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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1 15:3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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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法)凡尔纳(Verne,J.),唐堂原创工作室

出版社:电子工业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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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两万里

海底两万里试读:

上部

一 暗礁

许多人都记得1866年海上发生的那件离奇、神秘的怪事。当时这件无法解释的事轰动了沿海。一时间,各种传闻搅得人心神不宁。欧美的商人、船长以及海军军官们乃至欧美两大洲的政府都非常注意这件事。

原来,好些大船在海上都碰见了一个庞然大物——一个像纺锤体的梭状物体。这个庞然大物会发出淡淡磷光,体积比鲸鱼还大,行动也快得多。

一时间,许多航海日志都有了对它的记录,情况也基本相同。

没有人见过这个庞然大物,哪怕是法国最权威的自然学家、生物学家或是人类专家,居维叶、拉赛佩德、迪梅里、卡特法热先生等生物学家们并不承认怪物的存在——除非他们亲眼见过!

事情越传越玄乎,一开始,人们保守的估计它有200英尺长,到后来竟有人大胆预言这玩意最少有1英里长、3英里宽。

当然,冷静地把多次观察结果折中后可以肯定,这生物如果真的存在,它的体积超过所有鱼类学家见过的鲸类动物。

然而,这东西确实存在!谁认为这是无稽之谈——那些亲眼见过的人可不答应。

事情是这样的:1866年7月20日,加尔各答布纳希汽轮公司的“希金森总督”号汽船,在澳大利亚东海岸5英里处,最先碰见这个游动的巨大物体。

船长巴克起初还以为碰到一个暗礁,就在他准备测定位置时,突然“哗”的一声,从这个物体身上喷出两道水柱,直射到空中150英尺,落下的水柱溅起了巨大的浪花。

船上的人惊呆了!这是什么!是这座“暗礁”上有一个间歇性喷泉吗?不然这庞然大物就是一种神秘的海中动物!用鼻孔喷出了混杂着空气和水汽的水柱!“希金森总督”号还惊魂未定,7月23日,西印度太平洋公司的汽船,在相隔足有700海里的太平洋上也碰到这样的事。只隔三天,这个东西就转移了,可见它的速度多么惊人。

15天后,在离上述地点2000海里的地方,国立轮船公司的“爱尔维”号和皇家邮船公司的“香农”号游船,在大西洋海面相遇,更巧的是,它们在此时同时看到这个怪物。两艘船从不同角度同时观察到这庞然大物——估计至少350英尺长——因为两船船身对接起来大致100米长,还比它短!

太神奇了!

长年在海上的船员们见过的鲸鱼,最大也只不过56米,绝没有人见过比这再长的鲸鱼,更别说这条超过100米的庞然大物了!

消息接连传来:横渡大西洋的“佩雷雷”号再次遇到这个“怪物”,英曼轮船公司的“埃特娜”号与这个怪物相撞,法国驱逐舰“诺曼底”号军官们详细对它做了记录,而分遣舰队舰长弗兹詹姆斯的高级参谋更是在“诺德莱德”号上,对怪物进行了精密的测算。

消息一天比一天真实,震惊了舆论界!这事恰恰发生在严肃务实的英、美、德三国,这使他们的领导与民众对这事非常关心。

可想而知,发生了这样离奇的事,爱凑热闹的当然是报纸、杂志等媒体啦。于是,这怪物马上变成家喻户晓的“明星”——人们在咖啡馆里讨论,在报刊上嘲笑,甚至有人把它搬到舞台,用船员们描述的样子扮演它。

一些报刊纷纷捏造各种奇闻,大肆宣传报道,从北极海中可怕的白鲸“莫比·狄克”,到传说中的触须可以把一只载重500吨的船拖到海底去的“北海巨妖”……总之,大鲸的出现,在当时救活了一些要倒闭的报社!

更有好事的人,到处翻找资料,引经据典,有的搬出亚里士多德和普利尼的观点,说他们承认这类怪物的存在;有的人搬出蓬托皮丹主教的挪威童话、保罗·赫格德的游记,以及哈里格森船长那不容别人怀疑的报告。这报告说1857年,他在“卡斯帝恩”号上亲眼看见过一条巨蟒,这大蟒只在北极探索船“立宪号”经过的海域出现过。“怪物问题”使人们情绪激昂,也使得学术团体和科学报刊中产生了相信派和怀疑派,并开始了无休止的争论。

自以为懂科学的记者和一向自以为多才的文人开起火来,在笔战中花费了不少墨水!甚至还有人流了血——因为有人开始把怒气用人身攻击的方式,撒在态度傲慢的家伙身上。

整整六个月,双方各执一词。小报兴致勃勃地刊登争论文章,从中赚取利润。这些多才的作家故意曲解反对派也常引证的一句话:“大自然不制造蠢东西”,恳求大家不要相信疯狂海员的胡言乱语!最后,还是一位最受欢迎的编辑在一张以讽刺著名的报纸上,草草了事地发表了一篇文章,否定了这个怪物的存在,结束了舌战。

这个问题一段时间里不再被人提起。但就在这时,一系列海上危险事件又使人们紧张起来!

1867年3月5日,蒙特利尔航海公司的“莫拉维亚”号夜间行驶到北纬27度30分、西经72度15分的海面时,船右舷后半部分撞上一座任何地图上都没有记载的礁石!

当时船时速13海里。如果不是船身特别坚固,船上的236名乘客会和船一齐葬身海底。

事故发生在天刚破晓时。海员们立即跑到船后,细心观察海面。除了一个600多米宽的大漩涡,什么也没看见。他们把事故发生地点确切记下来。

损伤似乎不大,船继续航行。但回到船坞检查船底,才发现一部分龙骨已经折断。

三周后,相同情况再次发生。这次因为相撞船只的知名度,引起了广泛关注。

丘纳德,无人不知。这位企业家1840年就创办了一家邮船公司,开辟了从利物浦到哈利法克斯的邮递业务。创业时,他只有三艘400匹马力、载重1162吨的木船,八年后就增加到四艘650匹马力、载重1820吨的船。到1853年,公司取得装运政府邮件的特权,一连添造了“阿拉伯”号等六七艘一流航速的船,除了“大东方”号外,没人能跟它们相比。1867年,就已拥8艘轮动式船和4艘螺旋桨邮船。

作为扬名海内外的海运公司,26年来,丘纳德公司的船在大西洋上航行了2000次,没有迟误过一次,没有遗失过一封信、损失过一个人或一只船。尽管法国公司竭力抢它的生意,但乘客们都愿意搭丘纳德的任何一只船。

而这一次公司的汽船遭遇到意外事件,当然就引起巨大的反响,那是1867年4月13日,他们的“斯戈帝亚”号时速13.5海里,在海面上愉快行驶,下午4点17分,船员跑到甲板上大喊:“船要沉了!”正在大厅中吃点心的乘客被惊动了。

是的,船长安德森也敏感地感觉到,船尾左舷轮后一点确实发生了撞击。但他马上意识到这是被什么尖利物穿透了!

旅客们惊恐万分,但看到船长镇定的眼神,很快就安稳下来。

船长立即跑到舱底下。第五个船舱已经进水,海水浸入十分快,证明漏洞很大。好在这间船舱里没有蒸汽炉,不然炉火就要熄灭了。

大船由防水板分为七大间,这只是其中一间出现问题,危险好像不会立刻发生。船长吩咐马上停船,一个潜水员下水检查船身,船底有一个长2米的大洞,没法堵住了。尽管船有一半机轮浸在水里,但必须继续行驶。当时船离克利尔峡还有300海里,等船驶进码头已整整延误三天,这三天令利物浦的人惶惶不安。

工程师检查船的损坏情形,在船身吃水线下2.5米的地方,露出一个规则的等边三角形缺口,铁皮上的伤痕钻孔机也不能凿得那么整齐,而这家伙以惊人的力量凿穿了4厘米厚的铁皮后,还能轻松脱身。可以肯定,这个锐利器械不是用普通钢铁制的。

舆论又一次哄动了。

而此前所有不明真相的海难事件,这下有了债主。既然有人顶罪,人们清算出每年约有3000艘左右的船沉没,下落不明的也不下200艘!这只离奇动物就负起了所有的责任。为了五大洲间的海上交通,大家坚决要求不惜代价清除这条鲸鱼怪。二 选择

这些事件发生时,我正从美国内布拉斯加州的贫瘠地区考察回来。我是巴黎自然史博物馆的客座教授,受法国政府之委派,参加了这次考察。六个月的收获很大。三月底,我满载了珍贵的标本回到纽约,准备五月初回法国。这段时间可以整理这次收集的各种标本了。“斯戈帝亚”号意外事件就是这时发生的。如今,更多不学无术的人发表看法,说那是浮动的小岛、暗礁,但这种假设经不起推敲——除非这暗礁在腹部有一架机器,不然它怎能转移得如此快?

说它是船壳或破船的假设也不成立,理由仍然是转移速度太快。

最后,这问题分成两派来解释:一派说这是一个力大无穷的怪物,另一派说这是一艘动力强大的“潜水艇”。

一番仔细调查后,后一种假设便站不住脚了。私人怎能有这样一种机器——他怎样造了这东西?又怎能保守秘密呢?只有一个国家才能拥有这种破坏性机器。比如机枪、鱼雷、撞锤、潜水冲击机以及各种对抗性武器的接连出现。但这时各国政府发表声明,推翻了“潜水艇”的假设,事关全球公共利益的问题,哪个国家的诚意都不容怀疑。

所以“潜水艇”的假设也被放弃。

怪物的第二次出现,给人们插上想象的翅膀,各种荒诞传说散布开来。

我熟悉这个问题,还把报刊读了又读,想从中获得更多了解,但我始终处于两种极端的见解之间。没有人怀疑这是假的——“斯戈帝亚”号的裂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曾经在法国出版过一部书《海底的秘密》,受到学术界的赏识,使我成为自然科学中的专家。于是我一到纽约,就有人来问我的意见。一开始,只要能够否认这事的真实性,我总作否定的答复,但不久《纽约先锋论坛报》也要我发表意见。我就不能再沉默了,我努力从政治和学术上来讨论这个问题,这是我发表在《论坛报》上的一篇文章的结论:“我一个个研究了各种假设和所有不可能成立的猜想,不得不承认,的确有一种力量惊人的海洋动物存在。”“对于深不可测的海洋底层,我们完全不了解。探测器也不能到达最下层的深渊去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世界!海底12000——15000米的地方可能生活着什么东西呢?它们构造怎样?我们很难推测。”“我们可以用‘二维推理’的公式来解决这个问题。”“生活在地球上的生物,我们有的了解,有的根本不了解。”“如果我们不了解,而大自然又继续对我们保守秘密,那我们就不得不承认在探测器不可及的水层里还有鲸的新品种,它们是适合在深海生活的一种鲸。海底下呆久了,它偶然会浮到海面上来。”“反过来,如果我们的确认识了所有生物,就必须从海洋生物中找出它;这种情况下,我就要接受有一种巨大的独角鲸存在。”“普通的独角鲸,身长常达到60英尺,现在长度增加五倍甚至十倍,同时让这动物拥有和它身材成正比的力量,再加强它的攻击武器,就是现在那个动物了。”“也就是说它有‘香农’号军官们所测定的长度,它的角,可以刺穿“斯戈帝亚”号,它的力量可以冲破一只汽船的船壳。”“诚然,这条独角鲸,如某些生物学家所说,是具有一把牙质的利剑或一把骨质的戟,那么这一定是像钢铁一样坚硬的长牙,有人曾经在鲸鱼身上发现过这种牙齿。独角鲸总是用牙齿攻击鲸鱼。有人曾经费劲地从船底上拨出过类似的牙齿,它钻通船底就好像利锥穿透木桶那样容易。巴黎医学院陈列馆就藏有一枚这种牙齿,长2.25米,底宽48厘米!”“那么,我们假设那武器威力还要厉害10倍,动物的力量也增加10倍,并以每小时20英里速度前行,速度乘以重量,就能得出撞坏‘斯戈帝亚’号的那股撞击力。”“因此,在没有更多材料之前,我认为这就是一只巨型独角鲸,它的身躯非常巨大,身上的武装不是剑戟,而是真正的冲角,像铁甲船或战舰上所装有的那样,它同时又具备战舰的重量和动力。”“这样便说明了这种神秘的现象——或者相反地,不管人们所见到的、所感到的是怎样,实际上什么都不是,也有可能。”

呵呵,最后这句话是为自己留了条后路,既保全我的身份,又避免美国人笑话。

事实上,我还是承认了“怪物”的存在,引起了热烈讨论,产生了很大反响。

很多读者赞同我的观点,并随着结论开始设想。

人们总是对那些神奇怪诞的幻想感兴趣,海洋正是这些幻想的最好源泉,只有海才是巨大动物繁殖成长的环境,陆上的大象或犀牛之类,跟它们比起来很渺小。

不是吗?汪洋大海里既然有我们已知道的最巨大的哺乳类动物,说不定也有硕大无比的软体动物和叫人害怕的甲壳动物,如100米的大虾? 200吨的螃蟹?

从前,各地质纪年时期的陆地动物,四足兽,四手兽,爬行动物,鸟类,都是按照巨大的模型创造的。造物者用高大的模型把它们造出来,经过漫长的岁月,模型渐渐缩小。只有海洋永不更改,为什么就没有可能保存另一时代的巨大生物品种呢?海洋内部,为什么不能藏有那些巨大生物的最后变种呢?

我也沉浸在幻想中了。而猜想已渐渐把空想变为可怕的现实。当时大家都一致承认有一种神奇东西存在,而这东西和怪诞的大海蟒没有共同之点。

尽管一些人把这事看成一个纯粹的科学问题,但更多人主张立即清除这可怕的怪物,使海上交通获得安全。特别是工商界的报刊意见都统一,并认为刻不容缓。

公众的意见一提出来,美国首先发表声明,要在纽约准备组织一支清除独角鲸的远征队。“亚伯拉罕·林肯号”就承担了这个艰巨的任务。法拉格特舰长被人们一致要求立即出征。

就在人们决定要追捕这怪物的时候,它却不出现了。整整两个月没有任何消息,没有船碰见它。好像它得到情报一样。呵呵,竟然有人还说,这个精灵偷听了电报,有了防备,不随便出来了。

这下,这艘装有强大打鱼机的远征战舰不知该向哪开了。

正在大家不耐烦的时候,7月3日,从加利福尼亚开往上海的一只汽船传来消息,他们三周前在太平洋北部海面上又看见了它。

太令人兴奋了!

法拉哥特舰长和他的林肯号带领精锐船员部队,带着人们的叮嘱立即出发!

就在林肯号离开码头前3小时,我收到一封信,内容如下:“递交纽约第五大道旅馆,巴黎自然科学博物馆教授阿罗纳斯先生。”

先生:

如果您愿意加入远征队,合众国政府很愿意这次远征由您代表法国参加。船上将给您留一个舱房。

期待您的参加!

海军部长 霍布森敬启三 加入

这封短信改变了我的计划,我意识到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把这个怪物从世界上清除出去。

于是,我忘记了疲倦、朋友、植物园的房子和我的珍贵标本,毫不犹豫接受了邀请。并且,带上了我忠实的仆人康塞尔!

这青年一向陪我去旅行。我很喜欢他,他稳重、热心、做人规矩。对生活中的突然事件并不惊奇,最可贵的是他的手很灵巧,从不随意发表意见。

康塞尔跟着我经常跟植物园里的学术界人士接触,学了些东西,简直是一个专家了,他十分熟悉生物学的分类,能熟练区分门、类、纲、亚纲、目、属、亚属、种、变种等类别。可他的学问只局限在分类学上,除此以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他对理论很有研究但缺乏实践。这个忠实正直的人,十年来随我去了为科学而去的任何地方,不管多远、去哪儿,哪怕去中国或刚果,他都从不在乎旅行的长久或疲劳,连问也不问,提起行李箱立即出发。

他身体健康,肌肉结实,就是缺乏思考能力,过份讲究礼貌,甚至叫人厌烦。

我从不问他是不是愿意跟我去旅行,但这次不同,这是一次不知期限的、凶多吉少的冒险,是去追赶撞沉一艘战舰的动物!

不知他对这问题怎么看!

他表现得很平静,只说:“标本怎么办?”“以后再整理。”“那些原始兽类、植物,以及其他动物的骨骼,都不管了?”“暂时寄放在旅馆里。”“那只活野猪呢?”“找人喂它。再托人运回法国去。”“我们不回巴黎去吗?”他问。“当然……要回去……”我含糊地回答:“不过要绕一个弯。不过是一条不直捷的路而已。我们要搭林肯号出发。”“您觉得合适就行。”他安然地回答。

我觉得有必要告知他风险:“朋友,你知道,关于那个怪物……独角鲸……我们要把它从海上清除出去……这是光荣的任务,但是……也是危险的任务!我们不晓得要到什么地方去!我们船上有一位优秀的舰长……”我有些语无伦次。“我跟着您。”他仍然很平静。“你再想想,我不隐瞒——这次,说不定回不来!”

一刻钟后,他就把箱子整理好了。

于是我托人把一捆捆打好包的标本运回巴黎,留下一笔钱,托人喂我的野猪。

我们到达林肯号停泊的码头时,林肯号的两座烟囱正喷出浓密的黑烟。我在船尾见到了气色很好的舰长。

他向我伸出手:“皮埃尔·阿罗纳斯先生吗?”“对,”我答,“您是法拉格特舰长吗?”“是。欢迎,教授。舱房准备好了。”

我赶快告辞随船员到预备好的房里,好让他去作开船的准备。

林肯号的任务艰巨特殊,所以,他的装备非常好。高压蒸汽机可以使气压增加到七个大气压力,由此平均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18.3海里。但跟那只巨大的动物搏斗,这还远远不够。

战舰内的装备完全合乎这次任务的要求。我的房门对着军官们的餐室。

我独自一人上了甲板,观看开船的操作。

这时,舰长正下令解开码头缆柱上拴住林肯号的最后几根铁索。我再迟到一会儿,船就开走了,我也就不能参加这次神秘的、难以相信的远征了。万幸!

舰长不愿耽搁哪怕一小时,他要赶快到那个动物所在的海中。确认蒸汽烧足后,他大声命令:“开船!”

机轮转动起来。蒸汽呼啸涌入半开半闭的进气阀中,一排排横列的活塞发出嘭嘭的声响,推动机轴的杠杆。螺旋桨的叶片不断拍打海面,搅动海水,于是林肯号在上百只满载观众前来送别的渡轮和汽艇的行列中,庄严地向前行驶着了!

码头和东河沿岸挤满了好奇的人们。50万人的欢呼声,震动了天地。成千上万块手帕不停地敬礼,直到船抵达胡德森河口——纽约城所在的长形半岛的边缘。

大船沿着新泽西州海岸行驶,河两岸风景优美,别墅林立。

穿过要塞时,炮台鸣礼炮向大船致敬。林肯号把美国国旗连升三次向它们答礼,国旗上的39颗星闪闪发光。

后来大船改变方向,驶进设有浮标的航道。大船掠过沙洲,洲上有数千观众,对船作最后一次欢呼。

护送的渡轮和汽艇直到灯有两道灯光标明纽约航路出口的地方,才离开大船回去。

下午三点。领航人从大船下来上了小艇。

大船开足马力,沿长岛海岸行驶,晚八点船便在大西洋黑沉沉的波涛上奔驰了。四 捕鲸大王

舰长是一位优秀海员,他和船早已融为一体,他就是船的灵魂。他对那条鲸类动物没有任何疑问,也不讨论这只动物的有无问题。他的相信完全出于信仰而不是理智。

他发誓要把它从海上清除出去,疯狂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海员们都赞同长官的意见,总在谈论和估计碰见怪物的各种机会,他们总是抢着去侦察海面。只要太阳没落山,船桅边总挤满了水手,他们一动不动。其实这时的林肯号还没有碰上太平洋的海水呢。

大家都希望马上碰到大怪物,捕获它、刺死它、拖上船来宰割它。何况,舰长说过,不论是谁先发现独角鲸,都可以得2000美元的奖金。大家都跃跃欲试,我也不甘落后。只有康塞尔表现冷淡,很不协调。

舰长很细心,船上的武器从鱼叉,到鸟枪和用炮发射的铁箭,应有尽有,比一只捕鲸船装备得还完备。

前甲板上装有一门美国造的后膛炮,炮身厚炮口窄,模型曾在1867年的万国博览会中展览过,可以发出重4公斤的锥形炮弹,射程16公里。

可以说,林肯号的歼灭性武器,样样俱全。

最值得庆幸的是船上还有捕鲸大王尼德·兰。

他是加拿大人,身手不凡,机智灵活,一般的鲸鱼很难躲过他的鱼叉。

尼德·兰大约40岁,身材魁伟,神气庄严,不大爱说话,性情暴躁,爱发脾气。目光炯炯的眼睛使他的容貌更添几分特色。

我很庆幸舰长把他带上船来,他不论是眼力还是臂力,就能一人抵全体。他就是我们的强度望远镜,或是一门可以随时发射的大炮。

有了他,事情就又多了一份胜算。

他不多跟人接触,对我却有一种特别的好感。我想是我的国籍吸引了他。因为他也可以说是法国人。他可以和我说加拿大某些省份现在还通行的法国话。他的老家在魁北克,当这城市还属于法国时,家里就出了一批勇敢的渔民。

尼德·兰渐渐有了谈话的兴趣,他常有声有色给我讲述他捕鱼和在北极海中冒险的故事。我们就是这样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只是,只有他不相信有独角鲸,他甚至避免讨论这事。

7月30日,也就是我们出发后三周,船在黄昏时到了离巴塔戈尼亚海岸30海里的海域。我们已穿过南回归线,麦哲伦海峡就在不到700海里的南方,用不了几天,林肯号便要到太平洋的波涛上了。

尼德·兰跟我一边看着大海;一边谈谈这个,说说那个。我把话头自然转到独角鲸上,我用这次远征的各种可能引诱他说出自己的看法。但是他一声不吭,我忍不住要求他说说看法。

我问:“尼德你是一位职业的捕鲸手,熟悉海中的这些哺乳类动物,照理您应当相信它的存在,可是您为什么怀疑呢?”

他看了我一会儿,习惯地拿手拍拍他宽大的前额,闭闭眼睛,好像在沉思。

终于他说:“教授,您搞错了。这跟天文学家、地质学家不承认有横过天空的奇特彗星,有住在地球内部的太古时代的生物这类荒唐东西存在一样。鲸科动物我叉过很多,杀死过好几条,可是,不论鲸力量怎样大,怎样凶,它们的尾巴也好、长牙也好,是决不能弄坏一艘钢板的汽船的。”“可是传说并不少。”我说。“木头船还有可能,不过,即使这样的事我也没亲眼见过,没有真凭实据,我不能相信。”“尼德,听我说……”“不,什么都可以听您的,这个不能。也许是章鱼吧……”“那更不对了。章鱼可是软体动物,肌肉一点也不坚硬。就算有500英尺长,它也不能像脊椎动物那样损害那么大的船!无稽之谈——和海怪的事情一样,都是荒唐的。”“哈哈,”他讥讽地说:“您还坚持独角鲸存在吗?”“是的,我是有根据的。我相信海中有一种哺乳类动物存在,它属于脊椎动物门,像长须鲸、大头鲸或海豚一样,并且有一个角质的长牙,钻穿的力量十分大。”

他摇摇头不相信。

我又说:“如果有这样的一种动物在离水面几英里深的海底活动,它必然有坚强无比的肌体。”“为什么?”“要在很深的水中生活,就要能抵抗水的压力,那就必须有不可估计的巨大力量。一些数据可以证明。”“数据是不可信的!”“这是实验得到的数据。听我说,假定一个大气压力等于32英尺高的水柱压力。而这水柱的高度是最小的,因为海水的密度比淡水的大。当您潜入水中,在您上面有多少倍32英尺的水,您的身体是不是就要顶住同等倍数大气压的压力?照这样推算,在320英尺深处的压力是10大气压,在3200英尺深处是100大气压,32000英尺也就是约两里半深处,就是1000大气压。就是说,如果您潜到这个深度,您身上每平方厘米就要受到上千公斤的压力呀!可是,您身上有多少平方厘米的面积你知道吗?——大约有17000平方厘米的面积!”“有这么多?”“是啊!而一个大气压比每平方厘米的一公斤重量还超过一些呢,现在,您身上17000平方厘米的面积就顶着17568公斤的压力。”“我怎么感觉不到呢?”“那是因为进入你身体的空气也具有相等的压力,内压和外力相互抵消了,但在水中便不同了。”“哦,我懂了,”他的语气有了变化:“因为水在我周围,但进不了我身体。”“对,所以照你现在的身体,在海底下32000英尺,就受到千倍的压力,即17568000公斤的压力,能把您压成薄片,像从水压机的铁板下拖出来似的!”

他喊了一声:“好家伙!”

我赶快又说:“如果是一种脊椎动物,身长好几百米,住在海底深处,那么,它那数百万平方厘米面积的身躯受到的压力,就要以千百亿公斤来计算了。它们的骨架要顶住这样大的压力需要多大的抵抗力!”“啊!它们的身体要用8英寸厚的钢板制成,跟铁甲战舰那样才行。”“是啊,这样巨大的物体,以快车的速度撞在一只船上会怎样?”“是……确实……也许。”他心中动摇了,但不愿意马上认输。接着他说:“您使我相信了一件事,如果海底有这样的动物,那它们的身体力量必须像您说的那样强大。”“如果海底没有这样的动物,怎样说明那些船遭遇的事故呢?”“或者……”他迟疑地说:“这不是真的!”

他可真固执,我不再追问他,因为事故是不可否认的。船底的洞是实实在在有的。是什么怪物干的,要等将来捉住它解剖它才能弄清楚。五 寻觅

这些天,林肯号在航行中没有什么情况,倒是一个小插曲,展示尼德·兰惊人的技巧,同时也让我们更信任他。

6月30日,我们在马尔维纳斯海面上向捕鲸船打听独角鲸的情况,大家都说没碰见。但其中一只捕鲸船的船长知道尼德·兰在我们船上,请他帮忙追捕一条大鲸鱼。

法拉格特也想见识一下他的本领,就准许他去。他果然不负众望,同时叉中两条,一条直刺心脏,另一条追了几分钟后也被捕获。

林肯号依然以惊人的速度沿着美洲东南方的海岸行驶,7月3日,我们到达麦哲伦海峡口上,与贞女岬恰好在同一个纬度。但舰长不愿意过这曲折的海峡,想从合恩角绕过去。

船员们一致赞成。这狭窄的海峡里哪碰得上独角鲸呢!它身体那么庞大,海峡根本容不下!

7月6日,战舰绕过合恩角,向西北开去,明天,战舰就要进入太平洋了。人们被2000美元奖金刺激得睁大眼睛,白天黑夜注视着海面,不愿休息。

我虽然不贪图钱,但同样也注意观察。除了用餐、睡觉,日晒雨淋,我都不离开甲板。我目不转晴盯着一望无际的浪涛!好几次,全体人员被一条露出灰黑脊背的鲸鱼激动起来。紧张得要命,不停地注视着鲸鱼的举动。看得人眼睛发黑,简直要瞎了。

但康塞尔总是若无其事地说:“要是先生不把眼睛睁得那么大,兴许看得更清楚!”

每次发现动物,林肯号冲过去时,才发现只是一条平常的长须鲸或抹香鲸!最终空欢喜一场!大家骂骂咧咧很遗憾。

天气很好。船正常航行。固执的尼德12小时中有8小时都在舱中看书或睡觉,漠不关心。

他觉得即使有怪物,我们也是漫无目的,因为依着这条独角鲸的怪脾气,它决不会长久停在这一带海上!再加上它移动极快,不可捉摸。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也早就跑远了。

是啊,我们确实很盲目。可是,谁又敢说它不会出现在这里呢?

同月27日,我们穿过了在西经110度上的赤道线一直西行,驶进太平洋中部海中。舰长想把船驶到深水处,因为怪物好像不愿意挨近大陆和海岛。

于是,战舰向中国海开去。我们终于到了最靠近这个怪物最近一次活动的地方了!我们的心跳加快,神经极度紧张,大家不吃饭、不睡觉。每天总有一二十次由估计错误引起的骚动,这更增加了人们的紧张。

三个月来,我们跟着林肯号跑遍了太平洋北部所有的海面,有时冲向鲸鱼,有时离开航线……冒着弄坏机器的危险,从日本海到美洲海岸,挨处搜索过。

但是什么也没看见!看见的只是那浩瀚的大海!什么巨大的独角鲸、潜在水中的海岛,沉没的破船、飞走的暗礁……统统没看见!

失望使部分人产生了另一种情绪,认为这本是个空想,觉得自己太愚蠢,从羞愧到恼怒了。

一年来累积起的坚定信念,一下子垮下来,于是,每人都想好好吃一吃,睡一睡,来弥补因愚蠢牺牲的时间。

人就是这样,容易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当初最拥护的人,现在却变成最激烈的反对者了。如果不是舰长的坚持,船早就掉头回家了。

林肯号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除了回航没有其他选择了。但舰长不听劝告。这下水手们就公然反对了,不好好干活。舰长只好请大家再忍耐三天。三天期满怪物还不出现,林肯号就回航。

这个承诺收到了效果,首先挽回了大家失败的心理。望远镜集中注意到洋面,最后看一下海洋算是纪念,也是对独角鲸的最后挑战。

两天后船慢慢前进。人们想方设法引起怪物的注意。大块大块的腊肉拉在船后引诱它上钩——但倒是替鲨鱼做了好事。大船一停下来,就把许多小船放下去搜索,仍一无所获。

过了今晚,三天期限就到了,舰长就得履行诺言离开太平洋。

晚上8点,船这时正在北纬31度15分,东经136度42分。乌云掩盖了上弦的新月。大海的波纹在船后平静地舒展着。这时,我和康塞尔倚在船头右舷围板上向前看。全体船员都爬在船桅支架上,拿着夜用望远镜向渐渐黑暗的地方搜索。

月亮有时从云间吐出一线光芒,海面闪耀着光辉,一会儿又消逝在黑暗中。康塞尔的情绪多少受了些影响——他的神经第一次在好奇心下震动了。

我们一起想象如果没有参加这次行动,而是回到法国的情景。“我早已把先生的生物化石分类了!野猪也早就养在植物园的笼中,吸引巴黎的人来参观了!”他说。“是啊,我们会被人家嘲笑呢!”我说。“可不是吗……”他说,“人们会嘲笑您这样的学者,冒昧从事……!”

突然,尼德·兰大喊着:“看哪!那家伙就在那里!正斜对着我们呢!”六 出击

听到喊声,舰长、练习生,工程师、锅炉工迅速跑来。

船凭惯性走着。天非常黑了,我的心跳得厉害,怀疑他是否看到了。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我们真的看到了那东西。

离船右舷约370米,海面突然被水底发出的光照亮了。这光不是一般的磷光,这个怪物潜在水面,放出强烈神秘的光,和其他船长曾报告的一样!

这灿烂的光芒在海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拉得很长,中心是白热的焦点,直逼人眼。不一会儿,光渐渐淡了,然后熄灭了。“那是无数磷分子的集合体。”有人说。

我不同意:“沙尔巴之类的含磷动物决不能发出这么强的光。这绝对是电力光……看!看!它动了!它向前动,又向后移!它向我们冲过来了!”

船舰乱作一团。“安静!”舰长说,“把稳舵,迎着风,倒车!”水手们冲向舵旁,机械师迅速归位,林肯号紧急刹车,从左舷转了180度。

舰长喊:“右舵,前进!”

林肯号迅速逃离怪物,离开发光中心。但那神秘的动物却加速逼来。我们屏住呼吸,恐惧极了。可这怪物好像和我们开玩笑似的,绕着每小时14海里的战舰转一圈,然后走出两三海里远,后面拖着一条磷光的尾巴,忽然,怪物又从天尽头以惊人之速向我们冲来,在离船身20英尺的海面突然停住,这时,光全灭了——猝然耗尽一般!

不久,它又在战舰另一边出现,不知是绕过来的,还是从船底下潜水过来的,随时准备给我们致命的打击。

我们的船不是去攻击而是逃跑,我很纳闷。于是向舰长提出责问。舰长冷静的面孔此时莫名的惶恐。他说:“没摸清这怪物到底有多厉害,不能随便冒险。再说,怎样来攻击和防御我还没想好。天亮再说。”“舰长,您认为它是……?”“很明显,这是一条带电的独角鲸。身上有雷电的力量,我们不得不小心。”他说。

大家没有丝毫睡意,焦急地守望。船慢慢行驶,那东西也在随波摇荡,似乎不打算离开这个比武场。

快到半夜时,它不见了,不发光了。我们不希望它逃。零点53分,传来一种震耳欲聋的啸声,像高压下挤出的水柱发出的声音。

舰长、尼德和我都在尾楼上凝视着深沉的黑暗。

舰长问:“尼德,你听过鲸鱼叫吗?”“时常听到,但从没听过这样的叫声。”“这声音是那怪物鼻孔吐水时发出的吗?”“正是,不过这声音太大了。它一定是鲸鱼类动物。”他又说:“请您容许我,天亮时对它说几句话。”“恐怕它不会有耐心听。”我说。“如果我离它只有四鱼叉,那它非听不可!”“那我得给你一只捕鲸艇?”舰长说。“当然,我可不想拿生命去冒险。”他很干脆。

凌晨2点,那发光点在船5海里处发出强光。距离虽远,还有风浪声,我们还是清楚地听到它尾巴的搅水声。这独角鲸到洋面上来呼吸时,空气吸入肺中,就像水蒸气送到2000马力机器的大圆筒里那样。

这了不得的鲸鱼强大得像一队骑兵!大家一直警戒到天亮。各种器械都摆在栏杆边。二副装好了能把鱼叉射出一英里远的大口径短铰,又装好致命杀伤力的花弹,这武器会使最强大的动物一命呜呼。

尼德在磨他的捕鲸叉,在他手里那就是件可怕的武器。

7点,天已大亮,浓雾阻碍了视野,望远镜也不顶用,大家又失望又懊恼。

8点,浓雾散开,天渐渐明朗。

突然,尼德又叫起来:“那东西在船左舷后面!”

是的,距战舰1.5海里,一个长长的黑色躯体浮出水来。它的尾巴,把水搅成很大的一个漩涡。身后留下一条巨大、耀眼的水纹,描成一条长长的曲线。

舰船挨近这个怪物。我迅速观察。“香农号”对它的体积有些夸张,它不过250英尺,但宽很难估量,比例十分匀称。

就在此时,两道水和汽从它的鼻孔吐出来,直喷到40米高,从它呼吸的方式,我断定它属于脊椎动物哺乳纲,单豚鱼亚纲,鱼类……

上帝帮我的话,我一定能完成对这动物的分类。

大家不耐烦了。舰长仔细观察后,再一次确认气压足够后,下令:“增大火力,全力前进!”

大家欢呼不已,战斗的号角响了。战舰迅速向怪物冲去!

但它一点也不在意,舰船离它半链远了,它不走远,略作逃跑的样子和我们保持距离。

就这样若即若离的,战舰不能多接近一点。怎么办?舰长烦躁地拈着下巴的一撮浓须。“尼德·兰!”他喊,“你是不是要把小船放下海去?”“先生,不,”尼德答,“这东西不会让人逮着!”“那怎么办?”“我在船头前桅的绳梯上守着,到了叉能投得着的距离时,我就把捕鲸叉投出去!”“就这样办!”舰长命令加大马力。

尼德走上他的岗位。马力已最大了,速度达到每小时18.5海里。但那个可恶的动物也是同速。整整一小时,舰船始终无法接近一点。船员咒骂着怪物,舰长开始绞起他那撮胡须。

他下了死命令:“上到十个大气压!”

舰船又加速了,船桅都震动了,由于烟囱过窄,浓烟几乎找不到出路了。“速度多少?”“舰长,19.3海里。”“增加马力。”

气压表正指向十个大气压。

但这怪物也加速了——19.3海里!太激烈了!我无法描述当时的情绪。

尼德站在岗位上,手拿捕鲸叉,在这动物几次快接近它时大喊:“追上了!追上了!”

可就在他准备投叉时,鲸鱼行动敏捷立即逃开,甚至在船以最快速度航行时,它竟能绕船一周!像跟我们开玩笑!

人群愤怒啦!

直到中午,我们仍然没有进展。舰长决定采取更直接的办法。“哼!”他说,“好!我看它能不能躲开我们的炮弹。”

炮弹随即发出去了!只从它身上掠过去,没打中!“换一名好炮手!”舰长喊,“谁打中这恶魔,赏500美金!”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炮手面容冷静,瞄准了很久,轰的一声炮响了,船员们欢呼起来!

打中了!正打在它身上!

但可惜的是——从它圆圆的身上滑过去了!“该死!”老炮手暴跳如雷,“这混蛋身上一定有一层六英寸厚的铁甲!”“该死!”舰长喊。

追逐重新开始!舰长咬牙切齿说:“追到我们的船爆炸为止!”“没问题!”我答。

人们指望这动物筋疲力尽,然而它没有显出一点疲劳的样子。

我们的舰船在11月6日这倒霉的一天,为了和鱼搏斗,不屈不挠地跑了不下500公里!

黑夜降临了,夜色笼罩着波涛汹涌的洋面。我以为见不到这个怪物了。晚上10点50分,电光又在舰船前3海里亮起来啦!

但那怪物停着不动,正随着海水荡漾。

机会来了!舰长命令,战舰减速谨慎前进,尼德不止一次在鲸鱼昏睡时叉中它们。

他又到了船头的岗位。战舰在离它370米时关了气门,只凭惯性走动。没有一点声息。大家屏住呼吸。越近了——不到100英尺了!光更强了,照得我们的眼睛发昏。

尼德一手拉着帆索,一手挥动他锋利的叉——距离不过20英尺了!

猛地,他的胳膊使劲一伸,叉投了出去。我听到了鱼叉发出响亮的声音!对面的电光突然熄灭,两团巨大的水扑到甲板上来,像急流一般从船头冲至船尾,打断了护墙桅的绳索,我们全被冲倒。

接着,船被狠狠撞了一下,我从护栏上被抛了下去,掉进大海里。七 鲸鱼

我吓得快死了!意识里我大约下沉到20英尺深的水里。但我神志清楚,本能地两脚使劲一蹬浮上水面。

浮出水面一刹那,脑袋里闪现几个问题——林肯号呢?他们发现我失踪了吗?有放下救生艇吗?谁来救我……

夜色沉黑。我仿佛看到一大块黑东西在东方渐渐消失,标灯熄了。正是林肯号——没有希望了!“救命!”我两手拼命划向林肯号。身上的衣服湿了,贴在身上真碍事。

我要沉了!我不能透气了……“救命!”我发出最后的呼喊,嘴里顿时灌满海水。我极力挣扎,感觉就要被卷入深渊了……

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我的衣服,我感到自己被托出水面,耳边响着这样的声音:“靠着我的肩膀,能游得更自在些。”

啊!康塞尔!是康塞尔!

我一把抓住他:“是你呀!是你!”“是我,”他答,“我来伺候先生。”“你也被抛入海中吗?”“不。我跟着先生下来,好服侍你!”忠实的康塞尔,他居然觉得这样做天经地义!“林肯号呢?”我大声喊,“林肯号呢?”

他转过身回答:“别再指望它了。”“什么?”“我跳海时,听见有人喊:‘舵和螺旋桨都撞碎了……’”“都坏了?”“是的!被那怪物的牙齿咬坏了。船已无法掌握方向了。”“我们完了!”我绝望地说!“也许,”他很安静,“不过,我们还能支持几小时!”

他的坚定和冷静鼓舞了我。我用力地游。他用刀从上至下把衣服割开,敏捷地替我脱掉碍事的衣服,我也帮他脱了衣服,我们就轮流在水上“航行”。

可是我们处境仍十分危险,唯一的指望,就是林肯号放下救生艇。

真了不起的康塞尔!他冷静地计划随后应做什么,就像在自己家那样!他要我尽力支持到小艇到来。

我们一个人朝天躺着,两臂交叉,两腿伸直,浮着不动,另一个人泅水把他往前推,尽量不使两人同时筋疲力尽。每隔十分钟替换一次,这样也许能支持到天亮。

海面相当平静,我们还不用过度疲劳。远处除了黑暗,只有游泳激起的浪花透出的一点闪光。在我手下破碎的水波,点缀在闪闪的水面,像在水银中游泳。

凌晨1点左右,我四肢痉挛,极端疲倦,不能活动了。康塞尔不得不来支持我,两人的生命完全落在他身上。

不久他就发喘了,呼吸渐渐短促。他也支持不住了。“丢下我吧!”我说。“永远不能!”他答。

这时月亮出来了。仁慈的月亮重新鼓起了我们的气力。我抬头向天边望——林肯号,离我们5海里!模糊不清,漆黑一团。一只小艇也没有!

我想叫喊。可嘴唇肿得已发不出声音。

康塞尔还能大喊:“救命呀!救命呀!”

尽管我的耳朵充血,发出嗡嗡的声音,但我觉得似乎有人在应答。他又向空中发出绝望的呼喊。这一次真的有人回应!

他拖着我,抬起头往前看,同时大喊,回应声越近了。但我已经听不见,我的气力尽了,手指僵了,嘴抽搐着,一张开就灌满海水:冷气侵袭着我。我最后一次抬起头来,一瞬间我碰到一个坚实的物体。就本能地紧靠着它。随后,我感觉有人把我拉到水面上来,我晕过去了……

我很快苏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康塞尔!”我低声说。“是我。”他答。

这时在西沉月亮的最后光芒下,我看到的不是康塞尔的脸。“尼德!”我喊。“正是,他是来追奖金的!”“你也是战舰被撞时被抛入海中的吗?”“是的,但幸运的是我一下站立在一个浮动的小岛上了。”“小岛?”“哈哈,就是那只巨大的独角鲸上。不过,我很快就知道叉为什么不能伤害它——它是钢板做的!”

啊,刚才碰到的坚硬物体就是它!它已经作了我们的临时避难所!我用脚踢它,它分明是坚固结实、钻不透的硬物体,而不是哺乳动物的躯体!

它灰黑色的背脊滑溜溜,很有光泽。它被撞时发出金属的响亮声——其实它就是由螺丝钉铆成的铁板——绝对没错!

这怪东西,它使整个学术界费尽了心血,它使东西两半球的航海家糊里糊涂——我承认,它是人工制造的一种更惊人的怪物,太让人惊讶了!

我们现在是躺在一只潜水船的脊背上。

我们都认为,这船像一条巨大的钢鱼。“这只船里有没有驾驶机器和驾驶人员?”我说。“当然有,”尼德答,“不过,我在上面3小时了,它没有一点动静。它只是随波飘荡。”“可是,它移动的速度很快……必然有机器和操纵机器的人……我们得救了?”我做梦一样。

这时,这个东西的后面沸腾起来,它要前行了!推动它的分明是螺旋桨。

我们赶快紧紧抓住它那浮出水面80厘米的上层。还好速度并不快。

尼德低声说:“它可千万别沉到水底去,那我的性命就靠不住了!”

不错。我们得赶快想办法跟里面的人取得联系。我想在它上层找到一个开口,但一行行的螺丝钉均匀地把钢板衔接得无缝可寻。

这时,月亮又消逝了,我们只好等天亮再想法进入这只潜水船。我们最担心船潜入水中,那我们便完了!

我相信,如果他们不能造空气,就一定要常到洋面上来换空气。所以,船上层必然有一个进行大气交流的孔。

船缓慢地把我们拖到西方去。船的螺旋桨规律地搅动着海水,有时船浮出一些,向高空喷出磷光的水柱。

4点左右船加了速。拖得我们头晕眼花,海浪向我们打来。

很幸运,尼德摸到一个钉在钢背上的大环,我们牢牢地挽住它。

长夜过去了。风平浪静的时候,我几次听到模糊不清的声音,好像是优美乐曲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这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生活在这船里的是怎样的人?什么机械使它速度惊人呢?

天亮了。我正要仔细观察船壳,船渐渐下沉了。“喂!鬼东西!”尼德喊着,用脚狠踢钢板,“开门,不好客的航海人!”但隆隆的声响淹没了他的喊声。

好在船一会儿又不往下沉了。突然,一片猛然推动铁板的声音从船里发出——一块铁板掀起了,出来一个人,这人怪叫了一声,立即进去了,随后,八个蒙着脸,又高又大的壮汉,一声不响地走出来,把我们拉进船中。八 动中之动

他们粗暴地把我们架进这只潜水船中。我们简直不能辨明方向。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浑身冰凉了。

他们是谁?横行海上的新型海盗?

我们一进去,上面狭小的盖板立即关上了,四周漆黑一团。从光亮的地方突然进入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的光脚紧紧地踩在一架铁梯上。

尼德和康塞尔被人抓得紧紧的,跟在我后面。铁梯下一扇门打开了,把我们扔进去后,门立即关上,发出很响亮的声音。

这里黑到这种程度,几分钟后,我们才看到隐约的模糊光线。

尼德愤慨地发泄他的愤怒。“混蛋!”他喊,“太野蛮了!他们想吃人肉吗!没那么容易!”“安静些,好朋友,”康塞尔平心静气说,“用不着冒火。我们还没被放在烤盘里呢!”

他大叫:“但毫无疑问,我们在烤炉里了。哼!我的尖板刀还在,这些强盗,看他们谁敢下手……”

我对他说:“暴躁只会把事情搞坏,不知道有没有人偷听我们说话!先想法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

我摸索着慢慢走了五步,碰到一堵用螺丝钉铆住的铁墙,转回来又撞上一张木头桌,桌子边有几张方凳。地板上铺着厚麻垫子,走起来没有一点声音。

康塞尔从相反的方向走来碰着我,这舱房长约20英尺,宽10英尺。高度没能衡量出来。

半小时后,情形一点没改变,突然,房中突然亮了,我简直受不了这种光亮——这雪白、强烈的光就是发生在潜水艇周围美丽的电光。

我眼睛本能地闭上又睁开,看见光线是从装在舱顶一个半透明的半球体中发出来的。“啊!看清了!”尼德喊,手拿着刀防卫着。

我趁机看一下环境,房中只有一张桌子和五张凳子。看不见门,死一般沉寂。

我估计马上会有人来。

果然,不久就听到门响,两个人走进来。一个身材短小,筋肉发达,颅骨坚挺,蓬蓬的黑发,浓浓的胡须,犀利的眼光。他对我讲的是一种特异的、听不懂的话。

第二个人的特点:自信,他的头高傲地摆在两肩,漆黑的眼睛冷静地注视着人;镇定,他的肤色苍白不红,表示他血脉的安定;强毅,这从他眼眶筋肉的迅速收缩看出来;最后,勇敢,他的深呼吸表明了他的肺活力强。

而且他看上去很高傲,有着直率性格的一个人!不知为什么,我心中反而安定了,我觉得我们能谈谈。

他身材高大,前额宽阔,鼻子笔直,嘴唇平正,牙齿齐整,两手细长,是我从没有碰过的最完美的人型。而且,他的两眼,彼此隔开略远一些,应该比尼德的眼力还强!

当他注视着一件东西时,微微合起的宽大眼皮,圈着眼珠使视野范围缩小,把远方缩小的物件放大!他能一眼看透您的心事!

这两个人头戴着水獭皮帽,脚蹬海豹皮靴,身上穿着特殊织物的衣服,行动方便灵活。

高大的那位显然是首脑,他仔细打量着我们,不说一句话。转身跟他的同伴谈了一会,他说的话我也听不懂。

同伴边点头边回答,仍然听不懂。然后他的眼光回过来,好像直接问我。我拿法国话告诉他我们不懂他的话,他也听不懂,真叫我着急。

我正式介绍我们:阿罗纳斯教授,仆人康塞尔,捕鲸手尼德·兰。我耐心讲述事情经过,没敢遗漏一点细节。

他安详礼貌地听我说话,但好像并没听懂。我说完后,他一句话也不说。

只有说英国话试试看了。“您来吧,尼德,您比我英语好一点。”

尼德用英语把我的话又讲了一遍,但他说话时很激动。愤愤地埋怨人家蔑视人权,把我们关在这里,质问人家凭什么扣留我们,他指手画脚大声叫喊,最后,他还用富于表情的手势告诉对方,我们饿得要命。

真是的,我们几乎忘了饿。

他们没听懂!

康塞尔说:“我用德语试试。”“你会说德语?好小伙子!”我喊。

但第三次叙述还是无济于事。

最后,我拿拉丁话来讲述。结果还是白费。

这两个陌生人用那不可懂的语言彼此说了几句后就走了,手势也没对我们做一下。

门又关起来了。“无耻!”尼德兰喊,他是又一次发怒了:“法语、英语、德语、拉丁语,这些混蛋就没有一个人懂得礼貌,连理也不理!难道我们就饿死在这铁笼子里吗?”“朋友们,不要失望,”我说,“我们说说对船长和船员的看法。”“我看——这些人是混蛋,来自混蛋国!”尼德·兰答。

我承认他们的国籍实在很难断定!但混蛋国地图上可没有。要命的是完全无法听得懂他们的语言。我倒觉得他们生长在低纬度地带。身上带有南方人的特点。也许是西班牙人、土耳其人、阿拉伯人或印度人吗?但是体形又不像。

康塞尔答:“世界没有统一语言真不方便!”“不是那回事!”尼德·兰答,“这些人就是为了叫我们没法向他们讨饭吃才创造的语言!张张嘴,动动牙床,咬咬齿和唇,这意思不就是说我饿了,给我东西吃吗?”

这时房门开了,进来一个侍者,给我们送来海上穿的上衣短裤,我们赶快穿上,侍者可能是哑巴或是聋子——把三份餐具放在桌上。“这里有什么可吃的?甲鱼肝?鲨鱼片?海狗排?哼!”捕鲸手说。

食品用银制的罩子盖着,两边对称在桌布上摆好了,看得出,他们也有文化、有礼貌,如果没有那照耀着我们的电光,我简直要以为自己在哪个大旅馆或大饭店里了。

没有面包和酒。可有新鲜清凉的饮水。我认得有几种是烹调得很精致的鱼,还有几盘说不出名字的菜,甚至不知道是植物还是动物。食具无可挑剔。每一件匙子、叉子、刀、盘上面都有一个字母,字母周围有一句题词,我们照原来的样式抄在下面:MOBILISINMOBILIN——动中之动!

这句题词只要把原来的IN字译成“中”字而不译成“上”字,就正好用在这只潜水船上。“N”可能是在发号施令的那位神秘人的姓名开头的一个字母!

同伴们放下心来尽量地吃,看来他们不打算让我们饿死。于是我们努力把饿了15小时的肚子装满,又迫切地感到需要睡眠。是啊,我们跟死亡连续斗争了一夜,想睡觉也是很自然的。

两个同伴躺在地毯上,不久就酣睡了。

我虽然也很想睡,却睡不着。很多思虑涌上心头,各种疑惑塞满了脑子,很多想象不让我闭上眼!

我们在哪儿?把我们带走的是什么奇异的力量?我感到船正向海底最深的地方下沉……不久也沉沉入睡了。九 尼德·兰的怒气

我们睡了很久,精神完全恢复。我醒得最早。同伴仍睡在角落里没有动静,像一堆东西一样。

这会儿头脑清醒多了,精神充沛。我重新观察这间牢房。我想,我们是不是要永远生活在这个囚笼中。

这种想法使我难过,心口压抑、呼吸困难,浓浊的空气已经不能让我正常呼吸了。潜水艇该换空气了。

我又猜想这东西是怎样换气的?是用化学方法吗?比如用氯酸钾加热放出氧气,或用氢氧化钾吸收二氧化碳。那他必须与陆地保持联系才能取得这些化学原料,或利用高压力把空气储藏在密封房间里,然后根据需要再把空气放出来吗?或者,他是用更方便、经济的方法,那就是像鲸鱼类动物一样浮到水面上来呼吸,24小时换一次空气。

突然,我吸到一股带海水咸味的新鲜空气,凉爽轻快。

是海风!我张大嘴使劲呼吸。同时我明显感到这铁皮怪浮到海面上来了,它确实用鲸鱼呼吸的方式呼吸。

我边呼吸边寻找“通气管子”——在房门上面,开有一个通气孔,一阵阵的新鲜空气就从这通气孔进来,填补房中不足的空气。

两个伙伴在新鲜空气刺激下醒来了。他们一下就站起来。

我把刚才的发现告诉了他。“对!”他说,“这就是我们在林肯号上看到这条独角鲸时听到的那种吼声。”“不错,就是它的呼吸声!”“又到晚餐时间了!”捕鲸手说。“他们要真是些海盗——吃人的野人,会把我们关在这里多久呢?”

鬼才知道!“我想,我们已经知道潜水艇的秘密。如果他们认为这个秘密对他们有威胁,我们就一定要保守,不然就危险了,但我们乖一点,也许一有机会,这个怪物就把我们送回大陆。”“就怕他们把我们编入船员名册里,”康塞尔说,“把我们留下来……”“不,我认为——教授,我们得逃!”尼德说。“海底的监牢?绝对办不到。”

尼德默不作声了。确实,目前的情况想逃出去,绝对不可能。“那么,先生,”他思考了一会说,“我们就得想办法占有它。”“对呀!”康塞尔说。“我们要将看守、警卫都赶出去。”尼德补充说。“尼德,您是想夺取这只船吗?”“当然。”他答。“怎么可能?”“没什么不可能!说不定会碰到好机会。如果这只船上只有20个人,他们是不能使我退缩的!”

我只好先稳住他,建议到时再想办法,但在机会来之前,任何人要忍耐,不要性急,计划行事。

尼德答应了。我对他的提议不抱任何幻想。

你想,这艘潜水艇既然能开得这样稳当,上面一定有不少人,对手太强大。再说我们根本没有自由。怎么能逃出关闭得密密实实的铁板房。况且,古怪的船长决不让我们随便在船上自由行动。也许他会把我们干掉,抛弃在哪个角落!

大家都感觉饿得厉害,尼德饿得发慌,快按捺不住了!情绪更加激动。喉咙中不知骂些什么。他像一只关在笼中的老虎。用脚踢用拳打墙。

又过了两小时,尼德愤怒到极点。他叫喊,咒骂!

船不动了,我感觉不到船身的震颤。它可能潜入大海的最深处,跟陆地毫无关系了。

这种阴沉的寂静叫人害怕。我们困守在这房子里,究竟得多久,我不敢想。

跟船长会见后产生的各种希望渐渐破灭了。这个人温和的眼光,高雅的举止从我的记忆中消失,取代的是一个无情冷酷的怪人。

这时门开了,侍者进来了。

尼德猛扑过去,扼住他的喉咙把他按倒了!

我和康塞尔正要去帮他的时候,忽然听到几句法语:“不要急,尼德·兰师傅。教授先生,请听我说!”十 水中人

是船长!我呆住了!

尼德听到这些话,立刻站起来。侍者被掐得半死不活,主人一招手,便蹒跚地走出去了。

我们都沉默了。

船长靠着桌子的一角交叉着两手,不说话,认真观察我们。有顾虑吗?还是后悔刚才的话?

好一会儿,他才镇定地说:“先生们,我会说法语、英语、德语和拉丁语。我本来可以在初次会见时回答你们,不过我想先搞清楚情况。你们相同地复述了四遍事实经过,使我肯定了你们的身份,我知道遇见了著名的生物学教授皮埃尔·阿罗纳斯先生,他的仆人康塞尔以及海军部‘林肯号’战舰上的捕鲸手尼德·兰。”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继续说:“先生,我现在才来再次拜访,是要仔细考虑一下怎样对待你们,我很犹豫——我是一个断绝与人类往来的人——而你们打乱了我的生活……”“我们不是故意的。”我说。“是吗?”这个人声音提高了一点:“林肯号到处追逐我,用炮弹轰我的船,尼德用叉叉我的船,你们上这艘战舰,难道都是无意的吗?”

我看得出他隐忍不发的愤怒。但对于他的责问,我很有理由,我说:“先生,您一定不知道关于您的问题引起的激烈争论。您潜水艇的冲撞发生的意外事件,已经哄动了两个大陆。人们被你们迷惑、激怒了!所以林肯号一直追逐您到太平洋北,我们认为您的艇是一种海怪,发誓把它从海洋中清除掉。”

船长微笑了,语气也温和了:“先生,真的只是追击海怪吗?”

我迟疑了一下。“您要知道,”他又说,“我有权把你们当作敌人,我没有任何义务接待你们。我会把你们重新放在曾经作为你们避难所的这只船的平台上,当你们不存在,只管潜入海中……但要是那样,我就不再来看你们了!”“那太野蛮了,”我说,“不是文明人的做法。”“教授先生,”船长很激动,“我不是文明人,我已经跟整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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