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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4-09 23: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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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铃村和成,李天宇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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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猫

村上春树·猫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村上春树·猫作者:(日)铃村和成,李天宇设计:亦木排版:昀赛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时间:2013-09-01ISBN:9787550215658本书由北京新华先锋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1章│猫性和女性冬天结束后,春天如约而至。春天是个美妙的季节。到了春天,我、她和猫都可以松一口气。四月有几次铁路罢工。《袋鼠佳日》风情万种的猫

我经常用手轻轻触碰索玛的尾巴,以确认它的存在。

猫这种生物,确乎有种使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它会突然消失不见,夜里,又突然从附近的暗处蹿出来。至于蹿出来的到底是小猫索玛,还是猫妈阿扬,抑或是邻里的猫,又或者是野猫,我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即使索玛钻进我的被窝里,蜷成一团酣睡起来,我也总有些不安心。索玛尾巴蜷起的地方很特别,我总是忍不住用手指确认一下属于它的微妙弧度。

给猫拍照更是难上加难。

静物或是风景会一直守候在镜头前,但猫会在何时何地出现,恐怕只有上帝知道。而且,猫不像狗那样呼之即来。

没错,猫就是这么矫情,你召唤它的时候,它反而故意不肯现身;而等你几乎要忘记它的存在时,它又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猫心血来潮时,也会在你的镜头前搔首弄姿。我家的猫妈阿扬就是这样的。它是家中最温驯的一只猫,偶尔使使小性子,捉弄捉弄其他的猫,看上去心情总是不错。它能很快与陌生人熟络起来,让人不禁怀疑它有谈笑的本领。来家里的朋友和邻居都对它赞不绝口。

忘记说了,我家有三只猫,都是母的:猫妈阿扬,还有它的两个女儿——索玛和小灰。

我们家一直有种偏见,就是认为母猫比公猫更有猫性。家中几代人养过不少猫,可最终留下的几乎都是母猫,那些公猫不经意间都不知了去向。

猫应该算女性动物吧?

柔软的躯体、婀娜的动作、漂亮的皮毛,不管怎么看,猫都应该是女性。

也许有人会质疑,猫不是有胡须吗?

胡须无疑是男性的象征,但是将猫的“胡须”称为“胡须”原本就是一个错误。猫的“胡须”是白色的,一看就知道和明治天皇的威严的恺撒胡不同。猫的胡须更像女性的项链或者耳环,是优雅的装饰品。

猫很爱干净,一有闲暇就梳理自己的毛,或者用前爪洗脸梳妆。所以理应将猫划分到女性的范畴中——与生物学上的性别概念无关。

有些男性也化妆,但如果不是歌舞伎艺人,就不该抛头露面,这是常识。而猫如此专注地“化妆”,则是在向世人宣示自己是女性般的存在——只有那些穿着短裙的女中学生,才会在地铁里专心致志地盯着小镜子化妆。猫——无论是公猫还是母猫——在“化妆”的时候都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责难,这正是其女性般存在的明证。大智若猫

猫灵巧而睿智,深谙与人共生之道,狗可没那么聪明——我这么说,恐怕会遭到爱狗者的批判吧?

看到陌生人就叫,这是狗的天性,但猫不是。猫以是否合自己的心意为选择的标准。而且很奇怪,它们似乎更愿意与那些被狗吠叫的人做朋友。

我每每走夜路,都会被狗吠叫。

有人说,狗亲近人,而猫亲近地。

猫不会像狗那样全心全意地为人类服务。如果非要套用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的话,往往是人服务于猫,而猫总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人类的“服务”。

猫薄情,不知回报,无论人类如何宠爱它们,为它们鞍前马后地忙碌,它们想要走的时候,都不会有任何犹豫。当然也有人喜欢猫这种性格——我就是其中之一。

猫也会撒娇,当它们觉得寂寞时,就会爬上主人的膝盖,或跳上摊开的报纸,随意那么一坐,千娇百媚。但它们绝不会像狗那样又摇尾巴又吐舌头来讨好人类。

猫无所作为,爱睡懒觉,一天中有十五六个小时都在睡眠中度过,醒着的时候也是睡眼惺忪的,所以那些懒惰的人都被称作“懒猫”。但猫毫不介意人们怎么评价自己。它们随心所欲,特立独行。

波德莱尔说,从猫的眼睛里可以读取时间。

我常用手指翻开猫的眼皮。手指下面的绿色瞳孔,像宇宙一般发出永恒的光芒。不一会儿,猫的眼睛便会盖上一层白膜,哪怕它们是睁着眼睛的。这种本领,我是怎么睡都学不来的。

我从来没有见过猫发脾气,这也很神奇。我见过猫和猫之间激烈争战的场面,也见过几只比较勇敢的猫和狗“互吠”,但没见过猫对家人发脾气。

看到猫占领我的椅子,伸长身体睡大觉,我就忍不住感慨猫深不可测的智慧。

猫决定睡在我的椅子上,可能是因为它们觉得我是一家之主。这是猫特有的方式——篡夺主人的椅子,悠然自得地睡觉。

我在家中的权力就在它们睡觉的时候一点一点丧失了。

无论多么豁达的人,如果正睡得香甜时被人撬开眼皮,都会不高兴吧?但猫在睡觉的时候,不管你是掐它,还是挠它,它都不会生气,或者说,懒得跟你生气。

人类的爱抚和捉弄,在猫看来,都是无聊的小把戏。

猫深谙人类的喜怒哀乐,为人类展示了一个永远零度的冷酷典范。三岛由纪夫和猫

都说真正有男子汉气概的男人和猫是不相称的,就像如果高仓健怀中抱着猫,总让人感觉不伦不类。

三岛由纪夫虽然以阳刚之气闻名于世,但他的性格中带有女性倾向。他幼时的一张照片或许也可以作为证明。没记错的话,照片中的三岛穿着校服,抱着一只表情略显呆滞的猫,他正握着小猫的爪子让它跟相机打招呼。

我从书房里翻出昭和四十六年——三岛自杀的翌年,即一九七一年(三岛与昭和同岁,比起西历纪年,似乎还是年号更适合他)十一月的《三岛由纪夫读本》。读本已然没了封皮,破烂不堪。我翻到卷首,果然找到了那张照片。

在昭和十七年正月的那张照片上,三岛正和弟弟、妹妹、母亲、父亲一起,在日式住宅的外廊上晒太阳。照片中,弟弟抱一只小狗,而三岛抱着一只小猫——怀抱小猫的三岛面带微笑。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孩子后来会成为忧国志士,以致最后切腹自杀。如果三岛能和村上春树一样,始终与猫为伴该有多好!那样不知又会产生多少优秀的小说。

另有一张照片是三岛执笔《沉没的瀑布》期间土门拳为他拍摄的。

在日式的书斋里,三岛背对书架,坐在桌前,桌上的书本杂乱地堆放着。他拿着一支烟,对面坐着一只大猫。从照片上只能看到猫的后背,而三岛的表情中似乎有灵感在闪动。

这灵感一定来自那只猫。

猫和三岛心照不宣,可见三岛是喜欢猫的。

三岛的师傅川端康成的作品大多描写女性,但事实上,川端康成和猫并不投缘。他的作品里写过名犬,却从未提及名猫。他认为猫不可信,是需要提防的对象。

暂且不说猫是否值得信赖,单是川端抱着猫的样子就叫人难以想象。而三岛由纪夫难以捉摸的特点,却和猫一拍即合。他不仅喜欢猫,有时俨然就是猫。

所以,三岛是猫派,这是毋庸置疑的。猫派和犬派

如果给其他作家分类——当然,本书的主人公村上春树是百分百的猫派;村上龙是猫派吧(这个有点微妙);森鸥外是犬派;夏目漱石是猫派;太宰治是猫派吧……

不过要说最极致的猫派,绝对是谷崎润一郎。他一生搬过三十多次家,但无论搬到哪儿,身边总有猫的影子。他说:“动物当中最美的是猫,眼睛美,鼻子更美!”晚年的他因健康问题而不能跟猫直接接触,他便把毕生最溺爱的波斯猫中的一只做成了标本,放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

谷崎润一郎写过一个短篇小说《猫与庄造与两个女人》,文中对猫的描写可谓惟妙惟肖:

小猫正从空箱子里面探出脖子,“喵”地叫了一声。庄造不禁讶异:畜类竟也拥有这般柔情似水的眼神!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躲在壁橱阴影中那扑闪扑闪的眼睛,已经不是原先那爱捣乱的小猫的眼睛。那一瞬间,他看到的是一双说不出多妩媚、多性感、多忧愁的成熟雌性的眼睛。

这篇小说讲的就是一个男人爱猫胜于爱妻子的故事。庄造理解猫的心情,也完全能听懂猫的语言。

庄造和品子分开之后,和福子生活在一起。品子无法放下庄造,于是想出了一个对策,她央求庄造把莉莉留给自己。庄造对品子已无留恋,却渐渐发现自己舍不得莉莉,于是开始考虑是否和前妻重归于好——故事在这里突然终止。

可怕又可笑的小说。

不要轻视猫。

否则,猫和喜欢的男人都有被人夺走的可能啊。

继续说猫派和犬派——

芥川龙之介,很难说他是猫派还是犬派,但非要分个究竟的话,应该更偏向犬派。

萩原朔太郎,感觉像犬派,因为他在诗集《吠月》中写道:

这素不相识的狗

总是跟在我身后

原来是瘦弱的瘸腿狗的影子

诗人把狗当作自己的分身或影子,所以归于犬派也不是没有根据,但是在同一诗集中,也有以猫为题材的诗歌:

两只乌黑的野猫

攀在难熬的夜晚的屋檐

挺直竖立的尾巴尖

挂着一丝朦胧的月弦“哦哇,今晚可好”“哦哇,你也可好”“喵——喵——喵”“哦哇,这家的主人病中难安”

此处描写的,是和朔太郎一样患忧郁症或者神经质的同类们,他们化为黑猫,攀在屋檐上吠叫,因此,把朔太郎归为猫派也未尝不可。《吠月》这个诗集名,容易让人联想到狗对月吠叫的情景,大概是因为“吠”字里有个“犬”字。但在《猫》这首诗中,对月吠叫的却是猫。对朔太郎难以清晰界定,从此处也可看出。或者可以说,《吠月》写的是狗和猫同时对月吠叫。猫叫与夏日的海鸣

猫到底会不会“吠”,这是个难题,至少我不曾听过。人们一般说猫叫为“鳴る”,即“鸣”,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大概是因为“鸣”字里有个“鸟”字吧。

我更愿意把猫的叫声称为“猫叫”。

猫会哭泣吗?“泣”字有三点水,和眼泪有关系,所以只有悲伤的时候叫才能称为“泣”吧?不过,猫显然不只是在悲伤的时候才会叫。

猫都在什么时候叫呢?

想要东西吃的时候,撒娇的时候,人类向它们倾诉、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的时候。

猫的叫声内涵丰富,有各种声调。如果猫盯着你大声叫,说明它肚子饿了;如果它拖长叫声,很有可能是不满;而当它的要求得到满足,叫声就会变小,温驯而得意。

猫发情时,会发出奇怪的呼唤,暂且称为“吠叫”吧。猫打架时,会立刻恢复野性,发出骇人的声音,这个应该算作“吼叫”吧。

总之,被我们笼统地称为“猫叫”的声音,实际上是千变万化的。

还有一个疑问:猫对我们发出的声音,是不是专门为人类制造的呢?

有一种说法是,人类自以为在模仿猫的声音,对猫低声私语吐露爱意,但这只是人类的自作多情。实际上,猫在模仿人类发出的这种模仿猫的声音,人类听到后又不断模仿猫,由此形成了一种复杂的关系。

人类会无意识地将自家的猫拟人化,同样,猫也会无意识地把自己的主人拟猫化。

我从未听到猫对人类以外的对象“喵喵”叫过。“喵”难道是猫针对人类才会发出的叫声?也许猫在长期和人类生活的过程中,逐渐学会了“喵”这种“语言”。

我曾想,是否可以利用窃听器,听听猫在没有人类存在的环境中是怎么叫的。

不过,猫的直觉很敏锐,如果发现人类在窃听,还是会用“喵语言”来对话人类吧?

猫也是会笑的,阿扬就是典型的例子。它笑起来就像一个慈祥的少妇,给人温暖与安静的感觉。

不过大部分的猫并不是通过表情来传递微笑的,而是通过“咕噜咕噜”的低吟——暂且将这“低吟”也算作猫千变万化的叫声的一种吧。“咕噜咕噜”低吟的猫,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存在。

那静谧的音乐,让人没有丝毫道德上的防备。

在这个充满规则、权力和征服的复杂世界,不时传来猫那间断性的笑声。

那些无法像阿扬一样通过表情传达微笑的猫,通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来持续它们那永恒的笑声。

我想起村上君的一段话来——

我最喜欢听猫从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那“咕噜咕噜”声好像乐队一般,由远而近,声音一点一点增强。

把耳朵附在猫的身体上,就会听到夏日结束时的海鸣般的隆隆声,在猫柔软的体内,和呼吸同步上升、下沉、上升、下沉——就像刚诞生的地球。

我经常模仿村上君,把耳朵贴在猫柔软的身体上,和着猫的呼吸,一边抚摸蓬松的猫毛,一边感受从远处而来的“夏日结束时的海鸣般的隆隆声”。│第2章│此地有猫出没两只猫沉沉地睡着。看到猫熟睡的身姿,我也得以安下心来。我深信在猫安心睡觉的时候,不会发生特别恶劣的事情。《村上朝日堂,嗨嗬!》捡猫需要技术

阿扬是妻捡回来的。

妻在某个巷子里看到几只玩耍的小猫,随手抓起一只,看了看屁股,见是母猫(不知她是怎么分辨出来的),于是就带回家来了。

妻对阿扬可谓是“一见钟情”。

妻不愧是爱猫的行家,后来证明,阿扬真是一只不负众望的好猫。它产下的两只小母猫——索玛和小灰,如今都出落得十分漂亮。

妻是捡猫大师,她捡过各种小猫,而且每次捡得都非常成功。

我也曾模仿妻去捡猫,可总不顺利。有一次,我在校园里捡回一只没见过世面的小猫。不到一个月,它就被家门前来往的汽车撞死了。我估计它没见过汽车,所以意识不到汽车的危险。那是一只棕色的小猫,真是可怜。我还捡过一只中年猫,准确地说是它自己跟我回家的。它在我家蹭吃蹭喝三个多月,把自己养得胖胖的,却在春天来临的时候跑了,并且顺手牵羊带走了妻刚买的生鱼片。

村上春树也捡过猫,那只广为读者熟知的叫彼得的猫就是其中之一。在村上食不果腹的时候,幸亏有彼得,班上的女同学才愿意解囊相助。

彼得和村上患难与共,想到此处,我就感到非常沮丧,对自己捡猫的技术断了念想。

阿扬身着艳丽的枯叶色皮毛——妻说是红叶色——总之是只漂亮的母猫。它是典型的日本猫,腿短,脸宽,走起路来像臃肿的女佣,却又不乏优雅。

猫总是眯着眼睛,像在打盹儿。如果你想根据瞳孔的颜色来区别两只猫,那就不得不翻开它们的眼睑仔细比较,否则是分辨不出的。猫眼的颜色非常复杂,而且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变化。我到现在还无法确定阿扬的眼睛究竟是什么颜色的,说是淡绿色,其中又掺杂着金色,而且随着光线的变化似乎又能变幻出其他颜色来。

索玛此刻正蜷成旋涡状,在我身旁的椅子上睡觉。

它那深棕色的皮毛上嵌着黑色条纹,看上去很潮流。它总是愉快地把尾巴卷起来。

索玛有着和索马里儿童一样的大眼睛,金色,有裂痕,是标准的“猫儿眼”。不过除此之外,它和索马里没有半点儿关联。它淘气好动,有点儿小骄傲。比起妹妹小灰和母亲阿扬,索玛显得有点儿神经兮兮,但它显然对神经兮兮的自己很满意,并试图加强神经兮兮的程度。

我敲打着键盘,时不时摸摸索玛的后背和脖颈。

索玛最招人喜欢的地方,就是像现在这样,不论我怎么写它,它都不在意,顾自睡得香甜。即使我用手梳理它的皮毛,或者逗逗它的耳朵,它也不会睁开眼睛。

小灰有着银灰色的皮毛,绿色的瞳孔,骨子里透着一股清高。

可能是因为面部条纹的关系,它就像久居深宅的大家闺秀,看上去总是眉头深锁,忧心忡忡的。不过,它一跳到我的膝盖上,就开始“咕噜咕噜”地低吟,忧郁的表情中似乎流露出一丝喜悦。小灰睡得比阿扬和索玛都多,并且很难被打搅,你把它换一个地方,它照样能睡得很香。如果小灰能再活泼一点,应该也会和阿扬一样讨人喜欢吧。

索玛和小灰的父亲,也就是阿扬的丈夫,是附近放养的一只美国短毛猫。我见过一两回,很精神。比起阿扬,两个女儿的腿要长许多,身材也更苗条。不过我觉得,还是腿短一些的日本猫更可爱,更讨人喜欢。与猫同乐

用手指轻戳猫的身体,会感觉手指似乎能够穿透猫的身体而到达另一侧。这样安静的柔软,使人忍不住多戳几下。

孩提时代的村上春树也喜欢用手指戳猫的身体。

一个异于我们世界的时间,悄悄地穿过猫的身体。我以孩子的细小的手指,在猫毛中感觉到了那时间的流动。猫的时间,就像藏有重大秘密的银鱼,或者像时刻表上没有记载的幽灵车,在猫的身体深处,以猫形的温暖暗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逝。

每次读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感叹,和村上比起来,自己对猫的喜爱,实在不值得一提。然而,虽爱猫不如村上专业,却也有意外的惊喜发现。

猫的耳朵非常滑稽。薄薄的,冰冰的,像竹子皮一般,表面生长着绒毛,里面却光亮可鉴,又坚硬又柔软,真是种无可名状的特别存在。

我想像剪票一样剪开猫的耳朵。

有时候,我会仰面躺下,把索玛举到面前,抓起它的两只前脚,将那柔软的肉球贴在眼皮上。这轻巧的重量和温暖的肉球让人心生喜悦。世间没有比这更美妙的放松方式了。这种时候,索玛很乖巧,不会像小伙那样乱动。

跟猫蹭鼻子打招呼是家常便饭。当自己的鼻子蹭上猫咪湿冷的鼻子,一股喜悦油然而生。不过我一直有疑问,为什么猫的鼻子时而湿润时而干燥呢?猫是怎么做到让鼻子保持湿润的呢?难道猫想让鼻子变得湿润就能变得湿润吗?

匪夷所思。

我感到疲惫、躺下小憩的时候,阿扬会趴在我的腿上或胸前“咕噜咕噜”地低吟。它收拢四肢,紧贴在我身上,使我感到无比幸福,几乎幸福到已经不再有任何企求,尽管喜欢做猫的坐垫似乎有受虐的倾向。

这种时候,阿扬一般都背对着我,尾巴尖儿总是扫到我的鼻子。有时它的屁股上还沾着大便残留物,看上去就像刻着楔形文字的菊花瓣,真是让人受不了。

阿扬的好心情总是能及时传递给我,在我心里形成回音,从而使快乐加倍。阿扬察觉到我心情不错,就会用爪子抓我的膝盖,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我仿佛也听见自己在“咕噜咕噜”地应和。

猫是我们家的和平天使。不管周围如何狂风大作,猫仍可以泰然自若,这简直就是奇迹。即使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只要一插入猫的话题,紧张感就会随风消散。

我和妻吵架,阿扬和它的两个女儿却能安然地在一旁睡觉,似乎还做着美梦。看到它们心满意足的睡姿,心瞬间就被温暖填满。

在猫安心睡觉的时候,果然不会发生特别恶劣的事情!挑食是个坏毛病

我们家的三只猫中,最馋的是小灰,其次是索玛,而阿扬则很挑食(也未必是真的挑食)。

每次喂食,小灰都是第一个蹿到食盆前的,速度之快,兴致之高,与平日里的文静模样有着天壤之别。我终于明白,它每天睡十几个小时,是在为抢食养精蓄锐呢。

小灰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挑食”,几乎什么都吃。除了猫食,还有猪肉、火腿肠、鸡腿、紫菜卷、蔬菜、乌冬,甚至纳豆和柿子,它都采取来者不拒的态度。

这让我对小灰的种族属性产生过严重的质疑。不过,小灰最喜欢吃的还是鱼,从活鱼到冻鱼,再到鱼罐头,甚至和鱼沾点亲的章鱼丸子和鱿鱼丝,它也吃得津津有味。因此我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没错,是猫族。

小灰吃得很快,吃完自己盆里的就去抢阿扬的。别看它平时懒洋洋的,抢起食物来却毫不示弱。而阿扬为了取悦小灰,从不和它计较。

索玛吃饭的时候也是神经兮兮的。先蹭到食盆前瞅瞅是什么,然后抬头看看阿扬和小灰,最后突然伸出前脚把食盆打翻。你正纳闷,它开始狼吞虎咽。索玛不抢别人的食物,也不允许别人抢自己的,所以时常和来抢食的小灰打成一团,结果常常是两只猫身上都沾满食物。

索玛有时会钻进厨房觅食,妻用来润滑菜刀用的橙子、生鸡蛋,甚至黑胡椒也吃。好在它是铁打的皮囊,从来没吃坏过肚子。

某天妻从冰箱里取完牛奶,我顺手一推,把冰箱门关上。结果妻把剩余的牛奶放回去的时候发现索玛正在里头瑟瑟发抖。它大病了一场,自此对“冰箱”这个怪物敬而远之。

阿扬到底是做了母亲的,吃相比两个女儿优雅斯文。它吃得不多,但很挑剔。肥肉和咸鱼都不吃,便宜了小灰。阿扬总是吃一点就抬头看看两个女儿,接着再吃一点,充满慈爱。阿扬从不像索玛那样满屋子找吃的,也不像小灰那样去抢别人的食物。但是看阿扬那臃肿的身材,却一点也不像吃得少的。我怀疑阿扬在外面开荤,只是回家来摆出一副大方优雅的样子罢了。

猫果然也是有心机的——和女人一样。

小灰现在爱喝牛奶了。它第一次喝牛奶的时候,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先绕着盘子走几圈,然后嗅一嗅,接着舔了舔,觉得味道还不错,这才开始大口大口舔起来。它喝牛奶时,不允许我和妻靠近,喉咙里发出“咕咕”的警告声。可是我和妻喝早餐牛奶,它却毫不客气地和我们抢,打翻过好几次,也被妻训过好几次,但它显然只在乎牛奶。

我把小灰爱喝牛奶的事告诉一个朋友,朋友很讶异:“猫喝牛奶是会肠胃不适的。”我听后去查了一些资料,也特地询问了宠物专家,似乎确实如此。但不知为何,小灰从未出现过什么症状。不过,还是应该听听专家的话,少给猫喝牛奶。

前几天小灰胃口不好,连它最爱吃的生鱼片也不吃了,每天无精打采的。我和妻带它去做健康检查。若在以前,它预感到要出门,一定会反抗,但那天它很乖巧,窝在妻的怀里,看起来楚楚可怜。

在去往宠物医院的路上,我想起村上春树的猫——那只叫麒麟的猫,最后是因为得结石而死的。

我突然一阵不安,小灰不会也得了结石吧?

好在检查结果显示只是消化不良。小灰吃了药,很快就恢复了。

有惊无险。

后来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回忆小灰最近的伙食。都是吃惯的东西,想不出哪里不妥。大概是怄气导致的吧,因为它现在每天能喝到的牛奶量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一。换成是人,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心情不好,身体自然也会受影响。

唉,假如村上也对猫做了同样的事,想必猫是能理解他的苦心的。妈妈舔舔我

索玛虽然有些神经兮兮的,但不需要别人为它操心。小灰呢,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大小姐,恣意任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仗着自己小,总是惹姐姐索玛生气。而且,不管周围人(猫?)怎么不开心,它自己却毫不在乎——妻说这点和我一样。冬天的时候,妻和阿扬在睡觉,小灰觉得冷,就会钻到被窝里把阿扬赶走,有时甚至跳到熟睡的妻的被子上,或者带着满身泥巴直接钻进妻的怀里。

小灰明知道阿扬不喜欢自己,却还是喜欢赖在母亲身边,要母亲舔自己。如果阿扬不理它,它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舔阿扬;一旦阿扬开始舔它,小家伙立马就顾自享受起来,一副“舔吧,舔吧,越久越好”的表情。

阿扬出于母性的本能,忍不住为小灰梳理,但有时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很愚蠢,于是停下来,继而发出一声愤怒的叫声。它是在为自己的善良自责呢。

小灰就是这样,只知道索取,却从不付出——妻说这点也像我。

阿扬很招妻的疼爱,索玛也被全家人视为掌上明珠,但没有人喜欢小灰——据说这点也像我。

不过小灰有银色的皮毛,绿色的瞳孔,如贵妇一般华美,这可一点儿都不像我。

说来也怪,三只猫中最具冒险精神的是索玛,而最孩子气的却是猫妈阿扬。

如果按照人类的年龄推算,阿扬快四十岁了,但它似乎还眷恋着母亲的乳头,睡觉时总是把鲜红色的舌尖卷成筒状,发出“咻咻”的声音,好像在吮吸乳汁。

猫会做梦吗?

答案似乎已经找到了——阿扬一定是在梦里吮吸母亲的乳汁。或者,就像村上春树的小说《寻羊冒险记》中的“我”那样,在思考鲸鱼巨大的阴茎?

小灰像往常一样,坐在暖炉边向阳的地方打盹儿,阿扬大老远跑过来挑逗它。小灰慵懒地睁开眼看看母亲,好像在说“我现在不想玩”,随后又闭上眼睛继续睡。

小灰总是这么闷不吭声,缺乏表情。或许是它看起来像眉头深锁的面部纹路,使它不知不觉习惯了愁眉苦脸。

阿扬又向小灰猛冲过来了。小灰皱着眉,注视着母亲疯狂的举动。阿扬不是幼稚,是奉献——作为母亲,它正在努力取悦自己的孩子。而在我们看来,却像是上演了一出“母女对打戏”。我本性野

索玛沉沉地睡着,我静静地望着沉沉睡着的索玛。

如果触摸它的肉球,它会立刻露出爪子。这柔软的小生命,不知如何长出这般尖利的爪子。好在它只是“露”爪子,从不抓人。

爪子是猫鲜为人见的秘密武器,足有一厘米长,如果猫愿意,随时都可以割断人的喉咙,于是你终于意识到,猫和老虎一样,也属于猛兽。

但猫似乎决心不对人类使用爪子。听说过有人被狗咬死的,但从没听说过有人被猫挠死的。即使面对摇篮中熟睡的、嘴角残留着奶渍的婴儿,猫也不会出手加害。猫的智慧,从这里也可以看出。

猫是缩小版的老虎,看到它们在卧室的地板上踱来踱去,忍不住联想到非洲大草原。

猫把非洲大草原带到了卧室,它们锋利的爪子就是野生的记号。不过,这爪子可不会轻易显露出来,就像它们的牙一样——除非你用手拨起猫脸颊上的肉,否则轻易是看不到猫牙的。猫被抚摸的时候,也会用牙轻轻咬人的手背,充满爱意。咬到你刚能感觉到疼,它就停下。无论多么风姿绰约的女性,恐怕都无法这么恰到好处地噬咬男性的肩膀或胸膛吧。

猫在人类面前会藏起野性的象征,比如爪子和牙齿,而这也是它们拥有无穷无尽的魅力之所在。

按压它们的肉球,使其露出爪子,再抵到额头或脸颊上——绝对会让你体验到一种即将被狮子袭击的刺激。埋进它们那被太阳晒过的皮毛里,会让你暂时忘掉自己的身份,恢复些许人类最原始的兽性。浑身沾满猫的气味,会使你产生空落落的颓废感。那是一种变身为兽类的颓废感。

和慵懒的猫在一起,则将堕落,至无尽深渊。

狩猎是猫的本能,永远不会丧失。

阿扬是狩猎高手,它常钻进小库房去找老鼠,或者在院子里袭击小昆虫。阿扬待人和善,对两个女儿也疼爱,可对临死的虫子却没有半分怜悯,欲擒故纵,翻来拨去,简直就是“凌迟处死”,而它却乐此不疲。

索玛也是“名捕”,它什么都敢捕,刚出生的小狗、鱼缸里的金鱼,它甚至还捉过蜈蚣,吓得妻脸都白了。索玛尤其喜欢捉蝴蝶,从窗台上追到花坛里,从院子里追到马路边,一刻也不消停,打翻个花盆或者鱼缸,在我们家也已经司空见惯。不过我怀疑,它是不好明目张胆地打破鱼缸捉金鱼,才想出借捉蝴蝶的名义的。索玛一点儿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不只是索玛,所有的猫都不简单。

但奇怪的是,小灰似乎一点儿也没有遗传到阿扬的天赋。

早春时节,阿扬会衔着小鸟得意扬扬地回来。索玛看到奄奄一息的小鸟就特别来劲儿,蹿上去就和阿扬争夺起来。可怜的小鸟,羽毛在家里乱飞,脑袋在地上晃荡,阿扬和索玛却兴致高涨。这种时候,小灰也会忍不住参与其中。

猫的野性本能是不会丧失的,而我们内心的兽性也逐渐被唤醒,混杂着都市的气息。

没错,和猫一起生活,就像把都市和草原完美地糅合在一起。

猫把它们居住的城市变成了非洲大草原。

猫的魅力,兼具都市的高雅和原野的粗犷。糟糕!被偷拍了

阿扬在镜头前,偶尔会摆摆pose,甚至,还会微笑。

拿着相机接近阿扬,它会钻到车底下,或故意蹭你的脚给你添乱。有时,它会突然四脚朝天,在地上打滚,可能是因为后背瘙痒,也可能,它想取悦谁。不过,它只有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这样。

猫从来不乖乖顺从主人的意愿。

阿扬才不会理会我脖子上挂着相机想要干吗!

不过,它虽然很少配合拍照,但偶尔也会搔首弄姿。这和人类的模特摆pose完全不同——它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自然,再娇媚的姿势也是本能使然。

我迅速按下快门,捕捉这瞬间的妖娆,就像在暗中偷拍一样,趣味盎然。

我和猫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共犯关系”。

每次拍完,阿扬都摆出一副“糟糕!被偷拍了”的表情,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呼唤都不会出来,搜索也是徒劳。

人是无法追踪猫的,只能等待猫自行现身,等待那巨大的波斯菊偶然盛开。

索玛的脾性很像阿扬,拿着相机靠近是很难抓拍的。而且,它的机警程度似乎比阿扬要高些,就算躲在暗处偷拍,也往往被它洞悉,一个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听说动物害怕相机,因为相机的镜头像枪,是危险的信号。

猫这种生物,没有固定的坐标,像谜一样地存在。如果你偶然发现一次猫的踪影,那么别妄想下次能在同一个地方找到它。我想甚至可以给猫下一个定义——猫是一种永远都不在“某处”的生物。

人类能用相机将猫的身影定格在虚实的瞬间,却永远也妄想拍到猫的神秘与智慧。当我们拿着相机四处寻索猫的踪影时,猫说不定正在暗处偷偷嘲笑我们。│第3章│只有猫知道那之后,我把店铺搬到了千驮谷,在那里开始创作小说。《村上朝日堂是如何锻造的》幽灵般的存在

猫自由散漫、飘忽不定,消失得叫人摸不着头脑,出现得又不可思议。而且,就算它们消失后不再回来,人类也无计可施,就像那只在我家蹭吃蹭喝一整个冬天的中年猫。如此想来,猫每次出去后还能回来,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离开我们的视线,猫是何等神秘。

荻原朔太郎有一首题为“青猫”的小诗:

在这偌大都市的夜里

安然入睡的只有一只青猫的影子

那是诉说人类悲惨历史的猫影

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幸福青影

无论哪个影子

都被人类追逐

青猫融于幽暗,如影子,如幽灵,神秘存在。

猫全身软软的,没有任何厚重感,使你觉得它们会凭空消失。

有时我会怀疑猫是否只有形迹,而没有实体。这种不真实的存在感,使猫的一切不可思议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猫天生就带着一种妖气,若没有了妖气,猫根本不能算猫。

和猫脸贴脸亲近时,那些平时羞于说出口的话都能自如地表达。

我经常对阿扬、索玛和小灰说一些甜言蜜语,亲昵地称呼它们“宝贝”。妻说,如果被陌生人听到,一定会以为我在疯言疯语。可是,她自己却总是说出更肉麻的话来。“一定是你记错了,我没有。”有时她这样为自己辩解,我除了无可奈何地笑笑,别无他法。

千万别和猫——以及女人理论。

猫会引人脱离正常的轨道,这种能力太可怕,所以把猫归到巫女或恶灵一类有魔性的存在,也是合情合理的。

也正因为如此,没有足够定力的人,无论多么喜欢猫,最好都不要养猫。因为你无法预测,猫会在何时何地突然“施咒”,从而使你做出什么令自己都难以控制的事。村上猫·登场

外面的世界,危机四伏。

有人会无端伤害猫。

有人会对猫投毒。

有人会开车撞死猫。

有人甚至会抓猫去做三味线的外皮。

有人看到猫可爱,便带回家去——就像我和妻。

接下来要讲的,就有一个关于猫的恐怖的故事。

在村上春树的《1973年的弹子球》中有这样一个场景——

中国人杰经营了一家“爵士酒吧”。一天晚上,一个外号为“鼠”的朋友在酒吧里和杰聊起了猫的话题。

这或许可以说是猫这种生物首次在村上小说中登场。“或许”这个词很重要,因为严格说来,很难确定猫最早出现在村上小说中到底是什么时候——村上春树的处女作《且听风吟》中出现了鼠,而鼠和猫自古就是一对不可分离的搭档,有鼠的地方怎么能没有猫呢?而且,《且听风吟》中虚构的小说家哈特费尔德中意的三样东西中就有猫。

言归正传,在《1973年的弹子球》中,鼠谈到了杰的猫。“少了只手。”“少只手?”鼠反问。“猫爪。跛子!四年前的冬天,猫浑身是血地回来了。一只爪像橘皮果脯似的完全没了形状,惨不忍睹。”

鼠把手里的杯子放在台面上,看着杰的脸道:“怎么搞的?”

像鼠这样的男人可不会轻易把玻璃杯放在台面上。若在平时,除非遇到像机关枪开火一样激烈的事件,他才会这样。而这一次他这么做,却是因为说到猫的话题。

杰接着说道:“不知道,我曾猜想是被车轧的,但那也太惨了。要是车轮轧的,不至于变成那样。就像被老虎钳夹过似的,不折不扣的肉饼。也有可能是谁搞的恶作剧。”

杰把无过滤嘴香烟在台面磕了几下,衔在嘴里点火。“是啊,根本没必要糟蹋猫爪。猫老实得很,丁点儿坏事都不干。再说糟蹋猫爪谁也占不到便宜。毫无意义,又残忍至极。不过嘛,世上还真有很多很多这种无端的恶意。我理解不了,你也理解不了,可就是存在,说四下里全是,恐怕都不为过。”

鼠仍盯啤酒瓶,再次摇头:“我可想不明白。”

这一段对话的可笑之处在于经常被猫虐待的鼠倾听猫的悲惨遭遇,并且表现出极大的同情。如果村上写一本动物志,肯定会很有趣,这个小故事便是绝佳的素材。

不过,在村上的长篇处女作《且听风吟》中,我们已经与这种无端的虐猫事件打过照面了。——主人公“我”将悄悄杀死36只猫的事告诉了读者,而不是女朋友。

这时间里她大多问的是我上的大学和东京生活,也没什么趣闻,不外乎用猫做实验,我撒谎说:“当然不杀的,主要是进行心理方面的实验。”而实际上,两个月里我杀了大小36只猫。

大小36只猫。“36”这个数字足够惊人,加上“大小”两字,将杀猫这一行为的冷酷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或许读者有所疑问:如此血腥的杀猫事件,却能写得这般轻松随意,村上春树真的喜欢猫吗?

当然!

如果不是对猫爱得深刻,就没有上文杰和鼠的对话,而《弹子球》中的杰说“残忍至极”,其实也是在说《且听风吟》中“我”啊!

村上春树不仅喜欢猫,有时他俨然就是猫!

总之姑且记住,猫在村上春树的作品中,总是以一种充满血腥和暴力的方式出场。黑猫与恶魔

猫这种纤弱华贵的生物,刺激着人类的施虐本能。对猫施虐的行为,理解为爱的过激表现也未尝不可。

在村上春树之前,提到虐猫情节的作品应该是埃德加·爱伦·坡的《黑猫》。

这部小说的主人公无论是敏感的神经,还是忧郁的气质,都很符合爱猫人士的特征,是典型的猫派。他养的黑猫普路托是只“很漂亮的猫,全身乌黑,并且惊人的聪明”,这种感觉,只有爱猫的人才能体会到。

说到猫聪不聪明的问题,我想起了村上君的彼得和缎通,以及小说中虚构的暹罗猫咪咪(也许并非完全虚构,不过这是后话)——这些猫也都是“惊人的聪明”,在村上君的生活和作品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有聪明的猫,必然就有不聪明的猫来对比。第一只跃入我脑海的笨猫是村上君在国外遇到的幸太郎(原名是莫里斯)——“一只中年褐色公猫,总好像呆头呆脑的,优柔寡断,其貌不扬,不过脾性绝对不坏。”

第二只跃入我脑海的笨猫是胡麻……故事有点长,三言两语说不完,还是先回归《黑猫》吧。

主人公这么爱猫,却在某个晚上性情大变,实施了虐猫的暴行。

一天晚上,我喝得烂醉。回到家以后,我以为这只猫在躲我。我一把抓住了它。它看见我凶相毕露吓坏了,不由在我手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了牙印。我顿时像恶魔附身,怒不可遏。原来那个善良的灵魂一下子飞出了我的躯壳,我暴跳如雷,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打开刀割向这只可怜的动物喉咙,随后又坦然地将其一只眼珠挖了出来。写到这该死的暴行,我不寒而栗。

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中的主人公也是如此,无论是爱猫还是恨猫,都表现得异常激烈。这也是个有趣的现象。《黑猫》中的主人公“原来那个善良的灵魂”一下子飞出了他的躯壳,“坦然”地剜去了自己心爱的黑猫的一只眼睛。

猫似乎天生就带着这种恶魔般的力量,能让人变得善恶难辨,为激烈的情感所驱使。

后来,主人公在一家小酒馆的大酒桶上看到的那只黑猫,正是他杀死的那只黑猫的转世。但当把这只黑猫带回家后,主人公却发现它和普路托一样,也少了一只眼睛,对它的感情就变成了近乎恐惧的憎恶。

之后的故事,相信大家都很熟悉——

有一天,主人公走下家里地窖的阶梯时,险些被这只黑猫绊倒。于是,他又如恶魔附体般丧失了理智,抡起斧头,对准猫砍下去。但妻拦住了他,于是他对准妻的脑壳就是一斧。

被普路托的恶灵附身的主人公,将妻的尸体砌在了地窖的墙里。

警察来搜查,一无所获,正要离去时,主人公却头脑发热,一边说“这几堵墙砌得很牢固”,一边用木棍敲打砌进了妻的尸体的墙面。

这个行为简直像恶魔般嚣张,也充满了自虐自罚的意味。

随后,墙里发出了声音——“开头瓮声瓮气,断断续续,像小孩抽泣,随即变成连续不断的高声长啸,声音异常,凄惨可怖。”

主人公终于意识到自己“把这怪物砌进墙里去了”。没错,那只黑猫,自始至终都在暗处观察着主人公的一举一动,把主人公当作木偶一样操控着,或者说主人公已然变成了黑猫。

猫这种生物,就像它的叫声使人难以捕捉,它们的精神会依附到各种物体上。《黑猫》的主人公突发的施虐心态,是被猫引诱出来的,或者说本来就是隐藏在猫身上的。

黑猫和“我”,其实是互借灵魂,彼此相爱。爱情向导

追溯到千年以前,在《源氏物语》中,也有猫引人脱离正常轨道的故事。

源氏有众多妻子,其中最高贵的要数三公主。

早春三月,风和日丽,在源氏的宅邸里举行了蹴鞠比赛,集聚了不少年轻的公子。忽然,一只可爱的中国小猫,被一只大猫追逐,蓦地从帘子底下钻了出来。侍女们慌了手脚。小猫身上系着长长的绳子,那绳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小猫拼命扯着绳子,把帘子的一端高高地掀起。

就在这时,贵公子柏木看见屏风旁边站着一位女子,她没有穿厚重的外衣。她身材纤小,头发油光可鉴,丝丝下垂,末端修剪得非常美观。这垂发的侧面,美得难以言喻。只可惜日色已暮,室中幽暗,柏木看不真切。

公子们沉迷于蹴鞠,侍女们也看蹴鞠看得入神,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男子,正醉心于窥看内室的女子。

小猫大声哀叫,女子回眸一顾,姿态娴雅,风韵十足。

就是这一瞥,使柏木三魂丢了七魄,对三公主如痴如醉地迷恋。

可是最终,柏木与三公主私通,触怒了源氏,英年早逝。而他与三公主生下的孩子薰,后来与一位叫浮舟的女子相恋无果,悲剧收场。

两代人的爱恨与悲剧,都起因于当初那无知的小猫掀开竹帘。而那只中国小猫,始终泰然自若,因为只有它知晓这些人的命运。

知晓?或许就是它在操纵也未可知。它虽不是《麦克白》中的女巫,但却切实影响着人物的命运走向——对,鬼使神差。

猫略施小计,就蛊惑了原本纯正高尚的心。《源氏物语》中的这只中国猫,作为爱情的向导,完美地阐释了猫这种生物令人神魂颠倒的神奇本领。

这是只有猫才知道的玄妙!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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