于被跑到前面的活死人给抓住了。”“快跑快跑!快跑啊小三子小四子,你们要叫出声儿来呀!可两个孩子,谁能跑得那么快呢?也就在我快要被另一个活死人擒住的时候,我哥奋不顾身抢到我面前,主动被他擒住。两个人在和活死人扭打,并死死把他们拖住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一个活死人就那么,生生从我娘身上撕掉一块肉来。即使情况是如此危急,我哥还是从那具新活死人身上拿到一个包,也就是升天馍馍包,扔给了我。别回头小四子!我跟娘完了,你好好活下去吧,别像娘那样在死人堆里找升天馍了!”“我就那么拿着升天馍馍包一个劲儿往前跑,在脑后,我听到我娘,我哥哀声对两个活死人求饶,可我听到的是惨叫中的求饶,和人牙从人身上撕扯肉的嘶嘶声,还有那一面吃肉一面喝血喉咙里传出来的咕噜声,照例说那咕噜声是没那么大声音的,但是蹊跷的是直到现在,我都能听到不死人吃亲人身上的肉时的咀嚼声,也可能人到了危急时刻,他的感官系统出现异常反应,是错觉也说不定。”“那你为什么不求饶啊?大家都是人,尽管吃人的人是不死人。”我听得毛骨悚然,天底下竟真有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求饶是没用的,因为你遇到的不是杀人犯,不是刽子手,不是丧心病狂的暴徒,你遇到是——不——死——人!”邵爷一字一顿道。“你害怕吗?”我再次问丁四。“当你连死都不害怕的时候,你还害怕什么?你面临那种情况时你所要做的就是反应,你本能的反应,尽管你那时还只是个少年。所以我当时就拿着那升天馍馍包,开始一路狂奔掉了。”丁四黯然神伤,可他为什么还能不可思议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难倒这经历没有让他心理受一点点伤害吗?他现在可是个阳光青年啊。“那个升天馍馍包还真顶事,可那都是什么馍馍啊,那都是榆皮面做得默默,而我就靠那包里的升天馍馍,一路走出了延津县,紧接着我开始了传奇经历,你想想,有多少身强力壮的人都没有渡过黄河,而我,却做到了,紧接着我独身来到了郑州,升天馍馍早就吃完了,也就在快饿死时,我终于交上了好运气。我遇见荷兰传教士梅根设在郑州边境的一个慈善收容站,我被收容了,然后学了点文化,后来大饥荒过去了,由于我学的比较好,就被他们抽出来送往重庆,进了个什么培训班,然后培训班解散了,我又开始流浪,后来就遇到了你。我运气好极了!”“果然是传奇故事,一个小孩子能在大饥荒中走那么远没饿死,这本身就是传奇故事。”我赞道紧接着眼睛一闭,想起民国三十二年的悲惨事儿来了,无尽的饥饿,遍地饿殍,十万火急的大逃亡,那是条多么漫长的无尽长的死亡线啊。

丁四的故事就由丁四一边开车一边断断续续讲完了,讲到最后丁四不是在哭,反倒开始笑了,仿佛他说的那故事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故事,而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似的,可不死人的事情还旋绕在我脑海里。“如何能消除不死人?”我忽然问。“如何能消除?从技术上讲,完善的殡葬制度,尤其是火葬最好,生活的富足,没有饥荒,没有瘟疫,严格的卫生消毒措施,以及周到的防疫制度,唉!希望时局这场巨变以后,这些条件实现后,到那时,这世界就再也不会出现什么不死人了。死亦何苦?生亦何乐?人,乃时光里之一智能浮游也。”邵爷仰天长叹最后总结道。

后来我们就没再怎么就某一个话题说下去,丁四关于不死人的经历就像一个黑影,萦绕在大家心头。我真不知道后面车上的他们听了丁四的故事后还会对此项行动作何想法。

车到郑州时正好用了差不多两个半钟头,按平常行动绝不会如此之慢,可能是雨的原因,也可能是丁四讲自己经历后情绪受影响降低了车速。

在郑州大家开始休整,这时候路程就算走了一半。

休整后雨稍小了一点,地质队用二三十分钟进行开始吃饭,然后大家重新上路去。

再往前面走就是交界地带了,前面也许会碰见共党的游击队袭扰,公路会消失,这时我摊开行军地图,经过商议后决定最好绕开郑洛公路,在平原行进一段路程后转个弯道,然后选定靠近黄河的一条路向前行走。

据可靠情报显示我们也只能走这条路,因为直达巩县的公路早已经被陈谢兵团的工兵队破坏的体无完肤。

卡车重新启动以后,由于丁四的那个故事,我内心隐隐出现了幻觉,仿佛听到不死人的嘴里发出的咻咻声,飘荡在狭小的驾驶室内,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响亮。第七章黄河迷雾

下午三点半,我们准时出发。

这时雨在慢慢停住,田野上升起了阴雾,空气里弥漫着血液蒸发散出来的腥味,一种神秘的诡异气氛笼罩在平原四周。

行至途中,烦人的雨又下了起来,这恼人的天气和诡异气氛传染了车上每一个人,大家都病蔫蔫的。怎么才能让整支队伍提吉士气来呢?我难道带领的是一队没有斗志,没有战斗力,甚至没有灵魂的队伍吗?想到此我内心你一阵踌躇。

卡车虽然时速慢了下来,但是行军路线显然选择的很明智,据可靠战报,郑洛公路已经被陈谢兵团撤退后留下的游击队切成几段,作为一个小分队,如果没有至少一个营来掩护,想从郑洛公路以最直接方式去往巩县,看来是不可能了。所以为保安全,我们选择的另一条路线,也就是顺黄河大堤通往巩县的另一条战备路线是明智的,这条路路况据说可以,最主要的是没有可能在半途遭到共军正规部队的伏击。

等到卡车顺黄河大堤消失的地方拐上通往巩县的县道后,随着地势升高,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不知是由于视野变得开阔,还是大家伙儿在阴沉沉天空下呆久感到确实可以透口气了,我听到后车厢传来喧闹声,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黄河,终于展现在我们眼前,秋雨蓄积的黄河到这里后,因地形打了个大漩涡,它浊涛汹涌,万马奔腾,不知道那里面隐藏着多少故事,多少传说,多少传奇。

这时雨彻底停了,滚滚乌云都向着西方奔涌而去,有一阵子太阳忽然露出残缺不堪的脸,它浮游在西边天际,活像一颗被砍下的头颅,血淋淋的,让人欲哭无声,而四周则阖然无人来听。

车继续往前开去,到距离巩县二十公里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这是条靠近黄河的一段路。也就在这时,行动最不愿出现的事情出现了,前面的路被山上泻下来的山洪,冲出了个大口,路,断了。

我们躲过了游击队的袭扰,可终究没有躲过坏天气造成的结果。

我往河滩上看了下,在很近的近处,有一个黑漆漆的小村。村很小小,连一声狗叫都听不见,只听到黄河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和漩涡拍打山丘的轰鸣声。“看,那是什么?”丁四眼尖,他忽然发现了情况。“是什么?”我坐直起来往车窗外看了看。

在漩涡边缘,我看见无数死尸堆积在山丘环绕的小悬崖的死水潭里,死尸很多,白花花一片,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但是路还得修,车上的士兵这时都跳了下来,我和两名工兵去勘探地形。

勘探的结果是,道路冲毁的得还不算严重,只是填补缺口需要更多人手。“这不是人手吗?我们可以给村民些吃的,让村民充当人手。”我指着村子,对所有人说,“谁去完成任务?”我问道。“我去我去。”

两位士兵自告奋勇,可等士兵去车厢拿吃的返回时,麻爷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阴沉着脸跟在了他们身后。“等等。”麻爷制止道,“这个村我们最好不要惹。”“为什么?”我问道,两位士兵也一脸茫然。“如果你们听说过黄河鬼门村的话,你们最好不要惹。”

麻爷的一句话提醒了我,借着渐渐熄灭的天光,我快速打开军事地图,依照地形查看了下地图,确实是,地图在这个地方确实有一个红点标注,但未注明地名。

邵爷这时也赶了过来,他甚至不抬头看看那村子,只是神情严肃的挥挥手,让大家行动起来。

缺口不算深,只是颇有些宽,只需把两边填平卡车就能过去。于是所有人拿出工兵铲,开始填充两边的陡坡。“放两个警戒哨!”邵爷命令道,“我们赶快干吧。”

于是两名士兵担当起境界哨兵,大家一起从车上拿出工兵铲,开始平整陡坡。一名工兵首先开工,他冲到最前面,开始用铲照着车轮距的距离挖去。“血!血!”工兵第一铲一铲下去后,那土里渗出来的不是泥水,而是湿淋淋的血泥。

随着工兵铲一铲下去,村子里传出一声惨叫,叫声凄惨,撕裂黑天。“不管他!继续挖!”邵爷高声命令。

这些身经百战曾百胜的士兵果然训练有素,他们并没有被惨叫声所吓倒,大家一起上手,两条车轮简易临时车轮通道被迅速开挖着。“雷子,你注意观察村子,拿着这个,你可以万无一失。”麻爷从怀里掏出几个红布包,分别送到我们几个为首的手里。

所有工兵一起上阵铁锹齐挥,随着临时交通通道的开挖,村子里发出的惨叫也刺人耳膜,让整个夜空都显得紧张,血腥,不亚于一场惨烈无比的遭遇战。“一口棺材!”正当大家齐心协力开挖的时候,忽然一名士兵高声喊。

简易通道这时已完成了一半,棺材是在大家齐心协力平整另一半陡坡,开挖出那半条通道的时候,最前面的那名工兵发现了。

果然是一口棺材,在血肉模糊的通道前方,它黑魆魆的停放在正中央,只露出了个顶部。如果要绕开这棺材,那工程量势必要增加一些,所以我走到前面打算去看一看。

棺材很奇怪,似乎是透明的,我走到近前,用手电筒照了照里面,手电筒的光可以穿透棺材盖。我拿着手电筒顺直线朝里面照了照,这与其说是个棺材,倒不如说是个洞窟形成的箱子,箱子深不见底,这时我看见几条鱼在那下面,几个玉环摆成很奇怪的图形,那几条鱼就在那些玉环间游动。“铲子拿来一下。”我说道。

我用工兵铲敲了下棺材盖,盖体发出一阵闷哼,玉环下面的鱼却不动一动,再往下面看似乎是个影子,人的轮廓,它抽动了一下,好像要翻身的样子。“找死啊明子!你快放开它!”麻爷跑到那棺材近前一把拉开我,然后抖开手里的一个红布包,把一种粉面洒在棺材上面。异香扑鼻。“谁也别动它!绕弯!快绕开它!”邵爷喊,他喊的时候目不转睛看着村子。

陡然间,随着邵爷一声喊,那村子在惨叫中连连疯狂起来,就像是大地震来临一样,整个村子在凄惨叫声中轰轰震动。

必须加快通道挖掘,加快,加快,加快加快再加快。“可以朝那里射击,狙击手,警告它们一下!”邵爷喊,他俨然成了总指挥。

担任警戒哨的一名士兵正好是狙击手,他抬起枪,对村子进行瞄准。

然而村子黑魆魆的,除了此起彼伏的惨叫,眼前是黑乎乎一片。“看见那个房子没?”雷子问,并用手指着村子,天色越来越黑,黑魆魆的村子就像沉积在洼地里的一坨黑云,隐藏在夜色里,什么也看不清。“哪所房子?”狙击手问。“那里,用劲儿瞅。”雷子道,接着用手指给狙击手看。“明白,看见了!”果然是训练有素的狙击手,顺着雷子的手指方向,他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这时候我看见在那坨黑云的正中心,有一点亮光微微忽忽幽幽荡荡,似乎是盏油灯。

此时狙击手调整了一下手里的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上的设计标尺,预备射击。

啪的一声,狙击枪向最远的方向射出一枚子弹。“我打中了!”狙击手喊道,接着又顺着第一个瞄准补射了几次。“往哪里打,快。”邵爷吩咐道,于是两位狙击手开始第一波狙击射,随着第一个波次的射击结束,村子响起几声更加凄厉的惨叫,然后那灯熄灭了,惨叫声也听不见了。“快点挖,快点挖,丁四,开动卡车,咱们冲出去!”

最后的临时信道工程只进行了一多半,丁四启动卡车,随着引擎的低声轰鸣,车子冲下缺口。卡车车轮甩起了大量泥水,一股更加让人窒息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所有人禁不住一阵恶心,有的人开始呕吐。

果然是松软缺口,在四轮卡车巨大车轮的碾压下,又一个波次的哀嚎,惨叫声瞬间,在缺口内响起。“快速冲过去,再有十米,我们就冲出这该死的缺口。”我大声喊。

然而,在狙击手射灭那微光的后不久,非常奇怪的,村子里竟然亮起灯光来,这里一闪那里一亮,蓝莹莹的,就像是无数只鬼眼在窥探。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雷鸣般的呻吟声盖过哀嚎声和惨叫声,震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给人以巨大的恐慌感,和随之而来的虚无感。“机枪手!机枪手!机枪手出列,命令你朝目标扫射。”

既然邵爷已经下大了命令,为了彻底平息着怪叫,我立刻对机枪手下达了指令。

雷子飞快跑过去,从卡车上扛出一挺轻机枪,机枪手扔掉工兵铲,接过轻机枪,雷子把子弹匣卡在卡槽上。

机枪手更是训练有素,他迅速进入射击姿势,调整机枪的高度,射角,随着扳机扣动,一连串点射打了出去,接着,紧接着又一串点射。

果然是枪法精准,点射过后的扫射更是效果明显,一串串子弹拖着曳光,向那些鬼光一起射去。

只有在战场是遇到的气氛顿时发生了,黑乎乎的村子好像在血肉横飞,可灯光一点都没有减弱,我感到村子似乎憋着一股怒气,这怒气夹杂着黄河水漩涡的呐喊,蓄势着力量,并随时准备向我们扑来。

幸运的是通道在此时彻底挖通,卡车在来回冲压了几次后,终于冲上了缺口彼岸。

大家登时松了口气。“收缩境界线!机枪手进行掩护!”我下达了撤退命令。

撤退命令一下达,以两名警戒哨兵为两翼,机枪手总断后,我们开始往回收。等所有工兵把手里的工兵铲全部换成枪支,麻爷他们人人手里也拎着一把手枪的时候,我们的底气壮多了。

毕竟,机械的爆炸声一定会盖过那些乱力怪神发出的声音,在所有人手里的枪对着那村子一起攒射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雷子反而对那个棺材感兴趣起来。“我回去看看。”雷子道。

我立马提出反对,这次行动我虽然雷子明显不归我管,但军人的职责告诉我,这是我管辖的范围。“没得啥子了不起的。”麻爷道,到这时,这两位活宝竟然还对一个棺材留恋不舍。“好吧,让雷子去看看。”邵爷说。

既然邵爷不反对,我就没什么可反对的了。

雷子得到批准后,向我做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这小子现在手里拿着把日本撸子,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搞来的。

为了保险起见,我抄起一把卡宾枪跟在他后面,我是这次行动的组织指挥者,我必须对所有队员的性命负责人。行动队的其他队员都拿着枪站在后面,我想,即使发生了情况,在他们的掩护下,我们完全可以安全撤退。

我们第二次又重回到缺口底,在那里,那口神秘棺材还放置在泥土堆里。

雷子很麻利,他很快就走到了那棺材近前。

到这时我才认真看了看这个怪东西,从棺材顶盖的样式看,似乎不是当时人所用的那种样式,而形制更远,以我的经验看最起码是明代以前,可是棺材的材质明显不是木质,也不是玻璃,或者什么玩意,他更可能使用冰做成的。

雷子用手电照了照,还是那几样东西,不过底部那黑影似乎向上升了升,鱼也不见了,只剩下那几幅玉环。

整个棺材寒气逼人,站得很远很远,我就能感到它的寒气逼人心脾。“一定是好东西。”雷子看了看,然后道。“你想要那东西的吧。”我道,从和雷子短暂的交往来看,我认为雷子是一个猎奇欲望强烈并占有欲也强烈的人。“我试试看。”他说道,然后从怀里掏出根手钻,钻头很尖利。“会不会,你会不会再招来——”我道,一想起那些叫声,我舔了舔嘴唇。“招来什么?”雷子回头问,他开始用手钻钻那个棺材的顶盖。“招来那些东西——”我回头看了看那村子。村子现在仍然是黑漆漆一片,联想到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我猜想它们定有些联系。“一切所见皆是虚妄。”雷子道,这话说的倒是颇有道理,子还不厌乱力怪神呢。

一边说着,雷子一边往下钻,不一会儿,顶盖被钻开一个小洞,雷子起会钻头,然后拿了一根长线勾,把勾送进棺材里头,又过了一会儿,钩子钩住了玉环,雷子回头朝我笑了一下。“成功了。”他笑道,黑脸上满是皱纹。雷子在收线。

可是环子并没有像他预想到的那么轻,不消一会儿,雷子就不是提,而是拽那根线了。“什么鬼东西。”雷子嘴里咕哝,“明子,快来帮一把。”

为了赶快结束这件事,我不假思索准备帮他的忙。也就在此时,缺口顶端发出了惊呼声。“看!有人!”

随着大家的惊呼,我扭头一看,登时看见一个黑影。

那黑影拖着湿淋淋油光光的身体,踉踉跄跄向我们跑来,在黑影的后面又有几个黑影跟着,正往棺材的方向跑来。“雷子,松手!”我大喊,雷子并不打算放弃。

这时忽然,棺材里的人影竖了起来,也就在那黑影竖起来的当间,棺材里的水一下子变成了红色。“雷子,快松手!”我又一次大喊。“我尽最后一把力!”雷子并不慌张,他大喊,拼命揪那个线勾,线勾勾着环子终于到达了顶部,“明子,帮一把,朝洞眼射击!”雷子又喊。

我举起枪,对准洞眼迅速来了几个点射,洞眼碎了,雷子飞快地从棺材里勾出了环子,环子连着环子,冰冷无比。

雷子收环子的动作飞快,环子全部收出后他对我喊道:“快跑!”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黑影已快逼近我和雷子。“掩护!”我朝缺口顶端喊道。

可缺口顶端并没有人开枪,我飞速瞥了一眼,原来是邵爷在举手制止他们。“撒丫子跑啊!”雷子得了东西后扭头就跑,我跑在她后面,这时黑影都快逼近我们。“掩护!”我再次大声喊。

这是我看见麻爷手拿一把奇形怪状的弓箭,并准备向这里射出一枚箭来。

缺口顶的人没等麻爷射箭,这时才第一次开枪。我看见距离我最近的黑影中弹后踉跄了一下,紧接着没受什么大碍一样,又迅速向我跑来。“掩护!”我再次大声喊。

枪声又一次响起,那黑影头部中弹后直着,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趁着后面黑影还没追来,我们俩终于爬上了缺口,行动小组在邵爷的指挥下,大家各就各位坐上卡车,丁四加大油门,卡车怒吼着向前方开去。

在车启动快速往前开的时候我看见几个黑影砰砰砰砰得撞在车四周,声音很大,接着,几个古怪的声音在冲车子叫喊,叫声沉闷,充满了伤痛。丁四不为所动,加大油门,卡车轰隆隆冲了过去,车体的撞击和碾压让车体嘣嘣作响。又有些黑影冲过来,向车体冲击而来。

瞬间,所有黑影发出同一样的嘘嘘声,那声音转瞬大起来,我听到后,内心一阵震彻。“加大油门!冲过去!”邵爷喊。

丁四加大油门,卡车咆哮着,冲了过去。

黑影到底没有卡车跑得快,不一会儿,他们就被齐刷刷甩在后面了。

直到这时,看着坐在身边的邵爷,我开始气不打一处来了。

刚才的行动很明显的,他是在拿我和雷子当试验品,有那么一阵子气愤之极,直到邵爷开口,我才知道他那样做真的是有原因的。

邵爷终于开口了,他说道。第八章阴间奇谈

邵爷略微沉吟了一下,终于开口了,他说道:“听说过黄河水鬼的事没?”

我道:“乱力怪神。”我气得鼻子直哼哼,接着质问道,“刚才为何要制止射击。”“如果他们真的是黄河水鬼,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本领展示出来。”邵爷道。“可你不把这理解为一次战争行为。”我再次质问,“你说他们是一群水鬼,那他们为什么还能动起来?作为军人,我不会允许士兵射杀无寸铁的平民。但谁妨碍我们的安全,我就会让士兵对他们攻击,你为什么阻止刚才的射击。”“你还是当他们是一群人。”邵爷皱皱眉,随颠簸的车体晃了晃,“人,也不是单指的人,动物也可以,存在并能行动的状态有好几类,不知你发现没,子弹打中那些人的时候,他们身上流血没?”

这倒是我没有注意的细节,到此时,我才想起来,刚才士兵们向那些影子射击时,明明打中了身体,可从没见身体上血肉横飞,卡车开动时,车轮车体碾压撞击那些蜂拥而上的影子时,只是感到砰砰的撞击和反弹,并没有活人被碾压或撞击时发出的惊嚎。端的是怪异。

丁四道:“如果他们确实是不死人哪一类的人,子弹不打中某个部位,确实是不会制止他们的行为。”丁四曾遭遇过不死人,他是有发言权。

我问道:“那子弹应打中哪里?”

丁四道:“当然是头部,一枪爆头是最彻底的解决办法。”

我又道:“你怎么知道的?”

丁四咬了下牙,狠命踩了下油门:“如果连一枪爆头都打不死他,那就说明用任何办法都打不死他。”

丁四说的确实有道理,可那个根本的疑问又出来了,这些影子,它到底是人,或者是什么怪东西,再或者是,一些水里的不死人?或者也就是——一群水鬼?“别担心,是人是鬼我们都暂且不论,但是依老辈人的规矩,确确实实不能这么惊动黄河。”邵爷道,他在总结,“在有记载的那么多年历史里,黄河决堤无数次,大改道好多次,颠覆过好几个王朝的命运,掩埋省城几次。这条古老的生命之河充满了无数咒语和禁忌,尤其是这条河道,它大概从一流向大海的那天起,就从来都走这里,今天我们遇见这缺口,本来是应该原路退回的,可我们就犯了禁忌,我们偏要冲过去,它的意思是不让我们过去的,可我们还要过去。所以这不是个好兆头。”

说到此,邵爷叹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难道挖土时流的那些血,真的是沉入黄河的冤魂不散后,在阻止我们?”“也许吧,按你的观点,人活着,就是血液不停循环思维不停在转,人死了灯就灭了。人士如灯灭嘛,然后对这个人来说,就什么也不存在了。”“是这么个说法。”我道。“这说法也对也不对,不对的地方就是你没有看出那力量有些人死了它还在。”“比如——”我追问。“比如关公,关公死了,一千多年就死了,可他的力量就还在,原因他那个时代过去了,还有那么多人祭拜他。这就好比一个人拿一面小镜子照一件东西,这东西没有力量,微不足道。可无数人拿许多面小镜子照这件东西,许多年过去了,那么多人照过后走了,到现在还有人拿小镜子照这件东西,这件东西还是这件东西,这不假,可你必须承认,这东西早已经变了。”“它充满了神性!”我喃喃自语。不得不承认,你看不到而又影响你的东西要不你看得到而影响你的东西多得多哩。“所以说我们此去是凶多吉少了,就连黄河湾都对你提出警告,什么六爻奇门遁甲都不管用了,更何况,雷子都拿了他不该拿的东西。”邵爷道,黯然神伤。“那你当时就应该制止他,可你分明是在鼓动。”我说道,一说到雷子这小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物极必反吧,也许坏到了极点,极点的极点的时候,好就来了。”邵爷道,他明显是在为自己打气。

这时后车厢出现一阵喧闹,有人把前后车厢隔着口子的厚布帘打开,露出个头来。“那宝贝谁也不敢碰哩。”雷子道,他说的是那些玉环,我记得刚才后车厢忽然闪出了大片蓝光,才有那喧闹声的。

我皱了皱眉,不守纪律的家伙,净搞些节外生枝的事,还害得刚才我俩差点丢了小命。“刚才抱歉啊,”雷子这小子竟然不以为意,还对我解释呢,“那不碍事,它们近不了我们身的,麻爷有的是本事。”“那你包好了没?”邵爷问。“没事,我包好了。”雷子道,接着反问道,“我和麻爷议了议,我猜出他们最后叫的是什么意思了。”“什么意思?”邵爷问。“它们说,恁都会好过不下去的。”雷子道。“哦,知道了。”邵爷道,然后正色面对雷子,“探虚实你也探过了,刚才组长生气了,很不高兴,咱以后可别给他添什么乱子。”然后拨浪了一下雷子的头,雷子吐吐舌头,把脑袋缩了回去。

到现在,距离目的地又进了五公里,由于行军临近目的地,我感到暂时松散,卡车又行驶了一段距离,出现了一个大岔口,我摊开行军地图,然后用指北针校正坐标,果然不错,地图标示的是,再过三个同样岔路口,巩县就到了。“巩县,孝义镇。”我喃喃自语,并迎着光线昏暗的车头灯,在地图上查找孝义镇,尤其是那个兵工厂的位置。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个重大疏忽,那就是我虽然做了这么多周密安排,竟然没有要一个孝义本地的士兵来,小组里的宪兵肯定都来自于五湖四海,幸亏所有人军事素质高,依着行军地图就能赶到目的地。可现在最紧要的是,我必须寻找一个向导,最好是找到一个特别熟悉当地地形地秒的人来。一想到这个失误,我赶忙把担忧告诉给邵爷,邵爷听了后,也觉得这是个问题。经过简短商量,我们决定在路上只要碰见一个人,就抓过来问一问。自从拐上贴近黄河弯道这条路来,我们还没碰到过一个活人。

也就在此时又下起雨来。卡车就这么在雨幕中吼叫着向前,天黑得要明,车灯的光线劈开夜幕没多远距离就消失在黑暗里。真是个鬼天气,丁四实在忍受不了这般折磨,恨恨咒骂起来。我则负责依靠地图观察路口,如果错过了我们该拐弯的路口,那行动势必又无限期拖延下去。

车又行走了一段后,喜人的是又经过一段驾驶,道路一下子变得有些泥泞不堪,这说明我们穿过了人迹罕至的那段长路,周围开始出现村子,老天保佑,但愿不是黄河鬼门村那样的村子。

果然不错,在预备着要拐往巩县县城方向的那个大岔路口,并顺着那条岔路口行驶了几分钟后,我们遇见了驻防的民团。

在前方通过一条狭隘的土陵正中央,出现了一个卡哨,没有灯,卡哨黑乎乎的。“该怎么过去?”丁四问,地图上标注有这个卡哨,但是时局危乱,我不敢确定这卡哨是游击队躲了去。“鸣笛。”我命令道。

丁四摁响喇叭,过了一会,卡哨便有了动静,一声枪响传了过来,夜色响得十分尖利。“做好战斗准备。”我撩起布帘,对车后的人下命令,车厢内一片拉枪栓的声音,紧接着静了下来。我让车停在原地不动,丁四还在摁喇叭,那摁喇叭的节奏的意思是告诉他们,我们是自己人。“什么人!口令————”对方传出话来。

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我看了看射来方向,是从卡哨里比较高的工事内射出来的,那里也许还藏有两挺机枪。“你们是什么人,回令——”我探出头对那里喊,丁四这小子掩嘴而笑,这算哪门子的臭口令。“我们是巩县靖国军,你那部分的?”对方充满了警惕。

真的假的?虽然说可靠情报显示巩县周围又被国军夺了回来,别真的是游击队在装神弄鬼,我可不想首先发动这遭遇战,于是我决定用地质勘探队的名号来应付一下子。“我们是中研院地质勘探队,编号KT0635。”我大声喊道,然后回头让一名士兵手拿信号旗下车,于是我们走到车灯前,士兵打出了旗语。我猜想他们看不懂什么旗语,可我还是决定拿这吓唬一下子,如果真的是游击队,也好有一个缓冲。士兵打旗语的时候我又重复了几次刚才的话。

对方终于相信了,不管对方是不是当地民团或者偷袭得手的游击队,这时哨卡内有人出来,有两个人拉开了哨卡的隔离杆,一个头头模样的人站出来,冲我们摆摆手,那意思是让我们过去。于是我们重又坐回车上,车上所有人都把子弹顶上膛。“做好战斗准备!”我对后车厢命令道,必须确保万一,即使是一场遭遇战,我们也要确保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卡车行驶到关卡附近时,那些人也没有做出防备的姿势,我们遇到的确实是当地民团,看来双方取得了互信。

郑州距离巩县虽然近,但是糟糕的天气糟糕的路况,再加上我们在黄河鬼门村遇到的那些事情,从郑州到现在六个小时过去了,所有人没吃过什么。我决定问一下,如果情况允许,我打算在这里就地修整一下。

卡车进入关卡后我让车停下来,这时候头头模样那个人走了过来,他四十多岁,是个中年人。“我前晌接到过上峰命令,说有一个地质勘探队要过来,让大家伙儿配合一下。”中年人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说道,然后赶快给那人递过一包骆驼牌香烟,那中年人大概很少抽这种好香烟,他收过香烟后不住气点头哈腰,然后我和他拉了拉家常,他们确实接到命令。

我回到车上和邵爷通了通气,于是大伙儿一起下来,留两个人轮替警戒车辆,等其他人吃过后双方换班。于是大伙儿放松警惕,一起进入卡哨附近的屋内。

送出几盒稍微体面的骆驼牌香烟后关系就此建立。借着小组修整,我决定趁机准备探听一下。“老兄您是本地人吗?”我问道。“本地人。”那中年人回答说,“不过我在开封念过书哩。”“哦?是吗?”我好奇的反问。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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